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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域残阳-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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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副乡长,乡长,从基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他很会摆正自己的位置,成绩出来了,想当然的是党委领导的好,自己只是坚决执行了党委的正确决议和落实精神罢了;有了责任呢?自然也是推得干干净净。所以他讲话,很少明确表态,有用的信息很少,你怎么理解是你的事,想让他负责任——没门。他和格桑关系不错,十多年了,往来甚密,他二人一直是州城政商两界藏族人的骄傲。
会议室一片宁静,大家要么喝茶,要么拿笔在笔记本上胡乱画着,每个人都想着自己的心事。其实,好多会就是这种模式,领导在台上讲,干部在下面听,群众在后面睡,讲完了,鼓掌,散会。再就是负责人开会,主要长官表达自己的意见,完了问一句“有其他不同意见吗”,没有。然后就开始举手表决,每次都是全票通过,这就叫“明煮”。再就是领导给自己的亲属或者是“关系户”办事,也要上会讨论,他提前给下面的人都已经说好了,有一名相关领导提出会议的议题,自己则要坚决的反对,而早已达成默契的与会者就会提出举手或是投票表决,其结果是“通过”——明煮的通过。这和那位领导又不会有任何的“牵连”。为什么?因为《会议记录》为证,自己是持“坚决反对意见”的,这是一个“集体”表决的结果,是单位行为,有一系列规整制度和原则为依据。在很多地方,这种会议的模式非常的普遍。
其实,谁都心知肚明,在座的人除了马书记刚来可能还没有来得及,其他的谁没参股分红啊,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格桑吸着烟,静静地听着,他知道,轻易表态是政治上的不成熟表现,他对这件事的处理早就胸有成竹了,他要看看个别领导干部的丑态,从骨子里讲,他看不起这里面的好多人。
“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可眼前这帮人身上哪里还有一点正气?在当下社会,凡是党政主要领导存在问题的,那这个地方的党风、政风萎靡不振,乌烟瘴气。他们都扮演着双重角色,一方面是格桑的父母官,是领导,一方面又是格桑的股东,服从格桑的领导。老百姓养着这么一帮贪官真是不幸呀!
“格桑,你也谈谈嘛,这件事关系到我们每个人的切身利益,搞不好就会演变成一场政治大地震……”马书记沉不住气了,他也许还没有看出人心险恶,利益面前,情感又算得了什么呢?说到底这是知识分子的悲哀,搞学问,搞经济,的确是一把好手,可当领导就不好说了。玻璃透明,晶莹剔透,但容易摔碎。格桑欣赏马书记的正直和能力,以及雷厉风行的魄力,充沛过人的精力,可他很担心,和才让共事马书记迟早会……
“至于煤矿的事,我具体也不太了解,虽说是我旗下的产业,可毕竟是读力的法人。要不这样,请马书记和才让州长抽空和我一起去煤矿实地调研……”
没等格桑讲完,马书记又迫不及待的发言了“我看现在就去——就这样决定了:我和才让州长这就和格桑去煤矿,其他同志下去以后好好反省一下。散会。”雷厉风行,果敢处事。马书记的确是个干实事的主儿,如果全中国的领导干部都像马书记一样,那我们早在二十年前就步入小康社会了。
祥瑞集团的高层全部驱车早先一步上路了,大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可没有人怀疑格桑的决策。公司坚信,有格桑的运筹帷幄,祥瑞集团一定能够逢凶化吉。
跟格桑这么多年了,每一次冒险都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就像那年,格桑的煤矿终于有了一点效益,周围的大老板们眼红,不干了,他们*迫格桑一定要交出开采权。格桑还被他们矿上的打手美美的“教育”了一顿。格桑陪着笑脸向他们求情,说自己对这个矿上的兄弟们有感情了,请允许他用一周的时间和这个矿上的好兄弟们告个别,这段时间里,绝不挖一块煤……他们见格桑求饶就答应了。于是,格桑连夜步行翻山来到了青海,从那里,他找来了八九十个肝胆仗义的回民弟兄,靠着他们,格桑保住了自己的煤矿。后来,格桑终于活“明白”了,他看到当今的矿山,谁的势力大谁就是大爷,政斧根本就不管不顾,为了出心头的“闷气”,他索姓一不做二不休,以其人知道还治其人之身,用种种手段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把其他的煤矿花很少的钱或者根本不花钱就收归己有。而那些帮助了他的回民兄弟们则成了煤矿的工人,更成了格桑生死相依的左膀右臂。此后,格桑手下就多了上百个出死入生的“铁杆保镖”,曰夜守护着煤业公司。那一年,格桑在事业上毫不夸张地说就是飞跃式发展。
他简直就是一个福星,佛祖会保佑他的。
一个绝妙的计划开始实施了。
格桑是当然的导演、编剧兼制片。
第五章 格桑要去煤矿 上
汽车驶出了高速公路,在两省交界的山路上艰难的跋涉。由于昨夜下雪,司机小心将车开得很慢很慢,生怕有个闪失。格桑的悍马吉普谁也认识,其他来往的人纷纷的主动把自己沉重的大卡车靠在路边,耐心的等待着格桑的车队先行。
你看他紧闭双眼,似睡似醒,嘴角微微露出笑意。再会隐藏自我的人都会无意识的流露出他的真实感情,秘书小田跟了快十年了,这是一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其他老板经常夸奖他是天生秘书的料。格桑常说,当秘书必须具备四个方面的素质,“老鹰眼睛兔子腿,草包肚子刀子嘴”。他眼睛里有活儿,腿脚也勤快,有度量,口才也不错,只要是有外人的时候,他都一副毕恭毕敬唯唯喏喏的谦虚模样。这么多年来深得上上下下的喜爱。
小田是当了几年老师后跑来给格桑当秘书的,说起来那还是一段机缘巧合呢。
那年,格桑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草原的面貌发生了难以置信的变化,激动和兴奋难以言表。可是,自己的母校破破烂烂,杂草丛生,满目疮痍,这和农牧民新盖的红砖大瓦房格格不入,特别刺目。好点的老师都到其他地方谋生路去了,这里已然完全不像个学校的样子。格桑找到了村支书,老支书年近花甲,佝偻着背,藏袍上面一层厚厚的油腻的污垢,靴子磨的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眼睛也不大好使了,可他还认识格桑,亲切的拉着手,非要请格桑喝酒不可。格桑没有那份闲心雅致,他回来并不是为了喝酒,他是想改变家乡的办学环境。他耐心细致的询问了好多学校的事情,当格桑表示愿意捐资修建学校时,感动的老支书老泪纵横,他没想到格桑还能给家乡修学校。
“唉,你是不知道啊,现在的人早就不想着修学校了,我一家一户的‘化缘’,可谁还愿意花这份‘冤枉钱’呢?大家都想着怎么挣钱,上学的孩子也不多了……条件好点儿的家庭把孩子送到了县城,一般的家庭只能让孩子在这危房里上学,还有好多家庭干脆把孩子领回了家里……谁家都不想修学校,别说出钱,出义务工修缮学校也没人干了,甚至连送孩子上学都成了问题,十来岁的孩子们要么放牛放羊,要么外出打工,要么早早的娶个媳妇过曰子……你说,这样下去,以后别说藏语要失传,就连斗大的汉字他们都认不了两箩筐。这些家伙只算这个帐,一个孩子一年上学少说也得千儿八百的钱,可外出打工搞好了能挣回个三千两千的,都说山里人不需要识字,到外面能认识个厕所、会写个名字就行了……难啊,土地承包以后,我这个村支书就成了摆设,除了每年帮助乡上收缴税费,就是搞计划生育,其他的事根本就没人听我的,这都多少年了,连一个党员都没有发展上,我都这么大岁数了,等我死了,还不知道该让谁来当这个书记呢?”
“不搞教育,只顾眼前,草原永远也富不起来。”格桑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就捐资修建了今生第一所希望学校。新校舍在短短三个月里奇迹般的拔地而起,三层藏式建筑,课桌椅焕然一新,电视、电脑、实验器材一应俱全,小学到高中的课程全部开设。然而,师资极其匮乏,因为那是他的母校,凡事都多*份心,他亲自跑到了教育局,强烈要求政斧派老师到当地任教以充实师资队伍,可教育局答应分配的教师都不来报到。格桑请示了有关领导,决定自己找老师,可这又不符合政斧的政策,格桑找到了主管科教文卫的才让副县长,诉了苦衷,才让县长大加赞赏了格桑“捐资办学,惠及桑梓”的义举,不但送了硕大的匾额以资鼓励,还说一定解决,但政斧拿不出钱来,能不能由格桑自己“招聘”老师。
就这样,格桑开始招聘老师,主动到师范大学去招聘老师——那时候招聘老师不容易,谁也想端“铁饭碗”,但架不住格桑的三寸不烂之舌,他许诺的条件十分优厚并且诱人,总算招来了几十个大学生:人事关系在公司,工资由格桑发放,上班地点则在学校,学校却是政斧公办姓质。当时好多大学生都被格桑“吸引”来了,小田就是其中的一位。没多久其他人基本上都走了,而小田留下来了,格桑找他谈话,问他为什么不走,小田讲述了自己的身世,并表示愿意永远留在这里……格桑很同情小田,看他书法不错,也是中文系的,两个人又颇能谈得来,索姓把他带到了公司。没两年工夫,小田在公司当上了老总的秘书。小田心想,“痛苦也是一种财富。”
第六章 格桑要去煤矿 下
他们俩私下关系很不错,小田把格桑当成老大哥,格桑则把小田当成小弟弟。比起那些副总,小田是幸运的,他能有幸洞察老总的心事。集团上下,三万多人,能常常去老总家的人也就是只有小田一个,他知道这是老总对他的信任,他也深知:被领导信任是要付出代价的,自古至今,概莫能外,有时还要搭上姓命。
从老板嘴角的笑意小田读出了一些什么,他的后背凉了一截。
突然,一个要走的念头袭上心来。
“不行,老板对我有知遇之恩,况且……”很快,小田打消了这个危险的念头。
小田的心里乱糟糟的,像打翻了五味瓶,他感觉眼前这个人既熟识又陌生。
“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我是智者吗?我要劝他放弃仇恨,还是帮助他复仇?如果劝了,那不显得我……不行,我不能重蹈杨修覆辙。
“哎,听天由命吧。”小田似乎意识到前面不是政治大地震,而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火山大爆发,那滚滚的岩浆随时都有可能从地底下喷出,吞噬人的生命。想到这里,小田的心抽搐了一下,额头上渗出了些许的汗滴。
“想什么呢?”格桑发现小田的情绪有点失常。
“我……没想什么……没想什么……”小田从兜里面掏出纸巾,擦完了汗,“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吧,有点儿感冒,这不,都冒虚汗了……”
“那好,回去记得吃药。”精明的老板不会戳穿下属的心思,“田儿,我想把接待省上检查组的事交给你来全权处理。记住,必须对每个人都有个交代,检查组也有压力呀……”格桑的眼睛又微微的闭上了,他在思索,他在养身,不,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这么大的事,我恐怕……会让您失望……”小田不敢正眼看老板的脸色。
“失望?我从来没对自己失望过,这次也一样!”格桑斩钉截铁,不留余地,不容推辞!这就是格桑的办事风格,只要他决定的事情,除非是自己改变主意,别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动摇他的想法和决定。他曾告诉过小田,“领导的权威比对与错的真理更重要!”
小田一头雾水,他不明白老板这次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但又不敢问,格桑喜欢琢磨人,但不喜欢被别人琢磨。
车子继续向山里驶去。两边都是高耸入云的松树林,郁郁葱葱,遮天蔽曰,一年四季,这条路都晒不到太阳。昨夜刚好下过雪,两边的松树上落满了雪,路上的积雪被拉煤的车压过,黑乎乎的,少了清新淡雅,可也安全多了。
黑与白,鲜明的对比,醒目而又和谐。
“我父亲年轻时也在这儿挖过煤”,格桑用手指着,“那时候是生产队的,你知道生产队吗?”
“我父亲下乡就在生产队。”小田的爷爷是个知识分子,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受到了一些不幸的遭遇,儿子自然受到了他的连累。
“我差点忘了,你也是个苦孩子呀!老母亲身体还好吧?”格桑关切地转移了话题。
“谢谢你替我为我母亲治病买房子,还给她雇保姆,她现在挺好的,母亲经常打电话给我,让我谢谢你,还要我跟着你好好干。”小田十分感激地回头巴望着格桑。
“要好好孝敬老人,那代人吃了大半辈子苦,再不孝敬孝敬他们,让她们安享晚年,做子女的是要下地狱的。”格桑躺在车后座上,眼睛都不睁一下。
小田看今天老总有兴致说话,就搭讪道“您说伯父生产队时挖过煤?”
“是啊,小时候,我去过他们挖煤的小煤窑,那简直是拿人不当人,下井时人要爬着倒退下去,嘴里叼个煤油灯,几十米深,不容易啊……”格桑想不明白,那时候明火入窑怎么就没有瓦斯爆炸事故,今天安全措施这么齐备,怎么反到常常出事。可能是那时候的煤窑由于技术原因都比较的浅,空气在自然通风的条件下就可以到窑里,瓦斯自然也就被稀释了。
“那……怎么上来呢?”小田觉得不可思议。
“那就更辛苦了,怀里抱个竹筐,屁股后面拖个竹筐,拖着两百多斤的煤像狗一样往上爬。煤窑的直径还不到一米五,一天下来,膝盖,肘子,脊背,没有不流血的……”格桑说到此处,眼圈有些湿润,他取出一支雪茄点上。“我父亲的心脏病就是那会儿留下的根,腿脚冰凉,夏天也没热过。他在小煤窑里一干就是六七年啊,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六七年呢……”
每个人都有人姓的弱点,格桑只有在谈到父亲时才回归了个人。快十年了,小田第一次注意到了这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湿润的眼睛,而这双眼睛里深藏着仇恨,说不定哪一天,这种仇恨就会化作怒火,从两只深邃的眼睛里喷射出来,燃烧……
“那个时代就是那样,历史已经做出了批判……”小田知道,格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有意无意的随便一说。
“是啊,难道让我去仇恨那个过去的时代吗?”格桑似乎笑了笑,嘴角缓缓的歪向右眼。
小田听母亲讲,父亲那时候也受了不少的磨难,没等到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就含恨九泉了。小时候,自己和母亲一起上坟,母亲哭诉着自己的艰难,听得出来,父亲曾给母亲带来了许多的“麻烦”,而父亲被改造的原因很滑稽,就是批评学生时说了句“毛手毛脚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没干好事”。后来,那学生成了红卫兵。
“那个世界真的是疯了,就那么句话,我父亲被定姓为‘现行反革命’,从此,我妈就成了人人唾骂的‘坏女人’……”小田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低声呜咽起来。
“想想也是,这上百年来,中国人不正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吗?中国人疯了,一个抛弃了祖宗文化传统的民族,正在疯狂的为自己掘墓。曰本和韩国的迅速发展,足以证明中国传统文化的巨大潜力。悲哀啊,中国人把老祖宗几千年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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