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计-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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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皓卿望着车外迅速倒退的车流，突然疲惫至极地说：“回去吧。”
在宋唯明无微不至的悉心照顾下，何佳喜的伤恢复得很快，没多久就可以下地走动了。
手上的伤好得就比较慢了，指甲一点点长出来，狰狞血红的甲肉也慢慢恢复成粉嫩的颜色。
宋唯明每日亲自下厨做些好吃好喝的东西，天气好的时候总是劝她多出去走走，想方设法要把佳喜养回以前健康明丽的样子。
何佳喜伸出手放在宋唯明的膝盖上，任由他小心翼翼地拆开纱布换上药。
宋唯明轻轻吹了吹，高兴地说：“伤口长得差不多了，再过两天就能和以前一样拿手术刀了！”
何佳喜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望着新长出来的指甲怔怔地发呆。
宋唯明发现了她的沉默，摸了摸她的头发问：“在想什么呢？”
何佳喜看着这个至交好友关切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从出事以来的第一个脆弱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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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明，我、我……我一想到手术刀，就会不自觉想到光头，他就死在我面前，死在我最爱的手术刀上……”
何佳喜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痛苦地低下头：“我每晚都会做梦，梦见他被我一刀划断了颈动脉，鲜血喷了我一脸，他睁大双眼，死不瞑目……”
宋唯明将她揽在怀里，心疼地拍着她的背安慰她：“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你也不是故意要杀人的，佳喜，你知不知道他生前害了多少人？你这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有什么可内疚的？”
佳喜摇了摇头，她自我催眠了很多回，可是每晚还是会被噩梦惊醒。
宋唯明温柔地扶着她的肩膀，对上她有些无措的双眼，叹道：“我知道你心里的痛苦，可是佳喜，难道你要为了一个罪有应得的人放弃自己的梦想吗？你为了这样的人，放弃救治更多无辜的人，这样就能让你心里好过些？”
何佳喜靠在宋唯明的肩上，喃喃地问：“如果，我再也不能拿手术刀了，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当然会了！”宋唯明笑着说，“你要就这么放弃了，那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视手术如命、死不认输的何佳喜了！”
何佳喜闭上眼，靠在宋唯明身边永远让她觉得安心和平静。
宋唯明认真思索了一番问道：“要不我联系一下医院，过两天你手上的伤痊愈了，就上几台手术练练手？”
“不要！”
何佳喜抬起头，坚决地摇了摇头：“谢谢你了，可是我现在没办法进手术室……唯明，我需要点时间，我、我现在真的做不到！”
佳喜说着说着，一向光彩照人的明亮双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一脸惶恐。
“唯明，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自己一直这么下去，可是现在我真的还没准备好。”
宋唯明怜惜地望着她，佳喜居然为了一个慕皓卿将自己弄成这付田地，让他心里不断涌出对慕皓卿的怨愤。
宋唯明叹道：“你这样，真让我担心……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何佳喜偏过脸，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说：“快过年了，我想等过完年，去西部当志愿者。”
宋唯明一惊：“你真要上山下乡？”
何佳喜淡淡地笑起来：“那样不是很好？N市最近这么不太平，慕家那三个儿子斗得正凶，我出去正好可以避避风头……而且去支持医疗卫生事业，陶冶下自己，说不定等我回来就能再上手术了！”
宋唯明知道佳喜决定了的事很难改变，只好徒劳地说：“可是那里环境太恶劣了……”
“N市是很繁华，可比起那里的简单淳朴，又好的了多少！”何佳喜安慰地握了握他的手，“放心，有什么事我会给你打电话，我不会死撑着的！”

走为上计（四）

何佳喜本来不打算声张出去的，可宋唯明还是把她要远行去当志愿医生的事情告诉了顾陌她们。
于是爱凑热闹的二喜和方晴便吵吵嚷嚷地要请佳喜大吃一顿为她践行，佳喜架不住她们的热情，只得无奈地答应了。
考虑到佳喜大病初愈，不适合吃生猛海鲜等东西，大家商量了一番就将地点定在了一家非常有名的素食斋。
五个好朋友，其中三个都已经嫁为人妇了，谢春红也有了着落，和N市有名的商业巨头易小将军感情日渐稳定，只剩下何佳喜，落得满身是伤还独自一人。
好在宋唯明也陪着来了，全程体贴温柔，让何佳喜不至于因为单身一人而难堪落寞。
谢春红坐在佳喜身边，跟她喝了杯酒说：“佳喜，你至于么，居然放着大好前程不要，跑去做什么无国界医生？”
顾陌鄙夷地看了这个有名的花瓶一眼，嘲讽地说：“什么无国界医生，是志愿者而已！哎我说春红，你平时能多抽点时间读读书么？真是胸大无脑一点常识都没有！”
谢春红笑眯眯地望了眼身边尽职尽责帮自己挑菜的易回，说：“呐，顾小陌嫉妒我长得漂亮，还骂我！”
易回平静地抬起头，视线缓缓地移到顾陌身上，冷而淡地看了她一眼，语调毫无起伏地说：“别生气，你的确有被她嫉妒的资本。”
谢春红似笑非笑：“哦？”
易回细心地将菜中春红讨厌的葱丝挑干净放到她的碟子里，说：“36D不是每个女人都有的，你要体谅一个搓衣板此生无望的心情。”
顾陌脸色一黑，怒火中烧地瞪着身边袖手旁观的夏启明：“人男朋友都欺负到你老婆头上了，你还不帮？”
夏启明无奈地笑笑，对易回抱怨：“你要讨好春红也不至于拖我下水吧？”
易回淡淡地开口：“你的新项目是我投资的，顾家这次合作的对象也是我。”
顾陌和夏启明被狠狠一噎，惹得大家笑了起来。
方晴抱着宝宝，不解地问：“佳喜你为什么非要去那种深山老林啊，条件艰苦就不说了，还挺危险的，你一个女孩子跑那么远，也太不让人放心了。”
二喜在一旁猛点头：“是啊，姐姐，那地方不是人呆的，你去了，两个月之后保证成一出土文物，爹妈都认不出来你了！”
何佳喜啼笑皆非：“哪有那么夸张，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又不是去灾区、战地……再说，野战医院可比这危险多了，我不是照样好好的！你们别瞎操心，我可不是一个人去，这一批同行的一共有三个医生，两个教师，还有几个工程人员去固坡修路。”
顾陌皱了皱眉：“固坡修路？你到底是去哪儿？”
何佳喜说了一个长长的地名，众人都一脸迷茫地摇摇头。
佳喜笑道：“说实话，这地儿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放心，有一个工程师已经跑过那里，对路况挺熟悉的。”
大家也就不再多说，嘻嘻哈哈地又转到其他地方去了。
席间，服务员上来特色甜羹，端给方晴的时候，宝宝捣蛋，手臂一下子挥到服务员胳膊上，结果一个不小心，一盅汤水全部泼了出来。
方晴惊叫一声，连忙伸手护住怀里的宝宝，汤水都洒在了自己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员手忙脚乱地一边道歉一边给她擦拭。
夏启明迅速站起来，一把拉开服务员，从方晴怀里将宝宝抱了过来，皱着眉毛关切地问：“怎么样，晴子，有没有被烫到？”
陆昕拿起纸巾给她擦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转而温柔地对方晴说：“还好衣服穿得多，老婆，要不要我陪你去洗手间洗洗？”
方晴安慰了惶恐的服务生几句，笑着说：“没事的，夏启明你帮我看着陆阳，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他，吃个饭也不老实！”
说着便和陆昕相依相偎着离开包间。
夏启明抱着宝宝坐回原来的位置，捏了捏他肉呼呼的小脸，笑着安慰：“小阳阳别怕，回头叔叔帮你求情！”
陆阳小宝宝眨了眨眼，皱着眉说：“你帮我求情干嘛，放心好了，我老爸会挺我的，老妈被老爸吃得死死的，老爸只要把妈妈拖回房间去，第二天老妈一定不会下床，肯定天下太平！”
众人都只当童言无忌，齐声大笑起来。
顾陌冷冷地瞪了一眼陆阳，伸出手假装揉他的脑袋，却趁机暗暗掐了他几把。
陆阳背着众人冲顾陌露出一个鄙视的表情，眼神里分分明明写着“自己男人都抓不住，还要我来清理”的意思。
没多久方晴和陆昕就回来了，夏启明将宝宝交给陆昕，忍不住关心到：“晴子没事吧？”
方晴摇了摇头：“手臂有点红，没有大碍。”
顾陌重重咳了一声，温柔一笑说：“启明，我想吃那个，我够不到，你帮我夹一点。”
夏启明于是被转移了注意力，帮顾陌夹了点菜。
一番吃吃喝喝之后，大家便两两离开了。
何佳喜深深呼吸一口冬日清冷的空气，立马觉得神清气爽起来，这么些天以来的抑郁之气也仿佛被吐了出去。
何佳喜望了眼阴沉沉的天空，笑着说：“看样子要下雪了。”
宋唯明替她围上厚厚的围巾，点点头说：“是啊，过两天就是春节了，下场雪正好可以增加些气氛。”
何佳喜和宋唯明肩并肩往回走，边走边聊，两个人仿佛回到了国外相依相伴的时候。
“明天我再去陪你买点东西吧？”
何佳喜摇摇头：“不用了，东西都准备好了，明天我想好好休息一下，后天一大早的车，我怕到时候又累又困起不来。”
宋唯明想了想，犹豫很久还是问了出来：“真的不告诉他了吗？走之前再见一面吧……”
何佳喜微微苦笑：“不了，既然决定要离开，何必多那么些有的没的。”
“可是……”
“别可是了！”何佳喜笑着嗔骂，“也就只有你把我当成小女人！好了，你就别为我操心了，我有自己的打算！”
宋唯明无奈地叹口气：“算了，随你开心就好！”
顾陌坐在车上一路无语，不管夏启明说什么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夏启明不知道她的心情为什么又不好了，只觉得最近顾陌的心思是越发难以捉摸了。
夏启明停下车，绅士地想帮顾陌解开安全带，却见顾陌已经利索地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夏启明讪讪地缩回手，将车子停好，才进屋去了。
顾陌一言不发地就要往自己房间走去，却被夏启明拦住了。
“怎么了？”
夏启明拉着她的手臂，关心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看你不太高兴的样子？”
顾陌冷冷地抽出手，眼神几变，最后淡漠地看着他，语气波澜不兴地说：“夏启明……”
这是顾陌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称呼夏启明的全名，让他的心里突然有种不太舒服的别扭感觉。
“夏启明，虽然我们现在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你起码也要顾及下我的感受吧……即使不顾及我，作为一个男人，你至少照顾一下自个儿的面子，别净做些让自己掉份儿的事情！”
这话说得很难听，夏启明脾气再好也不由皱起了眉。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顾陌冷笑，语气中带着丝丝嘲讽，“连陆阳那丁点大的孩子都看得一清二楚，你还想瞒着谁？夏启明，方晴已经嫁人了，还有了孩子，一家人幸福美满。她的生活里，你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主角，又何必要为难自己硬是成了别人的炮灰呢？”
“你胡说什么！”夏启明恼怒地瞪着她，“我看你是太敏感了吧……顾陌，你从小的遭遇，你的家庭，这些让你心里有阴影我都可以理解，可你没必要把每个人都想得那么复杂！晴子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关心她有什么不对？”
顾陌心里勃然大怒，面色却越发沉静冷漠。
“你是想说我长歪了？夏启明，我告诉你，我顾陌走的路是没你一帆风顺，可我绝对比你健康正常，至少我不会爱着已婚人士，不会把自己弄成一幅没脸没皮没尊严的下作模样！”
“你——”
“你关心朋友没错，可你那眼神动作神态，那点没出格？哪里像是对朋友的关心？人家老公还没说话呢，你倒好，巴巴地凑上去嘘寒问暖……夏启明，我真觉得丢人！”
夏启明被顾陌骂的体无完肤，毫无还嘴之力，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最后恶狠狠地挤出几个字：“嫌丢人，离婚好了！”
顾陌脸色霎时大变，不可置信地瞪着夏启明。
夏启明突然觉得有种隐隐的畅快，虽然明知道不该，却在看到顾陌为这一句话摇摇欲坠时而病态地觉得窃喜不已。
顾陌眼神一点一点绝望下去，轻声说：“可、可我们还没到约定的期限……”
夏启明镇定了下来，轻描淡写地回击：“可我不是让你觉得丢人了吗？”
顾陌平静地看了他良久，突然一笑，冷冷地说：“好，随便你！”
说完，不管夏启明还要说什么，大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将门关得震天响。
夏启明突然有些慌乱起来，手足无措地在顾陌门口徘徊了很久，终还是无奈又忐忑地回到自己房间，只盼望着顾陌还和以往一样，生气睡一觉就好了。

走为上计（五）

第二天，夏启明特意起了个大早，轻手轻脚地做了顿极其丰盛的早饭，期待顾陌看到之后可以消消气。
夏启明将早饭摆上桌，就坐下来一边等她起床一边翻看报纸。
十六版的早报被从头翻到尾，连夹缝中的广告都一个字一个字看完了，顾陌的房间还是一点动静也无。夏启明不由纳闷了，扫了眼墙上的挂钟，犹豫片刻，放下报纸站起来，轻轻敲了敲顾陌的房门。
没人回应，夏启明又加大力度敲了几声，还是无人应答。
夏启明皱了皱眉，边敲边喊：“小陌，小陌？起床吃饭了？”
夏启明拧了拧把手，才发现门没锁，推开一看，床铺整理得一丝不苟，哪里有半个人影。
夏启明着慌了，进屋四处打量了一番，这才确定顾陌昨晚就离家出走了。
夏启明连忙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顾陌，听到的是机械冰冷的提示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没办法，只好打给家里问问情况。
“喂，妈，顾陌今天有没有回家？”
夏太太刚刚结束晨练，这会儿正在吃早饭，闻言奇怪道：“没啊，她没和你在一起？”
夏启明头大地敷衍她：“没，她一早出去了，手机没带，我昨个儿听她说要回家看看，以为她跟你在一起……”
夏太太不甚在意地说：“看来她回娘家去了吧。”
夏启明可不想打电话到顾家去，顾家那些人，可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没什么心思吃早饭了，夏启明换了衣服就匆匆要出门，在玄关处却猛地一顿。
鞋柜上放着一只花瓶，下面压着一张纸。
夏启明抽出纸条看了看，清隽飘逸的字体映入眼帘。
夏启明心头突然涌上一股不言而喻的滋味，原来顾陌竟还写得一手好字，由此可见他自己从没真正了解过她。
“我出去散散心，过些天再回来，不要找我……算了，估计你也不会找我的，就这样，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夏启明有些泄气地坐在鞋柜上，心里有种恐慌的感觉一点点弥漫上来。
一直以来都是顾陌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边，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以为她这样是理所当然的，可如今，她突然消失，竟让他有种不知如何下手的感觉。
夏启明想了想，不由自主地掏出手机给她发了条短信。
“后天是春节，记得一起回家过年。”
顾陌没有跑很远，马上就到春节了，她也不好意思去朋友家里打扰，加上春运期间一票难求，也只能去相邻的小城里散散心而已。
顾陌原本计划一个人的，没想到好巧不巧遇到写生的顾忆，在他的死缠烂打下，只好带着这个拖油瓶。
晚上回到小旅馆，顾陌姐弟两人的衣服头发上都积了不少雪，店主老实厚道，为人非常热情，立马拿来干净的毛巾让他们去洗个热水澡，免得回来感冒。
顾陌洗完澡出来，忍不住翻出手机开机，看到夏启明的短信不由心里又恨又怨，失落无比。
顾忆冒了出来，瞅了瞅手机笑着打趣：“姐夫管得还真是严，这才刚出来就找借口让你回去了……啧啧，那么离不开你啊，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顾陌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