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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级危楼-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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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夏也觉得吃惊。她本来以为陈得愿会长成那种全身钉满亮晶晶耳钉鼻环的街头小混混,哪知他现在精瘦,一脸老实木讷。
“呃,快请进。”陈得愿还是不习惯喊她,往旁边让了一让,招呼她进去。
沙发上坐着陈晋和蒋明月。之夏没让自己酝酿情绪看清楚他们的容颜就喊了一声“爸,妈”。等再过一会彼此礼数招呼周到了坐下喝茶,之夏才知道自己这个的决定多么正确。
八年的时光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更为深刻的痕迹。陈晋动作迟缓了,头发也灰白了,而蒋明月居然开始戴老花镜了。他们对女儿的到来看得出来由衷地高兴,不过那种高兴到了顶峰,也比不上他们不时看陈得愿一眼那种溺爱痛切。而且他们与女儿沟通交流的技巧也丝毫未见长进,客气周到得不自然。之夏努力了一会,还是觉得无法跟他们达到一种亲近的,哪怕像亲戚的感觉,就尽量减少叫爸妈的机会。
聊了会天之夏才知道,陈晋现在还在跟朋友合伙做生意,而蒋明月倒是退休了。陈得愿大学没考上,就上了技校,现在做司机,挣得也不少。
“这次婚礼的车都是名车,我朋友开的。”陈得愿听到说自己,在旁边郑重地补充了一句。之夏笑了笑,不免又说了几句客套话。
婚期迫在眉睫,留给他们叙旧的时间也不多。一家人很快就忙开了,之夏不愿意父母奔忙,就主动把打点细节的事情都抓到手里。陈得愿倒无所谓,蒋明月和陈晋还有点迟疑,怕之夏累着。可是看之夏做事有条有理,过了一会他们也不再说什么。
第二天陈得愿亲自去接陈守中和苏阑过来。之夏在家里帮蒋明月布置好给老人的房间,又跟陈得愿请的伴郎伴娘还有一帮帮忙的朋友敲定细节,最后去订了餐馆一家人吃晚饭。
期间她见到了准新娘子,很骨感,皮肤有点黑,乍一看有东南亚风情,完全不是陈得愿以前喜欢的丰满白皙类型。这样的女孩挺打眼,又听说在商场工作,之夏原本觉得她一定精灵古怪,一交谈才知道她果然如陈卓所说,十分单纯乖巧。准新娘也挺喜欢之夏。两个人比较投缘。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卓夫妇也到了。一切都很完满,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准新娘子作为旁观者满腹疑惑,为什么这一家人对姐姐像对客人一样,亲热里又明显分着彼此。这疑惑很快就随着她对于即将到来的婚礼的期盼而被抛在脑后。
接连忙了两天,婚礼头一天简行一也赶到了。陈家见了他十分满意,陈守中还说:“之夏这孩子一向聪明,嫁得好。”
之夏偷偷打趣简行一:“你看,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简行一看着她微微一笑,用力握住她的手,之前的龌龊烟消云散。本来也是,他这样涵养好的人,绝对不会在这样大的场面给之夏没脸,之夏又主动示好,夫妻俩婚后最大一次争执就这样顺理成章地解决了。
夜里告辞的时候,之夏本来已经走到门外,又想起自己的手机还放在窗台上。陈家住的是一楼带花园的房子,她不想打搅老人,就从花园里绕过去取。爷爷和母亲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只听见蒋明月说:“爸,早点休息吧。一切都打点好了。”陈守中说:“嗯,明天可不要出任何岔子。”
蒋明月笑道:“不会的,家里那么多人帮手,之夏又那么精细。”
陈守中沉默一会:“希望吧。你别说,我本来也跟你们一样担心,怕这个孩子又多想,借着婚礼的机会……现在看,倒真不像。”
霜一样的月光洒下来。之夏悄无声息地取了手机,慢慢地后退出去。在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停了一停,举头看着天空中一轮皎洁的明月,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如果陈晋他们有机会看到,一定会吓到,以为多年前那个行事诡异乖张的少女又回来了。
但是之夏心里并没有特别的情绪波动。只是这月光太像清凉的水流,令她片刻驻足罢了。
这个世界不过如此。八年前那个下午她仰面倒下的时候,很多事情已经不再重要。现在的之夏断然不会因为偷听到的这只言片语就完全否定父母。听说人年纪大了,就会特别顾念亲情。当年的陈晋蒋明月不见得对女儿完全没有感情,那么今天表现出来的应该是情真意切。只是年纪大的人更为多疑谨慎,陈之夏有过前科,他们心存疑虑也不为过。
反正以后也不会常常见面,就当远房亲戚偶尔走动就好,那么挂心做什么。陈之夏把手机放进包里,轻轻带上门,朝等待自己的丈夫大步走去。
婚礼进行得一切顺利。一点小小的风波是由陈卓的太太张小莉引起的。她那天刻意打扮过,本身底子也好,又穿了一身鲜红,路过的宾客几次错认她为新娘子。偏偏她因为怀孕在婚礼当中不断地做出各种要求,一会要喝水,一会嫌花太香,甚至要求音乐声小点,惹得很多人不得不分心去照顾她。新娘那边的伴娘十分不满,私下嘀咕这女的是不是来抢风头。
之夏旁观,倒觉得甚是有趣。偷偷看了陈守中陈晋的脸色表情,不免忍俊不禁。
晚宴时之夏走出来,照看在门口迎接宾客的新郎新娘。正是黄昏时分,路的尽头晚霞流光溢彩,呈现惊心动魄的美感,而身后是众人觥筹交错的热闹声。之夏一时心有感触,站了片刻。却突然觉得如芒刺背,好像有个人在远远看着自己。她猛地转身,只见花坛里的芍药开得蓬蓬勃勃,随风摇曳,哪里有什么人影?
也许是这几天累到了,之夏左眼皮直跳。婚礼还没结束,简行一就问她:“你是不是太累了,脸色不太好看。”她只是摇头。当晚回宾馆倒头就睡,第二天一早起来跟家人告别又赶飞机,在机场的时候她实在撑不住靠在简行一的肩上小憩。
简行一随身带着电脑,趁妻子睡着打开来检查email。不想QQ也同时自动登录,刚一上去就有人给他发了个消息:“你终于上线了,这两天一定忙坏了吧?要注意身体,别让我担心。”
他吃了一惊,立刻关掉窗口。之夏还睡得熟,应该什么都没看见。他轻轻地把她挪好靠在椅背上。她睡得天昏地暗,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表示不满,很快呼吸又均匀平缓。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小朋友在一边吵闹,之夏没法继续睡下去,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坐起来。简行一还没回来。她扭头到处看了一圈,见他在一个角落里打电话。虽然隔得远看不清楚表情,她还是能从他的身体语言判断那绝对不是他处理商务时的样子,专注而锐利,相反,他此刻心情不错,甚至有点温柔。
之夏默默地注视他,表情一点没有变化。
有人说,家养的狼只要尝过血腥,野性就会复苏。那么蛰伏隐藏在血液里多年的敏锐直觉,和残酷霸道,会不会有朝一日重新觉醒?
回想自己的一生,如果要评出对自己影响最大的女性,陈之夏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方严严。她和陈卓给她的温暖,以及之后的伤害,还有从她身上学到的教训,都让陈之夏刻骨铭心。
她曾经辗转打听过方严严的消息。听说她也再婚了,对方是个离异的男人,还带着个十多岁的女儿。婚后不久她就怀孕,生了一个儿子。一家四口的生活想必不会简单,不过比起陈卓焦头烂额地想要孩子,真不好说他们俩谁更幸福一些。
婚姻的作用,不过是把曾经的爱情转化为亲情。从陈卓和方严严的婚姻里,之夏这么总结。那么如何用亲情维系婚姻呢?一般人都会觉得亲情可贵,难以从生活里剥离,所以面对新的爱情会坚守阵地。也有人并没把亲情看那么重,一有诱惑就开始憧憬新生活。
简行一会是哪一类,之夏并没有把握。
最近做梦的时候,她老梦见一个女人对着自己放声尖叫,醒来后她想了又想,确定那是盛怒下失态扭曲的方严严。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看见自己这么狰狞可怕的样子,可是当年的方严严一定是控制不住吧,之夏想,因为她也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
简行一没有回来的时候,她会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想心事,好像有人拿着一把小钻子,在钻着她的心脏,钻到深处,疼得她缩成一团。房间里回响着奇怪的声音,并不是哭泣,而是一声又一声的干嚎。陈之夏捂住耳朵,却阻不住那声音,她站起来,抓起手边的花瓶往地上狠狠一掼,晶莹的碎片飞溅开来,甚至有一片溅到了她的眉上,划出一道伤痕。
简行一回到家见了,不免吓一跳,要来看她的伤势。她把头一偏,说没有关系,只说自己不小心把花瓶摔碎了。简行一也没有深究,替她涂了酒精,贴了一个小小的创可贴。之夏还开了一个玩笑:“明天去上班他们会不会以为你对我家暴了?”简行一瞪她一眼。
他去书房继续工作,之夏留在卧室写日记。页面洁白光滑,软滑的笔尖却无处可落。她该说什么呢?告诉他什么?她痛苦,因为被背叛?她放下笔,从书架上抽了一本鲁迅全集读着,看了一会简行一走进来,探头看封面,讶然问:“怎么看鲁迅的书也会哭?”之夏胡乱抹了眼泪:“你不懂的。”
陈之夏开始揣摩简行一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这几年他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公司上,经营家庭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但是只要在家,他算是体贴温柔。她突然发现,他做事周到,成熟稳重,完美到没有个性,也基本上可以称作无趣。之夏怀念少年时他偶尔锋芒毕露的瞬间。不过这一切也许起源于之夏本人对他俩生活的参与性不够高。她不了解他在外面做事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整天在忙什么。
太稳定的生活不见得是件好事。可是之夏也厌倦动荡刺激。真是两难。
她躺在床上,觉得说不出的疲倦,每根骨头都想罢工。活着就是这样累。但问题是,她想不想失去简行一?答案是不。那么她就得战斗。
方严严当年赢得漂亮,值得借鉴。可是她有两个法宝,一个是孩子,一个是掌握财产,可惜之夏都没有。她坐起来,抱着被子,决定了一件事,至少她要先搞清楚他们在干什么,那个女人是谁。
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开始留心简行一的行程表。有时可以看到他的PDA,有时可以打电话去跟他的秘书聊天。通过这她确定了一件事,这个女性很有可能跟他工作上有关联,否则他行程这么紧,又那么守时,两人相处的时间必定很短。
她告诉简行一这两年房市好,单位上分房,不如再买一套当作投资。简行一答应了,她要来他的身份证,拿着去移动大厅说丢失了密码,要求查电话清单。然后做了一个简表,把他最常打的电话根据频率总结出来,又找到那天他们在机场时间段内给他电话的号码。这个号码果然经常同他通话。之夏心念一动,想到自己出差那次简行一曾经有次用家里的电话打过两个小时,她又查了一次,果然是打给那个号码。而且他并不止一次拨过这个号码,包括自己去陈得愿婚礼期间。
她看着电话单,明明手在颤抖,心里却突然平静了下来。总是愚蠢地抱着一丝侥幸,到头来,还是如风里的蜡烛,瞬间熄灭。可是在这彻底的黑暗里,她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该做什么。原来这么多年,她对他和他的家庭有了这么强的依赖。孑然一身的陈之夏离开简行一,就算有钱,青春也尚未结束,该去向何方?她曾经天真地以为,经历过这么多,他们会把过去绝口不提,相濡以沫,平平淡淡,一辈子到老。她以为,他们之间,不仅仅是相爱,不仅仅是男女之间的激情。
原来,还是不够。原来,她还是没有做对。
他很晚才回来。之夏问:“晚饭吃什么啦?”他随口答道:“公司对面那个牛肉面大王吃的。”之夏笑笑。整个下午,她都坐在那家牛肉面大王里,亲眼看着他不到六点就开车绝尘而去。
她去厨房煲汤,回来经过他的书房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她怔了几秒才敲门进去,刚好看到他匆忙地摁灭烟头。她把汤端到他面前,疼惜地摸摸他的脸:“怎么开始抽烟了?你最近好像特别忙特别累。”他叹口气:“这是最大的一个项目,疏忽不得。”“跟什么公司合作?”他漫不经心地答了一个名字。
他很捧场地把一大碗汤都喝光了。之夏自己也在一边喝了一小碗。她慢慢啜饮,不时抬头看他的侧脸。挺直的鼻梁,弧线严厉的唇,旧日英俊少年轮廓依稀可见。她骤然湿了眼眶,痛得无法呼吸。改掉一系列恶习后的陈之夏,现在只不过是个柔软脆弱的普通妇女。
他很习惯地把碗往她那里一推:“你先睡觉吧,我得再要两小时。”见她看着自己,伸手拍拍她的手背,微微一笑,“这个周末就可以歇一歇,我陪你去逛街。”
之夏默然退出,写了日记后上床睡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悉簌之声,他轻手轻脚地爬上来。她用迷糊的声音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的动作顿了顿,旋即凑过来,好像在黑暗里凝视她。她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均匀,他低头在她额头上一吻,从后面抱住她。因为长胖了不少,他的拥抱更让人觉得踏实。
之夏心酸不已。人都是利己的。她一直都知道。
也许她不能怪他。如果他再也不能从她这里得到幸福的感觉,为什么不重新选择?
陈之夏是个彻底的悲观主义者。
这段时间工作很清闲,之夏又早早下班。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又不由自主地往简行一的公司而去。那家牛肉面大王有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刚好可以把对面看得一清二楚。
她点了一碗面,却一口没吃,只顾着注视对面。想了想,还掏出手机给简行一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确定他在办公室,这才放下心来。
坐着坐着,手臂上汗毛竖起,她用手搓了搓,确定不是冷气的缘故。那么,是不是因为有人在观察她?她打了个冷战,抓起包跑到熙来攘往的街道上。一片繁华中,看不出有谁特意驻足的样子。
陈之夏,你完了,你魔障了。她颓然地想,原来一个女人遭受丈夫外遇的打击会变得这么歇斯底里,疑神疑鬼。
她没再监视下去,打了个车回家,捧着笔记本坐在沙发上发呆。跟踪这条路她目前是不想继续了,那么还有什么办法?有没有可能破解简行一的密码,看看他QQ上的讯息记录?
她琢磨着打开一个网页,本来想搜索一下可能的办法,却鬼使神差地把简行一告诉她的合作公司名字输入了进去。她点击进入公司主页,浏览了一圈,对生意上的事情还是没有概念,就到他们的公司活动一栏去看。刚好这个公司最近举办了一个大型活动,贴了不少领导照片。之夏飞快地瞟了一眼,扭头去打开电视。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去盯着屏幕仔细的看。
那排高层中间,赫然站着一个她认识的人。
照片上的女人明艳无俦,岁月厚待她,一点没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反而增添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高贵神秘。
之夏把她的名字输入搜索,发现她已经是这个公司的总裁。她果然出人头地,再不用在学校那小小的宿舍里委屈一辈子,更不需要仰仗别人,而是别人仰仗她了。
之夏正在感慨之际,门外传来动静,是简行一回来了。她立刻关掉网页。趁他去洗澡之夏偷偷打开他的PDA;看到他明天就有一个和对方公司的谈判。她小心地把时间地址记下来。第二天一早,简行一刚走,她就去车库开车。他们一直有两辆车,之夏也考了驾照,却很少开,嫌堵车闹心。好久没开技艺毕竟有些生疏,她把车开出来的时候差点蹭了右边的镜子。
到了单位同事都很吃惊:“陈姐今天居然自己开车啊?”她早想好了怎么回答,见到简行一也是一个答案:“是啊,想买点书,太沉了。”到下午她胡乱找个借口出来,开着车到饭店,在大堂的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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