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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夜未央-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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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安世连连摆手,指了指旁边凭几上担着的毛氅,笑道:“哪能呢?家里上下几十人都围着我一人,怎么也不会侍候不好地!倒是阿兄,怎么穿得这么单薄?”
    张贺看看身上,驳不得弟弟的话,干笑着道:“心里想着事,一时没当心!”
    张安世挑了挑眉,没再多话,挨到兄长身边,摸了摸他的手,感觉并没有什么寒气,才稍稍安心,随即就道:“什么事让阿兄连寒热都没感觉了?”说着又给兄长已空的漆中酌了一斗酒。
    张贺将漆卮捧在双手之中,一时竟不知如何说才好。
    张安世已有几分醉意了,不敢离酒尊太近,又起身坐在兄长的另一侧,见兄长一脸为难,不由好笑:“你我之间还有难以启齿地事情?总不会是阿兄家中断栗缺柴了?”
    这却是说笑了,不说分户时,张家家赁已是颇丰,两人便是坐吃山空也足以过一辈子,便是分户后,刘据待下颇厚,张贺又是他的亲信,四时赏赐不断,张贺家中人口又少,钱财多是用作置田地购商铺,张贺地家赁还是相当丰厚的。
    张贺白了弟弟一眼,又瞥了一眼门窗,这才让张安世警醒,微微扬眉后,击了两下掌。
    “主君?”苍头在门外询问。
    “退到院门,不得让任何人打扰!”张安世淡淡吩咐,随口又加了一句,“找个人去把大郎才做的那件狐裘拿过来。”
    “诺!”
    待门外的动静平息,张贺才低声道:“曾孙说,想见大将军……”
    张安世顿时皱眉:“这会儿?”
    “当然不是!”张贺又白了弟弟一眼,“这几日都行!我只是想不明白,曾孙为什么这么急着要见大将军……”
    本来还漫不经心的张安世听兄长这么一说,也好奇了:“怎么?是今日突然提起的?”
    “是!”张安世不解地看着弟弟,“你有什么想法?”
    张安世扶着面前地漆案,笑着摇头:“没想法!只是觉得……冬至真是个好日子!一个两个都突奇想!”
    “你是说博陆侯夫人那事?”张贺是掖庭令,岂会想不到他在说什么?
    张安世点头:“你是没见午后大将军对桑乐侯的那份亲近!”
    张贺倒是意外了:“这么说,大将军无意动皇后?”
    “显然!”张安世点头,“不过,博陆侯夫人真不聪明!大将军若是想让女儿当皇后,怎么也不会等到现在啊……”
    张贺倒是冷笑了一声:“若是大将军想让女儿当皇后,就不会有之前那份劾奏了!”
    张安世一愣,随即点头,跟着便恍然大悟:“你是担心曾孙有什么……不合宜地想法……”
    张贺微微皱眉:“最近……宫中……流言不少……我总觉得不安……”
    张安世听着兄长的担心,不禁也皱了眉。
59、皇曾孙的疑问
    光禄勋张安世,刘病已的感觉是复杂的——不似对霍畏,也似对张贺那么亲昵……
    当然,一直以来,张安世对刘病已也总是保持着疏远的姿态,因此,尽管在宫中颇受光禄勋的照顾,刘病已还是对他有种因陌生而起的违和感。
    站在张贺身后,看着张安世审视的目光,刘病已不由有些紧张,不过,毕竟是在张贺家,他多少还算镇定,迎着张安世的目光,抿紧嘴唇,用力挺直了自己的腰,毫无退缩之意。
    张安世从进来便一直看着刘病已,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心里对他的表现还是十分满意。
    “曾孙为什么想见大将军?”张安世认真地询问,见刘病已眨了眨眼,他又微笑着补充了一句:“我不是阿兄,曾孙还是对我说实话比较好。”
    刘病已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张口便道:“我没有对张令虚言。”
    张安世点头:“应该说,曾孙什么都没有说!”
    刘病已不由咬住嘴唇,半晌都没有开口。
    见他一直不开口,张安世又慢慢地开口:“曾孙若是不说,我们也不敢轻易打扰大将军。”
    —这是兄弟俩昨晚商量的结果。
    ——倒不是非想在霍光之前知道事实。而是担心刘病已地问题激怒霍光……无论如何。如今地霍光都是当朝第一人。一旦被触怒。后果不堪设想!
    ——无论是为自己考虑。还是为刘病已考虑。能够事先掌握住状况。总不是坏事。
    刘病已看向张贺。却见张贺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显然是支持张安世地说法了。
    “我想问大将军一些事!”刘病已实话实说。希望张安世能与张贺一样。接受这个答案即可。
    “嗯……”张安世点了点头。却只是应了这么一声。便继续看着他。
    刘病已无奈了。咬着嘴唇。许久都没有说话。
    张贺有些心软,看了弟弟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便还是伸手拉过刘病已的手,轻声道:“曾孙且告诉我们要问什么……”他怜惜地抚着刘病已的手。
    刘病已看了看张贺,终究没有再隐瞒,低声道:“我想问问祖父的事情……”
    张贺与张安世同时一愣,随即面面相觑,颇有几分不知所措的意思了。
    “……张令……痛!”刘病已皱着眉头,低声呼痛,张贺这才现,自己竟死死攥住了刘病已的手,不由唬了一跳,连忙放开手,却见少年的手上一片通红。
    “曾孙……”张贺尴尬地唤了一声,同时轻轻用力揉着他地手,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多说,就听到张安世淡淡地开口:“故皇太子地事情,曾孙询问吾兄即可,未必要麻烦大将军……”
    ——张贺乃是刘据的家吏,深得信重,远比当时长年伴驾天子的霍光知道得更多!
    张贺**按捏的动作一僵,但是,不过一瞬间而已,他便轻声道:“曾孙想问什么?”
    刘病已却犹豫了,眼神闪烁地看了张安世一眼,才低下头,低声说了一句话。张安世没有听到,正要问,却见兄长脸色苍白,一动不动,不由大惊,连忙离席冲到兄长身边,气势汹汹地质问刘病已:“曾孙说什么了!”
    张贺几乎倒在弟弟身上,面白如雪,全身冷汗淋漓,连手心满是冰冷湿腻地感觉,却仍然挣扎着握住张安世的手:“别问了!你带他去见霍光!”
    听到兄长竟是直呼“霍光”二字,张安世便知道兄长已经乱了方寸,顿时心惊不已,不由又看向同样满头大汗的刘病已——他究竟说了什么,竟能让兄长慌乱至此?
    张安世惊不定地摇头:“阿兄确定他可以去问大将军?”
    张贺勉强支撑着坐起身,双手死死地按在面前地漆几上,无力地低语:“他问的我不知道!让霍子孟告诉他!”
    听兄长改了口,张安世才稍稍镇定,点了点头,起身打开房门,隔着中庭,守在院门外的苍头看到张安世,连忙跪伏在地。
    “去把你的女君请来!”张安世扬声吩咐,苍头连忙应唯离开。
    待大嫂来了,张安世小心地叮嘱了两句,才带着刘病已离开。
    先帝时,张安世与霍光地关系并不亲密,但是,刘弗陵即位后,张安世被霍光简拨为光禄勋,主掌宫禁宿卫,权位非同一般,关系自然是日益亲密,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张安世是少有的几个可以直入霍家正堂等候的人之一。
    —这也是张贺直接就找上他的原因,
    刘病已去过大将军府,自然而然地就将同样属于霍光的两个地方比较了一番,张安世也没有阻止,反而在霍家侍婢奉上羹汤、退到殿外之后,笑着问他:“看出什么了?”
    刘病已这才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却没有隐瞒搪塞,只是道:“比大将军幕府更华丽……”
    —不似大将军地风格。
    想到自己与大将军并非联系密切,远谈不上了解,刘病已便没有说出这句话,只是在心里琢磨,他印象中,大将军的个性严谨,应该并不是喜欢浮夸华丽地人……
    张安世不由失笑,心中的紧张稍缓,摇头道:“幕府是处理军政大事之,这儿是大将军地家!”
    刘病已自然明白其中的区别,不过,皱了皱眉,他虽然没有说话,却还是觉得这个家必然不是霍光布置地。
    见刘病已不再多说,张安世也没有勉强,执起放了一会儿的漆魁(注1),细细品尝霍家的羹汤,同时也不由细细打量了一下之前从未关注过的室内陈设。
    一看之下,张安世不由就皱了眉。
    “子孺对我这儿不满?”
    张安世还在四处打量,忽然就听到霍光调笑的声音,他连忙搁下漆魁,起身揖礼。
    “岂会不满?”这种私下的场合,他们是随意惯了的,行过礼,张安世便一边笑言,一边坐下,“只是觉得许久不来,大将军家中变化不小……”
    ——陈设器物都换成更加奢华的……
    霍光径自往主席走去,不甚在意地道:“是显弄的吧!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在家中待的时间少,随他们弄!”
    在主席坐下后,摆手让堂下侍奉的奴婢不必送羹汤上来,霍光才不解地道:“至日当休,子孺不在家中……”正说着,他便看到了立于张安世身后的刘病已,顿时便消了声。
    虽然惊讶得很,但是,霍光只是微微皱眉,并没有更多的表示,盯着张安世看了一会儿,才示意堂下的奴婢退远侍奉,看起来似乎是这位光禄勋做了什么表示才让霍光如此安排的。
    “曾孙怎么来了?”霍光面沉如水,语气虽然平静,却难掩眼中的恼色。
    见霍光仍然是看着自己开口的,张安世只能出声回答:“曾孙说想见大将军!”
    霍光一愣,目光便转到刘病已身上:“曾孙要见我?是有什么不解之事吗?”
    刘病已没有想到霍光会如此直截了当地询问自己的,不由就愣住了,半晌才道:“是……”刚说了一个字,便看向张安世。
    张安世以为刘病已是不想当着自己的面说话,但是,此时此地,霍光又那般表示,他如何回避?正想如何打消刘病已的主意,他就听到刘病已微微颤栗的声音:“将军是可是一定能为我释惑?”
    看着少年紧张的模样,两个大人倒是都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霍光才回过神,点头道:“只要我知道答案。”
    他素来都不愿委屈刘病已,岂会对他刻意隐瞒什么?再说,他一向认为,孩子虽然天真无知,却也不能对他们随意妄言。
    —尤其是对这位皇曾孙!
    刘病已握了握衣袖掩盖住的拳头,低下头,轻声细语地问了一个问题:“先帝是不是不希望王父(注2)继位……”
    张安世猛然伸手按住面前的漆几,好容易才平复下骤然袭来的眩晕感,没有真的眼前一黑,当场昏倒。
    “……曾孙方才问吾兄的……”也是这个问题?
    张安世艰涩的询问在看到刘病已不安地点头之后,嘎然而止。
    霍光的反应并不比张安世好多少,扶着凭几的手背上青筋毕露,勉强镇压下来就听张安世的询问,再看到刘病已的动作,他不由抚额呻吟了一声。
    “将军?!”张安世与刘病已都吓了一跳。
    按住额角,霍光眯着眼睛,轻声道:“谁对你说这种话的?”
    平静的语气却莫名地让刘病已产生了屏息的感觉。他连忙摇头,想借些摆脱那种无法呼吸的压迫感。
    “是吗?”霍光显然不相信,却没有再追问,只是淡淡地反问:“除了太子,先帝还能希望即位?”
    刘病已咽了咽唾沫:“今上……”
    霍光放下手,几乎是冷笑着道:“大汉帝位传承素来是非嫡即长。今上是先帝少子,若是先帝有意,其母为何从未正位中宫?若非如此,燕王岂会时有不臣之意?”
    刘病已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霍光正要教训他,就见少年抬起头,黑眸中一片沉静。
    他问:“大将军希望谁是皇后?”
    注1:魁,《说文解字》记“魁,羹斗也。”就是一种喝羹汤的饮具,长柄大头,类似于勺,但是,柄稍短,底是平的,可以置于案上。
    注2:王父,即祖父。
60、大将军的怒火、皇曾孙的恳求
!    哐!
    霍光暴怒,几乎是跳起来,随即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漆几。
    ——大将军希望谁是皇后?
    霍光狠狠地喘息着,只觉得这九个字在耳边回响不息,不停地搅动着自己尚未平静的心绪,他不知道,此时,他的眼中满是血丝,乍看之下,十分可怕。
    张安世与刘病已却是被吓呆了,只能看着骤然显出一脸凶狠之色的大将军,完全无法动弹。
    随着霍光踢翻漆几,张安世猛然回神,一下子站起,伸手抱起刘病已,连退数步,堪堪躲开被那张漆几带倒的温炉。
    霍光已是怒不可遏,对火炭四溅的可怖情景熟视无睹,伸手指着张安世,一边向他们,一边质问:“你们兄弟俩就是这样教养曾孙的?”
    张安世顿时被吓得目瞪口呆,直到霍光的眼中显出更加愤怒的火花,他才恍然大悟——霍光以为是他们兄弟没有尽到职责,或,根本就是他与张贺教刘病已这般说的……
    “大将军!此事与臣及臣兄毫无关系!”张安世立刻斩钉截铁地否认。
    张安世地语气以及刘病已脸上地惊恐之色让霍光骤然止步。拳头握紧又松开。最后再次紧握。
    “曾孙昨日才回宫……”霍光冷冷地质问。
    —复中翁那边。直到昨日才让学生回家。霍光自然是知道地。
    —不过一天一夜。怎么就能让一个孩子都能问出这样地问题?
    ——是宫中地议论已沸腾至此。还是。有人故意在刘病已面前议论这种事情?
    —无论哪一种答案。他们兄弟都是责无旁贷!
    张安世无语,不由低头看向怀中的刘病已,却见他脸色白,喘着粗气,似乎已经有些不能呼吸了。
    张安世又被吓了一跳,连忙松开之前过于用力地手臂,小心地将他放下。
    霍光见状,脸色更加不好看了,随即便举步走近,却见刘病已一见他靠近,便满眼惊恐,心中顿时一闷,那种复杂的感觉完全无法言喻。
    霍光默默止步,神色渐渐淡了下来,动了动手,示意张安世询问。
    张安世顿时体会到了左右为难的滋味,不过,他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便决定听从霍光的的意思——毕竟,霍光正在盛怒之中,此时再违逆他的意思,后果实在难以想像。
    “曾孙……”张安世尽量放轻了声音,以最缓和地语气对刘病已开口,只是,年少的皇曾孙对他地声音完全没有反应,只是脸色惨白地盯着霍光,眼睛一眨不眨,异常专注。
    张安世无奈地叹息,放弃了开口的打算,转头看向神色淡漠的大将军,示意自己已无能无力。
    “子孺,把门关上!”霍光忽然开口,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张安世隐约感觉今日的事情是无法善了,自然更加不敢多言,连应诺都没有便侧身让开,将房门合上,同时示意堂外侍奉的霍家奴婢再退远一些。
    这是刘病已第一次见到霍光暴怒地样子。
    他印象中的大将军素来是温和淡定地,虽然对他极为严厉,却是可亲可敬的长辈,是自己可以安心依赖的大人!可是,就在方才,看着他暴怒斥问的模样,刘病已恐惧不已。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被霍光撕碎!
    他是真的知道什么是心惊胆颤了!
    刘病已第一次意识到,这位大人是当朝大将军,足以左右天下所有人的生死!
    ——包括他!
    他害怕了!
    因此,当张安世侧身去关门时,少年慌忙伸手想拉住他,不让他离开,可是,却慢了一步,伸出地手什么也没有抓住。
    下一刻,他便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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