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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种武器-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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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有人替他计算过,他出拳的比例大约是九成九。
    那意思就是说,他一百拳打出去,最多只会落空一次。
    想不到他这一拳居然又打空了,
    他的拳刚击出,这位太阳神的使者已经像风一样飘了出去。
    就在这一下午,还不到半天功夫,他的拳头已经打空了两次。
    这实在是他一辈子都没有遇见过的事。
    他忽然发现这位太阳神使者的轻功法,竟好像比君子狼还要高。
    使者正在看着他,悠然道:“你打空了。”
    小马道:“这一次打空了,还有第二次。”
    使者道:“你还想再试试?”
    小马道:“只要你的鼻子还在脸上,我的拳头还在手上,我们就永远没完!”
    他又准备冲过去。
    使者立刻大叫:“等一等!”
    小马道:“等什么?”
    使者道:“等我先让你看一个人。”
    小马道:“看谁?”
    使者道:“当然是个很好看的人,我保证你一定很想着她。”
    他说得好像很有把握。
    小马已经开始有点儿被他打动了。
    使者道:“你看过了她之后,如果还想打碎我鼻子,我绝不还手!”
    小马不信,却更好奇,忍不住问:“这个人究竟是谁?”
    使者道:“严格说来,现在她已经不能算是人。”
    小马道:“不是人是什么?”
    使者道:“是女神。”
    ——那天男孩们当然也要选一个最美丽的女孩子,作他们的女神。
    ——现在他们选的居然是个从外地来的陌生女人。
    小马的拳放松,又握紧。
    他心里忽然有了种不样的预兆,又忍不住问:“她在哪里?”
    使者转过脸,通指着湖上的花船:“就在那里!”
    夕阳已将消沉,在这将要消沉却还未消沉的片刻间,也正是它最员美丽的时候。
    花舟在满湖夕阳中飘荡,看来就象一个美丽的梦境。
    可是这美丽的梦,忽然就变成了噩梦。
    满船鲜花中,已有个人慢慢地站了起来。
    一个女人。
    一个完全赤裸着的美丽女人。
    她披散的头发柔美如丝缎,她光滑的躯体也柔美如丝缎。
    她的乳房小巧玲珑而坚挺,她的腰胶纤细,双腿笔直。
    这正是男人们梦想中的女人,—个只有在梦境中才能寻找到的女人。但是对于小马来说,这个梦却是个噩梦。有多少辛酸、甜蜜的往事?多少永难忘怀的回忆?
    多少欢聚?
    多少寂寞?
    他消沉堕落是为了谁?——小琳。
    他悲伤痛苦是为了谁?——小琳。
    他流浪天涯,是为了寻找谁?——小琳。小琳在哪里?——小琳就在这里。
    这个从鲜花中站起来的女人,这个已准备将自己奉献给太阳神的女人,就是他魂牵梦萦、铭心刻骨、永难忘怀的小琳。
    小马的手冰冷,全身都已冰冷。
    此时此刻,他心里是愤怒?是悲伤?是痛苦?什么都不是。
    此时此刻,他心里竟忽然变成了一片空白,他的灵魂,他的血,都仿佛—下于被抽光。
    只有真正经历过悲痛和打击的人,才能了解他的这个感觉。
    小琳呢?她仿佛已完全没有感觉。
    她痴痴地站在花舟上,痴痴地站在鲜花中,她的灵魂,她的血,好像已被抽光了。
    早已被抽光了。
    她在看着小马,却好像完全不认得这个人。
    小马忽然大喊,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她听不见。
    她已不是她自己,她已奉献给太阳神。
    小马冲过去,跃入湖水中。
    没有人阻拦。
    花舟就在湖心,他用尽全身力气游过去,花舟却已到了另一方。
    他再游过去,花舟已远了。
    这花舟就象是梦中的花,风中的雾,水中的月,他能看见,却永远捉不住。
    夕阳已消沉。
    黑暗的夜,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笼罩大地,远山,湖水,都已沉没在黑暗中。
    那刚才还在夕阳下发着光的太阳神使者,也已变成了一条黑暗的影子。
    可是他仍在,仍在湖畔,冷冷地看着小马在湖水中挣扎、追逐、呼喊。
    只可惜他的呼喊永无回应,他追逐的也仿佛是个永远追不上的幻影。
    夜色更深,更黑暗。
    湖水冰冷。
    他忽然觉得心里一阵刺痛,直刺入他的四肢,他的骨髓。
    他沉了下去,沉入冰冷的湖水里。
    没有水了,有火。
    火焰在燃挠。
    燃烧着的火焰闪动不熄,让人几乎很难张得开眼睛。
    可是小马终于张开了眼睛。
    火焰中伤佛也有一个人的影子,火焰又像是鲜花,人仍在花中。
    “小琳,小琳。”
    他想扑过去,扑向火焰。
    一一风蛾为什么要扑火?是因为它愚蠢?还是因为它宁死也要追求光明?
    他想扑过去,可是他不能动,他的全身上下、手足四肢都已不能动。
    幸好他还能看,还能听。
    他第一个看见的人竟是老皮。
    老皮站在火焰旁,笑嘻嘻地看着他。
    也不知是因为火焰的闪动,还是因为他的眼花了,现在这个老皮,看来已不象他以前认得的那个老皮。
    以前的者皮虽然皮厚,虽然赖皮,看起来却是个蛮象样的人,高大挺拔、像貌堂堂。
    ——一个人若是长得很不象样,怎么能够在外面冒充“神拳小诸葛”,怎么能在外面混吃混喝、招摇撞骗?
    可是现在这个老皮样子却变了,竟变得有七八分像疯子、三分像白痴。
    以前的老皮一向很讲究衣服,在这种“只重衣冠不重人”的社会里,要想做一个骗子,几件好行头是万万不可少的。
    可是现在他居然只穿着条短裤。
    小马看着他,心里又在想一件事——一拳打扁这个人的鼻子。
    只可惜他连拳头都握不紧。
    老皮忽然笑嘻嘻的问:“你看我怎么样?”
    小马只能用—个字答复:“哼!”
    老皮道:“可是我自己觉得好极了,简直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过!”
    他笑起来很像白痴:“到了这里后,我才知道以前的日子都是白活的。”
    小马道:“滚。”
    老皮谊;“你叫我滚我就滚。”
    他居然真的往在地上一躺,居然真的滚走了。
    看着他像野狗般在地上打滚,小马的心里是什么滋味?
    不管怎么样,这个人总是他的朋友,现在这个人还能不能算是人?
    再想到小琳,想到她很快就会遭到的事,小马更连心都碎了。
    他没有流泪,也没有呼喊,只因为他发现那太阳神的使者正在火焰后冷冷的看着他,道:“现在你还有两条路可走。”
    小马只有听。
    使者道:“如果你真心皈依我,现在还来得及;如果你想死,也方便得很。”
    小马真的很想死。
    他已救不了老皮,也救不了小琳,他恨不得能立刻投入火焰,让自己全身的骨骼血肉化作灰烬。
    可是他又想起了丁喜的话。
    丁喜是他的好朋友,是他的兄弟,丁喜一向被人认为是“聪明的丁喜”。
    丁喜曾对他说:“死,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法子,只有懦夫才会用死来解脱。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有决心、有勇气,无论多艰苦困难的事,都一定有法子解决的。”
    火焰中仿佛又出现了丁喜的笑脸,笑得那么讨人喜欢,又笑得那么坚强勇敢。
    小马忽然道:“我不想死。”
    使者道:“那么你就该明白一件事。”
    小马在听。
    使者道:“现在你的命,已经是我的。”
    小马道:“我明白。”
    使者道:“你准备用什么来换回你的命?”小马道:“要什么?”使者道:“蓝兰。”
    小马很意外道:“你想要她?”使者道:“很想。”
    小马道:“你不想要轿子里的那个人?”使者道:“很想。”
    小马的心在下沉。
    他并不是不很聪明的人,他当然已明白使者的意思:“你要我用她来换小琳?”
    使者不否认:“只要你愿你的朋友站在我这一边,他们绝对逃不出我的掌心。”
    小马并没有答应。
    他不敢答应得太快,他不敢让对方有一点儿怀疑。
    过了很久,他才试探着问:“你要我替你做事,当然要先放我走?”
    使者道:“当然。”
    小马的心在跳:“你相信我?”
    使者道:“我相信。”
    小马的心跳得更快,道:“你认为我是个随时都会出卖朋友的人?”
    使者道:“我知道你不是,但他们并不是你的朋友,老皮却是的,还有小琳。”
    小马的心又在往下沉。
    使者道:“所以只要你答应我,我立刻放你走,在十五日出之前,你若不带他们来,那么你的小琳就……”
    他没有说下去,也不必说下去。
    小马更不愿意再听,忽然问道:“我只一有点儿想不通。”
    使者道:“你可以问。”
    小马道:“你们最恨的本来是我。”
    使者也不否认。
    小马道:“轿子里那个人,却只不过是个陌生的过路客,而且还有重病。”
    使者道:“嗯。”
    小马道:“现在你们宁可为了他而放过我,他对你为什么如此重要?”
    使者回答得很干脆:“他值钱。”
    小马问;“值多少钱?”
    使者道:“多得你连做梦都想不到。”
    小马没有再开口。
    他想吐。
    他看见老皮又爬过来,正想吻使者的脚。
    他想不通一个人为什么会在一日间就变得如此可怕。
    使者道:“你应该感激我,我没有让你吃草,可是我已经给你吃了另一种药!”
    小马的指尖冰冷,忍不住问:“什么药?”
    使者道:“当然是毒药。”
    小马道:“毒药也有很多种。”
    使者淡淡道:“十五的日出之前,你若还没有把人带来,你就会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毒药了。”
    九月十三,夜。
    夜已深,有雾。
    太平客栈的窗内仍有灯,从雾中看过去,灯光朦胧如月色。
    屋子里没有别的人,他的算盘打得“得得”晌,这正是他一天中最愉快的时候。
    他做的生意从来没有亏过本。
    小马冲过去,大声问:“人呢?”
    郝生意没有抬头,道:“什么人?”小马道:“我那些朋友。”
    郝生意道:“那些人已经走了。”
    小马道:“什么时候走的?”
    郝生意道:“当然是算过账才走的,已经走了很久,他们急着赶路。”
    小马怔住。
    他并没有打算出卖他的任何一个朋友,他回来找他们,只因为现在正是他最需要朋友的时候。
    郝生意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想去追他们?”
    小马道:“你知道他们走的哪条路?”
    郝生意道:“不知道。”
    他掩起账薄,叹了口气,淡淡的接着道:“我只知道无论他们走的是哪条路,都是条死路,所以你就算追上他们也没有用。”
    小马瞪着他,突然出手,——把揪住他的衣襟,把他整个人从柜台后揪了出来。
    郝生意的脸色白了,勉强笑道:“我说的是老实话。”
    小马知道他说的是老实话,就因为他说的是老实话,所以小马才难受。
    因为他已经没有法子再自己骗自己。
    他不能出卖别人,也不能牺牲小琳。
    没有人能替他解决这难题,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他。
    现在他就算追上他们,又有什么用?
    郝生意看着他的脸色,试探着道:“我知道你一定又遇上了麻烦,而且麻烦一定不小。”
    小马的脸色惨白。
    郝生意立刻接下去,道:“我们总算也是朋友,我也很想帮帮你的忙,只可惜这里是狼山,无论谁在这里遇上了麻烦,都绝对没有人能替他解决的。”小马忽然道:“也许还有一个人。”郝生意道:“谁?”小马道:“狼山之王。”
    郝生意又勉强作出笑脸,道:“只要有朱五太爷的一句话,当然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了,只可惜…”
    小马道:“只可惜我找不到他?”
    郝生意叹道:“非但你找不到,简直就没有人能找得到他。”
    小马道:“我知道一定有个人的。”郝生意道:“谁?”
    小马道:“你!”
    郝生意的脸色已发青,道:“不是我,真的不是…”
    小马道:“你带我去,我绝不会害你,朱五也绝不会怪你,因为我只不过是送礼去的。”郝生意道:“送礼?送什么礼?”小马道:“送我的这双拳头!”
    他握紧拳头,对准郝生意的鼻子:“否则我就将这双拳头送给你!”
    郝生意居然没有闪避,反而挺起胸,道:“你就算打死我,我也没法子带你去。”
    小马道:“我并不想打死你,死人不会带路,没有鼻子的人却一样可以带路。”
    郝生意的鼻尖上已冒出冷汗,苦着脸道:“没有鼻子的人也一样找不到他老人家!”“如果连眼珠子也少掉一个呢?”郝生意道:“那……那……”
    小马道:“也许那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男人身上,有样东西是万万不能少的。”
    郝生意满头大汗滚滚而落,连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他当然知道男人身上最不能少的是什么,每个男人都知道。
    小马道:“现在你是不是已经想起他在哪里了?”
    郝生意吃吃道:“有一点儿,好像有一点儿,你总得让我慢慢的想。”
    小马道:“你要想多久?”
    郝生意还没有开口,门外已有个人冷冷道:“你就算让他再想三年,他也想不起来的。”
    说话的是个女人,这女人好大的一双脚!
    人都有脚。
    女人也是人,当然都有脚。有的脚好看,有的难看,有的底平趾敛,就象是用白玉雕成的,有的却象是发了霉的萝卜干。
    这女人的一双脚却简直象是两条小船,鞋子脱下来,就算不能载人过河,至少也可以做孩子的摇篮。
    如果你没有看见过这个女人,我保证你连做梦都想不到天下会有这么大的一双脚,而且居然是长在一个女人身上的。
    现在小马总算见到了,见到了之后,还几乎有点不太相信。
    这个女人当然就是柳金莲。
    柳金莲不但脚大,嘴也不小,看着小马的时候,就好象随时都准备一口把小马吞下去。小马只想吐。
    柳金莲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几遍,才接着道:“你想找朱五太爷,只有一个人可以带你去找。”
    小马立刻问:“谁?”
    柳金莲伸出一根胡瓜般的手指,指着脸上一堆又象是肥肉,又象是鼻子的东西,道:“我。”
    小马心里在叹气,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肯带我去?”
    柳金莲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小马道:“什么事?”
    柳金莲道:“你们杀了章长脚,你总得赔个老公给我。”
    小马又一把提起了郝生意,道:“这个人不但会说话,而且会赚钱,做老公正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郝生意已经在拼命摇头,道:“我不行,我是个……”
    小马也没有让他的话说完,随手拿了块抹布,塞住了他的嘴,道:“我就把他赔给你做老公,你看好不好?”
    柳金莲道:“不好。”
    小马道:“你想要个什么样的男人?”
    柳金莲道:“我要的就是你!”
    这句话刚说完,她的人已经向小马扑了过去,就像是一座山忽然压下来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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