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院外-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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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铁蛋却一点儿也不笑，他一本正经宛如一个严肃的艺术家，对墙上的晓明爸爸进行最后一次精雕细琢。
我笑够了，便问他：“你为啥要画晓明的爸爸，还画得这么可笑！”
铁蛋咬着牙说：“他爸爸骂我爸爸还用口水吐我爸爸的脸，上次我去他家找晓明出来玩，他爸爸样子很凶，把我从他家赶出来了！”
我说：“晓明知道你画他爸爸，一定会跟你打架的！”
铁蛋自信地说：“晓明打不过我，他和我摔过四次跤，都是我把他摔倒的。”画完了，铁蛋背着手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显然他自己对这幅画非常满意。铁蛋依照惯例又题了词：这是晓明的爸爸！他会使用惊叹号了，这次没再写错别字。我担心铁蛋哪一天心血来潮把我们家也列为创作的对象，便警告他：“你不能画我爸爸的，否则我跟你打架，不跟你玩了。”
铁蛋信誓旦旦地说：“你爸爸和我爸爸关系最好，我和你关系最好，我不会画的，如果画了，我当你爸爸和你的××！”我彻底明白了原来画在厕所里的人都是铁蛋不喜欢或者是最让他生气的人物。我和铁蛋刚走出厕所，宝山的爸爸就急匆匆地进去了，过了好一会儿，厕所里传出宝山爸爸爽朗的哈哈大笑声。宝山的爸爸从厕所出来后，又在半路追上我俩，笑眯眯地说：“你两个小兔崽子！厕所里面的下流画是不是你们画的呀？”我和铁蛋心虚地拼命摇头，矢口否认，宝山爸不相信我俩的话，“我检查一下你们的口袋！”说完便在我俩的裤兜上摸。
“铁蛋你说假话，这不是粉笔吗？”宝山爸从铁蛋裤兜里掏出好几节白色和红色的粉笔。
“你怎么不把你爸的画上去呢？你爸的更厉害呀！”宝山爸仍旧笑眯眯的。
“我爸的不厉害，”然后铁蛋指了指我的下身说，“我爸爸的像他的*一样，小小的，画上去不好看。”
我嘿嘿笑起来，宝山爸更是笑得弯下了腰；恰巧这时晓明的爸爸也去上厕所，铁蛋心神不定起来，拉着我就要跑，可宝山爸抓着铁蛋的手，嘴里不断地说：“让晓明爸打肿你屁股！”铁蛋急了于是威胁道：“叔叔你信不信？我把你屁股画成大南瓜，*画成电线杆？”宝山爸笑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说：“你信不信？我把你小屁股打肿了再拉到你爸跟前？”铁蛋挣脱不开，便求饶说：“叔叔我画我爸爸，你放了我吧！”宝山的爸爸说：“把你爸和姜经理的都要画得很厉害！”铁蛋拼命点头：“行，行！”晓明的爸爸铁青着脸从厕所出来，走到铁蛋前恶狠狠盯着铁蛋半天说：“墙上的东西是不是你画的？”铁蛋吓得脸都白了挥舞着手说：“不是！不是！”晓明的爸爸认定是铁蛋画的，大吼道：“和你老子一样坏，走，找你爸去！”说完一把将铁蛋提溜起来，朝单位办公室走，铁蛋哇哇大哭。宝山爸赶紧让晓明爸松开手劝道：“老周，别跟小孩一般见识，又不是铁蛋画的，我作证！”晓明爸不情愿地松开手，我和铁蛋趁机跑了。晓明爸问是谁画的？宝山爸说：“我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第四章　荒诞的*画（2）
厕所里又多了几幅人物画，单位的姜经理，晓明爸，还有铁蛋爸都是光着屁股*的，铁蛋爸的*也是铁蛋按照宝山爸的严格要求，画成了超级大炮，姜经理的*也画成了很厉害的那种。画铁蛋爸时铁蛋伤心地哭了，他说：“我爸凭啥比他们都难看呀？我不画啦！”宝山爸连吓带骗地说：“你不画，我马上告诉别人，如果画了你爸，别人才会相信不是你画的。”那几日，厕所进进出出的人大都是同样的表情：一脸严肃地上厕所，然后一脸笑容灿烂地出来。谈论话题最多的就是厕所里的几幅抽象艺术画，姜经理对自己的光辉形象出现在厕所里的醒目位置上感到既好气又好笑，他痛斥着亵渎他的人缺德，挨个儿问是谁家的小孩干下这伤天害理的事！宝山的爸爸一直守口如瓶，铁蛋的爸爸也是一头雾水他不明白究竟是哪家的坏小子，把他画得比别人都恐怖，只有晓明的爸爸将自己的怀疑暂时封存起来，铁蛋算是逃过一劫。厕所里的画消失了一段时间后又出现在了墙上，铁蛋已养成了习惯，每天至少去厕所两三趟，只要发现墙上的画被擦去，就在原地方再补画上去，一直是擦了补，补了擦，像变魔术似的，为此姜经理几次突袭厕所都未有收获，干脆就采取设伏的办法企图抓获罪魁祸首，可没坚持两、三分钟便实在是无法忍受浓烈刺鼻的屎臭味退了出来。这时候，墙上的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铁蛋发现他的作品明显让人修饰过，线条被勾勒得更加流畅清晰，人物的每处部位都显得生动、形象、成熟。有一次上级单位的领导下基层检查工作，结果上厕所方便时，着实吃了一惊，他批评姜经理说：“你们是文化传播的单位，厕所里的文学漫画有伤风化，是资产阶级腐化思想的体现！”后来听说就为这事单位当年没评上先进。姜经理等市里的经理走后，马上召集开会，姜经理特别强调厕所里的这件事给单位脸上抹了很大的黑，号召大家积极揭发，鼓励职工大义灭亲。晓明的爸爸揭发铁蛋是最大的嫌疑对象，理由三条：一、铁蛋有事没事光顾厕所；二、铁蛋深更半夜偷看人家睡觉；三、铁蛋爸爸的人体画先是最难看，后是最好看，再后就从厕所里消失了。于是，部队侦察兵出身的姜经理，根据晓明爸爸的叙述再经过一番推理得出结论：铁蛋是做案者，我是帮凶，宝山的爸爸是知情人。当时铁蛋的爸爸红着脸恨不得找一个地缝儿钻进去，会没开完就走了。铁蛋和我还有宝山、冬冬、胖胖、晓明在草地里往空中抛小鸟玩，铁蛋爸气势汹汹找来，不由分说，一巴掌抡过来，那巴掌声真叫响啊！铁蛋像蝴蝶一样飞起来，像石头一样落下来。
“不准哭！”铁蛋爸怒吼。铁蛋的嘴巴咧开便又迅速合上，他把哭声咽进肚子里了。铁蛋刚爬起来，耳朵就被他爸爸揪住，那一幕使我想起我经常从兔窝里提溜兔子的情景，兔子的耳朵就是被这样揪着的。看着铁蛋让他爸爸押走，没了铁蛋，我们也就没心情玩小鸟，正准备散去各自回家时，铁蛋凄厉的哭声引发了我们的同情心，我和伙伴们都不约而同地往铁蛋家走去。
“活该！你该打！”铁蛋妈恨铁不成钢地说。但毕竟是心头之肉，她见铁蛋爸一拳、一脚、一巴掌地下手很重，怕打出问题来，忙说：“你手轻点，这可是你儿子！”　。　　。。　　想看书来
第四章　荒诞的*画（3）
铁蛋爸毫不理会，照旧狠狠地揍铁蛋，铁蛋妈急了，忙上前护住儿子说：“铁蛋，快向你爸认个错儿，快呀！”铁蛋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铁蛋妈干脆抛下儿子发疯似的扑向铁蛋爸，拿出泼劲将铁蛋爸推了个趔趄，口口声声说：“虎毒还不食子呐，你要把儿子打死啊！你连老虎都不如呀！”铁蛋爸火气冲天地说：“你滚到一边去，再拦连你一块儿打！”
“你这个犟驴，打一个不够，还想打俩，你打！你打！”铁蛋妈摆出一幅视死如归的架式。眼看铁蛋爸、妈之间又要爆发战争，我们几个也豁出来站在院门口大声哀求：“叔叔，阿姨不要打架！老师说啦打架不是好孩子……”铁蛋爸有点不好意思走过来，生气地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看，走！走！走！到一边儿玩去。”“哐”地一下关上了院门，我呆愣一会儿，马上想到大人的事还须要找大人来解决，于是我立刻到办公室喊我大人去了。
铁蛋的事情败露后，厕所里的墙壁上再没有出现光屁股的人体画，铁蛋已将他的战场移向别的单位的厕所里。粮食局和我们单位只隔着一堵墙，厕所要比我们单位的气派多了，整个建筑都是用红色砖垒成的，这在当时绝对属于最高档的，厕所是新上任的局长点燃的第一把火，厕所竣工后就开始使用，那天剪完彩，迎来的第一批客人就是县长和粮食局长，他们在干净的粪池里撒下尊贵的第一泡屎和第一泡尿后，于是小人物们鱼贯而入。粮食局盖了一座红砖厕所的消息传遍小县城的每个角落，人们纷纷舍近求远来粮食局排队如厕，我和我爸也到粮食局解大便，结果路逢有同样目的的铁蛋父子俩、宝山爷儿俩，我们单位的姜经理更是一大早排在队伍里，等到他从厕所里出来时，脸上写着“兴奋”二字。回到单位的当天，在早会上他态度坚决地表示也要建一座红砖厕所，但要比粮食局的厕所大一平方，高一米，他的话刚说完，底下的同事们顿时欢呼起来，拍巴掌拥护他的这一英明决定。我和铁蛋得到消息后显得比其他小孩都要高兴，碰见姜经理我就问啥时候建好红砖厕所？他告诉我还要等半年的时间，于是从那时我和单位里的大人小孩便开始了倒计时。铁蛋的行动变得诡秘起来，他避开人们上厕所的高峰期，选择午休或者傍晚去厕所做画。一次我尾随他，正当他全神贯注地在粮食局厕所内的白墙上绘画时，我突然撞进去，他吓得蹦了起来，见是我后，他才长松一口气。我问他墙上的光屁股人体画是谁？他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他说画的是班主任！我百思不得其解，便问：“干啥画班主任啊！”铁蛋气愤地说：“班主任她来我们家做家访时告我的状，我爸打了我！”
我喜欢漂亮的班主任，就打抱不平地说：“班主任可好呢！我爸我妈都说她人好。”铁蛋不高兴地说：“不好，很不好，一点也不好！”
“班主任是女的，而你画成男的了，水平真臭！”我挖苦道。
“我知道是女的，可我就偏偏把她画成男的，咋啦？”铁蛋急了。我不想同铁蛋把关系闹僵，就没再吭气。铁蛋画完了，觉得肚子难受，就蹲在厕位上噗哧噗哧地拉起了稀，他痛苦万状地说他中午偷偷翻进单位菜园子里吃了好多的西红柿，以后不敢吃那么多了。他从口袋里掏出吃剩的两个西红柿递给我。我可不敢不洗就这么吃，因为我清楚大前天菜地里打过农药。铁蛋还真是因为吃了很多喷洒过农药的西红柿闹的肚子，这肚子一闹还真不得了，整个下午都不停地往厕所跑。晚饭只吃了一小点儿东西就开始上吐下泻，情况变得越发严重，铁蛋又怕挨父亲的揍不敢讲实情，铁蛋妈查不出病因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我妈当过赤脚医生，铁蛋妈就跑来请教看有啥办法没有，我妈问铁蛋吃了啥东西？铁蛋妈摇了摇头，我在自己的小房间写作业，听到对话后，赶紧出来说出实情，我妈说铁蛋是农药中毒会死人的，铁蛋妈哭天喊地般地嚎啕，好像是铁蛋真死了似的，邻居们闻讯都来了，人们七嘴八舌，有的说赶紧送医院，有的说医院远了点恐怕还没到人就死了，有的说先采取抢救措施再送医院，我妈也同意第三个办法，于是让人融化了一碗肥皂水灌进铁蛋嘴里帮他洗胃。铁蛋仿佛一个垂死的病人，就那么两、三个小时的工夫眼眶就塌陷成了个黑洞，额头冰凉，嘴唇乌紫，面如死灰，单位里的人私下悄悄说铁蛋小命可能过不了今晚。铁蛋爸嘴巴上很硬，他不停地恨恨地说：“他活该！他该死！他死了活该！！活该！！！”他把气撒在脚上拼命地跺脚，跺得地砖咚咚响，像是要把阎王爷跺醒，放他儿子一马，他眼里满含着泪花，一会儿又自言自语地说：“打了农药的西红柿不洗就吃，咋行呢？”
第四章　荒诞的*画（4）
铁蛋吐了一地红红绿绿白白未消化的食物，嘴里哼哼唧唧，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姜经理发话说：“可不敢在这里耽搁下去，赶紧送医院！”他让人去开手扶拖拉机送铁蛋去医院，冬冬的爸爸很快地将拖拉机停在院外，大伙帮着把铁蛋抱到拖车上，姜经理、宝山爸陪着铁蛋爸妈一块儿去医院。铁蛋终于捡回了一条命，医生说幸亏在这之前洗了胃，不然若拿医院现有的条件，情况就很难说了。铁蛋爸妈仍心有余悸，还是姜经理会安慰人他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铁蛋妈有点儿迷信，私下里她听云游的老和尚说过，过世的老人也常说这句话，所以听姜经理又为她儿子说这样的话，她自然信以为真，以至于几十年过后，铁蛋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仕途平坦，青云直上，亲戚朋友夸铁蛋有出息时，她都会自豪地对别人说：“咱铁蛋是从阎王殿走过一遭的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单位菜园子里蔬菜被人偷偷摘了不少，尤其是西红柿，每一排西红柿架上都是青果多，红果少。全县的西红柿就数我们单位的品种最好、最甜、最漂亮、最好吃，原因很简单，姜经理的姐夫是省城农科院蔬菜所的研究员，专门研究西红柿育种，姜经理跑了一趟省城从姐夫那儿就带回一包种子。单位菜园子建设采取的是人民公社生产队劳动模式，每周六的下地劳动时间是固定的所有的劳力都不能闲着，平时也是不定时下地，如果菜园子需要灌水，深更半夜都要出动。单位每周分两次菜，这天星期六又依照往常分菜给职工，铁蛋家是双职工每次分得两份菜，比单职工就多占了份便宜，以前单位的人也没啥怪话说；可这次铁蛋偷吃了菜园子里的西红柿后，就有人说风凉话了，晓明的爸爸望着铁蛋家的两份菜，又看了看自己一份菜里的三、四个半红半青的西红柿，心里不平衡起来。他想铁蛋妈抱病在家休息快两年了，不上班不下地，工资照领、菜照分不说，他儿子还偷吃了本应该多分的西红柿，按理说他两口子这次和下次再下次都不该分菜，至少西红柿不该分，凭啥就这么心安理得拿菜不脸红呢？于是，便忿忿不平地说：“老张家的宝贝儿子把又大又红又甜的西红柿都摘回家吃了，就剩些吃了都要拉稀的青瓜蛋，改天我也让晓明大大方方地进菜地专摘好的西红柿拿回家，我还照分菜不误！”人们“唰”地把目光都投向铁蛋爸，有的人不满着，有的人不以为然着，有的人幸灾乐祸着。铁蛋爸与晓明爸的矛盾由来已久，晓明爸的一席话无疑是导火索，一下子点燃了铁蛋爸的怒火，灼伤了他的自尊心，他将脚底下自己的一份菜一脚踢散，被踢开花的西红柿滚出了老远。他气呼呼地吐着粗气用两只脚和铁锹连扫带拨地把踢散的菜和铁蛋妈的那份菜一并堆拢到晓明爸的菜堆里，斜视着晓明爸讥讽道：“都给你！你老周家这下够吃了吧！”
晓明爸生气地质问道：“你啥意思？想做啥？”
铁蛋爸说：“我儿子就摘吃了那么几个烂西红柿，你就小肚鸡肠惦念个没完，生怕自己吃亏！”
晓明爸火药味十足地说：“是吃亏，咋啦！大家也吃亏！你以为你儿子就吃了几个西红柿吗？要不是你儿子差点吃死事情败露，我们还以为都是被鬼吃光的。偌大的一块西红柿地红果几乎都摘光了，还有脸说只吃了几个？哼！告诉你那不叫吃，而是叫偷！偷！懂吗？说不定你家的厨房里还有不少的西红柿哩！”
铁蛋爸怒发冲冠，当时气红了脸，恨不得把晓明爸的嘴撕成几瓣，“你血口喷人，狗嘴里从没吐出过象牙，姓周的，别想把针尖儿大的事捅成天窗大，没门儿！告诉你，待会儿姜经理可以带着人去我家掘地三尺，翻箱倒柜，房前屋后地搜查，若找出半个西红柿来我张铁柱带着老婆、孩子绕着大院挨家挨户磕头叫声祖宗不说，以后我全家下地只干活不拿菜！”
姜经理蹲在地沟边洗手看见两人针尖对麦芒地吵起来就过来劝开了，“都是一个单位里的人不要吵嘛，小孩子嘴馋可以原谅，老张没管好孩子也有责任，但老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