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愿-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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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愿》作者：月光海儿

“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两个少年，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一直觉得这一句要比张爱玲关于“红玫瑰与白玫瑰”的论述来的婉约也更凄清。人的一生很短暂，我们要做的不过是抓住眼前唾手可得的温暖和幸福的机会。这是我想写这些文字的目的。而那些风花雪月的事，年轻的时候经历过就好了，你撕心裂肺，伤心欲绝，自然有另一个人为你肝肠寸断，衣带渐宽，生活还是要向前看。而最终能与我们相守的不过是这样一个人——你们相爱，不离。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筠　┃　配角：景沛钟嘉树　┃　其它：月光海儿甘愿





第1章　2008【上】
【2008】
这一场大雪持续多天，倾国倾城，高速公路封堵数日，新闻天天都在滚动播出。越野车轮胎有防滑链护着也只能小心前行。天色渐黑，终于在某个不知名的路口被交警拦下，禁止前行。景沛吩咐司机就近停车整顿，自己则下车，带了几个人继续步行去找人。

终于，黔A　的蓝色大巴出现在排成长龙的车阵里，他们已经走了足足四公里。景沛敲敲司机座的窗户，车窗拉开了一条小缝儿。他问了几个问题，司机只是搓着手直点头，说话口音很重，也没大听懂。车门倒是开了，车厢浑浊的气味扑鼻而来，深呼吸一次才能适应。整个车厢都很嘈杂，景沛一排排巡视过去，总算在倒数第二排发现了要找的人。夏筠衣服单薄，双手缩在袖口里，捧着手机，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嘴里还念念有词，走近了才听到是在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她正在看的是她去年生日的录影，20岁，那时候很多人围着她，切蛋糕，唱祝福歌。而今天，是他的生日，他们的生日只隔了一天。以前她总是花很多心思帮他庆祝，即使分开两地。而他总在自己生日的时候才记起补送她礼物。

两人很小就认识，那时夏筠才四岁，景沛则刚刚八岁。她常跟着妈妈到舅妈家做客，景沛跟夏筠的表姐是邻居，常被姐姐景沣嫌弃是跟屁虫，轰出家门找同龄的小朋友玩耍或者聚在一起写作业。夏筠小时候淘气，表姐招呼了三五小同学一起做作业，她就拿着铅笔在人家的书本上乱画；同学们玩儿捉迷藏，她腿短跑的慢，大一些的小朋友不带她玩儿，她就故意给抓人的那个指小孩们藏身的地方。惹得表姐暴跳，直接把她锁到自己房间里，不一会儿她又喊着要从窗户上跳下来，引来大人们教训表姐他们。后来表姐全家移民去了加拿大，表姐家原来的房子就被夏爸爸买下来，搬过去和景家成了邻居。夏筠也开始了她被景沛嫌弃，景沛被景沣嫌弃的少年时代。学前班时候夏筠放学早，不肯自己坐回家的校车，爬在景沛教室门口的台阶上写作业，被班主任老师问：“谁家的小孩儿啊？长得真可爱。”

夏筠就仰着头：“老师，我等景沛哥哥一起回家，我乖乖在这儿写作业，绝不打扰您上课。”于是，景沛就被老师叫出来，领着夏筠到他的座位坐着，他的同桌则不得不到教室后面的空位去完成高年级多出来的最后一节课。初中高中是连读的，那时候上下学的频率已经一样，夏筠还是逮着机会往高年级蹭课，于是每一年的课业都完成的极好，因为早学过了。


夏筠是趁着寒假参加志愿者社团，去贵州支教的，偏偏到了回来时申请离队，说是孩子们舍不得她，要多呆两天，经费她自理。之后又跑去某处知名的景点游玩，错过了时机就赶上了这样恶劣的天气。看着那个蜷缩着低声吟唱的小女孩，一瞬间景沛心里很不是滋味，说话的语气却偏偏有些不善：“不是说手机没电了，还玩！”

夏筠听到熟悉的声音，仿佛天降神兵，兴喜不已，瞬间表情却又黯淡下去，低声辩解：“下午时候坐我身边的乘客给我的电池，他的手机和我的型号一样。”

“快还给人家。我们回去。”景沛拉起夏筠，“你的行李呢？”

久坐加寒冷的缘故，夏筠站起来的时候眩晕一阵才稳住身子，扯下放置在行李架上的双肩包，回答：“他有人接，早下车了。我的行李只有这个。”

景沛点下头，拉着她的手腕往车厢外面走。

到了门口跟司机道声谢，两人就进到了更加寒冷的户外。夏筠跺跺脚，深呼吸几次也没能适应，车厢里本来就不暖和，她一时心软把带的唯一一件厚外套送给了一个带小孩的妇女，现在更冷了，却不敢对景沛说出实情。

起先，他只是一手拎着她的包，一手抓着她手腕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路面结了厚厚的冰，很滑。南方最怕这样的冻雨天气。走了几十米，景沛叹口气，停下来看看一直安静跟在身后半步远的人，问：“冷不冷？”

夏筠摇头。景沛也没揭穿她，只是把包放到她肩上。再转过身，略微弯腰：“上来，我背你。包背你背上，这样暖和点。”

“不用了。我不冷。”夏筠揪紧双肩包的带子，继续往前走。景沛很坚持，迈了一大步继续停在她面前。他就保持着那个姿势，路上偶尔有亮灯的车，灯光晦暗，她也辨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大约还是生气。气她一个人脱离队伍晚归，偏偏又遇上这样的鬼天气，害的别人也不得安宁，冒着寒风冻雨出来找她，家离此地尚有上千公里的距离。

“是我疏忽了，急着找人，忘记帮你带衣服和吃的，你一定又冷又饿又累，上来吧，这样我们能走得快些，外面有车在等。”景沛还是软了声音。夏筠听了这话更不自在，但也知道自己再别扭怕是会更惹他生气，所以乖乖爬到他背上。

车队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正是荒郊野岭的地段，除了被车中乘客用防冻液刮开的玻璃窗里透出的一线光外，都是黑漆漆的。夏筠倒是不怕黑，不过是真的饥寒交迫又困窘，此刻她双手攀着景沛的脖颈，脸靠在他宽阔温暖的背上只觉得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安然归位。她已经被困在这里两天，上车前带的水和食物都没了，又是人生地疏的地方，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最后一条信息是发给妈妈的，说自己手机即将没电，被困在这段高速上。谁知道第一个找到她的人竟是他。

“夏筠？睡着了？外面太冷，睡了要感冒了，和我说说话吧。”背着她的人声音在这样的寒夜里依旧悦耳动听，有着她熟悉的金属质感。

“我没睡着。景沛哥，谢谢你来找我。”夏筠眼睛睁得圆圆的，盯着前面的路，探照头一样，深怕景沛一脚踏错，两个人摔个凄惨。

景沛很久没听到她叫他哥哥，似乎从她读大学以来就没再听过了。第一次那样被直呼其名，他有些错愕，她解释说在找一种对等的感觉，打从他们认识，他就一直比她年龄长，比她个头高，比她成绩好，这个解释让他失笑。

“你小的时候不是总嚷着走不动路，叫我背你，怎么今天愿望达成一点都不开心的样子，还这么客气。”

“小时候不懂事啊，现在长大了嘛。而且我很重的，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实际上是在扛着一只大麻袋？”夏筠问。

“那倒没有。不过真的有点沉啊。”景沛说着把背上的人往上送了送，觉得她有滑下去的趋势。“开玩笑的。怎么和景沣一样，自嘲肥婆又不准别人说她胖，成天喊着要减肥也没见她少吃任何一样零食，我妈还成天说她瘦。”

“景沣姐本来就是瘦啊。”

景沛没再跟她争辩，仔细着脚下的路，慢慢往外走，背在背上的人真的有些分量。

回到酒店，夏妈妈已经迫不及待的等在大厅，迎着他们进了房间，就请景沛随便坐，自顾拉着女儿问长问短，又手脚利落的替她加上衣服，递上暖水袋，叫了服务员送姜汤进来。夏爸爸也出去找女儿了，不过因为是和景沛分头找的，接到他的电话，现在还在回来的路上。

夏妈妈心疼女儿：“你看看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贪玩儿也看看天气啊。”她替夏筠搓着手，发现已经长了几个冻疮，伤在儿身痛在母心，眼泪当即在眼眶打起了转：“你要是出点岔子，妈可怎么办呀。”

夏筠柔声哄：“妈，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没事儿啦。”

“阿姨说的对，你这样偷偷跑出去玩儿太不像话了，害的这么多人替你担心，下次再这样我可不去找你。”景沛附和着把汤勺递给夏妈妈。

她却并没接“景沛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们夏家也没求着你帮忙。我们小筠打小就喜欢你，你不给回应、不喜欢她也就算了，我们不勉强，可她叫了你十几年哥哥，这么多年了，她什么时候给你添过麻烦？如今做这点小事你倒不乐意了？”

夏筠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妈妈一向十分喜欢景沛，自小就常在她耳边念叨，景沛这孩子聪明，机灵，会读书又有教养，要自己向他学习。甚至当她告诉妈妈自己喜欢景沛时候，妈妈也是非常支持的。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匪夷所思，而且向来妈妈和景沛都是一个鼻孔出气，来教训她的，以至于夏筠常常怨念到底谁是妈妈亲生的啊？今天真是反常。她抬头看看景沛，他沉默着也不替自己争辩。气氛僵持，夏筠觉得尴尬，更冷了，端起姜汤喝了个底朝天，又把景沛手里的勺子接下放到碗里。

“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这话景沛是对夏筠说的，说罢夏筠就看着他笔直的身影走出了房间。

“妈…”夏筠呆立原地有些尴尬，叫了人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妈妈抬眼看了一下房门口，“夏筠，够了。”

这话是劝谏？是警告？夏筠都觉得难过，洗了澡躺回被窝里才觉得回暖。爸爸也回来了，来房间看过她，父女两聊了几句贴心话，爸爸就留她一个人休息了。订明早的飞机回家。



　



第2章　2008【下】
春节很快到了，除夕时候两家人照例互访拜年聚餐，景沛却没出现。夏筠看着景沛爸爸景佑任递上的红包想着婉拒的说辞，景佑任却说：“小丫头又长大一岁了，值得恭喜。你和景沣一样，女儿就得富养。景沛那小子，自小再眼馋我也没给过他压岁钱，男孩子得穷养，以后才有出息。”

景沣当然乐得开心，她今年都28岁了，男朋友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过年过节婆家自然也少不了封红包。从小就是一副假小子打扮，可爸爸从来没把她放养。此刻她立在一边捅捅夏筠的腰：“不要白不要，改天咱去名品街腐败去，气死景沛。”

“你这孩子没头没脑，大过节的怎么说话呢？”景沛妈妈在一旁指责女儿，却是满脸笑意，“我看我是弄错了你们姐弟两的性别，造孽啊。”

“妈你有没有科学常识啊，我们又不是双胞胎，当然不会弄错。”景沣甩甩刚刚留到及肩的长发。

夏筠想，虽然不是双胞胎，可是他们姐弟长得真的很像。一样的细白皮肤，修长四肢，还有乌黑的头发和眼珠。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景沛，若不是看到他短短的小平头和男孩子气十足的着装，她真的要遵从表姐介绍叫他姐姐了，可是他一直借着身高优势拍着她的小脑袋纠正：“是哥哥，叫我沛哥哥。”这一叫居然真的很多年。

初二，夏家就在门上贴了“全家出门旅游”，谢绝了络绎不绝登门拜年的人。夏筠的爷爷奶奶过世的早，姥姥姥爷早被舅舅接去加拿大生活，所以他们一家人的应酬大多都是夏爸爸夏妈妈的下属、朋友。夏筠呆在二楼一整天都不出去，和表姐越洋视频，给姥姥姥爷舅舅舅妈拜年。爸妈则呆在一楼，一个看剧，一个看书。

接到景沛的电话是在下午，约她去前街的君非，他在那儿等她。夏筠快速换了衣服，就要出门。
“去哪儿？”妈妈问她。
“有同学找，聚会。”夏筠应了一声就匆忙出门去。

君非是夏家的酒店，夏筠轻车熟路的赶到，景沛已经等在门口。他开着一辆银色的雷克萨斯，正倚着车门立着，穿的休闲清爽。

夏筠把车交给门童，拉着景沛往里走，却被景沛拽住：“我带你去个地方，上车。”

夏筠乖乖听话。车子往郊外开，走了很远才停住，夏筠也不多问，从来无理由的信任他。下车就看见“欣欣农家菜”五字行书的招幌，看来这就是目的地了。景沛把车倒进去，跟服务员吩咐了几句，就领着她往一处温室大棚走，进到内里才发现别有洞天，是个花房。花香四溢，客人不多，就餐的好福利。

“夏筠。新年快乐。”
“恩。你也是，每天都要快乐。”
“这个送你。”景沛不知从哪变出一个礼盒，上面还扎了一条明黄色的丝带。
“景叔叔已经给过我红包啦。”夏筠笑笑，嗅嗅眼前开得正盛的香水百合。
“上次你生日我也没送你什么，不是一直喜欢这个吗？”景沛说着打开盒子，一个水晶的小兔子。

夏筠并没有露出他希望的欢喜表情，景沛开始反思自己一路的的言行是否透露了什么信息。夏筠却在迟疑几秒后接过盒子装进了包里。

饭菜很可口，量足，新鲜，一点不比自家大厨做的差，夏筠难得吃了很多。景沛一直替他布菜，自己却吃的很慢。他吃饭的样子向来斯文，夏筠看向他拿着筷子的手，修长整洁，骨节分明，他皮肤白，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是她一向喜欢的。“景沛，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没有。”景沛端着茶杯喝了一口。

“说吧，我都看得出来，你骗不了我。”

景沛顿了一下，才道“真的没有，过年我不在家，刚回来，叫你出来聚聚，很久没见了。”

“以前你读大学时候我们几乎每年只能见一两次。这次，没记错的话半个月前我们刚见过。”

。。。。。。

“你是不是打算毕业后离开北京？”这是目前她能想到的唯一让他在她面前难以启口的话。

景沛趁势点头。盯着她的眉眼，觉得完全不认识夏筠似的。

“上次我妈妈跟你说的话我替她道歉。还有，我早就不喜欢水晶制品。以后请你不要这么拐弯抹角，我不傻也不脆弱，有话直说好了。”

夏筠径直走出了农家乐的大门。郊外的公路极少有出租车经过她是知道的，又正值新春佳节，所以她只是快步的往前走。也不知道火气打哪来，明明出来时候十分开心。身后有车子缓缓跟着她，夏筠也不管，也不回头。



　



第3章　2009【上】
【2009】
盛夏，郁树葱茏，凤凰花开得正好。整个校园充斥着离别的气息。夏筠的大学生活宣告正式结束。每天都有人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出去聚餐，醉酒，晚归，在校园大道大声嘶喊歌唱，或者集结一伙人站在某栋公寓下抱着吉他唱歌，也有冲着楼上喊“XX我爱你”之类的，也不怕楼管骂，反正理由很充分，我们毕业了。

班里的散伙饭订在了君非，班长的主意，要求夏筠一定得关照，她一口答应下来，早早订了一个大包厢。到了那天，所有人都聚齐了，印象中大学四年除了军训，这是第二次全班悉数到场，免不了又是一番闹腾。夏筠也是班委之一，不断的被同学们拉着碰杯，更有关系要好的舍友抱头痛哭。所有与青春有关的日子都在这里到达巅峰、划下句点，再往后，工作，家庭，生活会满满占据他们的人生，再没有这样恣意的时光。

过了午夜，才有人体力不支要散去，这场漫长的告别总算结束，所有人都喝的醉醺醺，或许不在于酒精，只在于这四年岁月的陪伴和泅渡。夏筠叫了几个保安过来帮忙，自己还能喝几杯，酒精上涌，不过也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她扶着体育委员齐堃睿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