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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之一寸灰-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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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云澹远远看见宋致朗走了出来,等他与众人寒暄后,假意出恭,两人一同走到外边。
“华滋同意了,叫你得空了直接过来就是。”
蒋云澹舒了口气,“这一直是我的心病,”
话还未完,脸上突然着了一拳,又疼又突然,蒋云澹回头去看,只见宋致朗一双眼睛都红了。
宋致朗的声音格外沉重:“你把一切都毁了。”说完,宋致朗就走了。
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蒋云澹摸了摸,有些湿润,大约是流鼻血了。是啊,一切都毁了,家回不去了,朋友也不剩下了。
蒋云澹去孟府的时候是下午。
华滋叫茜云备了酒,正自斟自饮。天色有些暗沉,许是要下雪了。华滋披着皮袄,一只手拿着手炉,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茜云从外边跑进来,脸颊跟冻红的胭脂一般。
华滋没料到蒋云澹这么快就来了,叫碧云去带他进来。
茜云心里也紧张起来,如临大敌一般。爱过的人,或者爱而不得的人,都变成了假想敌。
华滋赶紧一连喝了两杯,不过是为了壮胆。
一时,门帘响动,华滋就知道到了。
蒋云澹真的又站在华滋面前。华滋心里暗暗想到,真是挺拔英姿。
华滋的变化挺大。从省城回来以后,华滋喜欢洋装简便,多数时候都穿洋装,头发也保持着卷发。穆夫人觉得这样打扮不伦不类,孟东倒是说好看。
华滋里面穿了一件高腰窄身的长裙,外面裹着白皮袄。卷发垂下来,耳后的头发在后脑了拿湖蓝的宝石发夹挽了一个小髻。
真的都不一样了。两个人突然都有些尴尬。
碧云正好端上茶来。酒壶还放在桌上,没有撤下去。
蒋云澹看了酒壶一眼,先开口了:“你还是这样有雅兴。”
华滋把那句好久不见生生吞了回去,改口说:“蒋公子,坐。”
蒋云澹心下一冷。
两人都半晌没有说话。
蒋云澹想了一想,先开了口,“错过你,肯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失去。”
华滋只是一阵伤心,没有接话。
蒋云澹接着说:“若说我从未对你动过心,那是假的。我曾经一直以为将来会娶你。只是,碧云跟你不一样。于你而言,我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对碧云而言,我就是她的一切。你能承担这失去,碧云却不能。”
听到这里,华滋忍不住一声冷笑:“你觉得对从八岁就开始的喜欢而言,这喜欢只是锦上添花?”
蒋云澹愣住了。
华滋接着说:“你以为我不说出来,心里就不会疼是吗?”
蒋云澹倒是从未想过华滋伤心欲绝的样子,似乎华滋与这样的词无法联系起来。
“此生,总归是我亏欠你。若你要恨,便恨我吧,是我提议带碧云走的。”
蒋云澹对碧云的维护更是令华滋刺心不已,“你此番到底有何用意,就直说了吧。”
蒋云澹没想到华滋竟已是这样冷漠态度,“我总是欠你一个交代。负了你,我情义两亏,这辈子大约都不能释怀。这几年,碧云一直惦记着你,她感念你救了她一命,而自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真正是金兰情深。你、我、碧云,我们毕竟相交多年,能不能看在多年情分上,原谅我和碧云?”
华滋似是当胸被人锤了一下:“碧云倒是真好。她一直知道我钟意谁。我当她是姐妹,多年心事从未瞒她半点。她倒好,把我瞒了个滴水不漏!”
华滋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们一走,我就退了婚,这已经是我对你们的成全。就像我当年跟你娘说的一样,这么多年,什么东西没赏过碧云,这次只当赏了她一个丈夫。莫说原谅不原谅的话,事已至此,蒋云澹,你我之间,此生陌路。”
蒋云澹亦是一阵心酸:“华滋,我们多年朋友。”
只听华滋凄楚地说道:“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止是朋友。喜欢,我们就在一起;不喜欢,就老死不相往来。”
华滋说完,像亲手割了自己的心一样,一阵空落落地痛。
而蒋云澹,亦是难以回过神来,半晌才说,“华滋,你保重。”
蒋云澹刚刚出门,华滋急忙转身去看他的背影。天更阴了,像要压下来一样。蒋云澹下楼,转出去,背影越来越远。
华滋看着逐渐消失的背影,突然跪倒在地上,泪如雨下。
蒋云澹刚进门的时候,茜云就遣人知会了宋致朗。
不多时,宋致朗进门来,看见跪在地上哭泣的华滋。他急忙走过去,想要拉起华滋。
华滋见是宋致朗,用手捂住脸,低低地哭道:“他说,他对我而言只是锦上添花,说我肯定能承受这失去。我多想哭着告诉他,不是,我也承受不起。为什么我做不到呢?”
宋致朗看着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华滋,也跪下去,搂着华滋,一面轻抚华滋的头。
“我甚至不能在他面前哭。他真的选择了碧云,他真的不爱我,所以,我在他面前哭诉的资格都没有。我的眼泪不能使他动容。为什么会这样?”





、重聚

宋致朗紧紧抱住华滋,像是要把眼前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除了哭,华滋记不起其他事情。
千言万语都压在宋致朗的舌尖,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多想告诉华滋,还有我,我可以照顾你一生一世。我愿意给你想要的生活,将你妥善安放,细心保存,让你一直有人可依,永不知愁苦。
然而,宋致朗悲哀地发现自己永远不是蒋云澹,给的再好,却不是华滋心头好。于是万语千言到了嘴里,只作为喃喃一句:“不要哭,不要哭。”
华滋哭得累了,从宋致朗怀里抬起头来,仍然跪坐在地上。宋致朗拉华滋起来,扶她进屋,然后叫茜云端水进来。
那以后,宋致朗几乎天天过来瞧华滋。华滋感念宋致朗的心意,不愿意让他担心,便也不再露出伤心的样子,似乎又过上了不知愁的日子。
下午,华滋在穆夫人房里说些闲话,玉珰和弟弟华旻也在。兄弟姐妹在一起说说笑笑,倒是热闹,连穆夫人也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玉琤的家书刚刚寄到,字里行间对新婚生活十分满足。随信寄来的还有一大箱礼物,流云般的衣料从箱子里泄出来,看得玉珰和华滋都心花怒放。
正闲话间,有人拿了个信封进来,双手呈给穆夫人。
穆夫人接过来,白色信封上写着亲启两个字,穆夫人扫了一眼,随手放在一边。
玉珰的眼睛笑得像弯月亮,扯着华滋的衣袖,说:“姐姐,你说这衣料做旗袍好不好看?”说着,就要拿衣料往华滋身上比划。
“这花纹也别致,做出来肯定好看。”华滋一面说,余光留意到那封信,心下奇怪怎会有人给穆夫人写信。
穆夫人收到了像没收到一样,半分也没有拆开来看的意思。
用过晚膳后,穆夫人独自回房。天气冷,房里的火盆一直没断过。黑色的木炭被烧得通体红亮,穆夫人拿起尚未拆封的信,一只手轻轻抚过信封上的字。黑色的字就从雪白的指间一笔笔露出来。她永远都不会忘了这笔迹。
可是,她只是轻轻一扬手,信就掉落在了火盆里。起先冒出来的是烟,后来窜起一阵明火,整封信彻底烧着了。
到如今,再说什么都是多余。
穆夫人坐到镜前,卸妆解衣。她看见自己的眼睛像喑哑的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一场厚雪盖住了梧城。
清早,天色微亮,路上几乎没有行人。王屠户带着儿子去给桃源街上的东篱酒店送肉,只见前门洞开。往常这时候,酒店还关着门,王屠户都带着儿子从后门直接进厨房。
王屠户回头让儿子推着车等一下,自己先进去看一看情况。
桌椅几乎全都翻到在地上,“难道遭贼了?”王屠户心里一惊,正想喊一声,才看见墙角躺着三个人。
他疾步上前,正是掌柜的和两个店小二,俱已躺在血泊中。他转身跑出去。
“坏了,出大事了!”
王屠户拉着儿子就往回走:“死人了。”
梧城可是从未发生过这等事情,王屠户一张脸刷得灰白了。
“爹,去报官?”声音里也有了惊恐和着急。
王屠户想了一想,现下哪里还有什么官?“去孟府吧。”
司令府的前院里突然想起一声凄厉的惨叫,整座府院都被这声音搅醒,接着就是怒骂和枪响。
江承临马上就睁开了眼睛,迅速从枕头下拿出枪,紧紧握住,鲤鱼打挺般从床上起身,推开门。一个随从跟了过来:“是前院传来的声音,听着像马副将手下的刘二。”
没多久,又有人进来禀报:“刘二一伙人带了个姑娘回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姑娘把刘二的命根子咬断了,现在姑娘已经中枪死了。”
蒋云澹赶到的时候,屋里已经围了一圈人,都精赤着上身,下面只穿了一条短裤,屋里乱七八糟扔了很多军服,还有枪。
一个年轻姑娘躺在地上,身上□,胸前有几个枪窟窿,血流了一地。一双眼睛狠狠地圆睁着,嘴里一汪血,还咬着一块肉。
另一旁的刘二犹自嚎叫着,下半身也全都是血。
蒋云澹一看这场面已经明白了大半。刘二一伙人抢了姑娘进来,姑娘肯定不从。蒋云澹背后一阵发凉,想这姑娘倒是狠厉,大约没有男人见了这场面会不胆战心寒的。
有人出去拿药,要给刘二上药,他一边骂一边叫疼。
蒋云澹厉声问了一句:“姑娘可是你们劫回来的?”
一个人看蒋云澹神色不好,马上说:“是个烟花姑娘,刘大哥太猛烈了。”
蒋云澹的随从从外边走进来,附在蒋云澹耳边低低说了事情大致经过。
原来这是在东篱酒店卖唱的一个姑娘,早先也做过皮肉生意,后来被一个人包了,就不再出来。包养她的是个生意人,从去年外出做生意一直没回来,姑娘入不敷出,只得重操旧业,靠卖唱过活,只是坚决不再卖身,每天就在东篱酒店唱歌。
昨晚,刘二一伙人在东篱酒店喝酒听唱,喝多了,又见姑娘漂亮,非得让姑娘陪酒,姑娘不肯,唱完曲要拿钱走人。结果几个人不给钱,排出三大碗烈酒来,说喝一碗给十块大洋。
姑娘看着眼前三个大碗,端起碗来,就连干了三碗,喝完后,一擦嘴,就要拿钱。
刘二倒也真的拿了钱出来。
姑娘大喜过望,伸手去拿钱。不想刘二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言语轻薄起来。
姑娘一怒,甩开刘二的手,想抢了钱就跑,却被旁边的人抓住,不能动弹。姑娘一边挣扎,一边怒骂。
店里的伙计和掌柜的来解劝,却被揪住打了一番。于是双方冲突更加剧烈,也不知是谁就掏了枪出来。
厨房里的伙计听见枪响,赶紧跑出来看发生何事,结果掌柜的,店小二都已经在血泊中。伙计见情势不好,不敢声张,偷偷跑了。
姑娘就被打晕带进了司令府。
蒋云澹听完,一喝:“叫人把他们几个给我捆了。”
话音刚落,几个人围上来就要动手。
“姓蒋的,你毛还没长全就在老子面前逞威风。老子杀人的时候你还在尿床。”刘二一双眼睛都红了,嚎叫着。
“还不动手!”蒋云澹又喝了一声。
“谁敢动我的人!”门外传来另一声威吓,马副将走了进来。
本来要动手的几个人一时踌躇了起来。
“他们违反军纪,我就能捆。”蒋云澹示意手下人继续。
马副将嗤笑了一下,轻蔑地看了蒋云澹一眼:“给你根鸡毛,你就当令箭了。刘二,养你的伤去。”
蒋云澹跨步上前,一把拦住马副将:“今天得罪了。”其他人迅速掏出枪,对准刘二等人,另一些人拿出绳子将他们绑了个结实。
马副将气急:“蒋云澹,你敢!”
刘二等人被看管了起来,马副将和蒋云澹在厅堂里当着江承临的面争论不休。
“老子没那么多大道理要讲,刘二跟着老子从死人堆里一起出来的,姓蒋的,你别想动他。”
蒋云澹没有理会马副将,对着江承临说:“司令带兵进城的时候,曾对着所有梧城百姓许诺要护这一城安全,如今刘二生事,滥杀无辜,更被百姓目睹,若不顾军纪,徇私包庇,试问司令如何立威?我军又如何取信?”
江承临来回踱了几步,马副将见江承临有动摇的意思,又是着急,又是伤心:“司令,我们几个老兄弟跟着你打江山,九死一生才有了今天。刘二他今后已经是个废人了,他没有死在战场上,今天怎么能让他死在我们自己手里?”
江承临叹了一口气,缓缓说到:“老马,你带兵不严,才有今天恶果。我早已说过,现在跟以前攻城不一样了,不是抢了一个地方就跑,以后我们要驻守这里,就是这一方父母官,把昨天参与行凶的都推出府衙前,斩首示众。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孟东那边刚听说了东篱酒店的惨剧,就赶紧派人去收尸。
孟东在书房里来回走,想着这事该如何解决。他担心江承临必然包庇自己的手下,那对梧城百姓就难以交代,又愤怒果然是一伙杀人不眨眼的强盗。
结果蒋云澹亲自带人监斩了刘二众人。
马副将没去现场,派人敛收了尸体,寻了地方安葬。
蒋云澹虽然颇受江承临器重,但是也因此受到马副将等一干早年追随江承临打天下的老人的嫉恨。马副将等人对蒋云澹的不满由来已久,经此一事,双方积怨更深,已然是剑拨弩张。
蒋云澹在军中根基不厚,他参军时间短,虽然受器重,却没有自己的人马,只有江承临做靠山。然而马副将诸人早在多年战场厮杀中培养了自己的亲信,地位实力自然不是蒋云澹能够相比的。
蒋云澹深知这一点。他也知道若自己大肆培植羽翼又势必引来江承临的忌惮,所以左右为难,甚是踌躇。
江承临也派了人去东篱酒店处理善后,不多久就有人来回禀:“孟老板的人已经到了现场,收了尸体,协助家人安葬。”
蒋云澹正在跟江承临闲话。
江承临闻言朝蒋云澹一笑:“我这个妹夫看来在梧城颇受尊敬。”
蒋云澹一时猜不透这其中深意。
而刘二一群人被就地正法以后,蒋云澹俨然成了梧城的英雄。他据理力争,一定要刘二偿命的表现已经街知巷闻。
华滋也听见了。茜云说得活灵活现,好像自己亲见了一般。
二人正在说笑,有人报说,宋逸君来探望。
华滋颇为惊喜,算来已经不少时日没见过宋逸君了。
人还未到,华滋就听见宋逸君拉长了音调叫:“华滋姐。”
茜云出去迎接,又赶紧去倒茶。
华滋的脸上漾开了笑意:“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人家可是天天惦着你的。”
华滋闻言又一笑。
宋逸君一眼看见华滋的衣裙:“这套好看,我正想做衣裳,华滋姐给我出出主意。”
女人说起衣服来自是有滔滔不绝一番话。
“哎呀,我都忘了,我是来请你的。”宋逸君一拍自己,说道:“黎山从从省城找来一个会变戏法的戏班后日来家里表演,听说那个戏法师是从西洋回来的,能大变活人。怎么样,去看看?”
华滋一听也来了兴致:“当真好?”
“你要去的话,我叫人在楼上准备一个房间,我们就在房间里,省得跟其他人寒暄,怪麻烦的。”
“这主意好。”华滋一口答应下来。
后日用过早膳,华滋就带着玉珰一道去了封府。其实华滋一直以来不是很欣赏封黎山这个人,总觉得他目的性太强,不明白宋逸君这么一个灵透的姑娘怎么会看上他。
果然,宋逸君早派人打扫了楼上一间屋子,视野又好又宽绰。楼下陆陆续续就来了些客人,封黎山一副热络的样子,把每个宾客都照顾得滴水不漏。
宋逸君去外面照顾了一回女客,又走到楼上,跟华滋说:“华滋姐,蒋大哥也来了。”说着,顿了一下,又连忙解释到:“我是真心请你来散闷的,他来他的,反正也碰不上。”
华滋倒笑了:“我明白,梧城能有多大,这总归是免不了的,你先去忙吧。”宋逸君又安排了几个亲近的女客来楼上跟华滋一处,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大家唧唧喳喳说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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