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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从何来-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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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良心啊,我向你表示欢迎,你却怪我吓你。”高霏霏撇了撇嘴。
这俩家伙原先是想一起考E大的,可高考时曾迩发挥失常,所以只有高霏霏一人来了E大。所幸研究生阶段她们总算会师了。
本来两人约好先在语言所门口碰个头,谁知曾迩一激动,直接跑进去了,让高霏霏好一通找。
我以为……曾迩看了眼高霏霏,没好意思开口,总不能说自己以为是那个头骨在说话吧。
“看什么呢?”高霏霏凑过去,指着里头那位问,“屎SIR又开始喷人了?”
“屎SIR?”曾迩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高霏霏摇摇头,只得拉她跑出语言所。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高霏霏一屁股坐在草坪上,清清嗓子,准备开八。
“你不是总觉得自己诸事不顺吗?我告诉你,你要是个杯具,那语言所里的这几位,就是茶几了!”
“有这么夸张吗……”曾迩靠着棵树站着,听着高霏霏的叙述,望向远处。背着包的学生匆匆而过,笑着闹着,真实的表情落在她眼里,看得她依旧有些恍惚。
“所长做学问都做到这一大把年纪了,还成天被隔壁A大的伪学者开会□□。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这么多时间,有空不如完善一下他们自己的体系。”高霏霏一口气说完,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还有我们未来的导师。”
“费老师?他也被人骂?”
“那倒不是,费哥还没牛到能被人当靶子的地步。”高霏霏顿了顿,想不出什么委婉的措辞,只好直说,“中年失婚,想想也挺惨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现在是不是很暴躁!”曾迩的心一沉,自己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倒霉。
“据说今年年初离的,不过你放心,费哥为人还是不错的,他又不是屎SIR,动不动就发飙。”
话题终于又绕回到屎SIR身上。
“为什么叫他屎SIR?”
“本来大家也想好好喊他石SIR的,谁让他脾气那么暴躁,喷人更是家常便饭。师兄师姐们一合计,就干脆取了他姓氏的谐音。”
“可我觉得他有些话说得还挺在理的。”
“他是不是又在说文科理科的事了?”
曾迩点点头。
“那些话他经常说的,你知道为什么吗?”高霏霏八卦地挑了挑眉,“因为就在他结婚前夕,未婚妻的初恋男友突然出现,把她抢走了。那个男人,就是理工科的!”
曾迩一时没缓过神来,越听越像狗血八点档。
高霏霏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而且是个有能力的理工男,听说还跟人合伙开了家公司。”
难道是屎SIR觉得自己的实力不如对方,于是自卑,进而又产生了一系列扭曲心理?曾迩越想越像,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究竟是个研究所,还是个火坑……
就在这时,下课音乐响起。曾迩停止胡思乱想,重新抬头,又是一批学生从眼前经过。
她想起那个在阴影中讲着光明话语的人:“对了,所里那个扎马尾辫的女老师是谁?”
“你说小卢老师啊,博士刚毕业。不过眼看着也成剩女了,听说家里给她介绍过几个,但都没看上。唉,可惜得很啊。”高霏霏无限惋惜地说,恨不得自己就是小卢老师的对象。
在意识到自己的言行可能给曾迩造成某种误解时,她摆摆手:“别这样看我,我只是替男人们感到可惜。你知道这语言所是谁出钱造的吗?”
曾迩讪讪一笑,她怎么可能知道。
“卢氏集团。”
一连串咳嗽之后,范澄扉打算给自己泡杯咖啡润润口。
水刚倒下去,还没来得及搅拌,一只手便伸过来夺走了杯子。
“你干嘛,贺风帆。”她连头都懒得转了,除了他,还有谁会这么做。
“你病糊涂了吧,感冒喝咖啡。”贺风帆晃了晃手中的杯子。
范澄扉刚想开口,又被贺风帆的话堵住了:“别说你这里只有咖啡,你可以喝白开水。还有,这是你的药。”
他说着,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大袋子药来。西药,中成药;含片,糖浆……种类之全,简直令校医院药房的大妈们汗颜。
“我知道你只喝柴胡冲剂,不过一种药吃多了,药效就弱了,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其他药呢?”问句的尾音消失在这房间内,似乎颇有深意。他平静地提着建议,仿佛这件事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也对,确实没有。
“已经喝惯那种药了。你也知道,习惯这东西,太可怕了。”她避开贺风帆关切的眼神,转而面向窗户。
她相信他明白她的意思。
贺风帆望着她的背影,沉默良久,最终叹了口气:“好,随你吧,多注意休息。”
“休息?跟以前的生活相比,我现在天天都像是在休息。”范澄扉苦笑着,生物楼的味道仿佛又将她带回到了从前。
法医,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呢,范澄扉早已记不清了。她只记得,那些忙碌却从未想过要休息的日子:在三伏天出现场,面对被泡得发胀的尸体,还不能戴口罩;为了确定死者身份,没日没夜地修复骸骨……
可如今,日子对于她来说,早已变成虚无。时间还有什么意义?
工作与休息,在范澄扉眼里,并没有什么分别。反正——她悲哀地想——自己这颗心永远都无法安歇了。
她望着四周那些建筑物,理化楼、语言所……那些在里面拼命工作的人们,究竟有着怎样坚强的信念,愿意咬定一个目标而不停努力?她默默想着,眼神浮散开去。为什么她连半分信念都感受不到?
贺风帆看着陷入沉思的范澄扉,考虑要不要替她介绍一个心理医生。但想了又想,最终还是作罢。
“我去催一下周凛那份报告,回见。”说着,他缓缓转身下了楼。
“好,回……”最后一个“见”字还未出口,范澄扉涣散的眼神突然聚焦,盯着远处一个可疑的黑影,抿紧双唇。
久违的太阳露出一角,试图驱散室外湿润的水汽。大伙儿对这九月的日光既爱又恨,几个学生发现天空放晴,嬉笑着跑进邻近的建筑物。
校园中一片宁静祥和。
那个祸害仍站在语言所外,他抬头,环顾四周,面无表情的脸庞在来来往往的人影前变得逐渐冷峻起来。
人总是无法预知自己下一秒会遇到什么。是惊喜,抑或是悲剧。
他曾以为自己的将来会有个惊喜,但现实却甩了他一个巴掌。
他苦笑着,抚上自己的脸,仿佛真有一道鲜红的印记。
学生陆陆续续从他眼前走过,有的打打闹闹,有的专心赶路。阳光下的他们美好得太刺眼。他垂手,轻轻按在挎包上,冷冷一笑。
包里的物体给予他安慰,他转身,走回语言所门口。
这可是我准备了一晚上的杰作。
这么美好,那就让你们给我的梦想陪葬吧。
草坪上,曾迩对步步迫近的危险浑然不觉。她盯着高霏霏这个爆料机器,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个赫赫有名的卢氏?”
“没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商业帝国,老爷子知道女儿要留校当老师,就出钱建了这个研究所。”
曾迩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语言所,感叹这小卢老师着实低调。本想继续问问爆料机器她怎么甘心到大学里来当老师的,可一琢磨,发现个更大的问题。
“等一下,这么多八卦,你都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这,这个嘛……”爆料机器一副被人揭了短的尴尬表情,忽然跳起来,“哎呀,你有没有觉得草坪是湿的!”
“我是站着的,你说我有没有感觉。”曾迩抛给她一个白眼。
“哎呀!”某机器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又怎么了?”
“你看语言所门口的那个男生!”高霏霏的口气变得正经起来。
“你什么审美啊,喜欢这样的?”曾迩抬眼,还没看清那男生的长相,就讽刺道。
“谁看上他了。”高霏霏回敬曾迩一个白眼,“你不觉得他看上去很可疑吗,在这附近都转了好几圈了。”
“嗯?”曾迩重新看去,觉得那家伙好眼熟。
猛地,她一拍脑袋,自己在研究所门口撞到的人不就是他嘛。
脚步一直在移动,眼神却从未离开语言所。看他的样子,应该在这附近转了很久。
曾迩想着,不禁打量起对方来。
男生的刘海搭着,遮了大半边脸。天气还没转凉,却把运动服穿得严严实实的。挎包鼓鼓囊囊的,像是塞了不少东西。
确实很有问题。
“不会是小偷吧。”曾迩自言自语,觉得自己应该有所行动,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真是小偷?这回再看,又觉得不大像了。
她犹豫着,望向语言所,无意识地数着墙上的红砖。一层又一层,越往上越觉得不安。她将视线猛地转回男生那里,他的眼神平静得太过异常,仿佛死水一般。她一惊,某种直觉突然闪现,也许整件事比偷窃还严重。
一股莫名的力量促使她拿出手机,说不上原因,只是本能地想报警。
曾迩深吸一口气,按下第一个数字。
然后,她停住了。
也许在考虑接通之后该说什么。有个人看上去很可疑……仅此而已?拜托,这不是拿报警台寻开心嘛!
她恍惚间按了取消键。
看到重新显示出的待机图片,她愣了一下,那是自己一个小时之前站在E大校门口拍下的,照片里的校名是那样耀眼。
她突然抬头,再次将目光投向语言所。
那股莫名的力量在她心中逐渐强大起来。她突然意识到,无论研究所曾经怎样、未来怎样,对于她而言,这里就是自己安身立命的家,是她拼命想要保护的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今后还会有多倒霉,但有一点终于确定了——人人都有低谷期,但谁比谁更悲剧,并不在于谁更倒霉,而在于谁先丧失了勇气和斗志。
只要一个人还有勇气应对,就永远不会变成一个悲剧。所以,她现在必须要拿出勇气来搏一次了。
曾迩一咬牙,迅速按完三个数字。
“你想干嘛?先看看情况再说呀!”刚要按下通话键,却被高霏霏握住了手。
曾迩一惊,没料到高霏霏还有这么一出。
两人正僵持着,忽然听到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传来。
高霏霏也是一惊。
“你拨出去了?”
“没啊,我的手不是被你按住了吗。”
02 入迷的总该醒觉(一)
当石正辕火急火燎地冲进办公室时,音乐播放器刚好自动跳入下一首歌,Eason的声音慢慢溢出。
费秋澍蹲在一旁,嘴里念念有词,双手在一堆杂物里不停翻找着。
“这是什么?”石正辕猛地推开门,气还没喘顺。
“《苦瓜》啊。”费秋澍慢条斯理地答道。
“我不是问这歌,我是问你面前的这些东西。”
“哦……我也不知道。”费秋澍说着,摸出一副象棋,看了看,又随手扔到一边,“我只是想找去年方言研讨会的合影,谁知道翻出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还找什么合影啊!”石正辕说着,拉起费秋澍就想走。
“干嘛?你那帮学生终于起义了?”费秋澍扶了扶眼镜,又蹲回去,“这么着急,被他们追杀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我玩笑。你没接到院长的电话吗!”
“电话?”费秋澍皱了皱眉,站起来,回身去找手机。摸索一阵,终于在堆满泡面的纸箱里找到了手机。
打开一看,九个未接来电,五条未读短信。
“睡前调的震动今早忘记调回来了。”费秋澍抓了抓头发,忽然想起沙发上的毯子还没理好,又手忙脚乱地叠起毯子来。
石正辕看着眼前这个以研究所为家的男人已彻底无语,二话不说,扯掉费秋澍的毯子,拖起他就走。
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卢秉一握着手机出现在他们面前。
“二位大爷,你们怎么还有空听歌聊天啊!”
“我听歌是为了研究粤语声调,不是为了休闲。再说了,”费秋澍说着,挣脱石正辕的手,“我可没打算跟他聊天。”
“好好好,那我们赶紧走吧,待会儿再研究你的声调。”卢秉一说着,冲石正辕使了个眼色。话音刚落,两人一左一右,将他架起。
费秋澍吓了一跳,连声问:“到底怎么了?”
“有人拿着自制。炸弹站在研究所外面,警车都到了。院长打电话让我们赶紧从后门撤走!”石正辕费力地架着他,正往楼下走。
“什么,炸弹?等一下!”说着,费秋澍想起什么似的,甩开他们的手,冲回办公室。
楼外聚集的人逐渐多了起来。那个男生将自制。炸弹从包里取出来,不知说了些什么,情绪眼看着激动起来。
石正辕爆了句粗口,推着卢秉一,让她先走,自己则折返上楼去找费秋澍。
回到办公室,只见他仍在翻箱倒柜地找什么东西。
“别找了,破合影再怎么重要,也没有命重要啊!”石正辕几近咆哮。
“不是合影,等一下,马上就好!”费秋澍埋头道。
终于,他翻出一个纸盒,里头装着厚厚的笔记。
外头的声响越来越大,警察已经用上了扩音器,嗡嗡的,在楼里听不清楚。
“警方只是让我们暂避一下,不用带东西的。你应该相信他们的能力!”石正辕说着,抢过纸盒。
“我知道。”费秋澍转身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一个U盘和一本本子,抬头道,“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
石正辕瞥见那本标着“中一班”字样的画图本,怔了怔,没有再说话,抱着纸盒率先跑下楼。
当他们从后门跑出研究所时,前门发生的事件已陷入了胶着状态。
这大概是曾迩和高霏霏过得最刺激的一天了。
她们看着警车呼啸着开到自己面前,几个人用警戒线将她们隔出几米之外,又眼见刚才那个男生掏出两个瓶状物,一手一个。然后只听得“炸弹啊”之类的尖叫,有人跑开逃命,也有人跑来围观。
场面之混乱,大大超出了她们的接受范围。
虽然此等场面警匪片里也有演的,但观摩和亲历毕竟是两码事。她们只能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其间还隐约听到了一大段炸弹男怒吼般的内心剖白。大致就是抱怨自己的人生境遇,努力了许久,破釜沉舟、背水一考,但还是未能如愿进入E大。大骂老天不公,苦叹命途多舛,如此等等。
听到这样一番独白,曾迩笑了。
要是这也能成为发狂的理由,那整座城市估计早就被她夷为平地了,曾迩惆怅地想着,重新抬头,将目光投向絮絮叨叨的炸弹男。
语言所门口仿佛成了一个天然舞台,他被人围着,旁若无人地诉苦,里三层外三层的观众则指指点点。
他不觉得伤心或是羞愧吗?
他也不觉得疲倦?
不知为何,曾迩没有一丝害怕,只是觉得这样的场景无比熟悉。
她歪着头想了又想,不知不觉走近警戒线。
她一步步靠近,就像她跨入E大走进语言所那样。
那不是短短几分钟的路程,而是迷茫之后的再度启程,一年、两年,甚至更久。周围的雾霭隔绝了她和整个世界,她欢笑,或者流泪,没有人能作见证。这是一座迷宫,她亲手堆起的迷宫;这又是一条太远太长的路,她一步一步走出的路。没有路标、没有信号灯,只是一点一点明确自己的所欲所求。
她忽然明白过来,自己站在这里的真正目的。
是终点,她本可以放弃的终点,但是——没错——每个人一辈子总有几件克制不住拼命想做的事。所以她还是坚持到了最后。
一刻钟之前,她还对自己说,她要尽自己所能地保护研究所。这和她是不是语言所的大人物无关,只因为这是她执着了那么久的终点站。
你有什么权力去伤害它?!
曾迩看着炸弹男,也不明白自己这股气是从哪儿来的。
她又走近了一步。
可现在的形势是,那哥们儿有炸弹,但她什么都没有。她总不能对他说:哎,同学,你的炸弹做得很别致,能不能借我欣赏一下?
警戒线里,有人拿出扩音器准备喊话,有人则悄悄绕到语言所后面,还有人不停地打着电话。
曾迩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可此刻她却什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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