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祁途-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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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水整了整装束，拿上包，关门，下楼。
　　
　　就在差不多的夕阳西下时，游风的车正停在一幢豪门别墅前。从别墅的门口处，一个庄重典雅的身影匆匆忙忙、脚步飞快地迎了出来。
　　
　　女人的样貌大约四十来岁，妆容整洁，高盘的束发散发着非同寻常的贵气。
　　
　　“游风，你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这样一个年长的女性，在游风面前显露出来的，是与其身气质不符的局促与紧张。
　　
　　“前面你打电话来说今天会来吃晚饭，我真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女人笑得开心，眼角的皱纹微微皱起，表情柔和而满足。
　　
　　“恩，我回来了，妈妈。”
　　
　　这里，是他阔别了一年多的家。
　　
　　当然，他确实是游风。只不过，不是林游风。
　　
　　“游风”不是他当公关的化名，而是真名。
　　
　　他决定在今晚向她坦白——
　　
　　他，是祁游风。
　　
　　第12章　第十二章　乌云遮天
　　
　　“铛铛铛铛铛铛……”落地古董大钟沉重地敲响六下。
　　
　　一道道精美的菜肴从厨房陆陆续续地被端上桌。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端着最后一道菜，孙予婷——祁游风的母亲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儿子坐在餐桌前翻动着今天的报纸，祁母心头一热。
　　
　　一年多前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祁母直到现在都记得游风当时的表情有多么的震惊。
　　
　　他们作为游风一直引以为傲的父母，竟然让儿子如此受伤，祁母常会在夜里因为自责与羞愧而辗转难眠。
　　
　　“来来，游风，快吃吧。”祁母在游风的对面落座。
　　
　　“好。”
　　
　　游风举筷，礼仪周正地吃起来。
　　
　　餐桌上很安静。儿子能够主动回来家里，对祁母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这一年半来，游风与他们姑且称不上是断了联系，但也可以说是基本没有联系。
　　
　　虽然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话想问，但又无从开口。祁母觉得能和儿子像这样坐在一起好好吃上一顿饭，已经很幸福了。
　　
　　还是……先就这样吧，暂时不要打破这份平静了。
　　
　　餐桌上的菜摆得满满的，全部都是游风喜欢吃的东西。三点多接到游风的电话，祁母赶紧列了单子让阿姨去买，然后从四点不到开始，一直洗洗烧烧到现在。
　　
　　儿子，好像瘦了些。
　　
　　她为儿子盛了碗汤，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接过。
　　
　　祁母当然不担心儿子会在外面受苦之类的。天之骄子如游风，完全承袭了他父亲的生意头脑。去年年底，听说是开了一家女性私人会所，而且一炮而红。
　　
　　据之前祁父告诉她的说法，游风的身份是这家会所的幕后老板，并不露面，所以他们这个商圈的人并不知道这门生意是他们的儿子在经营。
　　
　　这种做法，足以证明儿子对酒光声色依旧把持着一定的尺度。
　　
　　私人会所虽然是儿子的一时随意的兴起，或者说是一时放肆的玩乐，但他依旧将它打理得有声有色。
　　
　　可是，不管游风的外表看起来多么意气风发，他内心的世界痛苦与否，她这个做母亲的却无法看到。
　　
　　“妈，你多吃点。”
　　
　　儿子的关怀打断了祁母正发散中的思想。
　　
　　“恩。”
　　
　　孙予婷鼻头一酸，赶紧掩饰着已经通红的双眼，低头吃菜。
　　
　　游风怎么会看不出祁母情绪上的波动，但他装作不知，以保持这顿饭平和的气氛。
　　
　　八月十五这个日子，勾起了他对家的一点点思念。
　　
　　不管怎样，他们还是他的父母。
　　
　　他承认，当时，他的心受了伤，伤的支离，伤的破碎。
　　
　　一直以来的相信被完全击碎，一直以来的骄傲被狠狠掌掴，就算他已顶天立地，亦如被人砍去双足般低迷且疼痛。
　　
　　如今，母亲就坐在他的对面，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小心翼翼。
　　
　　这不是他第一次离家，也不是离家最长的一次，但这次的出走性质完全不同。
　　
　　那是身体的离开与心灵的遗落。
　　
　　他知道母亲在这段时间肯定为他担心了很多，依旧优雅却明显消瘦了的身形说明了这一点。
　　
　　其实他在闪过回家念头的瞬间，就明白自己内心的诉求。
　　
　　是时候释然了。
　　
　　所以他回来了。
　　
　　“爸爸呢？”
　　
　　眼看摆钟即将敲响七点的时刻，游风随口问道。
　　
　　怎想，祁母听罢，正拿着水杯的手惊然一抖，以迅雷不及的速度化为地上的碎片。
　　
　　玻璃零散，水流一地。
　　
　　听到声响的佣人飞快地出来清扫走杯子的残骸。
　　
　　一丝暗色的漩涡席卷过游风的眸子，然后不留痕迹的沉淀了下去。
　　
　　“我打过电话告诉他你今天会回来，不过他说有些事，要晚些回来。”
　　
　　事实上，从很久之前开始，每年的今天，他都是“有些事”的。
　　
　　可能是因为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儿子，今天的祁母失去了一贯的镇定，情绪的掩饰出奇的差。
　　
　　也可能，是因为在知晓一切的儿子面前，已经没有再掩饰的必要了。
　　
　　是吗……他那个相当重视家庭的父亲，却无论怎样都不能放下那个女人吗？
　　
　　该说是父亲真爱迟来，还是该说那不知名的女人手段高超呢？
　　
　　游风苦笑。
　　
　　即使他已经用行动证明自己决心不再继续介怀，但在他回家还不到几个小时的时候，他又感到了事实不可扭转的那种无力。
　　
　　“铛铛铛铛铛铛铛……”
　　
　　此时沉闷的钟声响起，为这偌大的房子更添一分空荡。
　　
　　不禁，有些食不下咽。
　　
　　“我吃好了。”游风放下筷子。
　　
　　菜是母亲花了心思的，他每道细细尝过，已有七分饱。
　　
　　桌上的菜还有很多，但主要是她一时激动，做了太多的缘故。看游风吃的并不少，祁母稍稍放心了些，也就不说那些劝他多吃点的话了。
　　
　　佣人将剩下的菜都收走，将祁母事先吩咐好的茶端了上来。
　　
　　两母子对坐饮茶，闲聊几句，并不热络，但相较于这一年的冷漠，已是进展不少。
　　
　　到近七点半的时候，游风想起今晚要做的事。
　　
　　他拿出手机，打开短信收件箱，再打开今早游水对他字条的回复——
　　
　　好。
　　
　　一个简单的字，却给了他说明一切的信心。
　　
　　可能游水会怫然震怒，可能会大发雷霆，可能会赌咒发誓不再见他，但，只要让他好好与她解释清楚，告诉她他已做的一些事，他有信心一定能挽回局面。
　　
　　只是，现在他的心中，多少游荡着缕缕的不安。
　　
　　“我要走了。”
　　
　　挥去隐约的焦躁，游风对母亲说道。
　　
　　“啊……”
　　
　　祁母想问他什么时候再会回来，却还是没有问出口。
　　
　　明白母亲想问的问题，游风还是体贴地道出了母亲想知道的答案。
　　
　　“虽然我不会回来住了，但会经常回家的。”
　　
　　“恩……”母亲低低回应。
　　
　　就在游风即走还留之际，沉重的英式雕花大门打开了。
　　
　　母子俩侧目。
　　
　　进来的是游风的父亲——祁亦威。
　　
　　他还有另一个尊贵显赫的身份——
　　
　　启域集团的总裁。
　　
　　“你回来啦，正好游风还没走。”
　　
　　母亲从椅子上站起来，作为妻子，贤惠的走到丈夫身边为他脱下西装。
　　
　　就在母亲为父亲宽衣的时候，一抹苍翠流光的深绿刺痛了游风的双眼。
　　
　　那枚曾在游水的书桌上看到过的绿宝石领带夹，如今，就夹在他父亲的领带上，闪耀着浓厚深沉的异彩光泽。
　　
　　他倏地站起。
　　
　　太阳穴突突的跳动，针扎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之前听到游水以她所经营公司的规模，能与父亲的启域集团有合作，惊讶之余他对她更多的是欣赏。
　　
　　原来……
　　
　　原来……他们根本就不止合作关系……
　　
　　原来……他们能够合作是因为有别的关系……
　　
　　情绪失控。
　　
　　他无法解释，心中这甚至更盛于一年前的满腔怒火到底因何而起。
　　
　　原来……一个多月的相处……他已经如此在乎她……在乎到……不能原谅她……
　　
　　他如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游风？！怎么了？”
　　
　　祁母惊讶的呼喊声从身后传来，但此时的游风完全听不到。
　　
　　当然，他也看不到身后祁父那了然的目光。
　　
　　一大片滚滚的黑云悄无声息地袭近无边的月色，本来星月辉映的熠熠夜空，现下——
　　
　　乌云遮天。
　　
　　第13章　第十三章　破碎的满月
　　
　　游水双手颤抖，好不容易才将钥匙插进锁孔。打开门，脑中一片空白的她根本顾不上关门，踩着三公分的黑色高跟鞋，直接冲向书房。
　　
　　可能是跑的太急，在书房门口，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撑住门框，她稳住身形，跑到书桌后，蹲下。
　　
　　“咔哒。”
　　
　　清脆的开锁声从左侧上锁的抽屉上发出。
　　
　　游水用力拉开抽屉，那个装有侦探调查报告的文件袋就静静的躺在里面。
　　
　　她急急地拆开文件袋，因为太过用力，白色的封绳在她手中被拉断，纸袋也被她撕开了好几个小口子。
　　
　　手伸入封口，游水拿出大约有十几张厚、被装订成册的调查报告。
　　
　　翻开封面，封面与第一页之间夹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不是游风……
　　
　　不不，应该说……照片里的人……才是游风！
　　
　　照片中的男子俊美如兰，有一种仿若不属于这个世间的空灵。
　　
　　他的眉目清秀，轮廓纤细，像足了妈妈，而立体的五官则与爸爸如出一辙。
　　
　　游水的手覆上照片中人的眼睛。那双微茶的淡淡眸色，是他们的父母都没有的，却是与她的一模一样，犹如晶莹的茶色玻璃弹珠。
　　
　　那双眼，是游水至今看过的最清澈的一双眼。像是穿透了红尘的一切无常，像是摒除了世间的一切污垢，干净到近乎不可思议，纯粹到让人心生怜惜。
　　
　　这才是她的游风，她的弟弟林游风。
　　
　　游水跌坐在地上，明明是炎热的夏日，她却觉得周身异常的寒冷。
　　
　　一字一字，一行一行，一页一页，她仔细地读着调查报告。
　　
　　泪水如开了闸一般无法停止，她亦任其肆意。
　　
　　她真是蠢得可以，她怎么会在相处了一个多月之后，还没有发现这个“游风”并不是她的弟弟呢。
　　
　　意识渐渐回笼。
　　
　　而这个“游风”，其实早就知道她是谁了吧，也从她的言行中分析出她之所以找上他、是因为把他误认为是她的弟弟……
　　
　　所以他才为了报复她，而将她当成傻瓜一样耍着玩吗？
　　
　　可是，她真的没想到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这个“游风”就是祁亦威的儿子，那个也叫“游风”的儿子。而她的弟弟游风，竟然就在这个“游风”的会所里工作。
　　
　　谁能想到呢。
　　
　　侦探在报告里说，游风半年前开始在EX做公关，而他化名“游风”，正是引起侦探注意的一点。
　　
　　因难以置信而产生的迷茫从游水的眼中一点点散去，接踵聚集而来的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压制的怒火。
　　
　　祁游风……
　　
　　游水无声的、在心中念出这三个字。
　　
　　手表的指针指着八点十四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收攒成拳，指甲深深刺进掌心。
　　
　　可是，现在游风又去了哪里？他显然已不在EX里。
　　
　　……祁游风一定知道。
　　
　　她单手支地，站起身的一瞬间腿有些发软，她手扶着书桌的桌面，缓了一缓，又快步离开了家。
　　
　　电梯抵达一楼，她走到楼外，扬手招了taxi。
　　
　　“司机，去XX路XXX号，就是EX私人会所。请开快一些。”
　　
　　“好的。”司机踩下油门。
　　
　　司机的技术很不错，在道路上穿穿梭梭，半个小时不到就开到了EX。
　　
　　当车停在EX门口的时候，游水看到了停在门口的那辆她曾坐过的车——
　　
　　那是祁游风的车。
　　
　　她的感觉告诉她，祁游风就在车里。
　　
　　游水踩着坚定的步伐径直的走了过去。
　　
　　在游水所乘的taxi到EX门口之前，祁游风已经在那里很久了。
　　
　　他旋风一般驱车来到EX，然后驻车，静静等待。
　　
　　他知道，她一定会来。
　　
　　透过跑车车顶的天窗，游风凝望着今晚极其明媚的月色。
　　
　　天窗的玻璃有一阵没有清洗，上面有几道水渍风干的斑驳痕迹。游风透过天窗这样望出去，昏黄的月亮仿佛被碎成了好几瓣，破裂，触目。
　　
　　满月，也是会破碎的啊。
　　
　　祁游风这样想着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游水。他打开驾驶座的门下车，面无表情地看着游水走至跟前。
　　
　　她与他直面对视着，两人相隔不到半米。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重重的落下。
　　
　　游水这记耳光施尽了全身力气，狠狠地打在祁游风左脸。游风的脸被打得向右微偏，纵使男人的承受力较好，他的脸上亦留下了深深的红印，在街灯晕亮的夜色中也清晰可见。
　　
　　他正过头，凝视游水。
　　
　　她看着他的视线里，有一簇簇火焰，那是剧烈燃烧着的怒火。那淡淡的茶褐色犹如被点燃一般沸腾，似是要将他吞噬。
　　
　　“游风在哪里？”
　　
　　她的声音相较于平时要低很多，这是强行抑制着暴动情绪的结果。
　　
　　她很生气，很气祁游风如此玩弄她迫切寻找弟弟的感情，她也气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他，眸静如海。
　　
　　祁游风没有说话，只是从衬衫胸口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对折的纸片。
　　
　　游水一把抓过，展开。
　　
　　上面有一个英文写着的地址，一个电话，以及一个名字。
　　
　　Doctor　CHEN？这是谁？游水对字条上的人物有着疑问。
　　
　　还没有等她问，祁游风就回答了她。
　　
　　“你弟弟属于精神创伤连续性失忆，我的朋友是这方面的专家。就在你来EX入会的三天前，我把他送到我朋友在美国的治疗所了，他正在接受封闭性治疗，听说进展不错。”
　　
　　游水听到这个意外的答案，眼神犀利地扫过祁游风的脸，却从他的脸上找不出任何波动的痕迹。
　　
　　“为什么。”
　　
　　祁游风听她这么问，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一丝讥讽的笑。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当时我会有如此的善心。如果我知道他是你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