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蓝山处-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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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一回头，穿着一身黑，立着棉风衣的领子，显得很利落挺拔的杨旸立在车门旁。

“诶，杨旸，你怎么在这？找我有事？”

“上车再说。”

倪一也不多问上了车。杨旸一路无言，也不知道开了多久，倪一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不觉，车开到了太湖边。杨旸停了车，对着满眼烟波浩渺的湖景，却没下车，太湖边的风总是很大，这样的天确实不适合下车。

倪一歪头看向杨旸：“怎么了？”

杨旸没有焦点的看着前方，久久吐出了一句：“我能帮刘靖。”

倪一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问了声：“你说什么？”

杨旸加重语气：“我说，我能帮刘靖。”顿了一下后，“但是你得跟他分手。”

这简直不可思议，一向有涵养的杨旸怎么会说出这么离谱的话！

倪一确认了下：“你知道自己在什么吗？杨旸？”

杨旸嗯了一声。

倪一沉默了，这整件事情都透着一股古怪，她必须弄清楚：“有人故意要整刘靖？”

杨旸没出声。

倪一继续：“你能帮刘靖。所以你知道是谁要整刘靖？”

杨旸还是没出声。

倪一再继续：“该不会这个人跟你很熟”倪一眼神闪烁着看向杨旸：“该不会。。。这个人就是你吧？”

杨旸继续不出声。

倪一觉得眼前黑了黑，这是什么情况。

“刘靖哪里得罪你了？”

杨旸终于出声了：“他不应该和你在一起。”

倪一觉得莫名其妙了：“你玩这么大就是为了让我们分手？你要是觉得我们不合适，不能跟我明说么？”

倪一愤愤地扭头看向前方：“我一定会认真听你的意见的。但是，现在这事关一个人的前途一个人的名誉。你不觉得你玩的太过分了么？”

杨旸依然很镇定：“你离开他，我就放过他。”

倪一怒不可遏：“为什么？”

杨旸又用当年倪一做不出题目时候他看白痴一样的鄙视眼神看了眼倪一：“你想不到么？”

倪一要疯了，这是什么剧情，眼前这个任性妄为的人，绝不是当年那个单薄苍白的少年。她一把推开了门，冷风迅速灌进来。她被风狠狠倒吹了一把，一时有些意料不到的愣了下，瞬间气势就弱了。

杨旸看了眼楞了下有些进退不得的倪一：“把门关上，走了，这里可没别的车能送你回去。”

简单的一句，就让像瞬间吹大的气球一样的倪一怂了，不甘心的关上门，坐回位子。

下车的时候，倪一说了一句：“原来你也不过是个任意妄为的二世祖！”

几天后，刘靖没事了，官方的说法是，王总所谓的好处并没有超出规定的范围，也查不到证据证明刘靖对越建一事之情。

整个案子来的风急雨骤，结局却草草收尾。旁观者不禁嘘场，只有当事人心如明镜。




、东边日出西边雨

调查事件结束后，刘靖没有被查出问题来，但还是被调走了。倪一几次想要找刘靖问问清楚，因为这事情里好像还有些点很模糊。

而且，他们，这是要准备怎么办呢？

可是刘靖刻意回避倪一，电话不接，短信不回，网上也找不到他。在倪一最后一次恨恨的掐断打过去的电话后，她把这笔帐统统算到了杨旸的身上。

然而，杨旸也没有找过倪一。倪一真是不明白：杨旸处心积虑，不惜暴露出人性最阴暗的一面，破坏了她和刘靖后，为什么又这么悄无声息的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

他到底想要怎么样？

当她是小白鼠逗着玩么？

就在倪一陷入自己的困局时，马黎来电话了：“一一，我要结婚了，婚期定在六月，你能做我的伴娘么？”

听到好消息，倪一总是很开心的，可是倪一还是有些担心：“马黎你不觉得太仓促了么？你们交往还不到半年，这么快就决定要结婚了？”

电话那头的马黎几乎是不假思索：“嗯，我想的很清楚了。这绝不是一时冲动的决定。有空的话，能陪我去看看婚纱么？”

放下电话，倪一叹了口气。马黎和武海硕在一起快10年，彼此最美好的青春都是一起度过，他们一定笑过，哭过，携手成长过，可是分手半年都不到，就要和另一个人过一辈子了。

周末，倪一陪马黎去了一家著名的婚纱店选婚纱。准新郎苏奕接了学生补习，赚外快去了没有来。已经是二月中旬，离婚礼日期只有4个多月了，选好婚纱定做出来是迫在眉睫的任务。

马黎在这家试了几件婚纱。抹胸、V领、吊带、一字肩、鱼尾各种款式，纱面、缎面、沙缎面结合各种面料，导购小姐都推荐了几款适合马黎的。

导购小姐去拿婚纱的时候，倪一对马黎吐槽：“如果不是陪你来选婚纱，我真是想也想不到一件白色婚纱能有这么多的花样。”

马黎翻了翻样图，又看了下小姐拿来的婚纱实物，选了一款淑女一字肩的，一款修身鱼尾大拖尾的，还有一款典雅斜肩罗马轻纱的来试。

虽然只是长发披肩，眉黛轻施，但是身材修长窈窕，气质沉静高贵的马黎穿哪件都是那么迷人。马黎都拍手叫好。

最后考虑到六月天气渐渐热了，马黎决定做那件罗马轻纱的婚纱，又选了一款宝蓝色珠片礼服，一款大红色缎面礼服。

导购小姐问：“马小姐，这款婚纱，那条搭在肩上的批纱可以加长的。我看您身材高挑，要不要给您加长到两米，到婚礼那天拍外景的时候会很有浪漫效果的。”

“好的，就这样吧。”马黎微笑着说。

“哎，老公，看来看去看了那么多家，我还是喜欢这款婚纱。”一旁另一个准新娘正对着准新郎撒娇。

“好好好，就这款了，我也觉得这件最适合你。”男人好脾气的轻哄。

倪一终于意识到哪里有些问题。

虽然两人已经是速战速决，从婚纱店出来，也已经整整半天过去了，两人便去旁边的港式茶餐厅吃晚饭。

倪一一手筷子一手调羹地挑开葡国鸡上面的酥皮，故作自然地问：“马黎，没想到婚纱看的这么顺利啊。我看人家要走好几家店，试多礼服才能最后定下来。你真的不再多看看？”

马黎一边看着倪一拆酥皮一边道：“不看了，挑老公只花了那么久，婚纱有什么好挑的，反正穿什么都差不多，就是一身白。”

倪一瞟了马黎一眼：“你这话说的，诶，不过你真想好未来几十年都是和苏老师一起度过了么？你。。。不再想着武海硕了？”

马黎苦笑了一下：“一一，在我心里已经彻底放下武海硕了，有些事我也不怕跟你说。”

倪一刚夹了块鸡一听这句把筷子放下了，看着马黎。　

马黎喝了口茶，继续道：“其实，我有过一个孩子。。。武海硕的。。。”

倪一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是上次你们冷战的时候么？”

马黎点了点头：“就因为我有了，才想到是非结婚不可了。可是我又不想武海硕因为孩子才跟我结婚，我希望是他主动的，心甘情愿的，那样我也会有被珍惜的感觉。”

倪一忍不住替武海硕辩解：“他心里一直是珍惜你的。。。只是。。。”却说不下去只是什么。

马黎摇了摇头：“他珍惜的是他自己。你能想象武海硕做居家男人，给孩子喂奶，把屎把尿，换尿布的样子么？”

倪一想了想钢琴前武海硕的样子，又想了想他现在那一头飘逸的中长发，缓缓的摇了摇头。

马黎笑了下：“我也不能，所以我醒了，这不过是一场做了十年的梦。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马黎又喝了口茶：“如果孩子生下来，我们势必要结婚，武海硕这点责任心一定还是有的。但是他心里不甘，我心里也不平，我们一定会互相埋怨，最后争吵冷战不断。”

马黎看向倪一：“你说我该让这个孩子来到这样的家庭么？”

倪一黯然，马黎说的每句都对。“可是你当时怎么不跟我说，你应该可以和我商量商量啊。最起码我可以。。。陪你去。。。”

我还可以痛骂一顿武海硕。倪一在心里加了一句。

马黎微笑了下，感激地看了看倪一：“谢谢。不过最后结果还是一样的。”

倪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苏老师知道这件事么？”

马黎的脸上有一丝柔和：“他知道。事实上，后来是他陪我去做掉的。”

倪一又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马黎继续沉浸在柔和的神情里：“我和他本来是好同事也是好朋友，可以说有些无话不谈。所以他自然知道了我和武海硕分手了。至于我有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马黎脸上的表情开始有些悲哀：“我那时候心很乱，又是伤心失望，又是厌弃自己。妊娠初期的反应也特别强烈。当时，我已经约好了手术时间。有一天中午，我什么也吃不下，别的老师都去吃饭了，于是我躲在教工休息室休息。可是苏奕去外面转了一圈很快就回来了，带着一块清淡的蛋糕，在休息室找到了我。”

“可是我吃不下。”马黎继续说：“苏奕问要不要陪我去医院看看。我连忙说不用。苏奕当时直说，我那阵的状态不太对劲。我也不知道怎么，大概是憋的太久了，忽然就哭了。知道我失恋的苏奕就安慰的拍着我的肩膀，不知何时起，我趴在苏奕的肩膀上越哭越大声。苏奕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拍我，像哄小孩一样。”

倪一想象着当时的情景：无助的失恋女人，温柔的好友。

马黎给杯子里倒了点热茶，抿了一口继续：“我趴在苏奕的肩膀上，跟他说我怀孕了。苏奕停顿了下，继续轻拍着我。说完哭完，我心里轻松了。可是我突然很担心，我居然把这个原不该给人知道的秘密告诉了别人。然后苏奕问我打算怎么办，我说我预约了日子把它拿掉。”

马黎看了眼倪一：“你猜得到苏奕说了什么吗？”

倪一赶紧问：“他说什么？”

马黎轻摇了下头似乎不认同：“他说，如果我愿意，可以把孩子生下来。武海硕不要他要我们。”

马黎又看向倪一，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我当时惊呆了。他可真傻。”

倪一惊呆了，这个晚上意外太多了。

马黎恢复了平静：“最后我坚持不要这个孩子，他陪我去了医院，直到手术前一分钟，他还希望我想清楚，孩子是无辜的。你说他是不是很傻？”

倪一鼻子有些酸：“爱着一个人的时候，人都是傻傻的。”倪一心里明白，这样的傻气，武海硕真的给不了马黎；这样的温暖，自己也给不了马黎。

马黎的眼睛有些红：“还记得那部我最爱的电影么？《云中漫步》？”

倪一点了点头，难怪说艺术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呢。

快吃好饭的时候，苏奕来了，狼吞虎咽的把两个女生吃剩下的饭菜全扫光了，还解释着：“不好意思啊来晚了，替隔壁辅导班的物理老师代了节课，他女儿病了，就11点起床吃了一顿，可饿死我了。”

马黎给苏奕喝光的杯子续了点茶。

吃饱喝足后，苏奕问：“婚纱看的怎么样？”

马黎告诉苏奕已经定好了，简单描述了下样子。

苏奕点点头：“我老婆一定穿什么都好看的。”

倪一忽然对苏奕说：“苏奕，谢谢你。”

苏奕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倪一却只是微笑。

谢谢你，让马黎幸福。谢谢你，让我又相信了爱情。




、番外　李小红的日记＇上＇


*****2006年　8月　1日*****

今天是我入职第一天，机关单位，我知道很多人都很羡慕我。

我的老家在西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医学世家，在当地颇有名望地位。我原可以读个医学院，回到老家继承衣钵。可是长辈们都希望我可以走出家乡，去沿海城市，过一些五光十色的生活，于是四年前我来到了这个江南鱼米之乡。

四年里，时时刻刻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的与众不同。这里的人说话都是糯糯的，前后鼻音不分，连男人都让人觉得说话做事很面，在人群里，我总是大嗓门。

可是我长得很可爱，一张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白白嫩嫩的，大家都叫我萝莉。女生们说我豪爽不计较，爱和我在一起玩；男生们说我可爱，也爱约我出去。我只想好好读书，过年回老家的时候不能教亲戚们看不起。

这里不像我的家乡，四季都吹着漫天风沙，把皮肤都吹干了。这里四季分明，春天湿润多雨，夏天炎热干燥，秋天则秋高气爽，虽然冬天没有暖气，有些湿冷，不过我还是喜欢这里的天气。

这里也不像我的家乡，那样一马平川，城镇也总是规划的横平竖直。这里到处都是小弄堂，弯弯曲曲的道路，就像这里的人心。

我不喜欢这里的人。这里的人都很精明，表面和你亲密，可是等到你真的有事相求，却不会有人伸出援手，大家都自扫门前雪，遇到事情大家总是要掂量权衡几分利弊。这里的女生，有的表面和我关系很好，背过身去却取笑我，取笑我土，取笑我胖，甚至取消我吃饭声音大。没有女生对我是真的好，我也不会再对谁真的好。

大一刚来的时候，我晚晚躲在被窝哭。时时刻刻，我都能体会到，在这里我是个外乡人。

回望这四年，我也从不长心眼，渐渐变成了凡事掂量。回家过年聚会的时候，看到老同学们，我一次比一次发现，我也已经融入不了他们，于是我知道，我只能留在这个曲曲绕绕的地方。

现在终于毕业了，我选择留下，无比坚定的。不仅要留下，我一定会活得有声色的，不这里的人差。

今天我也和他提出了分手，2年半的互相陪伴，应该结束了，大家都该奔向各自的人生。

*****2006年8月10日*****
上班好几天了，这工作真是乏善可陈，做的无非就是传来递去的活儿，能让我表现的地方好像不多。
上班最让我觉得来劲的大概就是看到他了。他上班总是穿得一丝不苟，大热的天，也总是穿着短袖衬衫长西装裤和皮鞋，从来不穿T恤短裤凉鞋，办公室里还常备着西装外套和领带，随时准备临时见客户。他的头发也总是抓的很有型，却不让人觉得刻板，身上的古龙水味道很好闻，走过他身边我总是忍不住要深吸两口气。
今天我试探着问：“领导，我赌你还没结婚，也还没女朋友。是不是啊？”
他笑了笑，却只是回答我：“我可不算领导，领导在那呢。”他指指赵主任办公室。
这么明显的暗示，他收不到么？

*****2006年9月1日*****
今天是开学的日子，22年来，终于不再既期待又害怕这一天的到来。
今晚，同乡校友会组织聚会，以前我不爱去，我不爱让人在我身上打上地区的标签，所以我有意的远离他们。可是今天我去了，多认识点人，总是好的。
席间有个学长，长得不高，胖胖圆圆的，笑起来还有个酒窝，真是甜不死人啊。他话不多，但是爆出来的句句精辟句句幽默，一看就很聪明。听说他在税务局工作，很得领导器重。
虽然他长得比刘靖差远了，不过看多了也觉得挺不错的。
临走的时候我问他要了手机号码，希望一切有个好开始。

*****2006年10月3日*****
认识学长一个月了，我们两个很谈得来，共同的成长背景，共同的教育背景，甚至差不多的工作环境。我说的小笑话他全能听懂，他说的笑话我都觉得好笑。再也没有遇见过如此合拍的一个人了！
十一长假，学长说他不想回去，回去一趟来回路上就得花个2，3天。于是我也决定不回去。
我们明天要一起去徽杭古道远足。学长叫了他带的一个新人，好像叫大马。我叫了1个大学女同学。
真期待啊！

*****2006年10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