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影倾寒-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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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即噤声不语。

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地说：“我要结婚了。”

我低着头，没有看她。

江晓钰说：“今年以来公司欠了很多外债，这几个月爸为了公司的事情病了，爷爷因为爸爸的事情也病了，每天醒来都会叹气，我妈每天就只会哭，他说如果我嫁给他，他就能救公司，我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他。”

我没有说话，安静地听。

“我只能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而我爱的人偏偏要和别的女人结婚。”她语气有些落寞，“曾经我是那么的爱他，想给他我的全部，可惜现在的我什么都给不起，连追求他的勇气都是一种奢望，这些都是她害的，她对我来说简直是恶魔。”

我依旧默不作声。

“好几年了，我每一年都记得，今天是她的……忌日。”她唇齿颤抖着，继续说，“她死了，死得很干净，不是说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吗？她偏偏就死了，这是报应啊。”

我的心徘在世界的边缘，仿佛是期盼，我紧紧地盯着她，问：“她死了，你原谅她了吗？”

顿时，坐在我面前的江晓钰，神情变得恐怖森然。

如今原谅这词一点用都没有。我还问来做什么？

我不知如何是好，不敢看她，低着头：“江小姐，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我赶紧起身，只想逃离这里。

江晓钰叫住我，我定在原地，背对着她，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她的声音，七月暑气正上中天，她的话仿若寒冰：“如果你见到她，请转告一声，我……恨她，永远都不会原谅她。”

我的心一下子堕入了冰渊，寒冷得全身瑟瑟发抖，我头也不回，抬脚故作镇定地往外走去，走到她看不到的视线，我开始狂奔，一路飞快地跑，跑了很远很远。

从车窗往外看，天空有些灰蒙，路上的景色开始变得萧索，我知道汽车已经出了郊区。颠簸了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下了车后，我提着一大袋的啤酒，走进了义安墓园。

义安墓园的管理员阿伯还记得我，他跟我打招呼：“何小姐，两年不见了，去哪里了？”

我回答：“我在外地工作，比较忙，所以就没来。”

“你放心，这两年我都照你的吩咐去上香扫墓。”

“谢谢你了。”

“不用谢。”

我递了两瓶酒给阿伯就一个人走了进去。找到地方后，我把花摆放好，对着那张照片打了招呼，然后在墓碑的四周清理了一下杂草就在一旁坐了下来。

“砰”一声，我打开了一罐啤酒，对着墓碑敬了敬：“这么久不见，今天我们就不醉不归。”

四周风声缓缓地吹，已经是午后三点。

我又拿了一罐啤酒，猛地朝胃里灌，几瓶酒下肚，我才开始慢慢把话说开。

“你会怪我吗？这么多年了，你早就去投胎了吧，否则你一定会给我报一下梦的。”泪水顺着两颊流下来，嘴里有咸咸的味道，我和着泪水把酒一起喝下，“你放心，你妈身体不错，每个月我都会寄钱回去给她，二婶打电话来总说钱够了，叫我不要再汇这么多。”

“前年二婶家的媳妇生了个儿子，取名叫丁丁，我没见过他，我有几年没回去看你妈了，她肯定很想见你，可是……。”

我有些醉意，看着四周荒凉的景色，又灌了几口酒。

“我毕业后在一家杂志社工作，这两年工作比较忙，没有时间来看你，这里什么都没有，你肯定过得很寂寞吧。”

风有些凉，我缩了缩脖子，往墓碑靠了过去，睁着迷蒙的醉眼看着墓碑上面的照片，我乐呵呵地笑了：“这张照片不错，真好看。”

我又拿出一罐啤酒，撕开，喝了下去：“等我有了钱，我会实现你的梦想，用我这个身体、这双眼睛去替你好好地感受一下周游世界的美好，到时候你等我回来再一点点地告诉你听吧。”

我背靠着墓碑，目光朝远方的夕阳看去，红日西斜。

“这景色其实还是不错。”

手中的啤酒已空，伸手往袋子取，低头一看，脚边都是七倒八斜的啤酒罐，我笑了笑又撕开一瓶啤酒。

远处有窸窣的脚步声，慢慢地朝这边走过来。

我转头，睁着醉眼往脚步声看去，看来我喝多了，四周的事物都有了重影，连远处走来的人影都看不清。

脚步声仿佛加快了速度，一会儿已经走到面前。

我抬头往头上看去，正对着天空，面前好黑的影子。

我笑了，还没笑出声，整个身体已经跌入一个怀抱。

“是你吗？是你吗？”

他的声音非常颤抖，仿佛从胸腔里喊出来一样。

末了，他松开我，我看清面前的人，他正紧紧地盯着我。

我缓缓地指着他的鼻子，开始笑了起来，良久，满是酒气地嘴吐出几个字：“是你？雷小安。”

他惊喜地看着我，再次把我拥入怀里。

“真的是你，你没死……你没死……”

我被抱得呼吸有些困难，醉意迷蒙地说：“是啊，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偏偏躺在这里了。”

雷小安放开我，目光一直看着很火热。

我没有看他，移开目光，捡起他带来的小菊花，乐呵呵地笑：“她喜欢百合，不是小菊花。”

他不理我的话，摆正我的脸，紧紧地直视我的眼睛：“六年了，自从我知道你出事后，我一直不相信你死了，每年的忌日我都会来拜祭，希望能出现奇迹，让我看见你，没想到你真的出现了，这些年，我想你都快要疯了，以晴。”

不知是他哪一句话刺激了我，我激动地推开他，眼泪如泉涌。

“你胡说，我不是江以晴，她早就死了，她早就躺在这里，我是何紫风，何紫风……”

他不理会我，抱我入怀，拍着我的背，安慰地说：“你说不是就不是，无论你是谁，我只要你好好地活着。”

我哭着拍打他的胸膛：“你们凭什么要我好好活着，你是，她也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我活下去，他们不会原谅我的，我是这个世间上最恶毒的人，我该死，如果可以，我希望躺在这里的人是我，而不是她。”

哭累了，我停下打闹，安静地坐在地上，紧盯着墓冢。

“雷小安，你知道吗？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她应该有美好的未来。”我转头，自己扇自己耳光，“江以晴算什么，凭什么值得她这么付出生命。”

雷小安抓住我的手，紧张地抱着我：“你要打就打我，你所有的过错我都愿意为你承受，只要你平安，我什么事都会为你做。”

我摇摇头，想拒绝他，可惜身体很累，醉意越来越厉害。

突然雷小安说：“有人来了，我要走了……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雷小安匆匆地跑了，我整个人立刻趴在地上，像一条软趴趴的虫子，双手支撑着想爬起来硬是不成功。

过了一会儿，有两道人影先后走了过来。

我抬头看看天空，已经接近天黑了。

旁边有人蹲了下来，我看了看他，呵呵……我肯定醉得不轻，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但是清晰地声音从头上堪堪地传来：“你怎么趴在地上？”

我凑过去，他正皱着眉头看我，我想扯出一道笑容，可是已经没有力气，所以我直接省掉：“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起来先。”

我试了几次，手脚无力，果然像一条虫子。

抬头见他雷打不动地看我笑话，我顿时发怒：“你不会帮我一下吗？”

他反倒笑了：“这是你自找的，跟我没关系。”

我骂：“你忘恩负义，见利忘义，亏我还收留你，你就这么对我……”

突然，一个天旋地转，我发现自己腾空离地，整个人落入一个温暖地怀抱里。转而我瞪着面前的人，紧张地问：“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明明是你要我帮你，现在又要我放你下来，你说我应该怎么做？”他说完后，对旁边的老伯说，“剩下的麻烦你了。”

面对他的问题，我被酒精糊了脑袋，一时转不过弯，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抱着我走出了很远的距离。

我开始撒起酒疯，死活不愿意，双手使劲地抓啊抓，他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气急了，张口朝他的肩膀上咬去，等我觉得懊悔的时候，我已经被扔进一个狭小的空间，我迷糊地往四周摸来摸去，才知道我已经坐在车里面了。

再一看，他已经坐在我旁边，顺手把门给关上，对着前面的司机说：“开车。”

我睁着一双醉眼，正好看见他黑着一副面孔，没有看我，大概是我撒酒疯把他咬得疼了吧。我开始像一只小猫一样，双脚并用往他靠过去，大胆地伸手抱住他的腰。

嘴里亏欠地说：“萧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没有推开我，抬头一看，他的脸色似乎好了。

我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抱住他，他的身体很温暖，一时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我的泪莫名地落了下来。喃喃地说：“我很坏吧，萧翊，你也觉得我很坏吧……今天在医院我见到爸爸了，晓钰明明知道我就是她，她却偏偏说她恨我，永远不会原谅我……”

黑暗袭来，我呜咽着睡去。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美丽若只如初见（4）
好累，头很沉，我转了个身换个姿势，然后抱住一个暖暖的物体，很舒服，睡了一会儿，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双手开始不安地来回摸了摸。

一道懒洋洋地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被吓得突然睁大了眼睛，正对上一双明亮的眸子，他朝我露出了一道暧昧地笑容，我惊疑地再看一下自己双手的位置，他半敞着胸膛，我的双手正搭在上面，脑袋混混地想起刚刚好像在上面摸来摸去，想到这我当即想吐血。

下一秒，我大声地喊了出来，抬脚想往他踢过去。

说快不快，我整个人已经被人环抱着，直接把我的动机一下子给切断了。

他暖暖地声音在头上响起：“你别想再把我踹下床去。”

我顿时觉得脸红了。

这么暧昧的话，竟然在我们之间发生，感觉四周的一切都凭空消失一般，只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越来越快。

过了一会儿，他松开我，侧躺面对着我闭眼假寐。我的视线开始安静地盯着他的脸，仔细地瞧他的五官，慢慢地竟然失了神。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四目相接，我霎时又红了脸，飞快地转过头，视线胡乱地往四周看，见窗外阳光明媚，有几缕阳光透过窗帘缝照在地上，我惊呼一声跳了起来。

我对躺在床上的人说：“我这两天要去一个地方，你自己看着办吧。”

正想去准备洗漱，忽而，萧翊从后面拉住我。

还没等我回头，他的头已经凑过来了，对着我的耳朵吹着暖暖的气，继而问：“去哪里？”

“不关你事。”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翊松开我的手，准备往回躺，知道他不打算说，我心中一气：“哼，你不说，我也不说。”

谁知他却说：“你不告诉我也行，带上我去。”

我反驳道：“给我理由，凭什么让我带你去？”

听到这，他朝我笑笑，然后慢慢地解开上衣的扣子，随着扣子被解开，一些肌肤渐渐地出现。

我吓得当场用手遮住眼睛，惊讶地问：“你干什么？”

他的语气很无辜：“我在给你理由，不信，你看。”

我不敢看，可是脑里闪过他刚刚露出的一些光洁的肌肤，心里开始痒起来，抵不住心中的诱惑，手指开始慢慢地露出缝隙朝前面看去。

真是好身材呐！

再看一眼，哎，连皮肤都那么好。

我又认真看过去，却见在他的肩膀上有几道红红的划痕，还有一个红红的牙印，顿时觉得下手的人真是可恶，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我问：“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听我这么问，他的眼神开始变得委屈：“你不记得了吗？昨天下午我好心送你回来，你却这么对我。”

呃……我记得我去义安墓园，然后喝了很多酒，之后就不记得了。

他身上的伤口不像自己弄的，想了想，恍惚好像记得自己有行凶的画面。于是，我得出结论，可能真的是我做的。

于是，我理亏地问：“你想我怎么补偿你？”

他开始穿上衣服，一脸得逞地说：“这两天无论你去哪里，都要带上我。”

我语塞，无奈地回头。

“还有，以后不许喝酒，免得你再次借酒行凶。”

简直是希特勒，我气呼呼地跑去厕所。

登上了长途汽车，车渐渐地驶离Z市。

坐在旁边的萧翊已经闭眼休息，我也觉得有些困倦，侧过头准备睡一会儿。

等我醒来时，车窗外的景色已经是高高的山，密密麻麻的树木，我往外面看了很久，不知道车行驶到哪里。

我收回视线，往旁边随意看一眼，萧翊早已经醒了，他正拿着手机，聚精会神地看。

想到这，我心中气恼起来，一把抢过他的手机，质问他：“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他抬起头看我，耸耸肩，反问：“你就那么关心我吗？”

我顿时哽住。

我关心他？

我怎么会关心他？

不会，不会。

最后，我得出结论，肯定不会。

我把手机还给他，不屑地说：“想得美，我才不管你。”

听我说完，萧翊没有说话，他拿回手机后就不再看，脸色有些深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最讨厌他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我扭头不理他，肩膀挨着车窗，眼睛看着外面飞快闪过的景色。

过了很久，客车里面很安静，虽然我睡醒不久，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下哈欠。收回视线，看了一下旁边的人，他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头朝我这边慢慢挨过来。

此时，我心中还有气，想推开他，客车突然震了一下，他的头已经完全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侧过头观察他，他紧闭着眼睛，像是有什么烦心的事，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正如我的过去一样。

于是，我渐渐释怀了，抬手抚上他的眉头，轻轻地抚平，末了，他的脸上浮现了一丝隐若可见的笑意。

到了终点站后我们转乘面包车往村路驶去，一个小时后才进了村里。

这是我第二次来这个村子，第一次是六年前，时隔这么多年，村子里的房屋还是那么朴素、古老。

虽然我对这里非常陌生，可是那间小屋子的位置我还是记住了。两人手里提着几大袋东西，沿着小石子路，绕过树林，我们就到达目的地了。

在屋外我见到了隔壁家的二婶，她揣着竹篮刚好走出门。

我迎上去叫她：“二婶。”

二婶年过五十，两鬓的发丝已经发白，头上盘着农村妇人的发髻，她抬眼看我，仿佛认不出我：“你是哪位？”

我回答：“我是紫风。”

报了姓名后，二婶又看了我两眼，继而高兴地拉着我说：“你是阿风，真是越来越漂亮，我都认不出来了。”

我笑了笑：“还不是老样子，二婶你近来好吗？”

“当然好，丁丁现在两岁了，都会喊人了，阿风，你回来之前怎么不事先通知一声？”

“我刚好出差，顺便回来看看。”我问，“二婶，我妈呢？”

“她在屋里，你随我来。”二婶一边拉着我往屋里走，一边朝里面喊，“何妈！你闺女回来看你了。”

我们刚走进大厅，就听见房间里有声响，过了一会儿就走出来一个妇女，她拄着小拐杖，慢慢地踱步出来。

这个妇女就是何妈，六年前，她患了眼疾，动了一次手术后，眼睛看东西都不太清楚了，加上年纪大，视力退化得厉害，现在只能靠拐杖走路。

我快步迎上去，握住她的手，她摸了摸我的手，激动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