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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在塞拉利昂-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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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馆严重受损。

我没有离开南斯拉夫,和奥克德洛医院的所有医护人员一起全力救治在空袭中受伤的平民。那个时候医院人满为患,走道上挤满痛苦□的伤者,被鲜血染红的纱布和绷带堆积成一座小山。

“后来呢。”

“等所有的伤者出院后我回到中国,办理去塞拉利昂的签证,这一等就是几个月。不久我父母在空难中遇难,我办完丧事,恰好此时签证下来,我就卖了家中的房子来到塞拉利昂。”

乔治低下头,道:“对不起,英国也是参战国。”

“战争从来都只是少数人的野心游戏,他们却把成千上万的人卷入其中,我不是军人,但是我认为一个军人是应该保护平民,不应该只是简单地服从命令,是非不分,屠杀百姓,那么这样的军人也只是拿着高级武器的打手。”

他忽然拽住我的手,蓝色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我,他指着自己的胸膛郑重道:“诺,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会守好自己的良心。”

“你是个好心的人。”我从不怀疑乔治。

第二日病势不见起色反而更加沉重,我竟然无法起床,缩在好几床棉被里打哆嗦,乔治托付阿卡照顾我便急忙跑去请维布托医生来看病。维布托医生来了后只是为我又注射了一针氯喹,他也并无其他治疗的良方,这是我早猜到的事实,目前治疗疟疾的特效药如果连氯喹都没用的话,那么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思前想后,像我们东亚人体质本来就比较弱,再加上我长途跋涉来到异国,一时水土不服也是有的,而且还经历过数次生死的瞬间,心理和身体都已经达到承受的极限,因此抵抗力特别的低下,这次感染疟疾后终于卧床不起。

乔治满头大汗地搬进来一只铁皮桶放到我的床前,我略偏过身体瞅去,只见桶里装着几根燃烧的木炭,一缕缕的乌烟不时飘起,屋里虽然开着窗但我还是呛到猛地咳嗽起来。他慌忙地用手把烟雾扇去,又将铁桶移到了我的脚那里。

“诺,还冷吗?要是还冷我再去拿几个铁桶烧木炭。”

看着他一脸关切的样子我想笑笑不出,想说话却也没那个力气,甚至我更想从床上爬起用我的拳头去打他的胸口,这个人怎么忒傻呀。

晶亮的汗水从他的额头淌下,密密麻麻,他的胸前已经完全被汗水濡湿。

“乔治,你要是觉得热就先出去吧。”

“不热,我要看着你。”他笑着,伸手抹去脸上的汗水,但更大颗的汗珠淌了下来滑进脖颈。

我闭上眼睛,眼皮酸涩得厉害,想着一件事放不下便又睁开眼,喘了一口气缓缓道:“乔治,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如果我死了你帮我把信送给伊贝莎。”

“我不会答应你,不会帮你。”乔治陡然从床前坐了起来,他看着我眼神十分凶狠,大声吼道:“这是你自己的事,是你答应穆罕默德,不是我,我没有责任送信给伊贝莎。如果你死了,是你不守信用,是你欺骗穆罕默德。”

我摇着头,完全明白乔治的用意,他是在激发我求生的意识,不要轻易放弃。可是人终究不是神仙,不能随心所欲,医生从来都只是治好别人的病,而轮到自己时却束手无策。我张了张嘴,想说他其实不会拒绝我,他只是嘴上硬,如果我真的死了他绝对会完成我的遗愿。

想说却没有说,身体困乏得很,眼皮子无力地合上。忽然一双温热的大手就覆盖上我□在棉被外的手背,听着他温柔地道:“诺,好好地活着。”

好好地活着,那应该是我们全人类的共同愿望吧,那么美好的愿望。

我睡着了。

自那天以后奇迹似乎光临我,当然更可能是氯喹已经在体内发挥了作用,身体开始有好转的迹象,不过仍是非常虚弱。乔治每天在镇上买鱼肉回来让阿卡变着花样做给我吃,听说吃菠萝对治疗疟疾有好处,他便买了两大筐回来,没差点把我嘴角吃烂,以后看见他端着菠萝过来我是坚决地不吃,这么个吃法我不病死也吃菠萝撑死了。

阿卡偷偷地告诉我,她说现在镇上的人都认识乔治,如今乔治在丽西镇火得很,只要乔治一出来,大家都拿着鸡、鱼、肉要卖给他。我听得好笑想亲眼目睹这样的场景,但是虚弱的身体只能让我暂时留在屋中最多勉强踱上几步。

“诺,你丈夫对你真好。”阿卡满脸羡慕。

我的嘴唇直趔趄,说过好几次乔治不是我的丈夫但阿卡总是不相信,她说乔治对我那么好怎么可能不是我的丈夫呢。后来我解释说只是朋友,阿卡竟然说,你们是不是因为没有拿结婚证就不好意思说是夫妻了。

“乔治人呢?半天都没看见他。”我转移话题。

“我看见他好像去了镇上的修车铺,大概快回来了吧。”

直到晚上□点乔治才回来,他推着一辆简陋的轮椅从门口进来,原来他看见我整日躺在床上很闷,便想法去修车铺买些零件和车轮做一辆轮椅,这样他便能推着我出去散心解乏。

我看着这辆轮椅,它和出售中的轮椅相比是无比的简陋和粗糙,轮椅架是全木制,而坐靠仅仅是两块木板。我挣扎起来想要坐上去,乔治拦住我嘿嘿笑道:“现在天晚了,等明天早上。”他搓着手,左手的手指有几根瘀青,甚至连指甲都变成紫色。

“把你的手给我看看。”我不由分说抓过他的手摊开看,他的手心戳破好几块皮,露着里面红腥的肉。“很疼吧。”我抬起头看他。

他笑着抽回手。

这天晚上我失眠了,满脑子想的居然都是乔治,他的样子,和他相处的日子。

好不容易捱到清晨,洗漱完后我便催着乔治推我去镇上,他一脸没睡醒的样子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出了门。丽西镇的早晨人挺多,许多半夜便从乡下赶来的农民都会趁这个时候卖挑来的农副产品。我看着一串青色的芭蕉非常可爱,马上让乔治买了一串。

“乔治,要鱼吗?这是我老婆昨天从河里捕来的鱼,可活泛了。”一个30多岁的鱼贩操着流利的英语招呼乔治,很快地其他小贩也围了上来,拉住他的手要他买这买那。乔治游刃有余地和他们周旋,我看得直想笑,真没想到乔治颇有家庭妇男的风范。

旁边站着一个卖鸡蛋的黑人姑娘,大概比较羞涩她不敢挤到人群中向乔治兜售,提着一篮鸡蛋站在那里急得不行。乔治也看见她从人群里挤出来,伸手就拿过了她手里装鸡蛋的篮子。

我噗的笑出声,原来乔治还懂怜香惜玉。买了鸡蛋后,我们又买了一些蔬菜,另外还买了一只鸡。这里的鸡听说是完全放养,主人家不会喂食,我看着乔治手中的鸡只觉特别的瘦小,比起咱中国土鸡还小个子。

阿卡先帮我们把所有的菜都拎回旅馆,乔治则推着我去街道散步。这座靠近科诺最东部的小镇比起蒙盖巴要小上一半,只有一条主街道,来来回回走上一刻钟也就完了,由于战争的原因它满目的疮痍,我看着总能想起中国抗日年代。

“乔治,我们回去吧。”我突然没了兴致。

轮椅继续在往前推,乔治也没有吭声,我扭过头去只见他两只眼瞪得直直地并没听见我的话。这样神情的乔治不由让我不免猜测他是否还在为失恋痛苦,确实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生死边缘,我也忽略去安慰乔治,其实乔治还是很伤心的,他也许还深爱着那位叫丽莎的未婚妻。

我正想说上几句,忽然从前面的小路慌慌张张冲过来一个年轻的黑人女子,她跑过我们身边时还差点被脚下的小石头给绊倒。

“抓住她,快抓住她。”

后面追上来几个黑人男子,很快她就被按倒在地双手反绑绳索扯了起来,几名男子押着她往来时的路返回,在经过我们时她突然挣脱一名黑人男子的手臂冲向乔治,双膝便向他跪了下来,道:“救救我,好心的先生,救救我。”

乔治也有些不知所措,想要扶那女子起来她却执意跪地不起,嘴里喊着要救她。这时那几个黑人男子却不耐烦了,其中一名看着年纪较大的男子上前伸手抓住她挽在头顶的发髻一把给提了起来,那女子立即疼得哭喊起来。

“你们怎么如此对待一名女子,放开他。”乔治生气地伸手推开了那男子。

那男子也不示弱,反手去推乔治,骂道:“她是我老婆,要你管什么闲事,滚回你国家去。”

“不是,不是。”那女子拽住乔治的手臂,急道:“我不是他老婆,我是被骗子拐来卖给他的。我本来出来做工,结果被同乡骗到他家里给卖了。”

我仔细打量着那名黑人女子,这女子虽然是黑人,但是皮肤颜色却不像其他黑人那样深,明显是个黑白混血。她的轮廓兼有白人和黑人的特色,五官间像白人,皱褶很深的欧式双眼皮,明亮的眼眸,鼻梁也不像黑人是那种扁扁的圆鼻头,反而十分高挺小巧,只是嘴唇稍微有些丰满。她的身材完全遗传了黑人的基因,身材高挑,前凸|后翘,怪不得有人会说黑人女子的尾椎骨是向上翘着长。

这女子如果拥有白皙的皮肤,她应该算得上是个绝色佳人,可偏偏是深色的皮肤,这使她的美貌大打折扣。她流着眼泪望着乔治,满脸的乞求,我想乔治肯定被打动了。




夜色中的迷途



她絮絮叨叨地诉说自己是被骗,而那几个黑人早已不耐烦作势一拥而上要将她抓走,乔治似乎相当生气,拽住她的手往身后一推,整个人就拦到了前面。

“你想干什么?她是我花钱买来的老婆,我可不管什么拐骗不拐骗的,反正我花了钱。”那自称是她丈夫的男人也不太好惹,说话粗声粗气。“今天不管怎样我都要带她走,阿麻里斯,你们几个还站着干嘛,快点给我把人逮回去。”

几个黑人又气势汹汹地逼上来,乔治连忙摆出招架的姿势,我在旁看得又好气又好笑,无论在哪里这傻瓜总是要和别人动手,也不看对方有几个人,一点都没有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意识。真是,打架这等下策事,至少要等到最后万不得已才能用上嘛,再说他能打赢面前七八个彪形大汉吗,简直没眼色。

我赶紧用力转动轮椅滑了过去,拦在中间陪着笑脸道:“这位大哥,凡事好商量,你既然花钱买了那姑娘,我们付给你钱就是。”

那黑人瞟了我一眼,狭小的黑眼珠骨碌地转动,瞧见这神情我便猜知他心里活动了,果然全天下没有钱办不成的事情。我微微一笑,道:“我们可以按你买这姑娘的价的两倍付给你,你觉得怎么样。大哥,很划算了,双倍的钱哦,你又可以买两个年轻姑娘了。再说这个不听话,你强抢回去岂不是自讨没趣。”

“诺。”乔治的样子很急躁。

我瞥了他一眼,不然明白乔治是想阻止我和这群黑人交易,确实按照西方人的性格一定会强硬到底,不过中国人习惯用钱解决问题,自然我也不例外。

“看样子这位先生好像不答应啊。”

“不会的,他也同意,你说多少钱吧。”我按住乔治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眼见这些黑人就要同意我的办法,可不要让乔治又弄出个血流成河。对方八个彪形大汉,而我们这边除了乔治一个男人外就是两个女人,而且其中一个还坐着轮椅,实力实在是太悬殊。

那黑人仍在打量我,黝黑的大手抚摸着光秃的下巴,站在他后面的一个黑人走上前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他点点头,半晌才报出个数字:“我买她花了100美金,你必须付给我200美金才行。”

我正要说话,忽然那女子抢先道:“你胡说,扎罕是50美金将我卖给你。”

“200美金,行,我同意。”我怕节外生枝赶紧同意下来,因为身上并没有携带这多现金,我便让他们跟去旅馆取钱,乔治一直闷闷不乐地推着我。

阿卡看到一群人进来不知发生什么事,我来不及说明情况忙叫她倒几杯水招呼,乔治推着我先进房中,果然一到房里乔治便愤愤地道:“诺,你能不能不要无原则地妥协,他们这样做是违法的,我们可以向警察局报案。”

“乔治,我也不愿意妥协,但我更不想你由此吃了亏,敌强我弱,我们也要看清形势。在我们中国有句古话说,大丈夫要能屈能伸。”

一席话让乔治沉默起来,他闷闷地不语,忽然举起拳头便打在了墙壁上。我想乔治也该明白我的用意,如今的塞拉利昂正逢乱世,各种法制形同虚设,我们势单力孤适当地示弱能保护我们不受伤害。

我从行李包里取了钱,扶着墙壁独自出去,外面的几个黑人正叽叽喳喳地拽着阿卡争吵,原来是看我进去半天不出来以为我耍他们。其实这伙人并不是一定必须那黑人女子当老婆,收了钱后很快识相地离开,那女子扑通一声跪倒在我面前,我和阿卡赶紧扶她起来。

她连声谢谢,我打量着她,这女子虽然是黑人但颇为漂亮,哭起来倒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感觉。瞧着她身上破旧的衣衫,便道:“阿卡,你帮我给她买两套干净舒服的衣服,钱算在我们的房费里。”

“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

“尤丽迪丝。”她看着我十分畏怯。

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猜测是否是自己太严肃吓到她,笑道:“我叫秦一诺,中国人,你可以叫我诺。刚才那位先生叫乔治,他是英国人。尤丽迪丝我看这样吧,今天你先在阿卡的旅馆里休息一天,明天我送些钱给你,你自己回到家乡去。”

“我不要钱,不要钱。”她又惶恐起来。

我没再继续说,这个尤丽迪丝看样子非常胆小,估计让她一个人上路回家搞不好又被人拐骗,想着自己还要在丽西镇养病一段时间,不如就先留她在身边,等走的时候再作打算不迟。我将尤丽迪丝交给阿卡安排,自己则回房中休息。

里面乔治仍在生闷气,我进来他只装作没看见不理不睬。“你在生我的气。”我有些无奈,只是用钱避免不必要的损伤和牺牲,这又有何不对呢,为何乔治就不能理解我。而且在前往科诺的路上还有许多未知的风险,我们总不能遇到事就要拿命去拼。

“我没生你的气,我只是气自己为什么不能强大些。”他走到我的面前按住我的肩,澄清的眼眸一直凝视我,从口鼻中出呼出的灼热的气息如夏日炎炎的飓风拂过面庞,我顿感脸上在发烧,如此近的距离我几乎能清晰地听到他心底的跳动,那么有旺盛的生命力。

他伸手摸上我的额头,半晌蹙着眉头道:“诺,我先扶你到床上休息,你的体温有些高,我得去请维布托医生来看看。”说着,他的眉毛越拧越紧,以至在印堂的地方拧出一个深深的川字。

我忍不住伸手去抚平那个深刻的字,但却失败了,就像刀刻过一样,好深好深。

维布托医生给我打过一针后,疲乏的身体很快使我熟睡过去,迷迷糊糊里做着一些不连贯的梦,梦到穆罕默德站在床前拿着他的信指责我不守信用,又觉得自己好像在马西亚卡丛林的西边男孩营地,坎拉抱着他的头颅向我哭诉,然后康托比举起明晃晃的大刀向我脖子上挥过来……

我顿时惊醒过来,眼眸猛然地睁开,身体就仿佛触电一样倏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地喘气。许久内心才平静下来,我穿上拖鞋慢慢地下床,走到窗前向外看去,院子里乔治拿着刀削菠萝,而尤丽迪丝则帮他把菠萝切成小块装进盘子里。

“诺她真的需要吃这么多菠萝吗?”尤丽迪丝睁着大眼睛看着乔治,她似乎一点都不畏惧乔治,满脸都是微微的笑。

乔治点着头,也向她笑道:“吃菠萝对诺的病有好处,我真希望诺能早点好起来,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对诺真好。”尤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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