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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言是非-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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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暗自一惊,没料到自己伪装功夫竟退化了。
    「我看起来很假吗?」这得立即改进。
    「不会,但我看来却是有一点。当你面对客户时,显得很有心机;当你面对一些表现不佳的女性时,客套得很虚伪,但那其实怪不得你,因为她们真的是失礼,正常人早翻脸了。」她归纳了下:「大多时候,你很真诚、很和善,但可由不得人欺到你头上,但我认为,如果你能发作出心口的不愉快,那就更好了。」
    「那对人际关系没有帮助。」
    「可忍气吞声只会闷坏自个儿身子骨哪。瞧你,虚火上升才会屡屡流鼻血。」
    他流鼻血肯定不是忍气吞声所招来的。他心中好笑地想,但不敢明说,此时也不敢把眼光往下移,怕她绝妙好身段又会引发他不由自主的鼻血病发作。
    真是!明明不是好色之徒,对女性也敬而远之的,怎麽竟受不了这麽一丁点视觉震撼?!她甚至没露出一分一毫肌肤来引人遐思。
    「怎麽仰头了?又要流血了吗?」她好担心,直扯他袖子问。
    「不、不是,我在看星星,东部的天空很美。」不敢对自己脆弱的鼻膜有信心,他死也不低头,要是又流下两管血就糗了。
    她成功地被转移注意力,跟着抬头。
    「啊!真的挺美,像我们那边……」她轻喃,一时之间,无可遏抑的乡愁漫天卷地袭来。
    他察觉她语气中罕见的萧索,问道:
    「想家?」
    她点头。想念唐朝,她生长的地方……而那,已不存在於这个叫做二十一世纪的地方,没了,都没了。
    「一直没问你,你是哪里人?」她讲话的方式跟一般人不大相同,充满古味,也不知是怎样的家庭教育出来的。
    她无语,只低头啜酒,啤酒变得苦了,像她一颗苦出胆汁的心,几乎要苦出泪液。
    「我想你与那位范晴小姐有点亲戚关系是吧?」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
    什麽意思?他不知道血缘关系可以这麽或许来或许去的,她在开玩笑吗?
    正想追问,她先笑了
    「我哪,唐代人,一个唐朝仕女,自认姿色尚可、身段绝佳,却不幸跌落在二十一世纪,被打成肥胖丑女,听说这叫报应,所以丢掷我来到这天翻地覆的地方。」
    不知她哪来玩笑的心情,明明她眼中闪动泪光。杨敦日看在眼里,心抽疼了下,陪着道:
    「那我们岂不同病相怜?据说本公子在唐朝也是位翩翩美男子,到了这儿,成了胖男子,四处招嫌,更是唏嘘不已,咱们难兄难妹,该趁着月色正好,浮一大白才是。」啤酒凑了过去,轻轻碰撞。
    她笑,感谢他的体贴,知道她不愿弄哭自己,就用这种耍宝的方式转移她心绪。
    「好啦!明天四点还要去太麻里看日出,你别睡晚了,我还要靠你叫醒呢。」
    她点头,让他送到门口。
    跨出去,一步、二步、三步,便到了她的房门前,她打开门,回头见他仍在等她安全进门,她轻轻地道:
    「唐朝,很远,我怕是一辈子也回不去了。」
    他不明白她的意思,她自然不会多说,见他似要开口问,她低声道晚安,便合上门。
    回不去了……
    一千多年的距离,一辈子的乡愁……
    她要怎麽去担负?怎能担负?
    滑坐在地上,掩住面孔,泪一直流。
    为什麽?又是谁?到底是谁?
    残忍地让她回不了家,千年相隔?好可恨啊……
……(本卷结束) ……
第六章
第六章
           二十一世纪,台湾的第一道曙光,听说是从太麻里升起。於是,台东从此就多了一个观光景点,周休二日的商机,让这里总是挤满一堆人头。
    「还好吧?」千辛万苦穿过人墙肉壁,杨敦日将一杯热咖啡塞入她手中,才落坐在岩石上,跟着所有人相同引颈企盼旭日东升的那一刻。
    她掀开杯盖,吹着热气,温走两手的寒意,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
    「很好啊,并不算太冷。」何况她还罩着一件铺棉大衣呢,他觉得冷吗?瞄瞄他贴身的大毛衣,够暖才是。
    「我是说,心情如何?」她红肿的双眼显示出昨夜肯定狂哭过的事实,令他看了忧心,想知道是什麽东西触动到她伤心处,让平日开朗自信的她哭得这麽惨?
    范喜言别开眼,转移话题:
    「哎呀,看到些微金光啦,不知是怎生地好看哩。」
    「我们是朋友,对吧?」不让她顾左右而言它地蒙混掉,坚持拉回原话题。
    「对呀!酒肉朋友,美食同好嘛!」她递过去一串烤香肠。「喏,挺好吃的,这种圆圆小小的香肠,串成一串,还真像糖葫芦。」大方地分他两颗。
    他不客气地一口咬下四颗。
    她呆呆地看著霎时光溜溜的竹签——
    「怎麽全吃掉啦?你该留两颗给我的。」痛不欲生。
    「接下来还有什麽?全奉上来无妨。」心满意足地咽下美味,他鼓励道。
    她将所有零嘴全护在怀中,瞪眼道:
    「别想。」
    杨敦日点头。
    「OK,既然零食已不再是我们之间的话题,那,可以爽快地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吗?」
    她戒备问:「什麽?」
    他耸耸肩:「心情。」
    她很快点头:「非常好。」草率而敷衍。
    他极有耐心:「那真好。」凉凉薄薄地。
    「看!太阳!」她手指过去。
    他很配合地看过去,点头:
    「看到了。」将她脸蛋扳回来。「继续,你这红肿的双眼怎麽回事?」
    她终於不耐烦:
    「你为何硬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又不干你的事。」用力打掉他的手。
    杨敦日勾起笑,双手收入裤袋中。
    「是,是,不干我的事,即使我以为我们是朋友。」这笑,好客套、好疏离。
    这种面孔……她心一抽,硬声道:
    「我们是朋友,但朋友是有界线的!」为什麽他失去了平日的敦厚体贴?吃错药似的逼她,她才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因为想家而哭了一整夜!
    他,非得用这种虚假的面孔对付她吗?!
    杨敦日仍是在笑。心中的火气有多旺,眸子就有多冰冷。
    「界线?那是说,我超过了?」
    「是的,我从不追问别人不愿说的隐私,因此我也希望你别逼我。」
    「那是说,我也该提醒你,对於我『糟透了』的穿衣品味,其实也是你的事喽?」
    他冷淡的口气让她好难受,她咬住下唇:
    「你……介意吗?你觉得这与那是相同严重的私己事吗?」
    杨敦日实话实说:
    「我能容忍别人笑,但向来不容忍别人企图改变我,昨天没反对你要打理我衣着的建议,不代表我是乐意的,但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愿意让你干涉。」
    范喜言眼眶一红,突然对他感到好抱歉,就拿眼前这一桩来说,他只是关心,但她却狠狠推他到八千里外,才惹得他动怒,是她的错呀!
    「以……以前,别人总骂我话多,爱论人长短,还一副自命公平正义的模样,我从不以为自己错了,所以向来有话直说,我……我觉得自己很强,绝对没有能让人非议、有违道德的事,可能、可能是因为常与周遭的人对立,所以我很怕被别人窥觉了弱点,不想让人家知道,我……也是会哭、会软弱的……」断断续续地又道:「因为,别人一定会拿这个来笑弄反击我。」
    她把自己守护得像只刺猬般紧密,杨敦日对她有更深的了解。这是一个常陷於战斗中的女子,把自己弄得草木皆兵。
    「你对他人相当不信任。」
    「我……只是不安。」他不会了解的,她站在这儿,在这个不属於她的时空之中,多么茫然。
    茫然而恐惧,谁也帮不了她。
    「我以为周子立她们是你的好朋友,你对朋友都是这样吗?」想到了上次雨中的相逢,这是第二次,她显得这么脆弱无助。
    唉!干嘛逼她呢?他开始後悔了。
    她看向已浮出半个太阳的海平面,艰难地道:
    「她们……看过我濒死绝望的样子,花了好大力气才让我重建自信,所以,从来不问的。我比较喜欢那样,开开心心过日子,不要触及任何会神伤的心事。」
    杨敦日拍拍她手背,也看向太阳。
    「我是逾矩了,抱歉。」
    「不,别这么说,我要感谢你的关心,是我自己反应过度,我会反省的。」她应该把「朋友」这字词落实才是,毕竟,她很想交这个朋友的,很欣赏他的。
    「那——」他笑得好权谋:「你会一并把干涉我穿着的事也一起反省下去吗?」
    她瞪眼,一张红艳的小嘴蠕动又蠕动,最後双眸坚定地闪出不容撼动的光芒。
    「不会。」
    就知道,真是死不悔改的执拗性子。
    他笑了,明明该感到厌烦的,但竟笑了。
    朋友哪……
    直到今日,有了这些对立冲突加变脸,他们才开始像是真正的朋友——
    看得到彼此真面目的那一种。
    她,固执得气人,最怕被别人看到脆弱的一面。别看她爽剌开朗,其实有着不能探触的阴暗面。
    他,平常敦厚解意,没脾气的样子,一旦被惹毛了,会冷酷得吓人,冷言冷语便可置对手於死地……但是,只有让他付出关心的人,才能见识到这一面。对无关紧要的人,他永远温文客套。
    太阳已完全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长扬人力派遣公司共有四名业务、一名会计,以及最近因为业务繁忙而多请的三名临时工读生,此刻,全瞪大了眼看向那个缓缓踱入公司的男人。
    不会吧?这男人真的是他们老板吗?
    这个男人身着月白唐衫,搭配直筒麻纱长裤,足蹬一双相同是月白色系的休闲鞋;半长不短的头发不若平时全梳成斜角一把刀的样式,而是全往後拢,服贴里自然地散落三两撮刘海,看起来像上海滩的贵公子,性感透了!
    这是他们的老板吗?
    众人的下巴全掉到地上,险险捡不回来。
    那个,老爷型西装呢?总是穿出肥A字型的西装呢?
    还有,灯芯造型长裤呢?每每被皮带勒出气球样的长裤呢?
    老板很胖耶!一七八公分却有八十七公斤的体重,基本上是下可能穿出什么好身段的,他们已太习惯有位像糯米肠的老板了……
    可……可是,今天不是糯米肠,是一个看起来很潇洒体面的男人,包装在宽松合宜的中国风之下,完全让人感受不到「胖」这个字眼。
    也是直到这会儿,所有员工才发现,他们的老板五官长得极端正,虽然没有另一个老板那么俊美,但够用了,很够他去把到一名漂亮美眉当女朋友了。
    真是——耶,真是人不可貌相,不,不对,真是焕然一新哪!
    「林小姐,如果你上个月的损益表已经做好了,可下可以拿给我看了?」踏进自己的办公室之前,杨敦日交代了声。
    「喔、喔,来了,马上来,要不要我顺便替你泡杯咖啡或冲壶热茶?」会计今天特别的殷勤。
    杨敦日讶异了下,但很快地点头:
    「那就乌龙茶吧,麻烦你。」
    「不会,一点也不麻烦。」会计立即忙儿去。
    这时工读生甲跑过来:
    「杨老板,我等会要去邮局寄挂号,你要不要吃早餐?我可以顺便替你买回来哦。」
    咦?吃错药啦?平常最讨厌跑腿的人居然这么自告奋勇。杨敦日摸摸肚子,同意了。
    「嗯,好。一份牛肉卷饼、一份烧饼油条,再一大杯五百CC的豆浆,可以吗?」
    「没问题!」小女生拍胸脯保证,很快走人。
    怪了,看着门外的人仍往他这方向探头探脑,他拉了拉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觉得他这样穿更胖,所以才一直看?
    不过,无妨,反正他早过了在意自己外表的年纪。
    昨天下午从台东回来,她便扯着他到男性精品店狂逛,直说她早在两个月前就已替他找好衣服款式,只缺他来买回家。
    然後,又快又俐落地跑了五家,抱了一大堆衣服,他的工作是——试穿、刷卡,再试穿、再刷卡——当他的金卡额度终於爆掉之後,正是倦鸟扛着一山衣物归巢时。
    心在滴血啊。
    他有钱,但从没做过这种把钱当垃圾乱洒的行为,居然还刷爆了一张卡,幸好没让她知道他皮包里其实还有另外两张,否则就不是滴血就可以了事的了。他可能会吐血暴毙在服饰店内。
    胖的人不是该穿合身一点的衣服来证明自己其实没有那么胖吗?哪有人反挑更宽松的衣服来召告天下说:没错,我就是胖!就是要穿布袋型的衣服!
    但卡都刷下去了,不穿成吗?买了衣服不穿,才真叫浪费呢,何况这些衣服都那么贵!
    这件上衣刷了他五千元,真可怕,用来买白衬衫,可以买五件呢!
    全身上下的行头上万,真是昂贵得吓人。
    好吧!如果不以穿起来好不好看为前提,这种宽松的衣服确实比西装舒服,没有领带、没有皮带,真的轻松多了。
    「同仁告诉我,你去整型了,原本我还不信,现在一看,不得不怀疑。」拎着公事包走进来,常奇伟新奇地看着这个认识了十二年的老友。「来,站起来让我看一下,听说潇洒好看得不得了。」
    「得了,别逗我,只是没穿西装上班而已,说得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常奇伟拍了拍他肚子,仍是肉肉的。
    「我以为你真的愿意减肥了,没想到还是一样,不过看在你开始懂得打理自己的分上,不叨念你了。」
    杨敦日笑道:
    「我还真怕你说我更胖了,会花一早上的时间来追着我要减肥。」
    「所以说衣服真是神奇的东西,你这样穿让你看起来一点也不肥,反而稳重雍容,方头大耳的,看起来既威仪又有福气。这套衣服完全掩盖住你的所有缺点,也许我也该买几套来穿,挺出色的。」常奇伟向来是注重穿着品味的人,评语相当专业。
    「喔,那你可得去找喜言帮忙,她一定找得出合你的衣服。」经好友这么讲,杨敦日有那么点相信自己这一身衣着其实看起来很合宜,而且奇迹似的不显胖。
    很奇怪不是?宽松的衣服让他不会凸显出胖。
    提到那女人,常奇伟眉头就皱起来。
    「你的衣服是她挑的?」
    「是啊,看来她很有眼光。」毕竟没几个人能从奇伟挑剔的眼光里取得赞美的。
    不悦的感受当下溢了满胸。
    「你不必那么自暴自弃吧?」
    「什么?」突地会意,笑出来:「拜托,奇伟,我跟喜言不是那么一回事的。」
    常奇伟双手撑在他办公桌前,道:「你从不让人插手你身边事务的,更别说是买衣服这种事了。别自欺欺人,那胖女人确实是钓到你这尾大鱼了。」
    「我跟喜言是好朋友,可以分享的好朋友,不能因为性别上的不同,就凑成一气,男女之间不一定要发展出爱情的,我们都没这意思。还有,她并不胖。」
    不理会杨敦日诚心诚意的说明,常奇伟依然冷言冷语:「女人的心机你不懂,毕竟你不常遇到桃花煞。你想,一个小小的女服务生,她未来能有什么指望?既没社会地位又没长相来助她升等,好不容易出现了个随和的老好人,而这个老好人同时又是一间公司的负责人,不趁机耍个手段巴上来怎么可以?」
    杨敦日不解:
    「奇伟,你为什么对喜言这么厌恶?她并不是那些会巴着你吵你的女性,照理说应该没有惹到你的地方;要是有,也就是周子立那件事。不过各为其主,她阻止你烦周小姐也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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