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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个人的十年-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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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有个女青年与北大港一个男职工订婚。定好五一节回去见面,家里人都给联系好 了。春节连队一百多号人差不多都回去过年。我没走。还有一千多口猪,几百只羊,好几十 头马和牛,很多设施得看着。这女青年也没回去,就为的多存几天假放在“五一”一块儿 歇。她非常爱干净,在宿舍洗被子,穿得挺薄,屋里烧得挺暖和的,来回倒水一折腾感冒 了。连吃几天核霉素也没压下去高烧,我们急了,送她去医院。当时去农场场部好几十里 路,化验又赶上停电;再送到县里,来回来去过去一个礼拜,造血功能已经被破坏,再生障 碍性贫血。我是指导员,带着两个男青年两个女青年,五个人护理。这种病、得不断输血。 我决定女同志别输血,我们恒男的验验;我和另外一个男青年是O型,可这个青年脸上有点 为难。我说我输吧,输了四百CC血,完事她脸蛋就红扑扑了。原来是黄绿色,马上就精神 起来。整天我就在走廊上蹲着。大夫跟她说:“你这个男朋友真够意思。”她说:“那是我 们指导员,不是朋友。”大夫特别感动,非要给我开个病床,让我睡睡觉。九天九夜我们没 台眼。她死后到哈尔滨火化。处理完后事回去,人们见我就说:“你怎么这模样了?”就跟 打监狱里出来的一样。临死之前这女同志拉着我手,不让我离开。这时她姐姐、姐夫接到电 报赶来了,抢救时不让他们进。她和她姐姐、姐夫有点矛盾。可是拽着我说嘛不让我走,两 眼总看着我,光掉泪。那阵子话已经不能说了,只是人还清醒着。我眼泪也哗哗的。我们没 有一点恋爱关系,就跟亲兄弟姐妹一样。我当时唯一的想法是怎样把她弄活了。我觉得我们 够苦了,她得了病见不到父母,我看着她;亲眼看她停止呼吸。我在哈尔滨端着那个盛骨灰 的磁盆,还热着呐,我想,哪怕我再抽多少血,只要她能活也没说的。
成千上万女同志都走这条道了。就是牺牲自己的爱情和人应有的尊严、权利,换一条生 路,也未必会好。因为这条路没有爱情。埋下这个种子,必然会有恶果。这也是女知青的悲 剧吧!她们的价值仅仅就是一个女性。像我们这些光棍男同志,只能毁灭自己,吞钉子嘛 的,我看到就一顿臭骂:“咱不能干这事儿!挺不住还活嘛!”
79年知青大返城时,我是连队最后走的一个。走时心里有种负罪感。我想我最后走还 是一个逃兵,最终打了败仗,还是没能战胜自己,还得随大流。我家说嘛也让我回来;人家 都走了,快空了,宿舍里冷清得很。当时最大的压力是孤独。特别是后来没人了,打山东、 河北、河南招来大批盲流当临时工,我带着他们干活,不是味儿了;我一想,我得走。我忘 不了临走那天,几十个农场老职工送我,我提着手提包——那包里就几件破衣服和几本旧书 嘛的。打营房出来,过那个小桥,那些人就像送殡赛的,在后边“哞哞”地哭。有的捂脸嚎 陶大哭。尽管他们没文化,愚昧、粗鲁,可是跟大城市人际关系一比,实在可爱呀!送我老 远老远的,还听见他们哭。
我回来后很久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做梦似的。照理说回到父母身边,吃住都好了,可 就觉得空虚,觉得失掉好多东西。后来我觉得不该这样,还得从头做起。人嗯,在哪儿就得 从哪儿开始起步。这样,积极生活那股劲才又慢慢恢复。我不是说我喜欢文学吗?除上班努 力工作之外,80年我在文化宫的文学班业余上了两年课。82年我又开始上电大。去年毕业 了。成绩还算满意吧。我不想自吹什么,我就得这样干,我伯失去自己。我学文学,有个抱 负,觉得我有责任表现我们这代人和我自己。我永远当不了万元户,也不可能给我儿子留下 什么产业嘛的。如果我在有生之年能留下一本书,这辈子就没白活。
那些年使我落一身病。关节疼常常发作,还有胃疼,一疼就……忍着。恐怕我要带着它 过一辈子。我妹妹早结婚成家了,那件事,一直没法对丈夫说。不说就别说了。我们心里埋 着的并不止这个痛苦。但是呵,我觉得我们这一代人是伟大的一代。这可不是自我安慰嘛 的。当时,“文革”把国家经济搞成那样,几乎崩溃,我们要是不下去,两千万人会给城市 造成多大的压力。尽管我们受骗,我们受苦,但我们支撑这国家大厦几乎坍塌的一角,是吧? 应当说,是我们承受着“文革”造成的恶果,就是我们这代人。可是至今对上山下乡一直没 有一个正确的估价。我写过一首诗,原稿早没了,但我记着这两句,大概是:
它应当枝叶繁茂的时候却过早凋落了,布满伤疤的躯干却支撑着坍塌的天空的一角。
我知道这诗幼稚。可它是我真实的想法,也是我的信念,我的力量。
因此我说,对于我们这一代,失掉的和得到的是同样宝贵的。我们并没虚度年华。
我们不会忘掉北大荒。我们把那么多东西留在了那里,又把那么多东西从那里带回来 了。不是吗?
拯救灾难的,不是圣贤,永远是人民
我到底有没有罪?
1968年 30岁 女T市儿童医院医生
一九六六年八月二十六日红卫兵大抄家高潮——整整三天经受非人虐待——用水果刀切 断父亲颈动脉——被判“抗拒运动杀人罪”无期徒刑——十二年半的监狱生活——一九七九 年三月二日被宣布为无罪释放
我是亲手杀死我爹的。这你是知道了。
前两天我预备跟你谈,我抑制不住要谈,谁知昨天一夜没睡着觉,原打算今天不谈了。 就是啊,一想那事,我爹我妈那天那样,一切好像都在眼前。回忆一次等于脱层皮呀。我血 压高,怕自己受不住。想把今天这事推了,可一见到你,我又非谈不可。就是啊,谈出来未 必不好。
我的伤痕是无法治愈的。二十年了,到今儿也弄不明自我杀死我爹对还是不对?当初判 我无期徒刑,粉碎“四人帮”又判我无罪释放。我到底有没有罪?家里人,哥哥嫂子都说能 理解我,可毕竟是我把他弄死的。如果不是我,他身子棒棒的准能活到今天网。当初我是救 了他还是害了他?为什么我一会儿觉得冤枉,一会儿又悔恨自己呢?那时我像是神经错乱了, 真有神经错乱那种感觉。弄不清楚,反正乱七八糟全乱了。
六六年八月二十六号早晨。不不,事情是出在八月二十八号早晨,二十六号是我家开始 被抄那天。也正是在大抄家高潮时候。忽然砸开门进来一拨中学红卫兵,说我爹是资本家。 其实他根本不是资本家,只是祖上留下下所房子,楼下一间住不了的租出去。顶多够上个房 产主吧。可那时出租就算剥削,不劳而获。稀里哗啦就全砸了。一家人都赶到过堂上跪着 去。我家都是老实人,没见过这市面,全吓懵了。我爹是画画的,解放前一张画送到美国展 览过。红卫兵拿着展览证书看。好呵,你们跟帝国主义有联系,里通外国,特务什么的。我 们简直吓死了。现在想想,红卫兵,那么点儿的小孩儿怎么就把你们吓成那样。可那是“文 化大革命”呀!我们一条胡同差不多人家都被抄网砸啊打啊。说弄死你就弄死你,真吓死人 呀!又不是一砸了事。一会儿来一拨红卫兵,一会儿又来一拨红卫兵,一会儿再来一拨,乱 抄东西,抄走一拨就贴上一张封条。书呀画呀全弄出来堆成堆儿烧。楼里楼外地冒烟;打二 十六号到二十八号,天一亮到天黑,我和爹妈三口就给关在屋里拿皮腰带抽,头发全铰了, 还一次次架到胡同口跪在地上批斗。不让你有一点闲着,来回来去地折腾,人不是人啦。如 果有个地方躲躲就好啦,可躲到哪去?全市都在闹抄家,到处敲锣游街批斗啊,紧张死了, 紧张到极点了,所以我们才不想活了。
刚才说神经错乱,就是呀,我们当时并没有想跳楼,可我跟我妈不知怎么都从楼上跳下 来了。事先根本想都没想,没路可走,逼到那儿一急,眼前那么一黑,跳下来了。
我大哥二哥住楼下。我爹妈住楼上。我是医学院毕业的,在儿童医院当医生。我是团 员,干活拼命,还被评做先进工作者什么的。后来随医疗队下农村累病了,肝炎。回家养病 就和爹妈住在一块儿。正好赶上“文化大革命”家里边这场祸事。那天红卫兵进来大棒子一 抡,特厉害啊,好像睡了一夜觉,就变成敌人啦。我们一家人跪在那儿,莫不知犯了嘛罪。
到了八月二十八号,整整三天我和爹妈根本没吃嘛东西,碗都砸了。就是趁红卫兵去吃 饭的时候,拿锅给哥哥的孩子们煮点挂面汤。那天夜里,我和爹妈在楼上,心想一夜过去, 天一亮红卫兵又要来了。又得挨斗游街没完没了地拆腾,心里紧张,又怕,真是没路了,死 吧!我们三人商量好一块死。当时楼里电线全切断,大概伯我们触电寻死,黑糊糊。我们三 人坐在楼上过堂地板上,商量怎么死法。那天下雨,已经后半夜了。天快亮了,再不能等天 亮了,快死吧。我忽然发现地上有个削苹果的小刀,跟钥匙接在一起,是抄东西时漏掉的。 这好像是唯一能救命的工具。我是学医的,懂得要是拿它切断颈动脉,空气一钻进血管就栓 塞,马上就死,这是最快的一条路啦。我爹问我行吗?我说行,蛮有把握。我妈说,多亏咱 闺女学医,有这法儿。我们就商量好,先切断他俩的,最后我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我没 想到,并没达到这目的。
临死前,我三人谁也舍不得谁呀,手拉着手,不知坐了多少时候。我打小和爹妈的感情 最深。爹妈打算,他俩死,叫我留下来。我说不行啊,把你们弄死,我就是死罪,也活不 成。当时那样子,想也不敢想,一闭眼就像能看见。时候不等人,天要亮了,爹妈抢着叫我 下手。任何时候我根本不会杀人,更何况杀自己爹妈。可是那时,那种情况,我会做,也只 能这么做。我爹说,你干的是好事,你是绘咱们解除痛苦。一会他们再来,我们怎么受啊。 那紧张劲儿逼着我下手。
我打地上摸着个蜡笔头,抓着两块纸,摸黑写了两条遗书。为了家里人和我哥哥他们, 是这么写的——
我们是人民公敌,为了不让周围的人受毒,坚决从社会上除掉,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 岁!×(我原先的丈夫,在外地工作)和姓穆的两家(这是指我哥和二哥两家,我不能叫哥 哥,兔得跟我们再牵连上)你们坚决定革命的道路,是我们害了你们。
我爹叫我妈先死,我妈叫我爹先死。谁先死谁就先逃命了。谦让半天。我爹说,听你们 最后一次吧!他先死。
我摸着我爹抨抨跳的颈动脉,一刺,就觉血热乎乎冒出来了。我爹还说,摸摸我还有脉 吗?我说医学上讲用不了一分钟就结束。我爹说恨不得快点没脉。我妈说我们死了,你要干 不成自己怎么办?她也明自我必需一块完,不能留;我说您结束了,我马上也完啦。我妈就 像接受治疗那样等着我给她做。当时我们任嘛声音没有,也没有声张,不知我二哥怎么忽然 闯进屋大喊一嗓子,像是红卫兵来了。二哥的声音简直不像人声音。他上来一把抱住我,我 见做不成了,三口没法死一块啦,我快急昏了。猛劲挣开他,上了三楼平台一窜跳下去。根 本没想到我妈怎么办,更没想到跳楼,要是脑袋朝下也就完了。耳朵里轰一响,嘛也不知道 了。迷迷糊糊过来时,印象是红卫兵声音。是不是,也不知道。再睁眼,已经在医院里。就 见我爹躺在旁边,我妈也在旁边躺着。其实那是幻视,闭上眼不敢看哪。心里还寻思,坏事 啦,我爸爸要救活了怎么办呢。隐隐约约净是批斗的声音。拿脑袋再想,这是女病房,我爹 怎么可能在里头。不相信眼里看的是真的。只好闭眼忍着,耳朵那个乱哪,现在想,这大概 就是错乱吧。我尽量张嘴叫,可不知为嘛没声音。
后来再醒过来,就有人来问案,说的嘛记不清了。
我完全清醒过来时,听说我妈妈也跳楼了。她是跟在我后边,我一下去,她就下去啦。 后来法院问案时告诉我过程,说你爸爸当场死啦,你妈妈呢,给我们救啦。我一听就哭了, 哭我爹死了,也哭我妈。我都摔成这样,她那么大年纪会摔成嘛样,救活也残废啦。等到 “文化大革命”完啦,我打监狱给放回来时,嫂子告诉我,我妈摔下来当时没死,抬到医院 根本不给治。你知道那时出身不好的不能住院。医院还组织出身好的病人批斗出身不好的病 人。我呢,要负法律责任才给治的。我妈给弄回家,没几天就死了。我爹确是当场就死了。 一个礼拜后火化的。
我嫂子说当时把我和我妈都拾到医院,医院一看没我妈妈的事,就把我留下来,硬叫家 里人把我妈妈拾定。
医院不能绘我这种人治病,很快把我转到监狱的“新生医院”。我是两腿骨折,左边小 腿胫骨骨折,右边大腿骨横断骨折,整个全断。就这条腿,打这一断,两截骨头叉在一块 儿,马上变成这么短,医院拿二十斤沙袋牵引拉开了。可把我送到监狱时,医院非要把牵引 的东西留下来,又给我的骨头放回去,好比重新骨折一遍那样。不就是二十多斤沙袋子吗, 起码先给我放着呀,不行,硬是放下来的骨头又叉回去了。医院对我真是够那个的。那医生 啊,现在也不知他在哪儿,但愿他不再当医生了,唉。当时所谓绘我治疗,因为我要负法律 责任。也奇怪,断骨头这么拉来拉去,我一点也不觉得疼,一直也不觉得疼。眼泪也没有, 就跟死了差不多。
到监狱时看表是十一点。下午两点监狱医院人上班,才拿着东西给牵回去,牵引得拿大 纲针穿进再拉,一会儿放,一会儿拉。拿我真不当人了。牵引又牵错了位,到今儿也这么长 着。两截骨头只连着五分之一。关节一挨就疼。这就甭提了,残了呗。
十天后我被逮捕,拷上拷子。这是六六年九月七号。到了六八年军管,定我为“抗拒运 动杀人罪”,杀人是刑事罪,抗拒运动是政治罪,更重,所以判我“无期徒刑”。当时我 想,死刑倒痛快,这不让我活受吗?这是我的《判决书》,你看——
查被告×出身于资产阶级家庭,解放后未得到改造。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竞胆 敢积极出谋划策,以自杀来抗拒运动,并亲自动手将×杀死,后又畏罪自杀,自绝于人 民,甘愿与人民为敌,已构成抗拒运动杀人罪。性质严重,情节恶劣,证据确凿。本院为巩 固无产阶级专政,保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顺利进行,特判决如下:被告×抗拒运动杀 人罪判处无期徒刑。
军管会的一个人对我说,你要是家庭妇女干出这事还好点。你什么不懂?你爸爸问题严 重,你杀了他,就是想叫他逃避运动,想救他。所以判你“抗拒运动罪”。
他们说我杀我爹,是为了救我爹。确实是为了救我爹。我一直在想,他们和我说的意思 不一样。我救我爹是为了不叫他再受折磨,他们说我救我爹有罪是为了再折磨他。是不是这 意思?我绕糊涂了,到今儿也绕不清。
我蹲了十二年半监狱。没自杀,就为了一个,因为我一直以为我妈没死。我想呀,我妈 怎么活呢?说好三口人一块死,我爹死了,我关监狱,无期徒刑,一辈子甭想再见面……我 的侄子们每次来探监都说,奶奶在家啦,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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