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舞-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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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打开，视野开阔的迎宾广场上，喷泉、雕塑、小花园、运动设施一应俱全。不远处，矗立着整齐明亮的校舍，雪白墙壁上还被精心绘制了可爱的卡通形象。远远看去，宛若一栋温馨精致的大玩具屋。

孩子们穿着色彩鲜艳、干净整洁的衣服，粉嘟嘟的小脸上无不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看到光赫进门，便一窝蜂地围拢过来。像一群被宠坏的小公主、小王子，撒娇地拉着他的手和衣服，叽叽喳喳地又笑又闹。

看着孩子们欢天喜地地拥在他身边、亲密无间地说说笑笑，婷婷切实地感觉到，自己完全就是一个多余的局外人，除了傻傻地呆立一旁，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嬉闹半晌，直到工作人员过来招呼他们：“小朋友，我们要上课啦，跟三少爷说‘再见’。”

那群天使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光赫，跟随老师走向教室。

目送孩子们离开，光赫微笑着来到不知所措的佳人身边，说：“走吧，去看看故人。”

刚要动身，忽然听到有人惊呼：“婷婷姐姐……是你吗！”

婷婷急忙回头，只见长廊上，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怀里抱着一大摞书，正在往这边眺望，脸上满是兴奋的喜悦。

“你是——君君！”

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神采奕奕、面色红润的少年，与三年前那个骨瘦如柴、一脸菜色的孩子竟然是同一个人！——就在她愣神的功夫，少年已经快步跑来二人身边，先是恭敬地向光赫鞠了一躬：“三少爷好。”

随后，又转向婷婷，欢天喜地地说：“姐姐，你可回来了，我们都很想你。”

不等她回话，光赫先善解人意地说：“你们久别重逢，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去会客厅聊吧。我要去院长办公室半点事情，待会儿，去找你们。”

说完，独自走进教学楼。

光赫离开后，君君带着婷婷来到会客厅。一进门，他立刻将书放在茶几上，然后，几乎一路小跑拎来暖壶，殷勤地为姐姐沏茶倒水。

在他忙碌的时候，婷婷无意间瞥了那堆书一眼，才发现全部都是跟历史有关的理论著述。她不禁有些好奇，翻开最上面一本《史学概论》的封面，扉页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与梁雪君同学共勉”，落款是“古龙湫”。

“雪君，这个名字真是恰如其分……”

她轻声念着扉页上的名字，不由自主地想起十几年前，君君被送来孤儿院时的光景：

记忆里，那个冬季天气异常寒冷，似乎每天都在飘雪——那些能够为普通家庭的儿童带来无限欢乐的白色精灵，对于生活在设施简陋孤儿院中的孩子们而言，却只能算是一场考验生存能力的苦痛灾难。

想不起具体是哪一天，伴随着无边无尽的漫天飞雪，一个从偏远山区带出来的病孩子被送进了善良孤儿院——气息奄奄的小小躯体上仅仅裹着一层破旧单衣，全身多处冻伤已经发炎化脓，留下不可逆转的伤痕。

之后，在孤儿院一起生活的日子里，那个只会蜷缩在角落、瞪着惊恐眼睛四下张望的小不点，每到天气转凉、特别是大雪纷飞的日子，总逃不过重症风寒，一年到头都没精打采、病病怏怏的。

想不到，三年不见，那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就已经长成了健硕挺拔的英俊少年。他终于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走进校门，学习渴求已久的知识。而且，用不了多久，还会结识中意的女孩子。然后，结婚，生子……

就在婷婷暗暗感叹时光荏苒的时候，君君将温暖的水杯递了过来。随后，像小时候一样，亲切地坐在她身边，关切地问：“这些年姐姐到哪里去了，害我们一直担心。”

一句话戳中了她心底的痛处，不禁叹了口气说：“一言难尽……”

看着她为难的样子，君君也不敢再深问，赶忙说：“好在姐姐还是回来了，而且越来越漂亮。”

说着，那白里透红的脸上不自觉地绽开了笑容：“三少爷是个细心体贴的人，他一定照顾地你很好吧？”

婷婷尴尬地转移话题道：“先不要说我了。君君，你的身体……”

“都好了！”他兴奋地站起身，像大力士一样举起手臂说，“光辉少爷安排了医生，会定期过来为我们检查身体。而且，对于生病的孩子，所有的治疗都是免费的——我就是首批受惠者。”

“光辉少爷……”

婷婷一边默默地感激着光辉，一边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到了他穿的衣服上——上面有一个熟悉的微笑小脸标志，然后，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童颜制衣？”

君君点点头说：“是呀，我们的衣服都是大小姐捐赠的。还有，孤儿院是大少爷投资重建的。不过，这一切都是托三少爷的福。”

“三少爷……”

这个称谓一再在耳边响起，令她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看到姐姐若有所思的样子，君君忍不住提醒她：“姐姐，三少爷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人……”

“时院长好吗？”婷婷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头，“我很想念他。”

不料，君君的表情转瞬变得沉痛起来：“姐姐……两年前，时院长去世了。”

她顿时吃了一惊：“怎么会？”

“因为操劳过度，病倒了。还有，亮亮和婧婧姐姐也……”

泪水已经无法抑制地涌了出来——虽然在孤儿院成长的十几年中经历了数不尽的生离死别，但是对婷婷而言，似乎这种痛苦是永远都不可能被适应的——君君也陷入了悲伤的追思之中。

这时，光赫捧着一束鲜花走了进来，看到二人哀婉的神情，感到十分诧异：“你们没事吧？在谈什么？”

君君赶忙起身，解释说：“没事，三少爷。谢谢您带姐姐回来看我们。”

光赫微微一笑，对他说：“院长找你，要商谈入校事宜，快点过去吧。”

“好的，那么，我告辞了。姐姐再见，记得要经常回来看看我们呀。”

说着，君君重新抱起那堆书。刚走到门口，似乎又想起一些事情，忙回头，郑重其事地对光赫说：“请三少爷一定要给姐姐幸福！”

婷婷的脸霎时变得绯红，但是来不及辩白，那孩子就迅速跑出门去，转眼逃得不见踪迹。

看到这情景，光赫忍不住粲然大笑，半晌，笑够了才说：“走吧。”

佳人尴尬地红着脸问：“去哪里？”

他意味深长地说：“刚刚说过，‘去见故人’。”

婷婷沉吟片刻，低声对他说：“谢谢你。”

他不禁一愣：“谢什么？”

婷婷坦言道：“谢谢你为孩子们所做的一切。”

他淡然一笑：“言重了。资金是光瑞拨的，衣服是颜姐资助的，医院是光辉的。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负责定期过来看看，不必放在心上。——好了，我们走吧。”

说完，他拉住佳人的手，带着她来到孤儿院院墙的后面。——婷婷记得，三年前这里还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不过，眼下却被建成了规整神圣的墓地。

碧草茵茵，繁花似锦，怀抱小天使的圣母雕塑赫然眼前。整齐划一的墓碑上挂着手工编织的艳丽花环，墓前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祭奠品——从美味的糕点到可爱的玩具——在这里，丝毫感觉不到阴霾的死亡气息和哀伤的离别之情，满眼生动鲜活的人性光辉和孩子们独具匠心的温馨怀念。

光赫引导婷婷走到第一排墓碑之前，将准备好的花束递给她说：“这里是院中之人的安息场所，都是与你有渊源的人，祭拜一下吧。”

第一卷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三十七章　萧郎陌路

从善良孤儿院回到乐园，婷婷被哀伤和愧疚的心情折磨得没有一点胃口，径直回去房间休息。

对此，光赫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体贴地命人好好服侍她。然后，匆匆吃过午餐，便急着赶去瀛洲画廊处理工作事务。临行前，特别叮嘱鸿伯，晚上可能会迟一些回家——因为还要去童颜服装店报道，向光颜致谢——所以，到了晚餐时间，记得叫婷婷下楼吃饭。

太阳在不知不觉中沉没到了地平线以下，夜晚悄然降临。果然，到了晚餐时间，光赫还没有回来。于是，尽忠职守的鸿伯亲自来到他的房间，邀请婷婷到餐厅用餐。

得知要去餐厅跟大家一起吃饭，婷婷迟疑了一下，随即礼貌地说：“有劳鸿伯，请容我梳洗整理，稍后过去。”

“好的，小人先行告退。”

打发走鸿伯，婷婷犹豫再三，终于整理衣妆，走出门去。

狭长的走廊充斥着腐朽的味道，古老的水晶吊灯寂寞地散发幽然光芒，绵软的地毯踩在上面毫无真实感，贴着灰暗壁纸的墙上次第挂着衣着奇怪、神情肃穆的祖先画像。——每次走过这长廊，她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有无数双凛然的眼睛落在自己身上，苛刻地审视着自己每一个细微的举动。只要稍有逾矩，便会招致严厉的惩罚。

这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使她不由自主地规矩着自己的行为，每一步都走得提心吊胆、小心翼翼。

但是，今天，好像与以往不同——一个高大且清瘦的身影迎面走来，昏黄的灯光笼在他的身上，形成柔和的橘色光晕，温暖的气息立刻充盈了整条长廊。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猛然转身，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拥她在怀中的感觉还是那么熟悉，柔软的身体，甜美的呼吸，随体温散发出的幽幽体香。抑制不住的激动，声音也随之颤抖：“婷婷……”

“放手……”她无力地呢喃着。

“不！”他执着地表白着自己，“我一直都在等你……”

然而，她却“无情”地打断了他的话头：“不要说了，求你……”

他仍然不死心地追问：“难道，你一点都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咬紧嘴唇，明亮的眼睛泛起一层水雾，僵硬地摇了摇头。

他松开环绕她的手臂，拉住纤弱的手臂，硬生生地把她转过来，面对自己：“那好，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给你写信，从来都不回复？为什么一声不响地离开我？为什么让我等待那么长时间？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写过信？”佳人不禁愕然。

他肯定地说：“一周三封！”

她愈发迷惑不解：“为什么、为什么我一封都没有收到……你也没有收到我写给你的信吗？”

回应她的，是他一脸的茫然。

“怎么会这样……”说完，她又无奈地长叹一声，“唉，现在纠结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对不起……”他愧疚地解释道，“我值班的时候，仓库起火，烧毁了价值几百万的藏品……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光盈偷偷从家里拿了很多钱，帮我偿还债务。童光瑞要告我教唆犯罪和偷窃。光盈誓死维护我，还要和我结婚，于是、于是……对不起……”

她神色宁静地听他把话说完，淡淡地回答：“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没有资格责备你。因为，在进入乐园之前，我……我已经与一位牧人相许终身……”

他像被人狠狠打了一记耳光，身体剧烈抖动，紧紧抓住瘦弱肩膀的双手慢慢松开，双臂无力地垂下。

她宛若石像一样安静僵直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睫毛都不曾抖动一下——但是，泪水却像泉水一样从清澈的眼睛里涌出，悄然坠落，落在厚重的地摊上，寂然无声：一切都结束了……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把积攒在眼眶里泪水全部赶了出来，毅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去。

看着佳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他的手臂就像注了铅一般沉重，伸出一半的手停滞在空中，不住地颤抖，终于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黑暗的角落里，一双阴沉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凝视二人。——自始至终，发生的一切，都被晚归的光赫看在了眼中。……

餐厅里，芳香四溢的珍馐美味已经摆上桌面。

光盈一见犹带泪痕的婷婷，立刻想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心头蓦地腾起一把无明业火：“梨花带雨，又想惹谁怜爱？”

婷婷低垂眼帘，不言不语。

沉默的回复更加激怒了光盈：“这副忸怩姿态到底是摆给谁看的？你是聋子，还是哑巴？我问你话呢！”

下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忙不迭地退避三舍，餐桌旁剑拔弩张的火药味令人不敢靠近。

鸿伯还来不及上前打圆场，光盈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一杯水，愤然向婷婷泼去。

不着粉黛的花容因为清水的滋润，反而更显娇艳。她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清澈的眼眸静默地看着柳眉树立的光盈。

魂不守舍的梓高一下楼，就被餐厅里发生的一幕惊呆。手中的名贵红酒应声落地，暗色的玻璃碎片铺满血样鲜红的酒浆之中。飞溅起的红色液体染红了白色的帷幔，如同点点血渍，触目惊心。

顾不上多想，他大步飞奔到餐厅，慌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高大的身躯挺立在二人中间，挡住了光盈的再次攻击，温柔怜惜的眼神却关切地望向婷婷。

这无疑是在光盈的怒火上浇油，琥珀色的眸子发出仇恨的光芒，柔弱小手紧握银质刀具，猛地推开梓高，刺向婷婷。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影箭一般闪到佳人面前。光盈一惊，瞬间卸去了手上的力道。

只听“嘶啦”一声，银刀还是划开了光赫的衣袖，光洁的手臂上即刻呈现一道深深的血痕。

在众人还没有返过神的功夫，他突然抬手，冲着光盈狠狠甩过去一个耳光。

身材娇小的她顿时被打了个趔趄，重重地撞在桌角上，疼得直不起腰。一双可怜巴巴的泪眼，难以置信地望向自己的骨肉至亲。

脸色铁青的光赫一把拉起婷婷，毅然决然地走出大门。

餐厅里安静得连心跳声都能听到，梓高赶忙伸手去搀扶妻子。光盈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令所有在场的人心碎。

不知所措的梓高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抱住她因为哭号而抽动的身体。——然而，似乎那清瘦的身体并不能分担怀中女子痛彻心扉的苦难，反而被她的哀恸所感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头脑中更是一片混沌，完全无法理顺刚刚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因为灵魂早已经跟随另一个女人，前往不可知的远方。……

走出大门，坐上车，光赫的手始终不曾放开佳人的手，一股温暖粘稠的液体顺着破裂的衣袖，流到了她的手上。

“放手吧。”婷婷轻轻地说。

光赫沉默不语，依旧紧紧握住她的手。

她忍不住小声提醒他：“你受伤了……”

他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眉宇间隐隐露出一丝欣喜：“你担心我？”

她不声不响，坚持把手抽了出来。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拉过他的手臂，轻柔地包裹在上面：“去医院吧，这样放任伤口不行。”

“不。”光赫毅然拒绝了她的提议，转而对司机命令道，“去方壶别墅，马上。”

第一卷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三十八章　月盈则亏

阴雨绵绵的清晨，被一阵寒意侵袭，梓高从梦中惊醒过来，赫然发现妻子已经不在身边。

昨晚那一场闹剧，搞得大家不欢而散，谁都没有心情吃东西。光盈一反常态地沉默了整晚，梓高也跟着惴惴不安地忐忑了一夜。好不容易挨到临近清晨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去。结果，大清早的一睁眼，就发现她“再次”不告而别，一个人跑出门去，不知所踪。

不过，对于这种情况，梓高已经见怪不怪。结婚这几年，他领教了多次类似的“招数”，知道她心情一旦心情不好，就会玩失踪。

虽然自己见不到她，会担心得寝食不宁、坐立难安，但是，她呢，却像是“没心没肺”似的，一直在外面逍遥快乐。——不过，等她玩够了，散够了心，就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