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蓝山处-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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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一对这两个地名没有概念，她的脸上写满了迷茫。杨旸想起来，他忘了，这个人对于地理向来没有概念，自己国家的都没考及格过，别说还是一个她从来也没去过的地方了。

“这两个地方，一个在东部，一个在西部，就像我们这到新疆那么远，之间还隔着三小时的时差。”杨旸解释道。

“哦~~~”倪一总算有点模糊的概念了，“好远啊。。。”她心里替这俩人刚萌发的小恋情捏了把汗，异地恋很少有好结果啊。

“他们俩都提前去美国了，一来早点去适应适应，二来过去上一门写作课。”杨旸又解释了一下，“专门教将来怎么写论文的，也算语言课的一种。”

倪一点点头表示懂。

“课程结束，离正式开学还有几天时间，他们俩便约定去旧金山看金门大桥，昕先飞去洛杉矶，然后一起从洛杉矶出发，走一号公路，顺便欣赏沿途美景。这都是后来Irene告诉我们的。当时昕只是告诉我们，她要和同学乘还没开学去加州玩。”杨旸把背彻底靠在书架上，闭上了眼睛，似陷入了回忆。

倪一并不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等着。

过了一会，杨旸终于睁开眼睛，又继续说下去：“据那个男生后来说，他们本来一路都好好的，还打算去San　Simeon参观古堡和庄园。可是中途有一晚，他们寄宿在民居，昕无意中在他的电脑上看到了他亲吻另一个女生的照片，时间是那一年情人节的时候，而那时候他们已经开始恋爱了。”

渣男。倪一的心里骂了一句。

“那个男生解释，情人节时一大帮单身的人出去玩，大家当时玩疯了，基本互相亲了个遍，根本不代表什么。可是昕听不进去，她不相信，那可是情人节，不是一般的日子。于是她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跑，那个男生根本追不上她。于是她一个人开着车跑了。当时已经晚上了，他想昕应该不会跑远，很快就回来了，哪知道半夜接到电话说昕连人带车冲出了公路，翻下了悬崖。”杨旸忽然觉得，虽然这是自己第一次主动跟人说起这件事，可是好像心里挺客观平静的，没有想象中那么撕心裂肺的痛。　

“有心追怎么会追不上呢？不过其实真相是怎么样，他是什么样的人一点也不重要，反正需要听他解释的人已经不在了。”杨旸摇了摇头，他的语气里都是掩饰不住的鄙视。

倪一不知不觉已经从杨旸的膝盖上爬起，直直地坐着，一动不敢动地看着杨旸，聚精会神地听着。

“昕被救上来了，没有死，可惜因为窒息太久，成了植物人，在医院躺了半年多，最后病情恶化，多脏器衰竭，还是救不回来了。”杨旸想起了昕最后留给他的印象，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浑身插着各种管子，被各种监测仪包围住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昕变了植物人，杨旸需要去照顾她，所以才会临时去的美国，倪一恍然大悟。进而她又唏嘘地想，想不到一个人看错了另一个人，居然会有这样的后果。

“你知道吗？那天昕给我打过电话，可惜我错过了，我后来看到的时候想着，如果有什么事她会再打过来的，可是我没想到，那会是她打给我的最后一个电话。。。”杨旸的语气里全是懊悔和遗憾。

倪一凑到近前抱住了杨旸，让他的下巴抵住他的肩窝。她试图捋他的背让他平静下来。

杨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我常常觉得很内疚，如果我不是那么自私，只想着自己的事情，如果当时我跟昕一起去美国，那么说不定我就会跟她一起去加州，那么也许她现在还活着，一切都会不一样。如果我接到了她那个电话，听她发泄一下，也许她就不会在夜里开车出去。总之，都是我的错。”

原来他一直这么责怪自己，难怪昕走了之后，他会得抑郁症，他一定很内疚吧，总觉得自己再做的好一点点，一切就都会不一样。

倪一轻轻抚着他的背，慢慢说道：“这世上原本就没有那么多如果和也许。这只是个意外，谁也没有错，尤其是你，旸。”

杨旸感觉自己平静了，也释然了，不是因为她说了什么话，而是最爱的人能理解自己，这给了他莫大的慰藉。

“所以后来，你明明查到刘靖劈腿的证据，你也不让我知道，你怕我像昕一样冲动，不知会发生什么事，然后只是自己想出那古怪的办法来对付他么？”倪一有些明白了这么久以来一直令她困惑的一个问题。

杨旸点了点头道：“是，你和昕都是我琢磨不透的人，关键时刻我不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事来，我错过了一次，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护她安好，护她安好，这便是他当时唯一的想法。

倪一有些哭笑不得，这个人的逻辑真是令人无法理解，舍近求远，围魏救赵的本事也令人叹为观止。自己现在比当时的昕大了快要10岁，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而且离家这么多年，她越来越珍惜家人和亲情，她明白，如果她有一点损伤，外人会不会担心她不知道，但是最担心的一定是外婆，是妈妈，是爸爸，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家人，她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所以她从来不会为了减肥不吃晚饭，从来不会为了各种娱乐熬夜，更不会为了一个分分钟只是她生命里过路的人，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轻抚了一会他的背，倪一放开了杨旸，把他的脸掰直了，正对着自己，说道：“杨旸你听好，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昕她看错了人也好，真是误会也好，都与你无关。你没做错任何事。也许你当时跟去了能制止一次，但如果有第二次，第三次，你能保证你每次都在场，都刚好能制止么？”

说完她停顿了下，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声明一下，于是她接着说：“有句话也许你不爱听，但是我要告诉你，我会对自己负责，对我家人负责。今天要是你干了刘靖干过的事，哪怕我再爱你，我就算再伤心难过，我也不会为了你伤害自己。活得若无其事，比对方好，才是对他最大的报复，不是么？”

杨旸闻言皱了皱眉头，说道：“我才不会干刘……”

他还没说完，却被倪一用手指按住了嘴唇，只听她说道：“这话你不需要说，说了我也不一定听进去，我只看事实和行动。”

倪一的语气突然转向霸道：“你要相信，我完全有能力调整自己，保护自己，不需要你替我担心，从今以后，也不许你替别人担心，你要做的，只是好好对你自己，如果你胆敢再为了别人伤害自己，我。。。我。。。你后果自负！”说到最后，她语气里已经有些威胁的意思，可是又想不出来怎么威胁他，只好收尾收的很没气势，不过，这大概已经是她从小到大撂过最狠的一段话了。

杨旸真是第一次见到倪一这样强势，甚至有些不讲道理的样子，虽然话说得不太好听，但她这是真心疼自己啊，想到这里，他的眼里有了些笑意，心里的阴霾也随之一扫而光。

倪一捧起杨旸的脸说：“你现在要做的是，跟我说，”她一字一顿地说，“你、没、有、错。”

杨旸知道倪一想干什么，心理暗示嘛。可看着她难得这样严肃认真的样子，他忍不住想逗逗她，于是他学她一字一顿地念道：“你、没、有、错。”

倪一不可思议地看着杨旸，上一刻还在诉说心痛往事，这一刻怎么就会开玩笑了？如果他是一个能这么快调整好自己的人，怎么会得抑郁症？

杨旸看着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怒的倪一，伸出手一把把她揽入怀中：“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心里就总是很快乐，只要，你在我身边。”

昕，我放手了，你留在我心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以后我都不会再有心结，你好好走吧。下辈子，别再任性了。





、各得其所


一切不开心的事情都告一段落，这段时间以来，倪一从来没有一觉睡得这么踏实。

她醒来的时候，居然闹钟都还没有响，她从容地按掉了闹钟，走到床边拉开窗帘，好好地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舒展开了，吸足了氧气。她隔着玻璃往远处眺望，感觉今天看外面的世界都分外的眼清目明。

亲过外婆脸颊，笃悠悠地吃完早饭后，她哼着歌打开了衣橱。今天天气不错，正适合穿中袖，于是她精心地选了一套宝石蓝v领收腰连衣裙，这个颜色称得她愈发的肤色白皙，明眸皓齿，又花了个淡妆，这才出门上班。

她一边下楼一边想着，如果每天都能有这样悠闲的心情和宽裕的时间，不用总在最后一刻才起床，灰头土脸地往单位冲就好了。当然，最好的是不用往单位冲就好了。

她推开一楼的大铁门，赫然看到那辆熟悉的红色Mini　Cooper正停在门前树荫下。见她下楼，司机不紧不慢地下车帮她把副驾驶的门打开。

就在她走过他身侧就要弯腰钻进车的时候，他忽然勾住了她的腰，蜻蜓点水地吻了下她，说了一天里的第一句话：“今天很漂亮。”

她抿嘴笑了一下，钻进了车里，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等多久了？”她喜欢看他的侧脸，显得鼻子分外挺拔。

“没多久，刚好看到你穿着睡衣伸懒腰的样子，很可爱。”杨旸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倪一在一起的时候特别会赞美人，这些话不自觉地就从心里跑到了嘴边。真是她什么样子他都喜欢。

“下次别一个人在下面傻等，上来一起吃早饭嘛。”倪一扫了一眼扶手处还没动过的双人份早饭。她直接略过了一般女生会有的娇羞，和他在一起她总有一种已经老夫老妻的感觉。

“等见过家长吧，现在这样上去名不正言不顺的。”杨旸这会想起名不正言不顺了，当时把人家吃干抹净的时候怎么没想起这个。

“你放心，我会负责任的。只要你好好跟着我，会给你个名分的。”倪一嘴上调戏着他，可是心里却在盘算着，要不这周末大家是得正式见一下了吧。

杨旸笑了，配合地说：“那就好。”倪一遗憾为什么国内是左边驾驶，以至于她看不到某人左脸那酒窝。

“今天有什么安排？”倪一想到今天才只是“忙day”，还要上足足五天班，就脑瓜仁都痛。

“Eileen要放个长假，他们一家子要去全国各地周游一番。我得回公司看看。”说话间，杨旸脑子里已经不自觉地高转速运转着各种计划方案。

“Eileen真开心！我也想去旅游，去哪都行。。。”倪一哀号一声，她脑子里怎么开始yy和杨旸度蜜月的事了呢。

旅游是暂时不指望了，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终于又回到了正常人的生活轨迹。

很快就到达目的地了，车停在倪一单位后面马路的拐角处，她得下车走一段，虽说他们并不用瞒着谁，可是以杨旸现在的身价，总得低调一些。

“晚上我来接你。”杨旸把倪一的长发拨到耳后，轻轻吻了下她的脸颊。

倪一点点头，她觉得，自己真的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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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单位，倪一有一种回到人间的感觉，最近和杨旸在一起她总有飘荡在空中的感觉，要不就是快活得不知人间几何，要不就是担忧得心不在焉，好久都没有这种脚踏实地回到人间烟火里的感觉了。

一走进单位，她就对着遇见的每个人笑，热情地打招呼，任谁都看出来她春风满面了。

其实这段时间，同事们没少在背后议论她，只是她一心都在杨旸身上，所以就算偶尔听到只言片语，也完全没在意。本来大家都说她和刘靖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可是刘靖调走后，大家看倪一那光景，整天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都纷纷推断他们是分手了。于是各种说法都有，有说一定是倪一见刘靖势头不好，赶紧大难临头各自散的；有说倪一当初勾搭自己上司就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有说是刘靖潜规则倪一，后来出了事潜不下去的；神通广大略知一二的几个人会说刘靖男女关系上不那么单纯，被倪一撞破了才分的手。

可是随着时间的过去，再强的八卦也有被淡忘的一天，正当大家渐渐平息这个话题的时候，今天倪一这个容光焕发的样子，又给了大家新的谈资。大家纷纷开始八卦，倪一是不是有了新的男朋友，是不是和刘靖复合了。李小红当然必须是这些人的代表。　

“倪一，你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错啊。”李小红逮着个和倪一一起上厕所的机会，赶紧套话。

陆鸣，办公室新进的女硕士生，在一旁附和：“是啊，你今天看上去和平时不太一样哦，倪一。”

“今天天气好啊，人也开心。”倪一那藏不住笑的表情可说明情况没这么简单。

“我上周末去相亲了，相了几次了，就没遇到过正常人类，我现在能体会你当年的痛苦了。”李小红主动抛出自己的砖想引出倪一的玉，“话说我相亲的时候还看见刘靖和别人在应酬，你现在和他还有联系么？”

“没什么联系了，听赵主任说，他现在的工作岗位很忙。”倪一撇清了一下和这个人的关系。

“哦，你最近忙什么呢？前阵子看你每天下班就急匆匆地走了。”李小红还是很懂说话技巧的。

“事情都干完了，下班当然回家啦，有什么问题么？”倪一眨巴眨巴眼睛，故作无辜地问，看李小红好奇地快憋死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很有快感那。

“没有没有，我就是关心下你。”李小红鸣金收兵，这一回合八卦宣告失败。

倪一觉得跟杨旸在一起以后，她人性里的阴暗面忽然暴露出来了，以前有时候还伪善一下，顾虑好多人和事来着，现在她真是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因为她现在心里很有底，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背后都有人给她撑腰那。她有种感觉，就算全世界就背弃他，她也还是这个人掌心里的宝。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安全感么？理论上来说，在这个体系里，刘靖做副主任的时候应该更能发挥一个靠山的作用啊，县官不如现管嘛，可是为什么以前和刘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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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赵主任召开科室大会，两个办公室的人齐聚一堂。

“你们听说了么待会要宣布谁来坐刘靖的位子了。”

“我听说副主任不是我们科室的老王，就是隔壁的李小红。”

“谁知道领导们是怎么想的，也许会外调一个进来呢？这种事以前又不是没有。”

很奇怪，在这种时候，机关里发达的八卦体系总是发挥不了作用，总是有各个版本的小道消息在流传，而散布这些消息的，极有可能就是领导本身，而他想要达到的效果嘛，也无非就是看谁更积极，更卖力，让自觉自己是候选人的几位能在这争取表现的阶段里贡献更多的劳动力。

三点整，会议开始。

赵主任啰里啰唆地总结了近阶段的工作成果，表扬了一些同志，批评了一些现象，制定了一些目标，都是没有实际意义的一些话，终于在毫无新意的四十分钟后，拐入正题了。

“下面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赵主任停顿了会，环视了大家一圈，对每个人脸上焦急期盼的神情很满意，于是又说道：“大家知道，刘靖已经调离我们部门很久了，他的工作目前也分摊给了好几位同事，大家都辛苦了，除了完成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还完成了很多额外的工作。”

听到这几句话，大家的心情就像是点了个套餐，有开胃菜，主菜，甜品，好不容易吃完了冗长乏味的开胃菜，正等着主食，端上来一看，真是没有想到这主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