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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夜未央-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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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君没有出声,继续在寝台上摸索。长御看清后,不解地询问:“中宫在寻什么?”
兮君一怔,刚要回答,心中陡然一紧,随即便摇头:“不是……我只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在做梦……”她勉强找到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那名长御抬袖掩唇,低头微笑,片刻后才端正了姿势,轻声道:“婢子们都说,今日才觉得中宫尚是个孩子……”
“噤声!”一个严厉的声音骤然响起,那名长御大惊失色,颤栗着伏首。
倚华快步走入寝殿,狠狠地瞪了寝台边的长御一眼,在寝台边跪下,深深伏首:“皇后长乐未央。”
因为巫蛊之祸。宫中长御无不被牵连。随后。皇后之位虚悬多年。负责宫人地长御都是新简拔地年轻人。很多人根本搞不清状况。因此。兮君入主椒房殿后。倚华虽不理它事。可是。渐渐地。她竟成了椒房殿中作主地人。年轻地侍御鲜少不敬畏她。
兮君对她也不无敬畏。见她参礼。下意识地。便正色端坐答礼。随后就见倚华与另一位长御一起拉开帐帘。
到这时。兮君也不得不起身。由长御为自己披了一件绛袍。慢慢坐到妆台前。看着一名宫人入内。行礼后站到她身后。为她梳髻。
“呃……倚华……方才是谁为我更衣地?”
兮君犹豫了许久。还是问了出来。她还是很喜欢那只草蜻蜓地。
周围地侍御、宫人都没有在意。只有被问及地倚华脸色骤变。被兮君从镜中看得一清二楚。
兮君顿时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手一下子揪紧了衣裳下摆。
她很清楚自己之前的行绝对不符合傅母与长御的教导,而那只草蜻蜓一旦被发现,只怕……“中宫是想问这个吧。”倚华将那只草蜻蜓放在兮君面前妆台上,挑眉轻笑,眼中满是纵容怜惜之色。
兮君惊喜地用双手将那只草蜻蜓捧起,小心地检视了一番才真正放心。
“这是中宫自己编的吗?”旁边侍奉地另一位长御惊叹地问道。
不止是她一人。其他侍御、宫人看着栩栩如生的草蜻蜓。也都露出赞叹的神色。
兮君摇头,正要说出实情。忽然从锃亮的铜镜中看到倚华脸上意味深长的浅笑,她不由一怔。下意识地将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盯着手中的草蜻蜓,微笑不语,仿佛是因为看得太专注,而没有在意长御地话,实际上却是心思飞转,想着该如何回答才合适。
“中宫会编这个吗?”倚华微微倾身,再次询问。
兮君摇头,很不舍地问道:“不是我编的便不能留着吗?”
“不是中宫自己编的?那是哪里来的?”倚华很温柔地询问。
兮君再次摇头,却还是没有开口。
倚华暗暗叹息,却也知道不能再强求了。
“是中宫之前捡到的?”倚华提供了一个说辞。
兮君眨了眨眼,看了她一会儿,稚声稚气地反问:“长御怎么知道的?”
倚华一怔,随即笑道:“总不会是别人送的吧?”
周围地宫人都掩唇轻笑——这种明显不可能地说法自然只能是开玩笑了。
兮君也笑,却始终没有说明详情。事实上,年幼的皇后根本没有再开口说一个字。
倚华松了一口气,对皇后的做法深感欣慰——也许还不到懂得欺骗的年纪,但是,能够不否认对自己有利的误导,已经不枉费她们这么久的教导了。
梳妆完毕,一行人服侍着皇后换了一件明光绣的紫衣,随后簇拥着年幼的皇后前往前殿——快到下午地课时了。
走出殿门,兮君忽然停步,转头对近前侍奉地倚华轻声道:“长御可能找到那件物品的主人?我知道不该拿那东西,可是我真地很喜欢……若是找到了主人,我给他别的东西……”
倚华愕然,随即便明白了皇后地那点小心思,轻笑着欣然应承。
兮君立即展颜微笑,为自己灵机一动便达成目的而开心。
看到皇后的笑颜,倚华心中也是一动:“若是找到那人,中宫是否宣召?”
兮君讶然停步:“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倚华恭敬地垂首,“中宫是天下母,有所赐必当谢。婢子只恐那人未必有资格入谒。”
听到倚华的担忧,兮君很有气势地挥手:“我是皇后,我想见就行!”随侍的众人闻言不由愕然,随即纷纷忍俊不禁,只能低下头以掩饰失礼。
倚华强抑笑意,躬身应诺:“婢子定让中宫如愿。”
兮君重重地点头,随即还不放心地叮嘱:“长御千万莫让人吓到那人。”
这句叮咛让倚华心中一惊,随即便不动声色地问皇后:“中宫知道那物是何人做的?”
兮君摇头,对倚华的这个问题十分不解:“我以往从没有见过人做那个。长御方才又那样说,想必这不是我应该碰的物品,那人恐怕也应该是出身微贱的……”
“中宫聪明!”一怔之后。倚华低头参礼,轻声的赞叹中听不出她的真正情绪,而微微低垂的头也掩盖了她地神色。
兮君并没有在意她的反应,只是很愉悦地扬眉,为自己的所受的赞扬。难?
倚华从不觉得这是件多么难地事情。更何况,她本就知道草蜻蜓的来历。
没有听完倚华的说明,张贺便跳了起来:“长御怎么会出这样的主意?”——
让皇后召见刘病已!
倚华轻笑:“皇后年幼,喜欢那样生动的东西,想见编系之人,奇怪吗?恐怕是无动于衷更加让有心人怀疑。掖庭令以为呢?”
张贺没有否认,只是冷哼一声。不悦地道:“虽然如此,却也未必一定要曾孙前去吧!”——
只是找那个草蜻蜓的主人。
倚华微微扬眉:“张令了解皇曾孙吗?”
张贺讶然,刚要开口,就听倚华继续道:“婢子对皇后稍有了解。”
张贺没有出声,静静地听她说下去。
“中宫不是有心机的孩子,但是,她很明显不想让人知道事情地真实情况。即使了解两人见面不合适。也还是想见皇曾孙。”倚华平静地分析,“说明什么?说明他们之间必还有约定。”
张贺不禁微微变色。
“……中宫不是会平白收下别人之物的人……”倚华十分认真,“既然主动说要将其它物品给那人……应该是有某种交换的约定……”
不能不说,倚华的猜测与事实十分吻合。
“那么,长御认为这样更安全?”张贺明白了,却还是不放
倚华点头:“谁能保证,他们见面时不被有心人看到?倒不如这样让两人认识,以后。两个年龄相近的孩子想亲近。谁也不挑不出错……谁让未央宫中再找不出与皇后年龄相近的人了呢!”
又沉吟了一会儿,张贺点头应允:“长御所言甚是……值得冒点风险……”倚华微笑:“其实也没有风险。”
张贺断然地摇头:“只要有可能让人注意到曾孙。便都是风险!”
倚华惊愕无比,却听张贺叹息:“长御。皇后毕竟是皇后,她是左将军的孙女、大将军地外孙,身份显赫,无人敢妄动,但是,曾孙却顶着罪人之后地名号,偏又是嫡系正统……今上聪明,如今也许还想不到,但是,日后,一旦想起曾孙……他会如何对待这个后辈?”
“……我宁可他在掖庭默默低调地活到十四,然后,加冠离宫,平平安安就好!”张贺并不愿想像更多的未来,他只希望刘据仅剩的一点血脉能够一生平安。
倚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摇头:“不可能的……张令想得太简单了!”
见张贺想反驳,倚华抿唇冷笑:“不是所有人都只希望卫太子的唯一血裔平安一生,昔日折服于太子的那些人中,恐怕更多的都是希望皇曾孙能够有更加显赫的地位!那些人怎么可能让他默默无闻地活到成年?”
倚华很肯定地推测:“那些人会不择手段地让人们记起先帝真正地嫡系子孙尚存,今上不过是先帝地庶出少子!”
“他们没有恶意,却未必不会让曾孙置身险地!”
看着沉默不语的张贺,倚华缓缓地说出最后一句话:“张令,曾孙将面临地风险,恐怕更多地来自宫外、民间,而不是宫中!”
32、西南夷
(驾考顺利通过……好吧……希望本月全勤也能顺利达成!)
始元四年——距始元元年,夏,益州廉头、姑缯民反,杀长吏,柯、谈指、同并等二十四邑,凡三万余人皆反,,仅仅三年——西南夷姑缯、叶榆两部复反。
始元元年,水衡都尉吕辟胡受诏募吏民及发犍为、蜀郡奔命往击,大破之反叛蛮夷,这一次,朝廷再次遣水衡都尉吕辟胡将益州兵击之,但是,吕辟胡却迟迟不进攻,蛮夷遂杀益州太守,乘胜与之战,士战及溺死者四千馀人——
惨败!——
前所未有的惨败!
自先帝元光年间,在西南置犍为郡以来,西南诸夷君长虽屡有不驯,但是,且兰君反,八校尉破南越后,引兵还即行诛头兰,平南夷为柯郡;随后,诛且兰君、邛君,并杀侯,冉君长皆振恐,请臣置吏,汉乃以邛都为越郡,都为沈犁郡,冉为汶山郡,广汉西白马为武都郡。滇王与劳浸、靡莫两君长皆同姓相扶,不肯臣服,劳浸、靡莫更是数侵犯大汉使者吏卒,元封二年,先帝发巴蜀兵击灭劳浸、靡莫,以兵临滇,滇王始首善,因此弗诛,随滇王离难西南夷,举国降,请置吏入朝,以滇为益州郡——
大汉对西南诸夷从无败绩!
霍光因此大为恼火,吕辟胡被下吏。
必须说,吕辟胡十分幸运,从益州被押回长安的他并没有承受大将军的第一波怒火——廷尉李种坐故纵死罪、诬罔,下狱弃市。最后,这个直接承担大军战败之责的水衡都尉仅仅是左迁为云中太守,并没有论死。
对未央宫中的人来说。战争永远是正在发生的却十分遥远的事情,不过是平淡生活中地一种特殊谈资——即使是昔日那些牵动国运的大战,也只是因为意味着宫中的人事沉浮才让他们有关注的意义。
当然,国本大义这种事本就不是小人物会思考的事情。
兮君虽然是皇后。与“小人物”这三个字毫无关系。但是。对她来说。国事、战事连谈资都算不上。
每一天。她都要学很多东西。有时侯还要出席各种典礼。或者被鄂邑长公主请去叙话。能由她自己控制地时间本就不多。因此。她根本没有分一丝心神去真正在意天子偶尔提及地西南战事。
当然。这个世上也有人虽然是小人物。却不得关注那些自己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地遥远地方。
“西南夷列传?”兮君看着简册上地文字。困惑地询问带来此物地男孩。“病已哥哥。你看这个作什么?”
刘病已抓着头发。苦恼地回答:“先生布置地课业。”
他与兮君有约。可是。这份功课实在让他无从着手。眼见期限将至。他只能把功课带了过来。
兮君明白地点头:“小哥哥先做功课,我不说话。”
病已漫不经心地点头,心思全放在那卷简册上,眉头紧皱,显然看得很吃力。
兮君不由好奇。搁下手中的玉连环。凑过去看了两眼——什么功课让他这么吃力?
她可是很清楚,刘病已从来没有为课业烦恼过。不像她,需要花很多时间才能完成傅母交待的功课。因此,素来都是刘病已等她,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刘病已的功课。
只看了两行,兮君便头晕了:“这上面说的什么啊?”
“就是最近造反的西南夷的情况!”刘病已随口答了一句。
“看这个做什么课业?”兮君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并没有看到相关地问题,不明白刘病已要做什么。
刘病已同样茫然地摇头:“我也不知道!先生把这个交给我,让我熟读,说下次会提问……”
兮君微微吐舌——她很清楚,这种模糊的要求最麻烦!几乎就是要人强记全部内容。
于是,秋日艳阳下,如火的枫林中,一身华贵丝袍地小女孩安静地坐在一棵树下,专注地拆解玉制的九连环,而另一棵树下,稍长的男孩背倚树干伸腿踞坐,认真地看着手中的书简。
相较两个孩子所面临的难题,霍光所面临的问题更加棘手——
战还是不战?
大将军幕府中,第一个议题便是,吕辟胡战败后,是否还要继续平叛。
对这个议题,大将军幕府的属吏意见十分一致——必战!——
西南臣服本就源于战,不战无以威慑!——
更重要的是,富庶地益州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地。
一直以来,虽然不吝以兵征伐,但是,相较匈奴或者交趾,富庶的西南从先帝时便是作为汉之内郡经营地,修路、移民,以交流为基础,促进其稳定地发展并融入大汉的统治——
武帝连续三年对西南用兵,诛羌,灭两粤,番禺以西至蜀西者置初郡十七,却皆以其故俗治,无赋税。郡县吏卒地给养和车马,均由旁郡供给。
这种宽泛的政策虽然有利于西南的稳定,却也意味着朝廷对西南诸夷并没有强大的约束力,因此,当武帝驾崩,西南夷的反叛也就可想而知了——
与其说那些蛮夷君长是臣服于强大的汉室,倒不如说他们是向不吝军力的武帝臣服。
蛮夷不知礼义廉耻,只知强弱之势,除了战、战胜,是不能让他们真的臣服的。
于是,议题迅速转入下一个更关键的问题——谁为将?
倒不是没有人选。
汉制,非军功不侯。但凡男儿,谁不想博封侯之赏?
幕府属吏不论,单是朝中公卿百官,上请战之奏的便不少——大鸿胪田广明、光禄大夫龙额侯韩增,甚至上官安与范明友也上书请战。
人选一多。决断便困难了——毕竟,谁也不是才具卓越,远胜旁人。
最后,还是杜延年的话终止了争论:“汉以故俗治西南,然诸夷频反。当以法道约束,以使其对汉有所敬畏,臣以为大鸿胪或者军正为将最合适……单以事论,也当是大鸿胪最合适!”——
大鸿胪。掌诸归义蛮夷,原名典客,景帝中六年更名大行令,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大鸿胪。
大鸿胪田广明,字子公,郑人。以郎为天水司马。功次迁河南都尉,以杀伐为治。元狩中,郡国盗贼并起。迁为淮阳太守。田广明为淮阳太守一年多后,发生了一件事,让其入了天子之眼——故城父令公孙勇与客胡倩等谋反。胡倩诈称光禄大夫,从车骑数十,声称自己为使者前来督察盗贼之事,驻于陈留传舍,打算趁太守谒见之时,擒住太守。田广明察觉有诈,发兵抓捕,皆斩。先帝以广明连擒大奸。征入为大鸿胪。并擢其兄田云中代为淮阳太守。
军正王平,字子心。齐人。军正,掌军中执法。不属将军,将军有罪则奏闻,二千石以下则行法。王平掌军法多年,深谙律法,秉持公正,素有口碑。
显然,杜延年是着眼于长远的,其它人无法反驳,只能按捺下自己的盘算,表示同意。
随后地议题便是例行公事了。
待议事结束,霍光将杜延年留了下来,两人端坐沉默,似乎谁都不想开口,最后,为人属吏的杜延年不得不先开口:“将军可是有所教?”
霍光摇头:“幼公方才还有话未说完……”
杜延年没有否认,微微一笑,垂首道:“以田君之才,为大鸿胪实在不合适!”
霍光点头——田广明的才能的确不在掌诸归义蛮夷的大鸿胪之职上。
“……臣以为,田君之才仍在治理地方上,三辅长官或许更适合他。”杜延年沉吟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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