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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在塞拉利昂-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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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马瑞安已经对我深信不疑,他马上去找了镇政府的马楚主席,很快全镇患霍乱的病人被集中安置在教堂里。我站在教堂里随意目测了一下人数,估计有四五十人之多,我依旧让马瑞安去准备食盐和阴阳水喂给病人服下。

霍乱虽是烈性传染病,但只要是送医及时便都能得到救治,在目前缺少有效西药的情况下我只能依靠祖国最博大精深的国粹——中医学。

“各位,目前我只是暂时帮这些病人止痛,但要彻底治愈霍乱我需要两种药,一种是阴干的桔子皮,这个各位应该不会陌生,如果哪家有请赶快将它拿出来。第二种药叫做藿香,这是治疗霍乱最重要的药,藿香原产中国,因此我不知道能否在马西亚卡找到它。现在我将藿香的形状画出来,大家拿着它到附近马路山坡丛林里去找,说不定能够找到它。”

藿香叶和陈皮是最简单治疗霍乱的中医方,我此时忽然明白为什么会有中医的出现,因为几乎只有中国才生长着这些许许多多可以救命的植物。

父亲谢谢你!我在心里默默感激父亲,如果他不是一位中医,否则现在我只能束手无策。




命悬一线的夜



黄昏的时候下了一场雨,直到夜里九点逐渐停止,乔治已经迫不及待去丛林里寻找西边男孩的据点,我担心这家伙太冲动会单枪匹马和西边男孩交战,便强烈要求和他一起去丛林。

刚下过雨的路满是泥浆,自行车的车轮沾着粘稠厚重的泥沙使前进非常困难。丛林里寂静无声,清亮的月光洒下来,脚下的路显得特别的漫长。

“乔治,你是退役军人吗?怎么想到来塞拉利昂,不会真的是到科诺收钻石吧。”

我感觉到前面的自行车有几秒的停滞,乔治的身形微微地一动,他回过头瞧了我一眼,月光映着他的眼眸,那两点蓝色变得有些沉溺的幽深。

“其实,诺,我还没有退役,我和罗福都是5月来塞拉利昂的伞兵,他是英国爱尔兰皇家军团第一营,我是第二营。一个月前我们和革命联合阵线的交战中,我被围困在丛林中,他们以为我已经丧生。本来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回到英国,但是……”

乔治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已经明白,一个军人的职责无法让乔治放下,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乔治从塞拉利昂和英国之间往返多次,他没有离开,他依然留在弗里敦,因为他知道他是一个军人。

“你想家吗?想你的父母?”

他答应着,我笑笑又道:“还想你老婆吧?”

“我还没结婚。”提到老婆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我打趣他,“那有女朋友吧。”

“嗯。是未婚妻。”

他的声音特别的小,但我还是听清了,虽然看不见乔治的脸,我想他肯定脸红了。有家有父母有未婚妻,乔治如何不想回英国去。那也一定是个很温暖幸福的家,一对很和蔼善良的父母,一位很美丽温柔的未婚妻。

“乔治,等救出你的同伴后你赶紧回英国,反正他们也以为你死了。塞拉利昂这么危险,你何必留在这里呢。”

“那你呢?是为什么来塞拉利昂?还坚持去科诺?”他停下自行车,眼睛定定地瞧着我。

“我……”我笑了笑,道:“我只是漫无目的的旅行,从全世界最富有的国家到全世界最贫穷的国家,再到最危险的地方。”

“不能理解。你不想你的父母吗?”他按住我的自行车头。

我缩了缩脖子,道:“我父母在两年前的空难中双双死亡,后来我将家里的房子给卖了,然后辞职背着包全世界旅行。”

“那你丈夫呢?或者男朋友。”

“还没男人喜欢我呢。”我推开他的手,脚踩在自行车的轮子向前行驶。

明月隐没在厚重的云层里,丛林里漆黑一片,棕榈树伸开的枝叶仿佛一只只巨手迎面而来。

我们骑着车赶到白天西边男孩抓走英国军人的地方,乔治蹲在地上仔细研究车辙的痕迹,由于一场雨淋湿了路面,车辙的痕迹已经不明显。我举着从马瑞安家借来的煤油灯,努力判断汽车行驶的方向。

就这样我们凭着路面留下的些微的痕迹,骑骑停停,在凌晨四点的时候发现西边男孩所驻扎的营地。那营地并不大,用院墙围着,有两所像厂房的白色房子,两所房子隔着一百多米远。在房子的周围,七八个西边男孩拿着AK47把守。

我和乔治不敢走近,只在远处向里面偷窥再伺机行事。“给。”我从背后的包里取出一只军用望远镜递给乔治。

大概瞧着我突然拿出一只军用望远镜乔治面有惊讶,其实这军用望远镜在中国很容易买到嘛,我常用它看星星月亮。

乔治用望远镜向西边男孩营地观察了半个小时左右,又将望远镜交还给我,道:“诺,你在这里呆着不要动,我必须沿着营区察看有没其他入口。”

我点点头嘱咐他小心,便瞧见他的身影隐没在幢幢的丛林里。乔治离开没多久,营地里开始有声音,然后一排人走了出来。我举着望远镜向那里瞅去,只见昨天在丛林里看见的嚣张不可一世的康托比走在最前面,俨然是一副最高级军官的感觉。

夜很静,丛林空旷,我虽然和营地隔着一段距离,但是康托比的声音仍是准确地传入耳中。

“去把穆拉中尉给带出来。”

半晌我看见三四个西边男孩拖着一个满身血污的黑人过来,仔细一瞧竟然是昨日巡逻车上的塞拉利昂的向导,现在他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额头上被砸开一道血口子,嘴唇上的肉也掉了一块。

康托比叉着腰走到穆拉面前,厉声道:“穆拉中尉,你居然把英军带来进攻我们,你是叛徒。来,去把娃娃兵带来好好教训我们的穆拉中尉。”

十多个10岁左右的黑人男孩排着整齐的队伍走来,一字排开地在康托比面前行着军礼。待康托比一声吩咐下,那些黑人男孩便拿着从棕榈树削下来的枝条往穆拉身上抽去。

我透过望远镜清晰地看到那些男孩的面容,那还真是一群孩子啊,孩童的身体,孩童的脸,只是那眼神里却极尽的凶狠。那瘦弱的手臂扬起的枝条,在夜色的风里呼呼地响。

穆拉被绑着手和腿,嘴里被塞着布条,他不能动,也不能叫喊。

大概那些男孩打得累了,便脱下裤子朝穆拉的身上拉尿,还有的孩子竟然蹲在他的脸上拉屎。拉出的黄色的大便遮住了穆拉的脸,但随后又被淋下的尿液给冲开。

我握紧了拳头,这帮可怜的孩子,他们可曾想到他们现在对待的是他们的同胞,是和他们一样遭受战争之苦的同胞。

半个小时后穆拉被拖走,康托比命令手下的士兵把被抓的10名英军带了出来,要求他们双手放在脑后。康托比仍然像个首领一样,在10名英军面前迈着方步来回走了一遍。

“1,2,3,4,5,6,7,8,9,10。记住你们的号码,我们要按照号码枪决你们每个人,准备开枪。”康托比大概注射过可卡因,面色潮红,精神异常亢奋。

我吃了一惊,按理康托比抓获10名英军正好和联合国谈条件,怎么可能会轻易把人质就给撕票。我往身后看着,此时乔治还没回来。

“要处死刑的人有权提最后一个要求,对吧。”开口的是那罗福少校。

“你的要求是什么呢,少校?”康托比面色凶狠地逼近罗福。

罗福少校仍是面带微笑,不卑不亢。“想喝杯酒,指挥官,我们都想喝杯酒。”

“当然可以。”康托比想了半天应允,“去拿酒,让他们喝个够。”

几分钟后一名西边男孩拿着一壶啤酒,康托比示意他交给罗福,罗福接过塑料壶喝了一口,然后又将塑料壶交给身边的英军,他们一个个地接着喝,居然在第九名英军喝酒时康托比抛下他们走向屋里。

我猜测着康托比可能酒瘾上来,也跑去喝酒,说不定就顾不得枪毙英军,果然略过十来分钟便有士兵将他们带回屋中。

“诺。”一只手按在我的肩上,我回过头看见愁眉不展的乔治。

我刚想说话便被他捂住了嘴,他小声地在我耳边道:“现在离天亮没多久,我们必须赶回敖古鲁镇。”

赶回敖古鲁镇天色早亮,马瑞安正在门口等我们,随意地吃了点东西我和乔治便赶去睡觉。大约躺了两个小时我便起来去教堂查看那些霍乱病人,虽然昨天的治疗暂时使他们缓解腹痛,但仍是不停地呕吐和腹泻。

昨日镇上的民众拿着我画的藿香图去周边寻找,直到大半夜也没有人找到,令我深深怀疑藿香也许真的只生长在中国。如果没有药,再高明的医生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过目前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防霍乱比治霍乱更紧急,塞拉利昂卫生条件极差,除了城市外,其他乡镇和农村几乎都没有饮水系统,大多去附近的河流取水,他们在河流里洗澡,甚至将排泄物也放入河流里。如果有人生病,那么病人身体携带的病菌和排泄物就会污染水源,当人们食用被污染过的河水后就会生病,然后造成大面积的传染。

霍乱弧菌存在于水中,最常见的感染原因是食用被病人粪便污染过的水。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解决水源的问题,避免其他未感染霍乱的平民被传染。

“各位,在治疗霍乱的同时我们还必须避免霍乱进一步扩散,饮用被污染的水源是造成霍乱最根本的原因,因此我们必须寻找未被污染的水源,或者就地掘井。第二凡是霍乱病人用过的东西必须马上煮沸消毒或者扔弃,为防止被传染霍乱我建议只留守几个人在教堂照看;第三大家必须养成饭前便后洗手的习惯;第四霍乱病人的粪便不允许随地乱倒,我们掘一深坑统一倒在那里;第五消灭苍蝇,因为苍蝇喜食粪便,苍蝇食过霍乱病人的粪便再舐吮食物,如果我们食用这种被污染的食物就会感染霍乱。”

人群里大家在讨论,由于说得曼迪语我也听不懂,过了十多分钟敖古鲁镇的镇主席马楚示意所有人安静,他向我点点头,用英语道:“秦医生,第二到第五点我们都能做到,只是第一点就有些困难了,我们镇上的水源大多都被污染,如果去别处找水源,最近的地方也要走上一个多小时,镇上的老弱病残哪能承受得起。如果是掘井,最少需要200美金,现在我们哪里拿得出这笔钱。”

我愣住,确实镇上没有车马如何去遥远的地方取水,那掘井的200美金也是个大数目。

“我来出掘井的200美金。”教堂的门口响起了乔治的声音。

我瞅了这英国佬一眼,他还来得真及时,很好,智者出谋,像他就出钱。马楚主席欣喜若狂,赶紧拽住乔治道:“乔治先生,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点着头,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放到马楚的手中,道:“这是我现在所有的钱,150英镑,换算是美金应该够200。”

我忽觉不好,这家伙和我同行,他的钱没有了岂不是要用我的钱,早知如此还不如我来做这个人情。现在他们只记得是英国人出钱帮他们建水井,以后有谁还会记得是中国医生帮他们治霍乱呢。我摸了摸口袋,虽然一路旅行着实用了不少钱,但口袋里还算丰实,出200美金不算太困难。

“慢。”我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将马楚手上的英镑塞回乔治的手中,掏出两张面额100的美元往马楚手里放,嘴中边说:“乔治你的钱还是自己留着用,我这里有200美金。”

“马楚主席,修两口井。”说着,乔治把手里的英镑又放回马楚手中。

我暗自不悦,这家伙分明以后吃定我。

马楚十分高兴,几分种内挖两口井的钱就有了。

从教堂出来我打算去附近的山坡寻找藿香,也许敖古鲁镇的人拿着图也未必认识藿香。中午的阳光十分猛烈,我戴着太阳帽拄着一根子在草丛里行走,像塞拉利昂这种热带国家,也许药草不多,但是毒蛇的种类可是十分丰富。我边行走边用棍子敲打草丛,以驱赶躲在草丛里的毒蛇。

乔治始终跟随在我身后,我瞧见他闷闷不乐便知道他在想营救英国军人的事情,想想那个喜怒无常的康托比,在酒精和毒品的刺激下恐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那些英国军人还真是命悬一线。

“其实,乔治我有个办法可以救你的同伴。”

“什么办法?”乔治马上追问。

我转过身瞧着他,猛烈刺眼的阳光落在他的身后,我竟有一阵不能视物。“你还记得西边男孩营地附近的小水塘吗?”

“记得。”他还是不能理解,真够笨的。

“好像西边男孩营地附近只有那个小池塘,所以我想他们平时的用水肯定是那个池塘的水,据我观察那池塘是不流动水,因此我们将敖古鲁镇上霍乱患者所排泄的粪便倒进那池塘里,不出几天他们就会感染霍乱,就算不会立即死亡也会降低他们的作战能力。”

我说出这个计划后便觉十分罪恶,但片刻又想到西边男孩满手血腥,在他们的手上不知有多少平民的冤魂和鲜血。

“诺,你真有军事头脑,我们就这么办。”乔治立即兴奋起来。

我大汗,这能叫什么军事头脑,我只不过懂些医学知识罢了。我摇摇头,拿着棍子继续在草丛里敲打,一条赤色的小蛇吐着信子从前面溜了过去。

忽然又想到了乔治捐出所有的钱挖井,我回过头神秘地笑道:“乔治,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回英国。”

“为什么。”乔治大概被我问得糊涂了。

我走近乔治望着他蓝色的眼眸,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道:“因,为,你,的,钱,根,本,不,够,回,英,国,的,机,票,钱。”




被蛊惑的热血



浓黑的夜色里,我和乔治骑着自行车再次向丛林里西边男孩的营地进发,在自行车的后面各绑着两大桶粪便,这些都是教堂里霍乱病人所排泄的粪便,我将粪桶口用塑料袋捆得严实以免在行驶中倾泻。

乔治心事重重,我试图逗乐他,道:“乔治,你未婚妻是不是很漂亮。”

他没有听到我的话,我白了他一眼,大声道:“西边男孩。”

乔治马上停下自行车,双腿踩在地上,紧张不安地四顾张望,等发现周围没有动静的时候他转过头看向我惊疑地道:“哪里有西边男孩?”

“吓你的。”我又扔过去一只卫生眼,没好气道:“我问你未婚妻漂不漂亮,你怎么不理我。”

“我没听见,对不起。”他赶紧道歉。

“回答我的问题。”我不依饶。

他瞟了我一眼,伸手摸摸额头笑道:“丽莎很漂亮,是我们那里有名的美人。”他的神色很腼腆,在暗淡的光线下微微地泛红。

我看他的样子似乎对未婚妻钟情已久,否则不会一提到就会脸红。“乔治,救出你战友后,我借钱你回英国吧。”

“那你呢。”

“我自然是去科诺了。用了这多钱,我必须在科诺赚回来。”

他看着我不再说话,转身蹬上自行车快速向前行驶,路上我们不再说话,因为愈接近西边男孩的营地就愈危险,夜里的丛林格外的安静,一点小声音也会传得很远,我还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离西边男孩的营地百米远的丛林里有一个百多平米的小池塘,我用一根棍子往水塘里插去竟然直没到顶,可见这小池塘还挺深。这个池塘没有人把守,大概也不会有人想到会有人对这池塘动手脚。忽然我又想到中国的古代战争,那里面的军事家可都十分重视水源。嗯,中国人就是聪明,如果有精良的武器,凭中国人的头脑美国绝不是对手。

我和乔治赶紧将自行车上的粪桶给解下来倒进池塘里,洗净粪桶又系在自行车上。

“诺,我去营地那里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我知道乔治担心那些英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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