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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罗曼史-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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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弯下腰去的姿式极不舒服,我干脆把她那只脚往地下一按,示意全部让我来脱。我这边脱她鞋,她在床沿上身子往后一仰,躺倒在床上,开始解牛仔裤的钮扣拉链。她再仰起身时,鞋子已经脱好了,她往下身褪下裤子,脸蛋飞过一片徘红,她也把温柔的眼睛避开我的目光,屁股上露出我熟悉的红色内裤。她裤子一脱掉,两只光裸的大腿竟冒出热气,快点往被头里钻!冻死了,英子,快点!我说,人已经站起来在她床边上。
第五部分冥想曲(3)
嗯,胖胖,你喊我英子……我已经好久没听见胖胖喊我了。
她不肯钻被窝。她斜跪在床边上,轻轻抱住我。
你今天怎么会来?我问她。
你再喊我名字,我告诉你,她说。
不要,我不问你了,你赶紧先到被窝里……
不。……她抱着我晃了两下身子。
那好,定了下神,我呆呆地喊了声:英子。
嗯……我的胖胖喊我了。
她就放开我,往后退去,一坐到被窝里,就说:你不睡吗?
这句话像个魔咒般解开了我那些天的、几个月来的自我禁锢。我立即把台灯拧灭了,准备上床。房间半暗半黑。我们仿佛又回到了1989年的冬天,我几乎来不及脱掉衣服她就把我半裸的身子接住了。她开始用那种我最熟悉的方式亲吻和吮吸我。那个冷被窝一会儿就被疯狂的不住手的爱抚揉摸弄热弄湿了。
中途停下来的间歇,她仰天躺着,轻声说:胖胖,你不记得今天是几号啦?你好歹还是我的老师呢……
我被她的话弄得呆了有半分钟,然后我们再次做爱,她一直肆无忌惮的叫唤和呻吟,断断续续喊我老师。声音是那么欢快深情,那是我和英子的最后一次造爱,最后的肌肤相亲。
没有语言能够描绘这番深情,这份生离死别间俩心相恋的柔情蜜意。我记得只有短短的时间就射精,同时几乎半昏厥过去。我记得那热腾腾的被窝里她半露着羞涩温柔大胆的眼神,她的身子唉唉的声音,她眼神的明亮四处流淌,在被窝四壁,床单枕头底下反射汩汩的波光。我黑沉沉地一头撞到她胀鼓鼓的一对白奶上,她疼得大嚎起来。她袒露的颈脖在被角外面,弄乱了的头发丝却全在我嘴下面,一只秀丽的手臂伸到寒冷的被窝外面,我记得我那被窝散发多日不晒太阳的阴干霉味。但她热哄哄的呼吸仿佛大睛天的阳光,不一会就把棉絮的气味弄得干净松爽起来。她的下身湿淋淋一摊,那条红内裤退到一只脚的小腿部位。在那里蜷缩着,只有一枚鸡蛋大小,那是文明所在的适宜部位。她绝不乐意再穿上它。我记得我有半小时忘了世上的一切,忘了我的身世、来历,她是谁,这一切发生在哪里?我有半小时,头脑只剩下一团炽烈的情焰。我把她的根根脚趾,手指都吻过来,只差没把她吞进我口腔,含在嘴里。我们的整个身体都是一个相舐相亲的口腔,满怀着爱和复仇,对别离的怨仇,我的全部房间被褥都湿湿的,我已在短短大半个冬天里变成无望的单身汉,但这一切经她闯入,在几分钟时间里就改观了。我又成为她心爱的生龙活虎的男人,我又有女性的骄傲和柔情在体内流淌了……我的头发、眼睛、身子重新变得水汪汪的,一条干涸的鱼被新近扔进了大海,那正是我在1993年1月7号的午后冯建英来敲窗进门之后的智力状况。
我们后来睡死过去,双方在各自的吻痕、汗渍和慢慢停滞了的搂枪深处睡着了,儿子醒来了,独自在大房间玩,通往小房间的门是锁死的,下午四点,又有人敲窗户……声音越来越急,我腾地一下从英子身边坐起来。我试图推醒她,她歪头看了看我,不肯起来。我只好先起床。看见我儿子已经把大门开开了,房间里各种书籍、玩具、磁带弄乱了一地。一帮先前诗歌班的学生老朋友结伴走进来。
她喜爱索德格朗。“看的书太少了。我要挤时间看书”。于是上完一天的日班晚上回来她要寻时间埋头看书,自己坐到一个角落上去,但是因为我在身边磨赠,至多也就定下心来看个个把小时。胖胖你好坏,你在我眼前绕来绕去,就看不进书了……。她常这样说。回来烧菜吃晚饭,打扫弄好,也已经晚上七八点钟,还要凑我们那天没别的什么安排,看电影逛马路。我们才能安安心心坐下来。
认识我之前读了些什么我不太清楚,认识我之后,她读过的书,我记得有:
《太阳照样升起》(海明威)
《永别了武器》(海明威)
《百年孤独》(马尔克斯)
《查太莱夫人的情人》(带伦斯)
《柔情》(米斯特拉尔)
《丽达与天鹅》(叶芝)
《伊坦·弗洛美》(伊迪丝·华顿夫人)
这份书单肯定是大部分残缺的。《百年孤独》我记得把她脸色都看白了。她有好几个月回不过神来,她偷偷看了两遍,经常跟我讲马尔克斯那种怪异诡秘的行文。她有点被那个意料之外的拉丁美洲弄得喘不过气来。而《永别了武器》使她伤感。“那个凯瑟琳死了!”有天早上我醒来她跟我说,一脸悲悼的神情,就好像海明威笔下那名美国女护士是我们中间什么人似的。她依偎着我,把头埋在我胸前,整个身子还在因为小说的情节而颤栗。
第五部分冥想曲(4)
她也欢喜茨维塔耶娃。这都是对于诗歌最年幼纯真的爱。我记得在诗歌班上,讲解萨福时同学们反响比较大。女诗人作品普遍较易打动人心。男生们嚷嚷着举起各自手里的诗稿,比较倾向于对超现实主义、自动写作或意象派着迷。女生则迷恋古典作品,例如艾米莉·狄金森;例如里尔克。
男人对行动着迷,女人对人类的内心着迷,无论是惠特曼还是金斯伯格,都在班上引起过一阵小小的骚动。使众人激动的还有兰波、狄兰·托马斯。这是一方较为年轻的诗歌天地。
她看过《日瓦戈医生》吗?我想不大起来。
人看不看书,会不会看书,你只要看他或她,坐下来一个人埋下头来在书页面前的样子姿式,就知道了。书会立即溶入人的身体,反之则不然。不要说人自己犹豫不定,书本身也会游离,即使那个拥有了它的人已经把它抓在了手上,书也会兀自游离开那人的手,这里面有一种上天神圣的默契,而且,对于博学正直的人,书还会自行打开和开启。你不一定真的从头到尾看个明白,你找到它,捏着这本书本身这一事实,就抵达了某种真理,知性、智慧的美。书和人彼此都松了口气。我记得杜拉斯说过:书和阅读,是两个人相爱的故事……。有的人天生不可能看书,天生不会、不懂得爱,这也许是因为上天把他的位置空出来让给更渴慕世界的恋情的人,是这样的。我那时看英子静静地坐下来,捧一本书,我就知道她正是我要,我所爱的人。她看书的样子,平静得就像她本人是书中的一页。她看不看都无所谓,自己正是书籍世界想要去证实追求的那个人,我为书籍感到骄傲,这是迄今世界上残留下来的最古老的魔法。
她蜷缩在阳台的一角。有时亮起台灯,坐到床上去,逢到我自己在睡觉的房间写点东西了,她就到外面一间屋子,趴在靠窗的桌子上,我说过旧工会革委会办公桌那样的桌子。底下三只抽屉,有一只放着她的文具盒练习簿,她也写诗,写别的东西,但不肯给我看,就这么趴着趴着,一个晚上过去了。只听见稿子“沙沙”作响……我说的是在港务区三楼那房子。我们俩只有在那个住的地方,才似乎安静得足以有闲遐阅读写作,并且各人有各人的房间。有一次,我开玩笑说,中间这堵墙上可以打个洞,以便觉得累了,想了彼此就便于招呼。将来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一定这样安排好吗?省得我们在同一个家里了,我想你了,却看不见你……。我记得我们俩是并排躺在床上时我说这一席话的。她很开心地笑了。同时做着将来成家的梦。我们做了很多很多,数不清,那是俩人谈论最多的话题之一。一个美滋滋使人陶醉的话题。
我们将来的家会是什么样子?我们那时说得更多的是“窝”。一个窝,那么,我们将来会属于自己的窝是什么样子?
我看见我自己呆在里面,我和英子躺在一张新床上。卧室里的一切都按照俩人喜欢的布置一新。我们会有一个楼层略高的房间,我们在自己的书房听音乐,她怀里抱着我们的小宝宝,我们会有宝宝专用的睡床和摇篮。我看见我在另一个类似客厅的房间看电视转播足球赛,世界杯期间,把啤酒放在地上,啤酒瓶的底会轻轻敲响光亮的地砖。我走到厨房里去开冰箱门,给已经做了我老婆的英子倒杯鲜橙汁。她也在看球赛,用她特有的目不转睛仿佛并不在呼吸的安静神态。书房里会有一本《海涅诗集》。两把吉他,一把吉典琴,一把用于弹唱的民谣琴。在另一个场景,英子在小心翼翼用干净绒布帮我擦拭那把琴弦锃亮的古典琴。整个房间都有吉他面板那种好闻而典雅的香气。
英子问我喜不喜欢养花,我说不行,但可以学的,到年纪再大点养养花。
我看见我们家里有了正式像样的琴凳,有了铁制的乐谱架,可镟着底下的螺帽上下移动。我一直渴望有那么一只乐谱架。
我从那个梦境里跌落下来,我仿佛是最晚醒的那个人。我醒来爬起身时英子已经走了,身旁一直陪伴依恋着我,那个世上最亲爱的人远远地走了,离去了。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甚至她起床离去的确切时间对于我也是一个费解的谜。我想了很久,依着一把吉他,一个孤独冷清的回忆。我说了这么多,一直在试图说清爽我那醒来后的讶异。我想讲述我的不快,不知道,你说怎么可能讲述清爽?简直不可能,因为我只是一个梦中睡醒的人,古时候庄周醒来,那个叫庄子的人醒来后说他看见了一只蝴蝶,但他不知道,不能确定是蝴蝶看见了他,还是梦里他自己见到了蝴蝶?我的困惑和他一样,完全相似的一种体验。我有什么悲伤可言?难道梦里翩飞的那只蝴蝶有能力支配人类的情感吗?它的翅膀翕动,人的眼泪就要掉落下来?有时我想,我只是睡的时间比别人长了一点罢了,例如英子……。我的命运主要在于贪睡,是个不明事理贪睡的男人,于是睡过了头,在他该醒来起床的时候没有及时醒来。和他一起并排躺着的那个女人醒来后就不见了,不过她是什么时候走的,他并不记得,好的爱情,好的婚姻是否意味着差不多一样长度和深浅的睡意?房子没有了,我们俩一同梦想的那个未来的家没有了,那仿佛是另一场睡梦中俩人之间不经意的梦呓……。那些深情美妙的谈话飘散游离于俩人的头顶,宛如人们有时无力达到的更深的倦怠。难道,人们奇怪到了可以去责怪他们的梦境?我们只能说:哎呀,那个梦太好了!昨晚上我做了个特别美的梦,看起来样样称心、理想……除此之外,除了重新倒头再睡,人还能为自己,或为那些说不太明白的梦境做些什么?对于欢乐,人们总是馋涎欲滴,恨不得把自己给吃了。但是,也许,我们所能做好只是更虔心、更安静地去记住自己私底下做的那些梦。梦里发生和有过的一切……
但是,把所发生的一切又完全只归结于无能为力的梦,做一场春梦,这未免又太草率简单,又太不负责任了。我不明白该怎么做。我清楚记得,我们未来的家要在两个房间的隔墙上打一个洞这个设想。当时我俩的兴奋和满足,英子的眼睛也一定看见了那个有趣的相关于将来家居装修的设想。我们那时好像也没怎么想到装修,只想像俩人呆在一起一个特别安静洁白的房子里,那房子只不过比港务局三楼的地方稍大稍好一点,我们就满足了,会很满意愉快的,最主要的是,它的的确确是一处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惟一的奢望和与众不同之处,就是墙上有一处可供俩人彼此更便于呼唤对方的墙洞,说不定,看书之余,我还可以趴在墙洞口偷看我隔壁房间的老婆呢?
第五部分回旋曲(1)
我不放过我。我渴望我。
——马丁·瓦尔泽
我们还在一张行军床上睡过,也是用小电炉烧饭,煮排骨汤。电炉平时不开,藏在一张旧写字台底下,因为我们呆的那个房间只有三、四平方大,勉强搁得下一张桌子,一张靠墙的小床。那是一个单身女职员的宿舍,是我和英子共同的一个朋友,她在邮电局工作,她看我们俩无处可去,就把这间小宿舍让给我们,自己睡到另一个同事家去。我们断断续续在那里呆了一个冬天,我刚好是去南京那家广告公司上班,每个周末回来,朋友就把房子让给我们,礼拜一我再回南京。
回忆起来,那段生活有点错乱,离奇,也格外温馨。
每逢周末,我从南京乘火车回江阴,途中经常州转车,我匆匆忙忙往家赶,不放过沿路能节省的每分每秒,但再怎么紧张,路上三个半钟头是无论如何少不掉的,臂如晚上6点钟的火车,大约9点之前回到江阴的西门车站,已经很顺畅了。碰到火车晚点,或者去江阴的中巴车在常州站附近绕来绕去接生意,迟迟不往东面开,你再急也只好朝它干瞪眼。我一般总要弄到九十点钟,下车和英子见面,正常是半夜11点前。最晚的一次,我记得是凌晨一点,我从车上下来时人已经困乏得不行了,在路灯稀落的江阴西门大街上,英子却忽然从一条小弄堂口闪出来,喊我胖胖,她从晚上8点,一直等到那时候,不知在附近晃悠了多少趟。每一趟从常州来的中巴车到站,她都要走上前去,满怀了希望逐一查看下车的人……我俩的身子一碰在一起就彼此都瘫软了,过份的期望和疲累,也由于会面的喜悦。
她低下头,悉悉卒卒帮我拎包,不说话,像是做错事的小孩。抬起眼睛看我,目光灼灼,满脸满身的委屈、寒冷、孤单,但是就是不说。我把她藏在弄堂墙角的脚踏车推出来,飞快地骑上,让她上车,她抱着我,在我身上就已经睡着了。深夜将近两点,我们昏昏沉沉摸索到邮电宿舍的房子走廊,四下里仿佛是荒凉的坟窝,除了爱人的身子,人的手触碰到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深深的宛如远古的严寒中。
那是1992年的深秋和初冬,她己在一家办公用品公司做电脑打字员,收入已经比在医院里多了一倍。她白天上班,我窝在邮电宿舍那间小屋里。无论到哪里,我都带着吉他和少量的书,惟独在南京时,我的吉他停了一段时间,但周末回江阴,我发觉英子每次都很细心,在床头准备好了我那把心爱的琴,总是隔夜用布擦得干干净净,弦音都调较准确。我一拿起来就弹上半天,一口气停不下来,我过后常想,那时候要不是英子默默地在边上支持,我对吉他的喜好和技艺没准早就荒废掉了。我人太累了,礼拜六她从车站接了我,半夜了,她还问我,回去还弹不弹琴?我说不弹了,明天吧,她说你已经一个礼拜不弹琴了。
我们在那张行军床,那个幽暗的寝室里结结实实疯爱了一场。那个冬天过得很温暖,也许是狭窄的空间,床小,环境比较特别刺激了我们,分手了几天,再见面,睡在一起,她身上总像有某种东西对我是陌生的,怎么爱,怎么要也要不够。我俩的爱情需要这些分离,这种距离感,我们从中又一次找到了像一开始认识时那样没日没夜的激情速度,一切都是那样的不可理喻,奇特,新鲜。
我现在仍深陷在那张行军床上,我人坐在上面,只要把背往后面一靠,就靠到了墙上。床下是女主人的行李箱子。我的一只背包搁在椅子上,夜里就扔在地上,包里有我那几年里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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