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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季雪花-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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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04
离开碧水山庄，路依雪心情有些沉重。当父亲打开包裹的一刹那，她并没有看漏他脸上诧异的表情，那一瞬间的苍白让她从心底生出一股寒冷，那些照片仿佛在预示着将要发生一些什么，而事实却又像深埋于茫茫雪野，找不出一丝头绪。
她的思绪有些凌乱，无奈地抚上额，心情甚至有些烦躁。那些照片令她不安——对，照片！
照片中的女子，即使隔了有些距离，但还是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那种蔷薇花般的笑容和气质，似曾相识。
这么想着，她便走出了好远，脚下积雪被踩踏出有节奏的声响，在空旷的雪野留下一长串整齐的脚印。
渐渐离开别墅地带，走至熟悉的十字路口，隔了对面的红绿灯，目光落在白雪覆盖下古旧的一角，心上的云雾瞬间消散开去。
“叮铃铃……”头顶上方风铃清脆的声音响起。
路依雪再次踏进这家名为“Waiting”的咖啡屋，醇香的味道瞬间充盈鼻腔，浓烈厚重却又恰到好处。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优雅的女子，暖气充足的室内，她穿一件鹅黄色真丝旗袍，外搭一件青黛色毛皮披肩，不是很明艳的色彩却在原木色基调的咖啡屋里一眼就让人自然望去。
就是那种淡淡的却又吸引人的气质，跟那照片中一摸一样。
原来是她！
真的是她！
这个世界真小，路依雪想。
她依旧坐在靠窗的地方，透过明亮的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纯白明亮的世界，许多店铺的玻璃上都喷绘着“Merry Christmas”的字样，还有漂亮的圣诞树和贴在墙上的圣诞老公公，红色的衣服和绿色的圣诞树还有那头可爱的驯鹿，都洋溢着节日的喜庆。只有“Waiting”，只有这家店，依旧保持着它原来的样子，保持着它原有的宁静与淡然，就像这家店的主人一样。人们坐在店内，似乎能够忘记外面的世界，似乎依旧能够静下心来等待一些什么。
那么，其实林阿姨一直都在等待心中的那个“他”吗？
路依雪轻轻搅动杯中的咖啡，袅袅的水汽腾到她脸上，热热的，湿湿的，就像此刻眼底漫起的泪水——永远都等不到了，即使没有了母亲的存在，父亲也不会娶她，他爱的是赵曼，他说过他们很久以前就相恋了，大概没有所谓的联姻的话他们一开始就在一起了。
那么，父亲又为何要去招惹这个他不爱的女子呢？难道是曾经爱过？路依雪这么想着，不免又开始责怪起父亲来，难道所谓的爱情不过曾经，竟轻易就抛却脑后？可是终究没能想得太明白。
她摇摇头，想太多了呢，都出现幻觉了。
她好像看到了林景耀，可是他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她低下头喝了口咖啡，抬眼望去却依旧看得到那个挺拔的身影。
这是真的！
耀……他这么会来这里？
之前的不安的感觉又开始浮上来，好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她不由自主地离开座位向前走去，走到那扇朴素的屏风处，一旁的高大植物将她很好地遮挡起来。
“小景！”
她听到林阿姨不再波澜不惊的语调，她听到那声呼唤里的惊讶和喜悦，她听到她喊他“小景”。
就在那一瞬间，路依雪似乎一下子明白了所有的关系。
林阿姨说过她生了个男孩，林景耀从来没提起过他的家庭；林阿姨说男孩长大后要去找父亲讨一个公道，林景耀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的世界中；早上在医院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林景耀在电话里谈到父亲的名字和神秘“礼物”，父亲收到林阿姨的照片时表现得神情激动……
脑海中忽然涌出很多很多几乎被忽略的情节，记忆的碎片拼凑起来，所有的真相浮出水面，答案昭然若揭。
而最初的不安也终于给予重重的一击，心脏像被利器刺入，疼到几乎无法呼吸。
路依雪抬起双手，紧紧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的身体渐渐滑落，最终蹲□来缩在屏风一角，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
原来你我的相遇只是一场预谋！
原来所谓的相爱只是做戏！
原来我只是你报复的棋子！
那么多温柔的小动作，那么多温暖的小细节，竟原来是我的自以为是自作多情！你从没有爱过我，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林景耀和林阿姨还在说着一些什么，她却无法再听进半句。她抱着膝盖哭得昏天黑地，终于渐渐哭出声来，似乎要将所有的难过所有的悔恨一并哭出来。也没听见匆忙走来的脚步声。
“小依！”
她听见林景耀惊讶的声音，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起身推开他向外跑去。
迎面而来的空气扑在脸上，冰凉的很，风吹在湿漉漉的眼角，更像是刀子在切割一般。
路依雪漫无目的地奔跑着，像是要远远逃离过去，逃离伤痛。
两旁的街景逐渐向身后退去，所有曾经熟悉的那些也都不再。直到来自身后的阻力迫使她一个踉跄，落入那淡淡薄荷味的怀中，她才停下脚步。
“放开我！”她挣扎起来。
林景耀将她紧紧地圈在怀中，任她再怎么用力都逃不开那手臂的禁锢。
“小依，你冷静点！”
“放开我！”她依旧挣扎得厉害，“你骗了我，你一直在骗我，自始至终我都是个傻瓜……我是傻瓜……”
她渐渐停止了挣扎，说话声音也渐渐小去，她哭得太猛，抽噎得太厉害，甚至不能将心头的话语完整地表达出来，最后只留有“嘤嘤”的哭泣声。
林景耀转过她的身子，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触上她冰凉苍白的脸颊，轻轻擦着她的泪水。她也不再挣扎，只是不停地哭着不停地流下更多的眼泪。
许久，林景耀再度开口：“我是骗了你。”
他感到她的身体明显地僵了那么一下，随即拥她入怀。在她还未来得及做出挣扎的时候，很认真很清楚地说道：“可是我不想再骗你了。骗着你的同时，我也在承受着煎熬。每多骗你一天，我的罪恶感就多一分。”
他冷冷的语调在此刻显透着疲惫和苍凉：“接近你是我计划的第一步，和你在一起可以得到更多你父亲的信息。”
路依雪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当天，也正是她离家出走的那天，然后她走在街上出了车祸……
“撞我的人是你！”她瞪大眼睛。
林景耀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不是，我只是刚巧看见。在送你到医院后才发现你的身份……”
路依雪恨恨地盯着他：“你想接近我套取父亲的情况，但你失策了，你没想到我竟然离家出走？于是你决定对我下手，对不对？”
他沉默了，虽然她说的并不是完全正确，但大致就这样了。
“可是这对我不公平，上一代的恩怨与我何干？”路依雪眼里闪烁着愤恨，渐渐转为忧伤，“更何况，你早就清楚我们是……你怎么可以……”
她无法说出“兄妹”二字，这两个字对于她来说太过讽刺。林景耀竟是真的这样恨着父亲，恨着自己，也许还恨着已经死去的母亲！
被抛弃的私生子辛苦经营多年，成功上演了一出精彩的复仇的戏码，而自己，很不幸成为了戏中的牺牲者。
以爱为名的占有，然后狠狠地抛弃，不是吗？
路依雪倔强地退离他的怀抱，凄凉地笑开：“耀，你是想看见我痛苦吧，也许你本该在我陷得更深的时候狠狠地抛弃我，蔑视我，践踏我，那样我大概连活下去的勇气都会灰飞烟灭吧。不过即使是现让我知道真相，也足够让我遍体鳞伤了。耀，你做到了，你真让我感到撕心裂肺的痛，你做到了。”
她笑着笑着眼泪就又开始往下流，那泪水晶莹而脆弱，看得林景耀心慌，但同时又不由地有些生气，她为什么不听他把话说完？她为什么要这么轻易就否定他们之间的一切？
他生气地一把拽她入怀：“但是我对你，所有的感情都是真的！就算一切都是骗局，但我是真的爱着你！”
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就算是在平时交往的过程中，他都没有任何甜蜜的情话，连带有一丝丝暧昧的话语都没有。可是现在，他是真的想把心中的感情告诉她，他说得那样直接，那样着急，这一点也不像他，就像他平时惜字如金，但今天面对她，他几乎说去了这辈子所有的语言。
“我想这就是老天给我的惩罚。我利用你，却是我自己入戏太深，深到害怕你终有一天知道真相，所以拼命的隐藏，我以为我可以假戏真做和你携手相守，却终究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路依雪静静地哭着，静静地听着，只觉得胸口又开始堵闷得慌，所有的难过都卡在喉口，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几乎就要窒息。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份感情，已经被伤害过一次的心太过敏感，如果这又是一个更大的骗局，那最后她将情何以堪？更何况，他们之间有着难以隔断的血缘这一牵绊，她又怎可弃之不顾？
她无力地闭上眼睛，忧伤地开口：“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狠狠地推开他：“耀，我们就此分手，从此再无瓜葛！”
、Chapter405
阳光那么明媚，却又是那么忧伤。
林景耀看着路依雪渐渐走出自己的视线，心里像是被硬生生地划开了口。她每走远一步，他便多一道伤。
雪后初晴，竟难道是我们的终结？
路依雪漫无目的地走在白雪覆盖的街道，任泪水在风中渐渐干涸。一路寂静，一路悲伤，直至夕阳微凉，淡淡的茜草色渗透了半片天空，她终于再没有一丝力气，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直直地向下倒去。
“小依！”头顶传来温柔而焦急的声音，她勉强睁开眼睛，抬头看见自己正倒在安俊怀中。
“终于找到你了！”安俊松了口气，却在下一秒看到女生满脸的泪痕，“小依，你怎么了？寇蔻的事我已经从路叔叔那里听说了，已经没事了不是吗？倒是你，害得我好找……”
她看着他温柔而疲倦的脸，再也控制不住，抓着他的衣襟埋头狠狠地哭了起来。
安俊，我好难过，我的心从来没有像这样痛过！
我想寇蔻了，今年圣诞都没有人跟我抢苹果吃了；我对不起你，浪费你时间还害你担心；我被抛弃了，不，我从来就没有被他接受过，我一直活在欺骗中……
……
她狠狠地哭着，连身体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暮晚安静的空气里，只余撕心裂肺的哭声。
安俊再没开口，只是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目光忧伤。
三两只飞鸟划过冬日的暮色，空留下悲伤苍凉的痕迹。不远处教堂里传来整齐悦耳的吟唱声，圣诗独特的曲调诉说着上帝的恩赐，仿佛世间最温柔的福祉，带着安魂的力量让人平静让人安心。
推开繁复肃穆的大门，一眼便望见那神圣庄严的高大十字架，两遍的墙壁上，则是哥特式典型的彩绘玻璃窗，日落前夕仅剩的微薄的光亮依稀照射进来，伴着殿堂内无数支燃烧着的白色蜡烛，明亮温暖。
唱诗班依旧吟唱，圣诞歌曲被扩大得无比清晰。
Hark the herald angels sing
Glory to the newborn king
Peace on earth and mercy mild
God and sinners reconciled
Joyful all ye nations rise
Join the triumph of the skies
With the angelic host proclaim
Christ is born in Bethlehem
Hark the herald angels sing
Glory to the newborn king
……
安俊牵起路依雪的手，给予温暖的一笑，缓步向前走去。他们坐到不起眼的角落，却能清楚地望见前方正中的十字架。
安俊放开路依雪的手，闭上眼睛静静地聆听，路依雪看着，终于也闭起眼睛。
Christ by highest heav‘n adored
Christ the everlasting lord
Late in time behold him e
Offspring of a virgin‘s womb
Veiled in flesh the godhead see
Hail the incarnate deity
Pleased as man with man to dwell
Jesus our emmanuel
Hark the herald angels sing
Glory to the newborn king
……
Snowing Season，下雪季。
酒吧安静的一角，林景耀手执酒杯，仰面又喝下满满一杯红酒。微苦的液体迅速滑入口腔，再不复原本的甘甜与醇香。
“耀，我们就此分手，从此再无瓜葛！”
分手吗？他们竟然就这样真的分手了，还是由她提出的！
他嘲讽地笑笑，那笑容苍凉而悲伤——林景耀，你输了，在这出复仇的戏码中，你才是输得最惨、输得最彻底的那个！早在你是心沦陷的那一刻，你就输得一败涂地，再也无法挽救！
心头再次膨胀起的悲伤与疼痛，在酒精的麻醉下依旧那么真实，那么惨烈，连一点点逃避的余地都没有。
——你早已是烙在我心上的雪花，怎可说离开就离开，说割舍就割舍？
“小依……”
“你和小依怎么了？”
林景耀抬起头，眼前是寇蔻少见的严肃认真的脸。
“我要回去了。”她说，“谢谢你没有告诉她。”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她便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忽然回头补充了一句：“我欠你一个人情！”
夕阳渐沉，敛起最后一丝微光，黑夜降临。
华灯初上的街头，寇蔻一动不动地站着，教堂里传出的歌声传入耳朵，传到心房，让人那么的想要流泪。
她离开酒店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走得那样悄无声息，大概会让季华生气恼好久吧。可是，他应该是最了解自己的人，他应该能理解自己的吧。
寇蔻苦笑，我也会软弱，我也会害怕，我也会想要逃避，远远地逃开一切爱恨，逃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对不起小季，我并不是骄傲的孔雀，我只是一只愚蠢的鸵鸟，我，没有资格得到你那么多的眷顾！
Peace on earth and mercy mild
God and sinners reconciled
……
Hark the herald angels sing
Glory to the newborn king
……
教堂里，小依和安俊睁开眼睛；教堂外，寇蔻闭上眼睛。墙内墙外，相隔百米的距离，各自疗伤，祈祷彼此。
安俊将路依雪送至家门口，在女生回转过身来说再见的时候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脑袋：“小依，不要想太多。”
微弱的灯光柔和了他的脸部线条，加上他温柔的语气，似乎内心的不安就这样渐渐消褪下去。他说：“上帝会听见我们的祷告！”
“嗯。”她看着他温柔的笑容，便也不自觉地稍稍弯起嘴角，轻声回答他。
转身关上门，眼睛却被突然的蒙上：“猜猜我是谁？”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路依雪连忙拿开覆在眼上的手，转身一把抱住寇蔻。
“呐，我回来了。”
“寇蔻，寇蔻……”路依雪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她的名字，眼泪再次从眼眶跌落。
“你怎么可以一声不吭就跑掉呢？你知道我有多么担心多么着急！”她责备着，却更多的是蓄积了一天一夜的担心和牵挂。
“嘿，你还说！上回你发烧住院的时候，我和安俊可是跑了好多路花了好多时间去找了你，我们也很担心的！”寇蔻不满地嘟起嘴，眼中却闪过一丝忧伤。
“……对不起！”这回倒是路依雪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了。
“对不起！”寇蔻也同时开口说道。
短暂的安静过后，两人相视一笑——回来就好。
她们又开始聊起新的话题来，但是谁也没有去触碰彼此的伤口。路依雪想问寇蔻昨夜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寇叔叔他们又是怎么一回事，可是看着寇蔻刻意而明显的笑容，她最终选择了陪她一起笑；而寇蔻则想弄清楚路依雪和林景耀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才会使得两人一个憔悴一个忧伤，可是看到路依雪的小心翼翼的隐藏，她最终只是不着痕迹地绕开了话题。
“呐，你要吃苹果么？”
“如果是你削好了的，我很乐意伸手接过来！”
……
明着欢笑，暗自成伤。
每一个人都有一个独属的悲伤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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