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惶此生-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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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再见慕夕，俩人之间的感觉便变得微妙。

从前总是林淮一直追随着慕夕，如影随形，而慕夕总是闪烁着躲避林淮的追逐。
而现在，换成慕夕，所有的视线都在林淮身上，片刻不离。

这样的角色变换，颇有些好笑，尤其是在林淮那样剖心剖肺爱了慕夕那么多年，而被他的不确定伤得遍体鳞伤之后。

外景拍完了，上了婚车，林淮总算有机会喘一口气了，她舒了口气，缓解了一下绷直的身体，从随身的包里摸出手机准备给沈嘉卓打个电话。

坐在旁边的苏园却一把按住了她。

慕夕和林淮的那点小纠缠，作为这么多年一直陪在林淮身边的朋友，苏园算是看得清清楚楚。

当年慕夕也曾经被她和顾艾列在好友范围内，因为慕夕跟苏阳的关系还是很好的。

初初林淮喜欢上慕夕的时候，她们也是很看好的，慕夕优秀，幽默又睿智，待人也大方，跟谁都能爽朗地谈几句，自然给人的第一印象都是好的。

但是她们没想到，便是这样爽朗性格的人，慕夕居然是个玩暧昧的高手。

林淮对慕夕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清楚，林淮向来性格直，喜欢上了，绝不藏着掖着，那时候又刚好是初初识爱的小女生，更不懂得怎样掩饰心事，几番下来，她们几个玩得好的，谁都看出来林淮喜欢慕夕了。

在顾艾的怂恿下，苏阳也不是没有给慕夕提点过，按道理，慕夕没理由不知道林淮喜欢他。可他倒好，不说喜欢林淮也就罢了，偏偏把人的胃口吊着，高兴了，哄两句，不高兴了，便对林淮冷冷淡淡地。

有时吧，一起出去玩的时候，看着慕夕对林淮嘘寒问暖的样儿，她们都觉得这事儿该成，但是每一次当林淮暗示着想进一步发展的时候，慕夕总是各种转移话题，或者干脆不应，婉转着拒绝。

一来二去的，林淮也就失去了耐心，偏偏她又是急性子，受不了这不明不白的暧昧，索性挑明了，对慕夕表了白。

林淮记得，那时候是四月，夜里一轮明晃晃的月亮泛着奶白色的光，那天的天出乎意料的晴朗，月光所见的范围内，都是白白的云。

学校的小花园里，四月间开着几朵野玫瑰，花朵儿小，没什么醉人的香气，可是盈盈的月光下，那鲜艳得红色，像极了美人艳抹的唇，娇嫩的想要滚落出两滴花露来。

教学楼里，同学们都还在日光灯下自习，免不了有些嘈杂的声音，但是这教学楼背后的一隅里，却静谧地能听到每一声虫叫。

林淮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赌上了自己所有的勇气和骄傲，低着头，红着脸表了白。苏园坐在小花园边，看着林淮一字一字地编辑着那条短信，再颤抖着指尖发出去。

可是后来，一直没有等到回复。

苏园陪着林淮坐了好久，直到下了晚自习，同学们都走光了，教学楼的灯全暗了，才沉默着起身准备回宿舍。

走到教学楼旁边的小楼梯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居然遇到了慕夕。

林淮记得，当时的自己，脸烫得像是一盆烧得正旺的火，她不敢看慕夕，只是局促不安地一直划拉着脚，目光惴惴地盯着自己的帆布鞋尖。

慕夕看到林淮，并没有说话，他定定地站在那里，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林淮能听到他的心跳声，那么有力的在胸腔里，一下、一下、一下……

最后，慕夕说，是你呀。

多么老套的桥段，就像烂俗的言情偶像剧。

他有那么多可以选择的台词，哪怕是嘲笑她也好，安慰她也好，或是解释一下也好，他通通没有，只有这么一句苍白的“是你呀'。

三个字，便把林淮打入了地狱。

那件事之后，林淮很是憔悴了些日子。苏园本来以为，这样过后，这件事就该消停了吧，不说别的，你慕夕既然不喜欢人林淮，你该知道避一避了吧，结果还真邪门了，慕夕倒是变本加厉地跟林淮玩起了暧昧。

林淮偏偏又是个软骨头，慕夕对她一好，便没脾气地巴巴被人家牵着鼻子走，对她一冷淡，又回来一脸落寞地伤心很久。

对此，顾艾和苏园的总结是，不能怪林淮没长骨头，而是慕夕段数太高，林淮这种小清新，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即使多年后，苏园和顾艾都一直不断给林淮重复一句话，谁他妈年轻的时候，没有爱过一个人渣。

而慕夕，在她们眼里，就是极品的渣。

而现在，苏园坐在婚车里，按着林淮的手，看着她，不禁又想起了多年前的种种。

早上一听到慕夕的声音，苏园就条件反射地去看林淮，果然，即使时隔多年，慕夕还是能影响到林淮，看她瞬间僵直的身影就知道了。

这一路上，苏园也能感觉到慕夕一直在看着林淮，林淮也始终在不自然地躲避着，本来结婚这么欢喜的事情，因为这别扭的两个人，让苏园也觉得不怎么舒服。

苏园自然知道慕夕后来对林淮坦露心思的事情，她和顾艾意见一致，王八蛋，早干嘛去了，送到你嘴边的时候不珍惜，女人玩腻了才知道回头来找旧人了，当谁非他不可呢？田螺姑娘似得守着他啊？简直不要脸。

苏园拉着林淮的手，小声问道：“团团儿，你不会还记着他吧？”

林淮也不敢说没有，事实上，确实是慕夕教会了林淮什么是爱。

但林淮是确实对慕夕没有存着男女之间那点小心思了，她对慕夕的心，早就在多年前就死了。

那时候是慕夕的生日，按照他们之间的传统，一方过生日，另一方要在零点的时候就发来祝福的。

往年总有那么一通电话，林淮也习惯了，那年她照旧打过去，第一次打，铃声响了半天，都没有人接，第二次打，慕夕干脆挂了电话。

再打过去，慕夕就关机了。

那一刻，在林淮心中残存的所有关于对慕夕的爱，都彻底死了，这把火被迎头浇灭，再也没有重燃的可能。

但是林淮虽然不爱慕夕了，慕夕却始终是林淮心里一个疙瘩，尤其是慕夕说过那些话之后，这个疙瘩就始终梗在那儿了。

虽然平日里林淮没有想起过慕夕，但是此刻人就站在眼前了，林淮也不能轻易就说不记得了。

可是林淮知道，苏园问的可远不止记得不记得这一个意思，大概是这妮子觉得自己还对慕夕心存残念呢。

林淮冲苏园笑了笑，给她吃定心丸：“放心，他早就是过去式了。”

苏园这才舒了一口气放开了她的手。

林淮翻着手机，拨通了沈嘉卓的电话。

彼时的沈嘉卓，刚好起床，声音里还带着刚刚睡醒时的惺忪味道，懒懒的，却有着一股蛊惑人的性感：
“宝贝儿，怎么了？”

林淮的焦躁了一个早上的心，终于变得恬适，沈嘉卓的声音，像安抚她的小羽毛，轻轻地，一下一下刷在她的心上。

将头靠在车的后座上，林淮眯着眼睛笑了，软软的声音，温侬地说：

“没事，就是，想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章

林淮和苏园站在酒店门口，起着一身的鸡皮疙瘩瑟瑟发抖的时候，她们在心里默默地骂了顾艾那个没心肝的小东西无数次。

再看顾艾，同样是露着大半个肩膀，但人家婚纱有下摆就是不一样，还有个偌大的头纱顶着，哪里会觉得冷？你看她这会正巧笑倩兮地迎接着宾客，丝毫没有顾及到旁边大腿根都在不住抖动着的俩人。

苏园为了提醒顾艾，甚至还声势浩荡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顾艾却只是转眼鄙视地看了她两眼，便马上转移目光，瞬间堆上招牌式笑容，拉住刚刚进来的中年人发糖递烟，声音是能噎死林淮和苏园的甜腻：“张叔叔，欢迎欢迎……”

一旁的陆远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开玩笑，把他的小情人儿冻坏了，回头他可有苦头吃了。

脱了伴郎的白色西装，陆远悄悄跑过去给苏园披上，苏园满意地看了陆园一眼，娇嗔地让他赶快回去站好。

林淮只顾着不停用手搓着小臂，没注意到慕夕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一股温热的气息拢过来，林淮抬了抬眼，才发现慕夕已经把自己的西装披到了她的身上。

林淮忙伸手去推，小声说：“我没关系，你穿着吧。”

慕夕却双手紧紧把衣服固定在林淮肩上，低声问：“现在你跟我都需要这么客套了么？”语气里，有一股浓浓的抹不掉的惆怅，像三月润物细无声的小雨，一点点浸进了空气里。

林淮便不再说话，安静地披着衣服站着。慕夕看了她两眼，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转身两步站回到陆远旁边。

幸好迎客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没有把林淮和苏园冻死，但是进入酒店的时候，林淮的腿还是已经冻得不像自己的了。

苏园更是没有形象地瞬间瘫倒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在众目睽睽下像只八爪鱼似地抱着陆远取暖。

顾艾要忙着去换妆，自然没心思管这两个人瞬间没有形象的样子，倒是苏阳看不下去了，看着扭着八字缩在沙发里的林淮吐槽：“林淮你好歹是个女人，虽然胸不大，屁股不翘，但是你这样是要走光的节奏啊。”

林淮也没空跟他辩论，裹了裹肩上的西装，便又费力地缩了缩。拜托，她今天穿的可是十厘米的高跟，从早上到现在，已经站得她腰发麻、腿发软了好不好？哪有心思顾什么形象。

慕夕倒是无孔不入，瞬间好男人似地坐到了林淮身边，为她理了理裙子。

苏阳马上见缝插针地起哄：“哟，哥们，真贴心啊，一见了林淮你马上变身成时刻保护公主的白马王子啊。”

林淮抬头白了苏阳一眼，没好气道：“不说话能死啊？你不去招呼宾客，搁这儿贫什么嘴？”

苏阳全然不见林淮的不待见，变本加厉地一句一句揶揄着这俩人。

实际上，就私心里来说，苏阳就是准备来当个月老、红娘什么的。

别的不说，慕夕和苏阳可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以前慕夕对林淮怎么样且不管，但是苏阳知道，出国的这几年，慕夕可是从来没有忘记过林淮，老是旁敲侧击地打听林淮的消息。

前两年没回来，是因为慕夕还在读书，现在学成了，回来了，苏阳自然要安排机会让慕夕和林淮能更进一步地发展。

但是苏阳也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可都巴巴等着林淮和严子西有结果呢。自己虽说这几年跟严子西的交情也不浅，但是既然都是兄弟，那也有个先来后到，情深情浅，苏阳还是偏心慕夕的。

所以慕夕回国的事，苏阳谁也没说，连顾艾都被他瞒过去了，恰好严子西受伤了，之前定好的伴郎就有了个空缺，本来慕夕半个月之前就回来了，早就按捺不住想要去找林淮了，苏阳硬是给摁住了，就是想制造这么个惊喜。

但是苏阳不知道，这惊喜在他和慕夕看来是惊喜，在别人眼里，那可是惊吓。

尤其是这边架着拐蹒跚着刚进酒店的严子西。

严子西这几个月恢复地不错，架着拐能到处走了，扔了拐也能走，但是走不了多久便会累。

这几个月被林淮伺候习惯了，早上还真不习惯没有林淮吵着喊他起床的声音，所以早上便睡过了头。醒了才发现晚了，忙手忙脚乱地收拾整齐了，便坐车过来。

哪知一进酒店就见着林淮歪歪扭扭地瘫在沙发上，旁边坐着个眉目清朗的帅哥正帮她理着裙子。
严子西的眼睛都直了，这又是哪儿杀出来的程咬金？

苏阳率先看见了严子西，忙过来招呼，苏园一听严子西来了，目光一亮，从陆远的颈子里抬起头来，兴奋地说：“哎呀，子西，你来了呀，林淮在那边，你快去温暖她，她快冻死了。”

林淮也扭起脸来看向严子西，刚刚正被慕夕弄得尴尬，这会子，林淮像是找到了救星，忙站起来就去扶严子西。

严子西把手上的红包交给陆远，被林淮拉着坐到沙发上，冲她温柔的笑了笑，轻声说：“你今天真漂亮。”

说完就感觉一道冰冷不善的目光射了过来，严子西抬眼，果然见了刚才那帅哥板起了脸，额上的乌云团团，风雨欲来的样子。

刚刚严子西还以为慕夕是什么了不起的情敌呢，结果看林淮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便心下断定这应该是苏阳哪个朋友，第一次见了林淮，想打林淮主意来着。

严子西在心里冷哼一声，他这个护花使者来了，看谁还不长眼，敢盯着林淮这朵花儿不放。心下想着，严子西便也冷着眼盯着慕夕。

苏阳一看这冷冰冰的氛围，忙出来打圆场，互相介绍了一番，两个男人也算有着成年男人的气度，粗略地握了一下手，便都僵着脖子不看对方。

林淮更是如逢大赦般，小声跟严子西攀谈起来，不时地欢笑两声，完全把慕夕晾在了一边。

慕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后来索性坐到一边去了。

十一点半，顾艾的婚礼准时开始了。

作为伴郎和伴娘，林淮和慕夕相对站着。林淮还是觉得有些许不自在，一直扭着脸看着布置得很唯美的舞台。

慕夕却是咬着唇，目光阴郁地一直看着林淮。

几年没见，她变得更漂亮了，眉目之间尽显一个婉约而带着小性感的女子的魅力，看得他止不住地心跳起伏。

但是她的世界仿佛已经变得离他很遥远了，她早已不是那个一直隐忍爱着他的小女孩，能忍受他忽冷忽热的坏脾气，忍受他对她千百次的伤害，忍受他喜欢别的女人，忍受他带给她的漫无止境的等待……

她还爱着他的时候，她像是他的影子，只要他需要，她总会第一时间为他排忧解难。

那时候晚上躲在被窝里发着短信，林淮也总是把手机抱在怀里，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屏幕，即使困得不行，眼睛酸涩到眼泪都流了一波又一波，但她都不愿意闭眼睛。

她怕她一不小心就睡着了，慕夕会一直等她的短信。

但结果却是慕夕每次都会睡着，留着林淮一个人抱着手机等一两个小时，确定慕夕不会再回了，才沉沉地睡去。

那时候慕夕没有意识到，等待是一个多么难熬的过程，直到这么些年来，每次在异国他乡想念起林淮的时候，他才能丝丝体会到，原来孤独地守着一个人，真的很难熬。

那时候他才发现，以前他做过那么多伤害林淮的事情，每一次都能轻松被原谅，在这背后，林淮一定流了不少泪，捱过了不少心酸。

可是现在，这个曾经眼里只有他的女生，已经变得不再那么愿意接近他，甚至，从她闪躲却带着防备的目光里，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林淮不欢迎他，一点也不欢迎。

慕夕的心，隔着六年的时光，开始疼起来。

音乐声起，仪表堂堂的司仪开始主持婚礼，一大堆例行的煽情台词之后，司仪朗声宣布：“掌声有请美丽的伴郎伴娘入场。”

慕夕自然地牵起了林淮的手。

林淮心里那点小尴尬，瞬间被放大到无限大，因为慕夕牵她手的方式已经超过了正常的礼仪范围，而是紧紧地、毋庸置疑地握住。

林淮小心地挣扎了一下，慕夕却握得更紧，偏偏在这样的情况下，林淮又不能做什么太大的动作，只能由着他握着，心里却开始一点一点冷静下来，直至冻上了一层冰。

从T台到舞台，短短的几步路，林淮却觉得走的分外漫长。

她的心里在疯狂地想念着沈嘉卓，慕夕的气味扑过来，围绕着她，这味道越靠近她，她越是想念着沈嘉卓。

原来，人心真的会改变，从前费尽心力爱着的人，也会有一天，连陌生人都不如。

林淮的心里，这样的感慨着，眼前浮现的，却全是沈嘉卓那张如雕如刻的脸，他的笑，他的眉目，他的唇，他的嘴角，她发现，此刻的自己，已经阻挡不了这满溢的思念了。

她想去见他。

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