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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如肉色-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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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食,然后重新变得灵敏起来,无处不通透,不鲜活……

自那天后,莫德经常会在傍晚时分去村后看望那位老太,喝老太煮的茶和汤,听老太讲故事。

莫德叫她苦阿婆,因为村里人都这样叫她。

4。

苦阿婆的院子里有千年的牡丹和五百年的紫薇。那棵五百余年的紫薇树,花期长达九十天。谁道花无百日红,紫薇长放三月久。紫薇外皮瘿瘤累累,枝干枯朽,但每年仍然花开似锦。

就如这院子里住着的苦阿婆,莫德无法想象女人老了后仍旧可以那么好看。苦阿婆走路、喝茶、抽烟的姿势都是如此优雅,说话的声音更是温润而舒展,和她待在一起,莫德内心愉悦而安宁,周身似乎被一股奇妙的力量所控制,既深厚又纯净,既复杂又透明。

知道苦阿婆喜欢抽烟,莫德去她那儿,便会到老街口的杂货店里给她带上包香烟。在千年牡丹树旁支起一张小桌子,摆上苦阿婆用各式植物的根及叶子混在一起煮出来的茶,准备好香烟和火柴,一张竹椅子,一张竹躺椅。躺椅给苦阿婆,竹椅子给莫德。白天的院子寂静而明媚,偶有狗叫声以及村人的脚步声从院外的小路上传来时,才显出些世俗的生动。

在莫德眼里,苦阿婆是那种时时刻刻都安静从容地融在时间里,却又让人觉得她永远都逃避于时间之外的女人,她是神秘的,却又是家常的。和她在一起,能听到很多故事,已经死去了的人,但很少听她谈自己。

第一部分 第45节:苦阿婆的茶汤(3)

苦阿婆会医术,懂占卜。

莫德有胃炎、偏头痛,吃了苦阿婆给配的草药,症状明显消失。配的草药全不是药铺买的,都是苦阿婆自己在屋前山后挖的。

有一种疮痍,在腰间,一圈圈往上绕,就如索缠绕在身上一般,痛痒无比。村民称此病为蛇缠身,它从腰部缠起,如果任其缠绕,至脖子处,便可致人死命。是顽症。

苦阿婆有一套独传咒语,专治此病。莫德见她给一个小伙子治过此病。用细长的稻草量了缠在小伙子腰部脓疱蜿蜒的长度,将稻草在门槛上斩成若干节,烧成灰,用麻油将稻草灰调成糊状,涂抹到小伙子腰部脓胞处。做所有这些的时候,苦阿婆嘴里一直念着咒语:天蛇蛇,地蛇蛇,塍青地扁乌梢蛇……

受过咒语的病人,皆印证了它的灵验,带了神秘的气息。很多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它有时真实地存在着,如一棵树,一根草,一条蛇,一只鼠,万物中的任何一种。

有一段时间里,因为听了村人关于苦阿婆的片言片语,好奇心促使莫德迫切地想知道苦阿婆的过去,进入她个人的情感世界。莫德多次试图引起话题,可苦阿婆却不受她影响,自顾自说着自己想说的话,语气缓慢、淡定,水一样柔和,却有着自己的方向。

有一次,两个人正喝着苦阿婆煮的加了一枝黄花的草药茶,苦阿婆突然对莫德说:“怎么从没见你穿过长丝袜?”

莫德说她不喜欢长筒丝袜,大腿被紧紧地绷着,难受。天冷,就穿厚的白色纯棉袜。天稍一热,就喜欢早早脱去袜子,赤脚穿在鞋子里,放松,随意。

还是穿长丝袜好,腿看起来显得修长,精致,年轻的时候,一年四季,她都喜欢旗袍、玻璃丝袜,觉得精神。苦阿婆喝了口茶,淡淡地说话。

莫德拿着茶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依旧精致美丽的脸,从她的脖颈到肩膀,从她那对被岁月遮掩了的乳房,还有瘦小的屁股,想象着她穿旗袍时,把一只脚放到膝盖上并坐到椅子上的时候,就可以看得见她的先是裸露、白皙,后又被长筒丝袜装束起来的光滑的大腿。她现在的身材都很好,极富女人味,不知年轻时的苦阿婆会不会卖弄风情,是否拿过什么姿态,动作是否麻利、妩媚和具有诱惑性。但莫德相信,那诱惑人的不是乳房、屁股、大腿,绝不是身体本身,而该是她的姿势和动作,是吸引人进入她的内心世界而忘却外部世界的一种神奇力量。

过去的历史,以及那种神奇的力量,在这苦阿婆身上,就如她吃下去的粮食,消化了,散开了,留下的只是柔美的姿态和丰厚的意蕴……

5。

莫德家门口的菜院子里出现了一种脊背上有两道白条纹的小黑甲虫。它们跳蚤似的在菜叶子上一跳一跳的。很不妙,这菜园子要遭殃了。没两三天工夫,它们就能把还没长好的嫩菜叶子咬得七孔八洞,叶子啃成花边儿似的,这片菜园子就算是完蛋了。莫德细心照料的青菜、萝卜、丝瓜、西红柿、青辣椒、油菜尤其怕这种跳虫。

第一部分 第46节:苦阿婆的茶汤(4)

杨婶这其间来过一趟,给莫德做了桌好菜,其中当然有红烧肉。朱龙刚买了辆新摩托车,每天雄鹰般从莫德院门前来来回回地飞去。因为有红烧肉的香味,朱龙就会不经意地出现在莫德家,坐在他的香雪婶对面,酒自然是有的,脸便也是要红的。

吃过饭后,莫德拉杨婶去看门口菜院子里的跳虫。朱龙也跟过来在后面说道:“得进行一场跳虫歼灭战。”

按朱龙所说,莫德预备好武器:一把系有小旗子的长矛,小旗子两面厚厚地涂上胶水,只留下下面的一条边儿不涂胶水。

带着长矛去菜园子,在菜畦间来来回回地走,在菜叶子上面挥动着小旗子,只让那条没涂上胶水的边碰到菜叶子。

跳虫往上一跳,就被胶水给粘住了。可是,这还不能算是打了胜仗,敌人的大批生力军,还会向菜园子进攻。

第二天早晨,草上露水还没干,莫德就起床了,她用一面细筛子,把头天从杨婶家里取来的炉灰、烟末和熟石灰撒到菜上。这些东西能够驱除菜园子里的跳虫,而对蔬菜却没有害处。

但蛾蝶比跳虫还厉害。它们偷偷地在菜叶子上产卵子。卵子变成青虫,啃菜叶和菜茎。和它们作战,只须动手,不用武器:只要搜到它们的卵子,用手把卵子捏碎就行了。还有一种办法,也是朱龙教给莫德的,便是像驱除跳虫那样,往菜叶上撒些炉灰、烟末,或者熟石灰。

莫德不愿意那样做,她喜欢早晨或者傍晚,耐心地蹲在菜园子里,细细翻动那些嫩叶,寻宝藏一般寻出蛾蝶产生下的卵子,将它们小心地捻碎,或者挑出与菜叶一般颜色的青虫,收集起来,装在一只小碗里,用来喂给鸡吃。

6。

周格这次到梨,来得突然。她将车子停在村口的樟树底下,沿着村里的青石板路进来,没几步,就到了莫德的院子外面。

她到的时候,莫德正拿着小碗站在银藤屋的走廊上喂小鸡,小碗里装着刚从菜园子里捉来的青虫。新养的七只小鸡,是苦阿婆家的母鸡孵的,有二十多天了,是苦阿婆送给莫德的礼物。莫德看着这些可爱的小鸡,心里正想着该送点什么回馈给苦阿婆时,突然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水味,抬头,周格正站在院子外面朝她微笑:一条浅灰色的棉麻长裙,白色高跟鞋,戴顶宽边的米色布帽子,很美。

莫德走过来,周格伸出胳膊,将莫德搂住:“实在闷得慌,过来住几天。”莫德觉得周格的语气不对,再去看她的脸,发现眼里蓄着泪水……

黄昏,莫德在樟树下支起小桌子,和周格面对面坐着。木桌子上摆着简单的晚餐:一条清蒸鱼,两个荷包蛋,一盘青菜,一小碟花生,两杯牛奶。小鸡还没回笼,在桌下找食。一个小男孩站在小溪对面,低头,弯膝盖,将尿水撒得高高的,落下来,洒在水面上。


第一部分 第47节:苦阿婆的茶汤(5)

周格说:“我无法停止做梦,做同一个梦。我梦中的秘密是一个不断出现的身体。是一个男人的身体,嗯,就那个男人,你见过。我因为他而一去不返地失去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内容。我保留下了他离开时转向我的目光,带着彻骨的寒冷和绝望的无助。他是脆弱的,也是现实的,但又不能完全和现实妥协,所以变得无助。我不得不为此游走他乡,但是,在每一个梦里,在每一个形象中,在每一片树叶里,在所有的我眼前能够看到的景色中,我都看到了他身上的某种东西。在我掩饰起来的表象下面,他仍旧诱惑着我。”

“你知道,我这次又忍不住给他打了电话,将好不容易换掉的手机告诉他,他说,他心里是爱着我的。于是,又重新见面,疯狂做爱,然后再次觉得无望,继续逃离,重新换掉手机号……不知这样的反复何时终结……”

“我想让对他的记忆转入麻木的状态,可他无孔不入,他不断出现在我的梦里。一看到他的身体,我就变得苍白如纸。”

“我是一个被自己的影子抛弃的人,因为他的影子吃掉了我的影子,他的灵魂住进了我的脑袋里,就如毒瘾,烟瘾。”

莫德说:“理解。”

周格说:“我太希望他就在突然间病倒死去,譬如就在今天。我肯定会赶到他身边,因为我知道他身处何方。我会走进他的房间,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我会把他的脑袋抱在怀里,轻轻地摇晃他,直到他最终咽气。他的身体在我怀里冷却,灵魂归天。他死后,我不会哭泣,但我知道我会有多么悲伤。”

莫德说:“他死了或者活着,都不重要。你自己的毒还在,无关他的存在。如果你能够超越与他之间的床笫之欢,看清他对你的情感本质,你或许能更快地对原本存在于你周围的世界感兴趣,而不是这般不真实地活在他的影子里。”

周格说:“我知道的,可又身不由己。我觉得人类幸福的极点是建立在两个人的亲密关系之上的,为此我可以放弃生活中其他的成就而不顾。只有在感受到我在爱的状态时,才觉得自己真正活着。当然这活着与医学定义上的活着完全不同,而是有那么一个人,我愿意和他一起沐浴,在做爱后愿意蜷卧在他的身边,梦里也会伸出手去寻找他的手,并且用牙牙学语的口气和他说情话。”

莫德说:“在爱的过程中,需要有条线来使人们找到归宿,这条线指明了安全的方向。人需要一种温暖而安全的关系,你不该任由自己身处危险之中,他给不了你任何现实的承诺,他是个懦弱的人,这点你很清楚。爱,有时就是担当!”

周格说:“可我一时半刻不知如何逃出他的影子,我仍然那么迷恋他,心里带着复杂的怨恨,可他的一举一动,在我看来还是那么迷人和美妙。我的生活是一出内心的戏剧,并不是表演出来让人看的。我清楚地看自己内心全部的情景。我等待着奇迹。所有可能的一切。”

第一部分 第48节:苦阿婆的茶汤(6)

莫德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散落在空气里,似有似无。抬头去看,暮气已浓,不免心悸。

周格用手拾起最后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慢慢嚼动。

鸡已回笼。

刚才在溪边撒尿的小男孩或许已经进入梦乡,一整天的狂野,早已耗尽他过剩的精力。

7。

两个人收拾好碗筷,坐在后走廊上边喝咖啡边聊天。梨的人大都睡了,偶有几家闪着电视的荧光。很静,能听到不远处池塘里的蛙叫声。是个有星星的夜晚。

夜已不浅,两个喝咖啡的人似乎都无睡意。

周格需要倾诉。关于那些话,莫德已经听过几遍了,但还是百般耐心,因为能深切地感受到她内心的混杂与疼痛。于是,几乎都是周格在说话。

莫德躺在竹椅子,仰头,看天顶的星星。“还记得童年的那些事吗?说点童年的事吧,有些事,就别提了,提了伤神伤心。说说童年吧,周格。”莫德侧过头,看着周格,微笑。

提起童年,周格说起了橡皮。

“橡皮这个词,对我来说,另有含义,我性意识的觉醒,以及最初的快感,与橡皮有关。”杯里的咖啡没了,周格起身进屋,给自己倒了杯白水,回来接着往下说。

“上世纪七十年代,也是夏天,我读一年级,和母亲住在她学校所在的小镇上,父亲在县城里上班,半个月才回来一次。镇上有一个男孩,读二年级,叫建军,可我一时不记得他姓什么了,想想,好像姓柴,火柴的柴。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他随母亲过。他母亲和我母亲是小学同学,因为同在一个小镇,平时来往比较多。有天晚上,这对母子俩如往常一样到我们家来做客。母亲泡了茶,在屋檐下支起桌椅,边喝茶边聊天,为了省油,母亲把屋里的煤油灯给吹灭了,记得那天窗外的月亮很亮,屋里到处都是洁净的月光。”

“建军是个五官端正、性格内向的男孩,平时话语不多,那天倒是和我说了不少。他和我都对母亲们聊天的内容毫无兴趣,无非是小镇上以及邻里间的各种传闻。起初,我和他也坐在门外的屋檐下,后来因为有蚊子叮咬,被母亲们勒令躲进屋内的蚊帐里,而她们依旧摇着扇子交谈甚欢。不知是谁出的主意,我们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我从书包里找来一块橡皮,让建军去藏匿,他放在席子一角的底下,我只能用手在床上摸,两分钟后就找到了。”

“接下来轮到建军寻找,我把橡皮放在短袖的袖口,一开始他也在床上找,后来才想到我的身体,这次费时大约五分钟。下一次,建军把橡皮夹在两只脚趾之间,突然之间,我对身体的接触有了特殊的感觉。再轮到我时,我便耍了个花样,放在另一头的席子底下,可这回建军果然直奔我的身体而来,他在非敏感区找了两遍找不着以后,才想到身体以外的席子。随后又是新的一轮,终于有人率先把橡皮放在短裤内侧,直至大腿的深处……我的手甚至感受到了他的勃起……”

“时光流逝,我们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个游戏,直到母亲们厌倦了古老的谈话。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依稀记得建军接触我身体某些部位的感觉。那种快感是奇怪的,神秘的,尽管不是直接的触摸,但那份细微如麦芒的敏感却叫人难忘,仿佛身体上流淌着一股带热度的水流,烫而愉悦,同时夹杂着微妙的惊恐。”

“在那个年代,学校里还没有生理卫生课,家长从不会把身体上的知识传授给子女,我没有一丁点儿性方面的知识,也没有任何机会见识可以让人想入非非的画面,连父母亲拉手散步的场景都没看到过。”

“自那天晚上以后,我每次在学校里遇见建军时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是那所镇小学仅有的两位让我记住名字的同学之一,另一位就是在班里给我起绰号的女同学……”

8。

关于童年。

有个叫阿树的男人,他也有一个奇怪的童年。莫德在一本日记里几乎看到了他生活的全部。

第二部分 第49节:少年阿树(1)

第十章少年阿树

阿树睁着眼睛,恍惚而恐惧。感觉自己像一朵在空中飘荡的蒲公英,没有方向,没有爱。他强烈地渴望拥抱,就如刚才在梦里一样,被藏进丰满肥活的身体里,落地生根。

1。

男孩阿树。

他从小生活在宽敞的楼房里,楼房位于一个大湖旁边,与湖隔着一条林荫道,一边是法国梧桐,一边是青青垂柳。是城市里的湖,一面环城,三面环山。童年的阿树常常和弟弟在湖边的公园里玩耍,公园幽静美丽,离家仅百米之遥。

阿树十二岁时,九岁的弟弟溺死在湖里。

是夏天,正午,他背着家里人,偷偷将弟弟带出去游泳。他在前面游,弟弟跟在后面。柔韧的水草把弟弟的脚缠绕起来,柔软的湖水坚硬地包裹起弟弟光滑幼嫩的生命。弟弟的生命缓缓沉入水中,往湖中心游去的阿树沉迷于前进的激情之中,对身后的弟弟一无所知。

弟弟的死,对阿树来说,意味着某些记忆的停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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