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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倒流(陈染散文集)-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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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倒流》 作者:陈染
章节数:63章  字数:10。8万字


没结局
没结局
1962年4月的一个夜晚,我悄悄脱离了妈妈温暖的母体来到人间,带着对世界的恐惧和不安全感。出生时的光线是淡蓝色,柔和又深情,这使我一生都将不喜欢强烈的光芒。父亲是个性情古怪的学者,终日埋头书海,著书立说,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顽强精神。母亲与父亲趣味性情上差距很大,她温良优雅,是个作家。她还酷爱音乐、绘画等艺术。我整个童年时代,在那个小鸟恋枝的年龄,生活在这样一个为着各自的爱好独立追求、紧张忙碌的家庭里格外孤单。我瘦弱且爱哭。父亲的慈爱表现为严厉,我有些惧怕他。小时候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跟着妈妈走街串巷,只要离开家,我就活蹦乱跳疯起来。我在母亲的万般珍爱、娇惯纵容与艺术的熏染下长大。
1969年我上小学,那时候胆小、温顺却极富个性,很要强,学习成绩极好,被选为红小兵大队长。当时中国正值“文化革命”,学习没有出路。母亲为我找了老师开始学习音乐,学作曲和手风琴。从10岁开始我便追求成
功。十来岁的小孩很容易崇拜谁,记得当时在我窄小的天地里我崇拜盛中国先生,我的音乐老师告诉我盛中国小时候一天练琴10小时。我曾多次默默在台下观看盛先生的独奏表演,他那时清秀潇洒,头发一甩一甩的。那甩头的姿势真让十二三岁的我发疯。我对妈妈说,我长大要成为音乐大师。
从我还未出生的1957年“反右”开始,家里就屡遭冲击,家庭气氛沉闷、压抑、冷清。父母关系的紧张使我深感自卑和忧郁。见到小伙伴的一家人围坐着呼噜呼噜喝稀粥,收音机里热热闹闹轰轰烈烈,里院与外院的邻居大嫂扯着嗓门隔着房屋聊(喊)大天,我真是羡慕极了。最令我神往不已的是在热情明朗的夏天里,小伙伴们在院子里跳整整一个夏天的皮筋,玩砍包、蹦房子,而我却躲在阴暗冷清的房间里练琴,只能隔着竹帘子向外边望几眼。长大后我为此深深遗憾。整个中学时代我都是在这种孤独的自我追求中度过。我辞掉了莫名其妙被选上的各种“长”,为了更有时间练琴。当时的生命里只有两样:音乐和妈妈的爱。我的音乐老师都喜爱我,认为我“感觉出色”,“有天赋”。我在那一群想当音乐家的伙伴中遥遥领先。我爱那色彩纷呈、起伏多变的旋律,每天每天都在脑子里构画世界。我眼里的世界是童话,有被太阳染热的温情、湿湿的绿树阴、光秃秃的荒原和蓝苍苍的海浪;有立着耳朵的忠诚的大狼狗、白矮星与小绿人的爱情;有折断的黄草、金属的月亮和失群的怪鸟; 有魔鬼、死亡和乌黑的女式手枪。我渴望着不能令我满足的世界,越来越沉浸在远离现实的梦幻之中,在音乐里寻找着安慰。渐渐我离开了儿时伙伴们的群体欢乐。
1979年我父母的婚姻生活结束,我和妈妈离开了家,也离开了我的童年我的音乐我的说不清的孤寂与惆怅。那时候小小心灵里拥满莫名其妙的强烈自卑。这时,我的生活发生了一个很大的转折。忽一下,社会上卷起读书热潮,文凭热。我放弃了视之为生命的音乐,捧起了书本。由于近10年的音乐生涯,功课落下很多。尽管我拼尽力量弥补,高考还是以3分之差落榜。18岁到20岁我在家待业,这一时期度过了我学生时代最为苦痛和迷惘的阶段。要发挥生命、要施展自己的欲望,驱使我再准备高考。可是,我天生不具备坐在桌前背书的本事,并对背书深恶痛绝,宁可用跑1000米来换背一页书。也是在这时候我开始阅读文学作品。与很多作家不同的是我很晚才接触文学,在这之前我几乎没读过什么文学作品。第一本小说是母亲念给我听的。当时我忙于功课,午休时躺在床上母亲就给我读小说。那本小说是雨果的《九三年》,我躺在床上静静地听。当母亲读到最后一章“太阳出来了!”西穆尔登把自己最亲爱的朋友和学生郭文送上断头台,刽子手的斧头滑下来在郭文的脖子上发出丑恶一响的瞬间,这时,一声明亮的枪响呼应了那斧子声,西穆尔登用一粒子弹洞穿了自己的心脏......我呜呜咽咽哭起来,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滚落到枕巾上。这时候,我发现了一个新世界,我又找到了在音乐里感觉到的东西,我再一次找到了自己。在母亲的影响下,我
发狂地读起小说来,一本接一本,那个时候自然读的全是世界名著。《简爱》、《傲慢与偏见》、《红楼梦》、《红与黑》、《安娜·卡列尼娜》、《小酒店》、《还乡》、《呼啸山庄》、《西游记》、《三国演义》等等很多,也是这个时候,我的作家梦诞生了。从一开始我就不像很多作家那样,由于当不了长跑冠军或球星什么的才不得已没办法做起作家梦。我却是从一发现这块美丽诱人的文学土地便全力执著追求她,那么钟情于她,别无选择。我相信,假如不是我冒冒失失跌入文学圣殿而抛弃我的音乐生涯,我相信我会成为一名音乐家。高考的压力和读小说的狂热以及我那个年龄的极度敏感、情绪动荡,使我一度患上神经衰弱。
1982年,我20岁时,考上北京一所大学中文系本科。大学期间我完全投入了吸引我的文学世界。我在同学中落落寡合、默默不语,散了课就往家跑,躲在书屋里品味着梦幻,在内心独自扮演各种真诚的角色,以弥补生活的空虚。我开始写诗,恬淡、温情又忧伤,吐不完的情怀,挥不尽的惆怅。那是有一次母亲外出开会,我独守着空落落的房间和心灵,孤寂难耐。半个月后,当母亲回家时我便成了“诗人”。我捧着一摞小诗,说:妈妈我写诗了。《书阁》这首小诗颇能反映我那一段的生活情调:
我的随风摇曳的小阁楼呵是个神秘的天地
里面白花花的纸页上
洒满墨色的米粒
我是个先天不足的孩子
蹲在吱吱呀呀的木板上
用眼睛,倾听大地的喘息
古老地球的遥远记忆
天黑了,木窗子外
飘着淅淅沥沥的雨
黄昏的小风,把我
带到亚马孙河流域
读名著的疯劲渐渐平缓,我又开始了读现代诗以及各种流派的现代主义小说和哲学。我从大学一年级开始发表诗。写诗热潮一发而不可收。我在大学里出了两本油印小诗,在同学老师中传阅。班里的同学认为我“才情过人,只是有点怪”。学校的老师也劝我多多参加集体活动。那时候,我的生命处于分裂状态。在公共场合腼腆沉默,退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后才把积郁心中的无尽情怀倾洒诗中。我颇为“入戏”,我感动着自己,也感动着别人。我活在自己制造的氛围中,也在世界里寻求诗中的情人。当我空空落落徒然而归时,便再一次把贫瘠与孤独抛至诗中,诗成了我平衡自己的手段。20岁至22岁,正是诗人的年龄,我在《诗刊》
、《人民文学》、《北京文学》等刊物发表数十首诗,并在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青年诗选》里占了一席。
像大海里一朵美丽的浪花,诗人的我仅仅眨了几下眼睛就睡醒了,那朵漂亮的浪花很快便找到一个新的艺术形式展现。我从大学三年级(23岁)开始写小说,处女作《嘿,别那么丧气》发表在《青年文学》上,这给了我很大的鼓舞。我找到了一个比诗更能表现与施展自己的形式,极为兴奋。当时的文坛正是百花齐放最为活跃的时期,正是“一人一流派,各领风骚三五天”的热闹景象。我很快与活跃在文坛的几位青年作家们交往起来,可是不久我便感到与作家们交往是件累人的事,他们没有生活里那些普通然而活生生的朋友那么来得自然。于是,我重新归属于自己的恬静、孤单而充实的艺术世界。我最初的文学创作还曾得到老一辈作家们的关怀和帮助,我对他们怀着敬意。这一时期,我在《人民文学》、《收获》、《当代》、《作家》、《北京文学》等全国多种大型刊物发表小说,并由作家出版社出版了我的第一本小说集《纸片儿》,有的篇目还被介绍翻译到国外。
第一篇评论我小说的文章刊登在《作家》杂志上,题目是《论一种现代的创作情绪--从陈染的小说谈开去》,令我震惊的是这位当时没见过面的中国文坛上实力雄厚热情敏锐的著名评论家能那么准确、敏感、深入地把握我那堆文字。我为这种理解与真挚深深感动。我将永远怀着无比的崇敬,感激他的支持、热情和友谊。1986年我大学毕业,整个大学时代我都是在读书、写作的狂热中,同时又是在对书本里那些骗人东西的抵抗中。当有的老师讲到生动精到之处,我便兴奋得如坐针毡,很是崇敬;当有的老师把一些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自欺欺人的破东西强加给我时,我便无声地把它们扔回去,甚至逃课,拒绝学习。我的成绩便跟着我忽高忽低地动荡。这种个性对于我成为一个老师眼里的好学生起了很大的妨碍。好在,我并不那么看重好学生。大学毕业后,有几所大学和杂志都表示欢迎我去工作。可遗憾的是我不喜欢这些定时定点规规矩矩的束缚人的工作,我喜欢自己支配自己,也不在乎“名声”。母亲自然是从我的前途着想,对于我的不按常规走路的思想和行为很发愁。像所有的当代青年人一样,除了拥有丰富充实的精神生活外,同时我需要起码的物质保障。我不能没有职业,当个流浪小说家是养不了自己的。由于我在文学上的初步成绩和老师们的帮助,我被留在大学里教授文学写作,职业对于我是一
种生存的手段。学校里的一些沿袭传统的迂腐陈旧的观念令我压抑,我无法抗拒又不愿趋附。于是,便戴上面具,既满足了别人,又保持了自己。尽管我天性怯懦,但性格里针针刺刺的却很多。朋友们有时叫我“小驴”,温顺起来柔情无比,但若尥起蹶子来也够人受的。我拒绝接受一切强加给我的我不赞同的告诫。
这时,我已经被认为是文坛里最为年轻的青年作家了,并且在社会上和文学圈子里有一定影响。可是,我忽然发现一件事:从我童年的音乐大师梦到后来的作家梦,我活得多么孤独和压抑呀!这并不是我已经满足现有的一些成绩,我天生就不是容易随遇而安的人。我对自己、对世界永远有所追求。然而,我开始思考和看重生活本身了。梦必须做,但生活、友谊、爱情、智慧与成功相比,同等重要,甚至更有意义和价值。我发现我在梦里生活得太久了,在那个角落我简直成了一个孤独的隐居者,沉湎于自己的心灵生活。现在,我多么渴求生活里温情深挚活生生的东西!这个发现对于我是个不小的飞跃。我从来都喜欢自己改变自己,不断地发现、改变自己与外界,才有意义。我开始发挥潜藏在生命里的那些美丽的天性,我画画,制作千姿百态的丑布娃娃,用粗彩线在麻垫上缝出图案,我异想天开制造着童话也制造着自己,我放开生命。有个中央美院的朋友见了我的制作就幽默地说他得改行了。生活里,我真正的朋友并不多,也许我天生就是那种不善多交却能与个别朋友诚笃至深的类型。我始终对友谊和爱情有一种玩命和献身精神,由于这个特点,也容易遭到伤害。
我仍然爱着读书,读书方法仍然是自己选择,不强迫自己,也爱把自己喜爱的书推荐给朋友们。除了文学,我感兴趣于中国古典哲学、宗教与中医学,也感兴趣于西方精神分析学与现代主义哲学,感兴趣于超自然界和巫术、宗教的神话以及边缘科学。1986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与一个留美心理学研究生相爱。我们分手、相聚、分手又相聚。我不想沿袭什么模式,也不知命运将做如何安排。
1987年夏末,我25岁,参加了大学讲师团,来到北京远郊的一个农村支教,农村的生活、情调和风光使我感到远离尘嚣的大城市的清寂与淡泊。在这儿,我接触了很多农村孩子,也结识了拥有生活里那种最为平凡朴实的智慧的朋友,这时我那堆书本里的哲学显得多么苍白无力。我更加感觉到最为深刻最为智慧的哲学和人生态度正是最简单、最轻松的。这个发现,几乎使我想丢弃以往的那种累人叫劲的朋友--萨特们海明威们。这将会成为我一段时期的生活态度和创作态度。
关键是生命的每一个阶段都不要空白掉,无论当作家还是做情人,无论阳春白雪还是两手空空的流浪汉,无论去生还是去死,我都同样喜爱。
1988年下半年,我从农村回到家,回到我的大学教书。很快我又将远离故土,开始我短暂人生旅途的又一行程。



我是主人
我是主人
可以说,我是在书房里“玩”大的,尽管我也曾一度沦为书奴。我说玩,并不是指真正的玩,而是指读书时的一种轻松、自由、纯净与快乐的玩的心理与情绪。
我先偷两句古人的理想做我的保驾。中国有个活了2300岁的老头儿叫庄周,他曾说过至乐无乐、大智无智这样的话。在我现在的理解里,那就是:文化乃至任何一种事物发展到一种极单纯极轻松的境界才是最为高级的境界。我们常常看到一种哲人,他们把生活里最为简单易懂的事物硬是死去活来地倒腾成深奥莫测似是而非的东西,嘴里冒出的好像也不是人说的话。我不知该称这种人是什么。我所崇敬的是那些懂得化繁为简懂得轻松自如的人。复杂后的简单,动荡后的宁静,悲哀后的快乐是人类成熟的一种标志。任何一个伟大的人物,我相信他(她)临死时所渴望的是自如、轻松与单纯。
我说玩的另一层含意是,我读的书实在不博大也不精奥。我敬重那些抱着目的读一辈子书的读书人。但对于我自己,却一直认为对
某些书本的刨根问底究其终果,是不够自由的表现; 而只知其然不知所以然, 我倒以为是相当聪明颖悟的。 因为这个世界并不完全存在因为与所以。
我的整个学生时代,包括已经离开学生生涯的我的现在,一直都是在书的拥围里。然而,在老师逼迫下的读书与自己在家里的读书却在感情上存有天壤之别。在学校里,老师屡屡告诫我的是刻苦、苦学,还用古人们的故事来教育启发我,诸如“头悬梁锥刺股”,什么“铁杵成针”之类。总之,离不了一个“苦”字。可是,干嘛要“头悬梁”去读书呢?!可见那书有多么乏味,我看,应该立刻丢了书本跳进水里去游泳,或者站到阳台上冲着黄昏的夕阳干一杯;干嘛要用粗铁棍去磨针呢?!用铁钉或更细的铁丝去磨不好吗?可见古人有多么愚傻。和“苦”连在一起的书在我的眼里就是“奴隶主”,而我天性就不想做任何形式的奴隶。当然,我并不是说带苦味的书一定不好,它也许是绝顶的智慧,但同时它也许离你太遥远,你满眼的苦颜色,你的心在抗拒它,那么再好的书也是读不好的。可以打个比方,一个出家的僧人,假如他的心灵邪魔缠绕,不宁不静,那么即使给他封闭在一个无门的庙里,断酒肉、隔尘缘,他依然不会万念俱灭、超悟尘凡。林语堂先生也讲过,如果一个僧人回到社会里去,喝酒、吃肉、交女人,而同时并不腐蚀他的灵魂,那么他
便是一个“高僧”了。我以为极是。所以,不要去学古人把头发系在房梁上,也不要用铁棒子磨针的精神去啃一本石头砌成的啃不动的书。因为,其结果可能是一无所获或所获甚微。
从我小时候去幼儿园,到长大上小学、中学、大学,我始终在可乐地忙一件事:逃。我们往昔的各种教育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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