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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心跳的距离-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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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许诺跺脚,又回到了门后,“谁要他喜欢我爸了?我可是希望他真心喜欢我。”

若安笑了:“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啊。”还故意在她身后补充一句:“官商勾结,那可是固若金汤的联盟。”

这时候导购小姐走了过来,把一条裙子轻轻放在若安手上:“这是刚到的新货,昨天刚从欧洲来的,还没来得及挂出来。试试吧,我看这位小姐一定会喜欢。”

一条丝绸的裙子,安安静静躺在她的手臂上。鲜亮的鹅黄色,轻得象一片羽毛,经典的吊带修身设计,简单得看不出年代。

这样的丝绸,这样的颜色,似曾相识。她妈妈有一条和这十分相似,她记得是爸爸结婚纪念日买给妈妈的礼物。那年若安五岁,蔓蔓还躺在摇篮里流口水。她记得她仰望妈妈修长的身姿,美得象仙女一样。

那时妈妈俯□在她额头轻轻落了一个吻,说:“妈妈和爸爸今天去看歌剧,若安在家要乖乖的,要听李阿姨的话,还要照顾妹妹,听到了吗?”

她傻傻地点头。要是她长大可以和妈妈一样美就好了。

可惜美的东西往往不长久。妈妈走得早,她记得她的片断并不多,那条鹅黄色的丝绸裙子是那些少数的片断之一。

“好漂亮!”许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已经从若安手里不落痕迹地接过了裙子,退回到试衣间里,一边亢奋地设想:“看看这型,正好配我那双杀人不见血的细高跟鞋,还有我妈上个月送我的Marc Jacobs 包包……”

从试衣间出来,她满意地转了个身:“怎么样?好看吗?苏源最喜欢这个颜色了。”

若安刚才迅速地翻过价签,六千多人民币,换了她是断断买不起的。不过只要苏源喜欢,许诺应该不会介意价钱,而且裙子确实不错,衬得她生动的脸更加明艳过人。她于是低低地笑:“好看,还性感。我看你的鹿鞭汤得炖大锅点才行。”

其实这样的鹅黄色丝绸裙子,若安并不是只在她妈妈身上见过。妈妈过世多年了,很多东西早已不知所踪,包括这条让她记忆深刻的裙子。但她确是在别人身上也见过,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黄美臻,她爸爸的妻子,她的继母。

不得不说黄美臻是个美丽的女人,虽然四十几岁了,眼角连一根鱼尾纹都没有。第一次见到黄美臻,是若安大一那年,那年蔓蔓还只是高一,正是她迷恋藤木直人的年代,连火箭都不过是个大三的学生。

记得那天正好是周五,中午林教授说要和同事去看歌剧,而她恰好提前回了家。

原来那个同事就是黄美臻。若安站在花坛的后面,正好看到爸爸携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坐进了出租车。那个美丽的中年女人,穿一袭鹅黄色的丝绸吊带裙,一如妈妈当年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发型,妈妈当年是长发披肩,这个女人挽着高高的发髻,露出线条优美的脖子和双肩,而爸爸看着她的眼神,也象当年看着妈妈一样,温柔中带着宠爱,即使隔了十几米远,她也看得分明。

她以为永远不可能再看到的眼神,竟然又看到了,那眼神看着另一个人,穿着同样的裙子。若安怔怔地站在那里不敢移动,一时间好象天都要塌了。她还以为爸爸永远只会爱妈妈一个人,其实不然,其实不然,看看,他连替代品都找好了。她曾经以为最伟大,最不朽的爱情,原来也是可以被替代的。

后来林教授找若安谈了一次,向她正式宣布黄美臻的存在,希望得到她的支持。若安没有他意料中的惊讶,她审慎地说:“爸爸,这件事你可不可以再考虑一下?蔓蔓都高中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当年妈妈过世后,我们搬了家,蔓蔓在新家门口整整坐了一个月,早出晚归,任谁也哄不回来,只说搬家了,怕妈妈找不到她,她就要在门口等。现在我怕她一时接受不了。能不能缓一缓,等她考上大学再说?”

这一缓就是两年多。夜半的时候,她偶尔会在床上听到爸爸房间里传来隐约的音乐声。她时常在这时候为妈妈难过,为蔓蔓难过,也为爸爸难过,甚至为那个才远远望过一面的黄美臻难过,一种复杂而无力的难过,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的难过。她的确怕蔓蔓一时接受不了,她更怕爸爸是一时冲动,甚至有点暗暗地期盼,即使爸爸娶了那个和妈妈有些相像的女人,他总有一天会后悔。

如果她知道爸爸和黄阿姨最后相守了不过一年,她绝不会那么自私。

但是初见黄美臻的那一天,那一幕好象是一把锐利的尖刀,重重地戳在她心上,然后掏空了她的身体。她默默走回公车站,默默上了一趟不知去哪里的车,默默又下车,抬头一看,已经到了市中心的人民广场上。

喧嚣的尘世在她的四周流转。还好在这喧嚣的尘世里,她是个陌生的过客,没人认识她,因此没人会在意。她默默望了望瓦蓝瓦蓝的天,阳光那么好,但她不知该到哪里去。

又还好,喧嚣的尘世自为她指引了方向。随着人流,她走进一家电影院,随便买了张票,隐身在黑暗的一角,看了一场空洞的电影。

她记得那天演的是怪物史莱克,真的很搞笑,周围的小朋友们不断地在笑,笑得她也忍不住跟着笑,特别是当看到两个绿油油的怪物躺在床上深情对望的时候,笑得她眼泪哗哗地流,用光了包里的纸巾还止不住。童话毕竟是童话,公主王子都成了丑八怪,爱情故事还照样是美好圆满的。

看完电影天已经黑了大半。她在灯火阑珊的步行街上彷徨了许久,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又从那一头走到这一头,足足走了有三圈半,才忽然停在一个半明半暗的橱窗前。

这应该是家价钱不菲的时装店,橱窗里挂着的招牌是个叫人念不出来的法语词,招牌底下错落有致地站了几个形态各异的黑色模特,其中一个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吊带丝绸裙子,衬托出脖子和肩膀诱人的曲线。

奇怪她前两次路过这个橱窗的时候竟然没注意。那个黑色的模特肯定一直站在这里,半仰着身体,摆出挑衅的姿态。

若安愣愣地注视着这面橱窗。这个黑色的模特,分明看不出眉眼,甚至少了半个脑袋,为什么却让她觉得和黄美臻那么象?也许是她优美的曲线,象天鹅一样的脖子,还有那一手叉腰,十分笃定的样子。

后面不知什么灯一闪,一瞬间把若安的影子也投在橱窗的玻璃上。不过投在玻璃橱窗上的影子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她的身后站了一个黑影,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低低的棒球帽遮住半张脸。

若安起先并没太注意,不过几分钟过去了,后面的灯光又是一闪,她身后的黑影竟然还在。若安这才透过眼前的玻璃橱窗,尽量不落痕迹地对黑影研究了一下。

男性,中等身材,十五到三十岁,根据玻璃窗里那个隐隐约约的影子判断,若安认为她不认识。

这个城市的治安一向良好。市长去年在电视新闻里高喊过的口号,是要建个东方的日内瓦。至少市中心的治安应该是好的,特别是招牌中的招牌,这条行人熙来攘往的步行街,乞丐都解决掉了,彻底消灭了贫富分化,因此治安应该是好的。所以若安以为,后面的那个黑影,也许不过是另一个时间多到不知如何打发的人。

直到那人向她伸出了魔爪。

确切地说,是那人向她的肩头伸出了魔爪,不知为什么又缩了回去,迟疑了片刻,又伸出来,然后又缩回去。

看看魔爪的走向,显然不是冲着她的背包来的。若安想,排除劫财的嫌疑,劫色的可能性比较大,而就凭魔爪犹疑不决的样子看来,他的内心对作案这件事也是很挣扎的。

挣扎也好,不挣扎也好,就若安现在的心情,实在无心应付任何来搭讪的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一走了之。所以她整了整背包,若无其事地抬腿就走。

背后的脚步迟疑了五秒钟,竟然跟了上来。

事态比想象中的更严重,若安只好加快了脚步。幸好一辆公车满载着乘客,从身边呼啸而过,又嘎然停在前方路口二十米的车站边。就是那么巧,那一路车若安认得,正好会经过A大的后门。她紧赶了几步,正赶在关车门之前的一秒钟挤上了车,从车窗望出去,正好看见那个戴着棒球帽的黑影止步于离车站五米远的地方,仰望着绝尘而去的公共汽车,在街灯映照下露出半张白皙的脸。




、关于拍砖的传说

然而这件事竟然还没算完。

公车站离A大后门还有大约十分钟的路程,要穿过一片古老的居民区,那些平房年代久远,横七竖八地错落在各座围墙之中,围墙和围墙之间,就是黑暗的小巷。

走在阴暗的围墙之间,若安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着,略带几分迟疑。不知那又是个什么人。趁着转弯的当口,若安用眼角的余光向后面瞟了一眼。

男性,中等身材,双手插在裤袋里,棒球帽遮去半边脸。

这下若安真有些紧张了。看来并不是在街上随便搭搭讪那么简单,如果是的话,早上来搭了,这样千里迢迢的跟了来,倒象是个色狼的做派。

若安想到了两条对策。第一,她要打个电话,但是不知是不是越急就越乱,她在包里摸了一圈,竟然没找到手机。

只是电话是一定要打的。她狠狠心,从包里掏出一本狭长的小记事本。反正黑灯瞎火的,大概形似就好了。她假装在记事本上按了几下,把本子送到耳边,朝本子大声说:“喂,陆建一啊,哦,你在后门等我?哦,我快到了,你出来接我吧。”

第二条对策实施得更成功些。路前方出现小半块砖头。若安蹲□子,假装系鞋带,顺便把砖头捏在手里。只是这么一耽误,背后的脚步声更近了,转眼到了她的身后。

然后有人说:“同学。”果不出所料,那只魔爪就搭到了她肩上。

若安想也没想,握着砖头就朝身后挥了出去。

若安不太爱看小说,也不爱看电视,她不喜欢任何戏剧性过强的情节。不过蔓蔓喜欢。蔓蔓常常放纵自己沉溺于那些邪恶的小快乐中不能自醒,然后唠唠叨叨地向她转述小说和电视里的情节。让若安最无语望天的桥段,是男的摔倒在女的身上,或者女的摔倒在男的身上,然后两人的嘴就正好对上。除非一张嘴是铁嘴,另一张嘴是磁石,而且两个人的脖子都是木头做的,要不然世上决不会有这么荒谬的事。

论荒谬的程度,她今天的所作所为也不遑多让。她先是用记事本打了一通电话,然后拍了别人一板砖,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拍板砖,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拍板砖。

那人“啊”的一声惨叫,帽子飞了,眼镜飞了,一手捂着额头,瞪大了眼睛:“林若安,你干吗打我?”

若安大骇。那人竟然知道她的名字,难道这竟是个预谋已久的色狼?

“林若安!”对面的青年脸都涨红了,“我是苏源,我是你法律系的同学,你不认识我吗?”

借是微明的月色仔细一看,那人眉清目秀,一双沉静而明亮的眼睛,果然有几分眼熟。此刻他正一脸的窘态,捂着额头。即使夜色昏暗看不真切,若安也看见了,她那一板砖砸得人家血肉横飞。

“对不起!”若安手足无措地想帮他按额头,“你叫苏源?我还以为……那你为什么……我看看你的头。”

苏源手足无措地低头避过:“也没什么。”

他这一手足无措,若安反倒镇定了,抓过苏源的T恤,“嚓”地一声从下摆扯了一条,叠成小块按在他脑袋上,然后拉过他的手紧紧按住:“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苏源局促地退了一步:“我看不用了,都快止血了。再说那个…。。。。不是还有人在等你。”

见那子虚乌有的人的大头鬼去。世上竟有这样的人,无缘无故挨了一板砖,还在为别人着想,如果哪天真被人卖了,估计就是传说中那替人数钱的主。

若安不由分说拉上他:“你不去我也要去。你今天要死了,我不就是过失杀人?你明天要是告我人身伤害,我今天也至少要看看医生证明。”

结果苏源的头上被缝了两针。值班的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医生,大概刚进医院不久,工作热忱很高,抱着苏源的头边缝边问:“这个伤口嘛……怎么弄的?”

苏源不安地瞟一眼若安:“哦,是我不小心撞在门上了。”

“不象啊。”医生紧锁着双眉,“倒好象是被石头砸的。”

咳咳。苏源无措地咳嗽:“那个……是扇石头门。”

“哦。”医生意味深长地朝若安这边看来。旁边站着的小护士更是看得大义凛然,一如看家庭暴力的罪魁祸首。

还是医生比较善解人意,朝若安的方向呵呵笑两声:“应该不会留疤的。留也没关系,只要女朋友肯负责就好。”

回学校的出租车上,若安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跟着我?”

“我并没有。”苏源低头,“我不过回学校路上遇见你。”

“我早看见你了。”若安说。

“你没有。”苏源不屈不挠地继续低头。

“我看见了。”若安也坚持,“在步行街上,你站在我后面。”还伸手,缩手,又伸手,活脱脱象一只工业机械手,也实在难怪她把他当成了色狼。

没想到苏源一样的坚持。他抬起头静静地看她:“你没看见我。在电影院里我和你只隔了两个座位,出来的时候我还在背后叫你了,你也没听见。我还以为不是你,叫你你也不应。可是我在永和豆浆吃晚饭,你从我窗前过了三次,所以我才……”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手机,递了过来:“你在电影院掉的。你一直在……一直在找纸巾。”

后来回想那天晚上,若安当时大概想死的心都有。她竟然还用记事本打了一通电话,她不得不承认,她自己都被自己雷得外焦里嫩。而且那时她一点也不喜欢苏源看着她的样子。

那也许是她唯一一次见到苏源不戴眼镜的样子。他的近视其实不深,很多人都愿意戴隐型,但苏源喜欢戴眼镜。他戴眼镜的样子,永远是斯文有礼,内向又疏离。不戴眼镜的时候,他的眼睛却很有表情,好象一面平静的湖水,随时准备在微风里荡起涟漪。距离是种那么奇妙的东西,只要薄薄一片透明的玻璃,躲在后面就足以阻隔整个世界。

那天他没戴眼镜,因为眼镜被若安一板砖砸得稀烂,但若安一点也不喜欢他看她的样子。车窗外街上的灯光亮如白昼,随着车身的律动间或落在他脸上。他的目光明亮,干净,又专注,她想她在他眼里看到的是同情。

她不禁讪笑两声:“没想到还有和我一样的怪物,偶尔喜欢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吃饭。”

“不是偶尔。”他说,低下眼睑瞬间掩盖所有的光华,“我从来都是一个人。”




、关于苏源

苏源的头被门夹到了,这个消息在法律系不胫而走。

“而且还是扇石头门。”吃饭的时候,许诺咬着筷子,作百思不得其解状,“又不是古墓派,这年头哪来的石头门?”

“苏源?哪个苏源?” 郑真真问。

“切!”丁丁边切边从郑真真碗里抢走一块牛肉,“除了你们家贾继中,你眼里还看得见谁?苏源,咱们同年级的,长得倒挺帅,可惜性格有点内向,是只沉默的羔羊。”

“怎么?”许诺饶有兴味地抬头,“在你的江湖美男谱里排名第几?”

丁丁煞有介事地翻她的笔记本:“论长相的话,咱们法律系可以排前三,但综合排名待定,不知他们家经济实力如何。”

许诺似笑非笑:“原来你那本不是美男谱,是富豪榜啊。”

丁丁面露鄙夷之色:“许诺,你一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当然可以视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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