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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川天女传-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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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洞冥子的遣体已焚化净尽,黄石道人将他的骨灰装进一个玉坛,自向昆仑山去。冒川生将他送出寺门,再回大殿。
大殿中各派弟子恭立迎候,静待冒川生再主持“结缘盛会”。冒川生登坛将未讲完的易筋经奥义讲了一遍,端坐坛上,缓缓说道:“老朽德蒲能鱼,承各派同道不弃,推我主持盛会,三度结缘,实在惭愧之极,三度结缘之中,我眼见新人辈出,武学昌明,一代胜于一代,我在大惭愧中也有大喜悦。今次结缘盛会,就到此为止了。”依往次之会,冒川生的结缘盛会最少也有半月之久,而今只不过一日,冒川生便说结束。合座都是大为惊奇,有人正待发问,冒川生双手一按,又缓缓说道:“各派武功都各有擅场,各位也都是一时俊彦,武学之道,一理通百理融,我今次的易筋经奥义,乃是内功修持的基本功夫,各位以本派功夫参融此理,回去向本门长老请益,也就不必老朽再饶舌了。今次多谢诸位前来,老朽倒是有点私事,要请诸位作个见证。”顿了一顿,道:“冰娥,你过来!”
冰川天女走近坛前,冒川生道:“我汞为武当派的长老,这几十年来,却只做了个‘自了汉’,对本门弟子,疏于教导,以至弄得人才凋落,我甚是愧对列代祖师。我看你心地纯良,武功也尽得本门心法,所以我也不避忌至亲,今日我将衣蹿传你,以后领导同门之责,就得由你负起了。”冰川天女吃了一惊,她正是讨厌尘世的繁嚣,一心想回冰宫,哪肯做什么掌门。冒川生似是知悉她的心意,道,“你且别忙,听我一一交代。”又唤道:‘雷震子,你过来!,’雷震子走到坛前施礼,冒川生道:“武学之道,有如大海,你今日召:知道不足了么?”雷震子满面羞惭,垂首禀道:“弟子知道了!”
冒川生微笑道:“‘知道了就好了,掌门师兄日前上书给我,说是年老力衰,难任艰巨,请我另立掌门,我瞧你这一年多来,修养颇有进益,掌门的担子,就由你挑起来吧。”雷震子做梦也料不到师祖指定他做掌门,惊喜羞惭交并,讪讪说道:“这担子弟子可挑不起。”眼睛看着冰川大女。冒川生道:“能知不足,便挑得起。做掌门的最要紧的是行事公允,赏罚分明,约束同门,不离侠义之道,那便对了。武功倒在其次。冰娥是我衣钵传人,以后若有关本派兴衰的大事,你决断不下的,可以去禀告她。”
座中各高手听了,都是心中一凛。原来照武林的规矩,每派一个掌门人若还有长辈存在,长辈就是本派的长老,掌门人碰到大事要取决于长老,长老中的至尊的之位实际亦即等于太上掌门,不过他不理繁杂的琐事罢了。以目前的武当派而论,冒川生三兄弟都是长老,但石广生前凡年已死,现在又知桂华生亦早已去世,那即是只有冒川生一人是太上掌门。掌门可以更换,长老不能更换,除非长老都死了,或者是由同门公推,或者是由前任长老提定,才可以从同辈中选出一人作为本派的长老,但这人必须武功德望都为武林各派钦佩的才行,所以若然长老都死了,也可以不必再推定或指定“长老”的。在这样的情形下,掌门人亦就是本派的至尊了。现在冒川生指定冰川天女是他的衣钵传人,又要雷震于有大事须取决于她,那即是说冰川天女从今日起便是武当派的“长老”,亦即“太上掌门”,但依武林规矩,冒川卞未死,这“太上掌门”岂能擅立?而且冰川天女又是这样年青!因此众人都觉惊诧。
冰川天女对这些规矩全然不懂,一听伯伯原来并不是要她做掌门,只是要她“管”雷震子,她心中暗笑道:“我旱就替你管过雷震子厂,这倒不必推辞。”于是欣然点首,道:“听伯伯吩咐,但侄女可不欢喜到武当山去,将来还要回转冰宫的。”冒川生笑道:“你如今就是本派至尊,你欢喜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谁人还来管你?”
冰川天女怔了一征,心道:“我怎么变成了本派的至尊了。”忽见冒川生端坐坛上,闭目垂首,面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大殿内数百人等,一齐肃立,鸦雀无声,吕四娘合什赞道:“带发修持数十年,先生妙道悟人天,勘破色空无世相,更欣衣钵有真传!”金光大师也赞道:“了无牵挂西归去,居士居然菩萨行!”雷震子率领同门,一齐跪下,冰川天女惊道:“我伯伯死了么?”吕四娘庄严说道:“你伯伯福寿全归,安然坐化,这是尘世间罕见的大喜事,你哭什么?”
冰川大女也曾钻研过佛家的道理,知道这样的安然坐化,确是佛门弟子认为最难求得的事情,非有道之士莫办,但想起从今以后,自己在世上再无一个亲人,心中却也不免有点难过。当下急忙随众礼赞。雷震子禀道:“吕大侠,我师祖的后事还要你老主持。”吕四娘笑道:“我此来就是特为送你们的祖师西归的,他的后事,我当然义不容辞。但我先要和唐经夭说几句话。”
吕四娘和唐经天走过一边,吕四娘低声说道:“经天,你不必参加丧礼了。”唐经天道:“冒老前辈是家父的知交,我不送他下土,岂非不近情?”吕四娘道:“我辈何须拘执俗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冒老前辈知道你去救人,也不会怪你的。”唐经大惊道:“救谁?”吕四娘道:“救金世遗。”唐经天道:“洞冥子那一抓似乎也不足致金世遗于死呀。”吕四娘道:“不是洞冥子致他于死,是他自己的武功致他于死。”唐经天如坠五里雾中,道,“这弟子倒不明白了。”吕四娘道:“毒龙尊者的武功是他自己在荒岛中悟出来的,荒岛中除了毒蛇,别无生人,加上他愤世嫉俗,修练内功之时,胸中充满乖戾之气,所以他的内功虽然自成一家,奥妙神奇不在你我两派之下,却非正道。功夫越深,内魔越厉害,据我猜测,毒龙尊者必然是走火入魔死的,这种微妙的内功反克之理,只怕他要在临死之前方能明白。金世遗道行尚浅,那自然更不明白了。”这种内魔外魔之说,乃是武学中的术语,听来似是神秘,其实亦非不可解释,那就是功夫的运用不依正道所招致来的隐患而已,以鸦片作比喻,鸦片本可治病,也可用作振奋精神,但不间断的吸服,反令人精神衰靡,无异于慢性自杀!“邪派的内功”即等于鸦片,练之越久则中毒越深,同一一道理。
吕四娘又道:“金世遗的内功还远未到达他师父的境界,本不会走火入魔,但若他不自知防范,终且一日像他师父那样而死。”唐经天插口道:“那何必这样着急,就要赶去救他?”吕四娘道:“本来他不会这样甲便走火入魔,但他中了洞冥子的阴毒掌力,触发内魔,等于一个吸毒已久的人,忽遇大病,隐毒发作,那自然抵挡不了。我刚才曾见过他与洞冥子交手,以他的功力,大约在三十六日之内,尚无性命之忧,你赶紧去找他,光给他服二颗用天山雪莲所制练的碧灵丹,可以延他性命至七十二天。”唐经大大骇道:“天山雪莲亦只不过延长三十六日!”吕四娘笑道:“由上乘内功而来的邪魔内毒,世问无药可医,内天山雪莲能延长性命,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唐经天大为失望道:“这样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苟延性命又有何用?岂个是始终不能救他吗?”吕四娘道:“不,就你能够救他!”
唐经天道:“何以只是弟子能救他?”吕四娘道:“天山派的内功自晦明禅师一脉相传,博采众家之长,去芜存青,最为纯正深厚,助人解除因内功修练不得其当而生的毛病,非你们这派不行。”唐经天道:“弟子还是不懂。”吕四娘笑道:“你功力未到,自然还未懂得。但只要你找到金世遗之后,带他回天山去求你的父母相救,则金世遗不但性命可保,而内功由邪归正,对他大有神益,将来的成就不在你下。”唐经天沉吟不语,吕四娘道:“但你至迟要在三十六天之内找到他,在七十二天之内要与他同到天山。”唐经天内心交战,此时心意已决、毅然说道:“好,那么弟子马上动身。”
只是他费尽心力,千辛万苦,才能重会冰川天女,而今又要匆匆分手,心中自是难免不舍。一抬头,只见冰川天女也正凝望着他,目光一接,又转头过去和幽萍说话了。吕四娘眼光何等锐利?见此情景,已瞧料了几分,道:“冰娥,你送他一程。”冰川天女见吕四娘有命,缓缓行来,外表矜持,心中却是有一股说不出的幽怨和懊恼,却又不敢先问唐经天因何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吕四娘道:“我看金世遗此人冷傲之极,若然知道你是去救他,怕未必肯受你的恩惠。你得随机应变,想个法子,骗他和你同上天山。”唐经天道:“弟子知道。”冰川天女从两人的对话中,才知道唐经天是去救金世遗,心中大是感动。
吕四娘走开,自去和雷震子商量冒川生的后事。冰川天女送唐经天走出寺门,两人都默不作声,行了一段路,到了下山的路口,唐经天叹口气道:“冰娥姐姐,你还恨我么?”冰川天女道:“你我有什么牵涉,我好端端恨你作什么?”唐经天道:“如此说来,你还是恨我了。不管你怎么恨我也好,我总是想念着你。”冰川天女忽地幽幽说道:“只怕见了妹妹,又忘了姐姐了。”唐经天这才知道她是怀疑自己和邹绛霞的事情,笑道:“她还是一个孩子呢。那时我在她家里养伤一事委婉的解释了一遍,乘机表白自己的心曲,说得极是温柔诚挚,冰川天女道:“原来都是金世遗捣的鬼。”唐经天诧道:“怎么?”冰川天女将金世遗送画引她去看等等事情说了,唐经天又好气又好笑,道:“真是岂有此理?”冰川天女道:“你还救他么?”唐经天道:“为什么不?”冰川天女盈盈一笑,道:“我就是喜欢—”唐经天道:“喜欢什么?”冰川天女本想说道:“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胸襟。”见唐经天追问,忽感扭泥,又是盈盈一笑,两人之间的误会,全都消解在这盈盈一笑之中。
正是:
无端情海波澜起,却喜云消雾散时。
欲知唐经天是否找得着金世遗?请看下回分解。
第二七回 云破月来 空劳魂梦绕 钟声梵贝 惊见剑光寒
可是唐经天并没有找着金世遗。他几乎搜遍了峨嵋山,都没有发现金世遗的踪迹,只是在金光顶附近的峰拗,就是在盛会前夕,他听到一个少女的笑声,接到那少女掷给他的花环,便即突然消失的那个地方,发现了几块破布,似是从衣裳上撕下来的,破布的花纹和色泽,都似金世遗那日穿的衣裳,破布上还有点点血痕,附近有凌乱的足印,可是再追踪下去,又什么都没有发现了。
金世遗到哪里去了呢?
金世遗那日奔出寺门,心中百感如潮,情思混乱,冰川天女那含情脉脉的眼光,尚在他脑海中留下鲜明的印象,那花朵一般的笑容,竟似是有生命的东西,就要从记忆中跳出来似的。可惜这含情脉脉的眼光并不是对他的,而是对唐经天的,是在性命相扑、力抗强敌之时,她这样看唐经天的。冰川天女那花朵一般的笑容,变成了有刺的玫瑰。刺痛了他的心。金世遗狂叫道:“呀,只要世上有这么一个女子,用这样的眼光对我一瞥,我就即时死了,也是心甘!”这一瞬间,他又想起了幽萍对他的讽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起了冰川天女对他的劝勉:“以你的聪明才智,若然归入正途,可以成为一代侠士;再不就是潜心武学,也可以成一代宗师。怎么你却故意将自己变得这般无赖?”冰川大女说这话时,也曾注视过他,但那是期待的、怜借的、责备的眼光,和她对唐经大的眼光,绝不相类。金世遗这时神思混乱,他没有理智反省自己,没有去想冰川大女那番说话中对他深厚的好意,只觉心情激荡,难以自休,哺哺自语道:,‘我是;癞蛤蟆吗?我真的就是这样一个不成材的东西吗?’他又想起唐经天适才在殿中拼死救他的事情,心中叫道:“他才是个侠士,我呢,我只是冰川天女心目中的无赖!”忽又冷笑道:“哼,哼,焉知他不是故意做给冰川天女看的?我自出生以来,从来就只是受到世人的轻贱。世间真有侠士这种‘东西’吗?哈,哈,侠士又值多少钱一斤?要知金世遗本就属于性情偏激这一类人,受了洞冥于阴毒的掌力后,神智迷糊,越发魔长道消,尤其是拿自己和唐经大相比之下,自卑自贱的心情更为浓重,神智即算偶一清明,也迅即被魔障所蔽。但觉四海茫茫,大地之大,竟似没有一处地方可以容身,没有一个人可以让自己向她细诉心曲。
金世遗就在这样半疯的状态中,茫无目的地在峨嵋山上乱跑,不知不觉经过金光顶附近的峰拗,就是他初遇李沁梅的那个地方。金世遗心头一触,停下脚步,忽听得一个少女“嗤”的一笑,从林子里跑出来,这时金世遗神智未清,但觉这少女似曾相识,一时间却未想起她就是曾戏弄过自己的李沁梅。
李沁梅走出来时,有几只猴子也跟着她蹿出来,一见金世遗的怪相,吱吱乱叫,都跑开了。李沁梅“噗嗤”一笑,道:“你看,你专门欢喜欺负人,连猴子也欺负。怪不得连畜生部不愿意和你交朋友。”金世遗忽地记起这个少女曾在此处和他交过手,这句话又大大的刺痛了他,一时神智迷糊,大叫道:“好呀,你们宁愿与畜生要好,也不愿与我要好,我就欺负你啦,你怎么样?不由分说,举起铁拐,便是拦腰一扫,李沁梅笑道:“你也未必欺负得了我!”金世遗一拐扫去,打了个空,心中一慎:怎么这少女的武功如此高强?越发激起好胜之心、铁拐一个盘旋,呼呼风响,但见杖影如山,霎忽之间,就把李沁梅的前后左右的退路,全都封住。金世遗迷了理智,拐法更是凌厉,李沁梅好生奇怪,心道:“江湖上称他毒手疯丐,但依我母亲所说,他并不是真疯,上次他虽无原无故与我动手,却也看得出他只是试招,想逞强好胜而已,为何今次竟似意图拼命,状若真疯?幸好我母亲教会了我应付他的方法,要不然给他铁拐碰着,那岂不是筋断骨折之祸?”
金世遗连扫十几拐,没有沾着李沁梅的衣裳,哇哇大叫,拐法杂乱无章,只是狂呼乱扫,李沁梅笑道:“留神,我要点你的笑腰穴啦!”在杖风人影之中,欺身疾进,骄指如就,果然来点金世遗的“笑腰穴”,金世遗武功本要比李沁悔高强,但李沁梅这一手点穴,手法身法都怪异之极,铁拐竟然拦挡不住,武功高强之士,临危之际,常会无意中便出绝招,金世遗神智虽然昏迷,本能还在,铁拐支地,忽的一个筋斗,在地上打了一个盘旋,李沁侮吃了一惊,耳边听得母亲说道:“,点他风府穴!”金世遗一拐打去,李沁梅已到了他的侧边,金世遗又一个筋斗翻开,两人使的都是怪招,李沁梅心中晴叫一惭愧”,想道:“母亲和我拆了三天,我还是几乎应付不了。”金世遗更是奇怪,心道:“这女子的点穴法怎么如此怪异?我倒要用本门的点穴法给她一个厉害!”但李沁悔迫得极紧,金世遗竟缓不出手来,心中又想道:“那出声的女子又是何人?怎么我看不见她呢?”他怎知道那是冯琳在林子里用的“传音入密”的功夫,金世遗大翻筋斗,躲避李沁梅的点穴,渐觉气喘,李沁梅柔声笑道:“我说你欺负不了我,你还不相信吗?你累啦,也该歇歇啦。”忽听得金世遗“呸”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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