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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落醒花梦夕拾-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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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我以我血鉴真心,此后,还请太后高抬贵手。”说罢,太妃朝太后又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心一横,咬牙闭眼朝殿内的柱子上撞去。
没有听见预计的响声,太妃睁眼,柱子就在面前,只差分毫,只差分毫。
是什么东西牵绊住了她的身体呢,太妃缓缓转身,额头的鲜血已然浸到眼睛里,视线及过,皆是一片殷红色,太后是红的,而和太后一直对弈的男子也是红色的,然后那个在不远处摆弄着指尖什么东西的年轻人也是红色的,那年轻人指尖的细线也是红色的,不同于太后和对弈男子的面无表情,那个用细线拉住她的年轻人,在对着他笑,笑得狡黠而邪逸,和她儿子是一般的年纪,那样貌也像极了记忆中早已模糊不清地儿子的容颜。
——如果是淡儿,那就好了……
——在死之前,能再见淡儿一面,那就好了……
红色的视线再次出现波动,太后搁下手中的棋子,款款而来,宽袖一挥,涂满朱丹的指甲直指太妃,盛气凌人的对太妃说道:“你现在是本宫的筹码,你的死活由本宫说了算。”
也难怪,兰贵妃和自己都败在她手里,这个女人骨子里就是有一股王者的霸气,无论怎么比怎么争,她从来就没有胜过她,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如是想着的太妃彻底绝望倒地,彻底放弃了抵抗,残留下的一条命也许可以用来给自己的儿子祈祷,不求生,只求别轻易地死去。
这时候,棋盘对面一直脸带深邃笑意的男子踱步来到手操细线的年轻人身边,“堇,这里没你的事了。”
堇收了细线,微微颔首。
男子又拍了拍堇的肩膀,命令道:“去皇极殿吧。”
“是,主上。”
太妃被拖出去之后,堇离开之后,太后才揉着太阳穴回到座位,“葵,这次真的没有问题吧?”
被叫做葵的男子摩挲着高挺的鼻梁,一眼鬼魅的数着棋盘上黑子白子的目数,无奈地叹息道:“太后,你又赢了。”不出意料,这次无疑又是他输了。
太后扯出一抹淡笑,摆了摆手,“别再装了,多年来,一直是你有心相让而已。”
葵勾起嘴角,把棋子一枚一枚丢进棋盒,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开口,“太后的棋艺就和行走在皇权之道上所用的谋略一样高明。”葵的视线重新落于棋盘,那黑子一一被白子所围困,在黑白的棋盘上呈现出两个白圈包围两个黑圈的图案,看着如此图案,葵不免失笑,幽幽道:“逐个击破再合围灭之,实乃妙招。”
太后展颜而笑,望向葵如雕塑一般的美颜,忍不住叹气道:“如果当初没有进宫,也许……”
哗啦,葵一把把剩余的棋子掀入棋盒,肃然起身,走到太后身前,定定地说道:“没有如果。既然选择了,就要义无反顾的走下去,成则为王,败则为寇!”葵的语调中,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太后仰头看着一脸坚定的葵,以同样的语气回答道:“本宫,会胜。”
葵释怀地点点头,轻拍太后的手,“午时将至,寿宴即将开场。”
两人会意而笑。
同时,宸宁宫深处一男子踏着轻巧的步伐悄然走来,双腿迈动间,群袍激起小幅度的摆动,沿着不算熨帖的袍面看去,依稀绣着的是流云纹,还有捻金五彩线绣的龙纹。
冬日的午间,风静静的止住流势。
躲在云层之后的稀薄阳光洒进荒落已久的朝露宫,隔了多年未来,这里还是当初的模样,雕花的宫门,长燃的宫灯,还有满院的兰花香气。
夕拾轻轻推开朝露宫的雕花门,门咿呀开启,一股凛冽的风就从里头窜了出来,立在门口,清晰可见殿内垂挂满了轻纱帷幔,那些轻纱在正随风舞动,淡蓝、淡粉的轻纱帐翻飞的时候,夕拾仿佛看到有一个小男孩在帐子间来回躲藏,而小男孩的身后有一位女子正在和她他玩躲猫猫的游戏,那婀娜的身姿,那幻美的面庞,每每触到女子那柔软乌黑的长发时,小男孩总是忍不住凑上鼻子去闻一闻,他喜欢极了她头发中散发出的幽幽兰花香。
怀揣着不安和激动,夕拾迈开了步子,每迈一步,耳畔都有一个声音在回响:
“母妃,快来啊,快来抓我啊……”
“夕儿,你跑慢一点,母妃要找不着你了……”
“母妃,夕儿在这里,在这里等着您呢,快来啊,母妃……”
轻衫慢舞,兰香扑鼻,只要稍微伸出手,帐子中就会有一个喜笑颜开的美丽女子朝他走来,轻轻握上那双温暖的手,然后投进最温暖的怀抱,再喊一声最最温软的‘母妃’……
如今站在轻纱帐这头,母妃也再无可能在那头等着了;如今独自伸出手,再也牵不到母妃温暖的手了;夕拾惊喜地眼神,慢慢淡了下去,越来越飘忽,最终飘进了不知道那幕轻纱帐中,目光和着轻纱的薄线化作一缕丝光,再也收不回来。
“为什么来这里?”
“王爷,整个宫中只有这里是安全的。”
“安全?”夕拾质疑地盯上花怜优。
事已至此,花怜优也只好把实情道出,“王爷,主上答应我,只要你肯跟我来这里,就会安然无恙。”
“怎么个安然无恙法?”
花怜优掠过夕拾的疑惑地目光,指了指轻纱帐间。
夕拾再次朝轻纱帐里看去,原本空荡荡的殿内,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几队全身黑衣劲装打扮的带刀侍卫,在恍惚飘动的轻纱帐下,那一团黑显得尤其突兀。
“这是?”
花怜优关上朝露宫的宫门,拉着夕拾朝殿内走,边走边解释,“王爷,这是主上拨给我的禁卫军,是专门在这保护我们安全的。”
“这么说来,这次太妃寿宴果真是鸿门宴了?”
“王爷一早就料到了不是吗?”
夕拾浅笑不予辩驳,视线认真扫过那些禁卫军,“本王在这享受如此待遇,不知道本王的皇兄们会是个什么情况呢?”
花怜优阴冷沉眉,毫不顾忌地道:“自然是‘特别’的待遇。”
注意到花怜优眸中一闪而逝的阴险意味,夕拾抬头看向天空,虽然季节不同,但是现在的天空就和七年前的天空一样的暗淡且无云,在那瞬间,时间逆回过去。
七年前,夕拾的母妃在服丧期间擅自出城接他,接到之后,他母妃说在朝露宫准备好了洗尘宴等他,为了与母妃一同进膳,夕拾甚至推去了新登基皇帝的御花园宴请,沐浴之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兴冲冲的赶去朝露宫,还特意带上了从江南弄来的新鲜玩意,连带自己一起敬献给最最亲爱的母亲。
可到朝露宫看到的是什么呢?
母妃自缢,还有母妃身后那个明黄色的锦盒,过了很久之后,他才知道,缠绕在他母妃颈脖的那三尺白绫就是放在那个锦盒里,由皇帝亲自送来朝露宫特赐给他母妃的。
那个锦盒,就和现在夕拾手里夹着的锦盒,一模一样。
夕拾夹紧了手中的锦盒,眼角有微微地动漾,“怜儿,你真以为本王能享受到本王的皇兄们都享受不到的‘特别待遇’吗?”
花怜优眯紧了眼眸,不解地看向夕拾失笑的面庞,而夕拾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轻纱帐那些禁卫军的身上。
花怜优还在一旁自信地言语,“王爷,主上答应过怜儿的……”
还没等花怜优说完,那头传来哗的一声,声音尖锐,刺得人耳无法适应。
划拉划拉,禁卫军的刀锋划破了轻纱帐,断成几截的纱帐在风中飘飘荡荡,飘去的方向无所寻觅,就像眼前他们不可触的未来。
随着长刀出鞘,禁卫军个个脸红脖子粗的挥刀朝他们砍来,口里整齐地喊着:“诛—逸—王,得—万—金。”
——诛—逸—王,得—万—金。
——诛—逸—王,得—万—金。
回声响彻了整个朝露宫。
花怜优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攥着颤抖的拳头疯狂的呓语:“主上,骗我?主上,竟然骗我……”面对杀来的禁卫军花怜优摇头语无伦次道,“不会的,不会的,这、绝、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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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二十二回 血染朝露?合之章 。。。
随着刀锋的逼近,花怜优这才意识到,她真的被主上摆了一道,原以为主上真的会听从自己的意见。
原本按照他们的设计,御花园本是三兄弟葬身之地。
可她花怜优偏偏不信这个邪,她废了那么大气力绝对不是要得到一具夕拾的尸体,她要活着的夕拾,因此才大胆建议,由自己劝说夕拾来朝露宫,如若夕拾不肯,那就是他自寻死路,反之则会放他一条生路;所以她才早早等在兰亭别院的门口,在宫里已经安排妥当前提下,只要夕拾答应与她同行,她就有办法将夕拾带到朝露宫。
在兰亭别院外等候的时候,花怜优幻想过无数种结局,被拒绝,被责难,甚至有可能被杀……但这些预料的结局都没有出现在她眼前。
意外之一:夕拾很容易就答应了与她同行,更甚至可以说是主动邀约,没有萤火、没有随从,她轻而易举的把他带到了朝露宫。
意外之二:夕拾不仅告诉了她很多她不曾知晓的事情,更是深情表白了一番,卸去了她几乎全部的警惕之心。
意外之三:便是主上出尔反尔的背叛,那些禁卫军不是前来保护他们的,而是埋伏于此趁机诛杀他们的。
原来早在她沾沾自喜之前,她就落入了别人的圈套,自以为是的聪明,到头来不过是成全他人计谋的垫脚石,自己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响,还害了身边之人。
一种被骗、被戏耍之后极度愤怒的情绪窜上心头,烧得花怜优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可恶啊……”花怜优惨烈凄厉的颤抖着、嘶吼着,更不顾死活地冲向那些持刀而来的禁卫军,虽然她不会武功,但是她也不能如此窝囊的认输。
刀锋拂面而过,斩断了她散落肩头的发丝,正在此时腰际后有一股力道牵扯着她后撤,回眸一刹,她的鼻尖萦绕满了熟悉的味道,然后她的身子重重撞上身后的雕花宫门,这一撞,让她清楚地听到自己脊背骨裂的声响,再之后,她见到夕拾站在她原来站着的地方,左手负手而立,右手则夹住了一个禁卫军刺来的刀刃,只凭指力便轻松地夹断了坚韧的刀刃,断裂地刀刃落地之前,那名持刀的禁卫军已被夕拾一掌击飞。
风撩拨起谁的发丝,红色的血喷薄而出,染红了轻纱帐,浸湿了光滑的青石路面。
夕拾华丽而鬼魅的立于人前,冷冽地笑道:“本王有很久,没有杀过人了。”
意外一个接一个的侵袭而来,除了前面三个意外,第四个意外也出现了,那就是她从来都不知道,逸王夕拾居然会武功,而且还有很高的武功,如此的深藏不露,究竟还有多少东西是她所不知晓的呢?
花怜优的眸子沉了又睁开,睁开又沉了下去,心也在不断地自我怀疑中煎熬着。
一双手,带着寒意,轻轻抚上自己的面颊,那冰冷的触感让花怜优自己都无法忍受,看着夕拾杀戮的背影,她忽然笑了,眉眼间那颗朱砂痣绽放出无数的光芒,像是最温煦的太阳之光,一瞬间暖流流遍全身,然后花怜优发现,她的小腿开始出现麻痹感,接着是大腿,然后是腰身,再然后是整个身子,最后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花怜优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下,在颤抖的短短时间,那些禁卫军手中的刀全在夕拾的指尖化为几段,然后那些断裂的刀尖在风卷云聚间齐齐插进他们的心脏、眼睛还有咽喉。
血,顺着他们的胸腔,他们的面颊,还有他们的颈脖,流淌着,喷溅着,在轻纱帷幔恍惚飘荡之际,刚才还生龙活虎的禁卫军门,全部变成了血肉模糊的尸体。
而夕拾整齐的衣衫,除了有些凌乱外,并未沾染到一星半点的血腥。
看着夕拾干干净净的背影,花怜优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在静默、静寂中,花怜优看着夕拾朝自己缓缓走来,而笼罩在他身旁的朦胧之色,花怜优已经分不清那是轻纱,还是迷雾了。
“王、爷,王……”花怜优试着张口,试着伸手,甚至想试着奔向夕拾,可是她始终移动不了半分,只能可怜兮兮地依靠在雕花宫门之上。
“怎么样,是不是浑身麻痹,动也动不了啊?”杀完人之后的夕拾,笑得温雅而从容。
花怜优艰难地点点头,试图再开口,“救,救……”
夕拾弯腰捡起置于地上的那个锦盒,那个在杀人之际,被安然置于角落却完好无损的锦盒,“想本王救你?”夕拾拍拍锦盒上的灰尘,凝着锦盒笑声地笑了起来,“呵呵……”
这一笑,便是答案。
花怜优感到心底有一种彻骨的恐慌在蔓延,这种恐慌占据了她整颗心。
恐慌占领心间之后,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无边无际的恐慌,紧紧包裹着花怜优,紧到让她无法透过气。
“为、什、么?”
夕拾夹着锦盒朝殿内移步,走了几步才停下来说道:“原因,你其实很清楚。”说完,一刻不停地朝殿内走去,路过尸首的时候,夕拾会检查他们是不是都断了气,一路而过,在靠近殿内廊柱下,夕拾找到一个还剩一口气的禁卫军,花怜优看见夕拾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粒丹药塞进了那人的嘴里,而后手指在那人身上点了几下,进到暗花流之后,花怜优知道,那是点穴之法,夕拾在为那个人止血。
可是为什么丢下她不管,而去救助一个要杀他的人呢?
花怜优艰难地挪了挪肩头,背部蹭着宫门一点一点的下滑,她想看清楚夕拾的全部举动,待到头整个滑到地面,身子倾斜之后,她看到夕拾附耳在那人的嘴旁,问着什么听着什么,远远看去,那将死之人的唇瓣嚅嗫着,可说得是什么,她根本听不见。
说了片刻,夕拾的指尖点上那人的胸口,那人平躺的身子脊背突然弓了起来,可停了不到一眨眼的功夫,脊背又坍塌了下去,之后便再也见不到那人动弹了。
花怜优想着,那人或许该是死了,被点中了胸口的死穴,大概。
解决完那人,夕拾回身又冲花怜优走了过来,这次过来一句话没说,直接揪起了花怜优的发髻,一直把她拖进殿内安置在椅子上才罢手。
摊在椅子上的花怜优看到夕拾光洁的额头沁出点点汗珠,那晶莹的汗珠在不明不暗的光线中闪着奇异的光,看着那样的面孔,花怜优知道属于她的东西、属于她的人,在踏进殿的一刻就已尽数失去,或者,是那更早的时候。
“王爷……”就算失去,她也想知道原因。
夕拾慎重地搁下锦盒,拉过椅子坐到花怜优身旁,边解着衣扣边说道:“刚刚那个禁卫军告诉本王,行动成功之后,朝露宫会变成一片火海。”夕拾脱下外衫,继续道:“从皇极殿内俯瞰一片火海的朝露宫一定会很美吧。”说着把脱下来的衣衫穿到花怜优的身上,夕拾仔仔细细地帮花怜优扣好衣扣,扣好坐回椅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渍,“你不该来这里,来本王母妃殒命之地说要救赎本王,你真的不该来这里。”
穿了一席水蓝色的中衣,蓝的和天空一样的色彩,花怜优知道,那是他喜欢的色彩。
“如果你不来这里,本王或许真的可以留你一命。”
不该来这里吗?
她以为只要来了这里,便可以成全他,成全他人,更成全自己。
结果到头来,还是她错了,错得这样彻底。
“王爷,你是想让我和朝露宫一起葬身火海吗?”
“对。”
一股酸涩涌上眼眶,花怜优不死心地问道:“王爷,可以告诉怜儿,这是为什么吗?”
“自作孽不可活。”夕拾轻描淡写地宣告着花怜优的罪。
“我不信天命。”
“不信也得信。”
“我这么做,一切都是王爷你啊。”
夕拾讪笑,“你这么做只是为了你自己,你其实比谁都自私。”
“自私有什么不对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话没错,可是你若因为一己之私毁掉了别人了幸福,那就是大错特错。”
“我毁掉了谁的幸福?”
“燕儿的。”
燕儿?不就是那个叫做萤火的暗花流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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