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忆君时-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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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你是不是怀孕了？”临走时，刘婶悄悄地问她。

周扬回来的时候看到若曦正从冰箱里取冰块，她的两只眼睛红肿着。

“怎么回事？”周扬问。

“没事。”若曦答，声音也有些哑。

“眼睛肿这样还没事，那怎样才叫有事？”

“还是那档子事儿，你懂的。”

“又跟那个什么狗屁律师有关？”周扬咬牙切齿起来。

“是跟他有关，但跟狗屁无关。”若曦甚至有心情开起了玩笑。

“吵架了？”

“没有，……是分手了！”

“什么？！你们演捉放曹呐？”周扬不可思议的大声嚷道。

“不管是演什么，总之是结束了！”若曦说着将纱布包好的冰块敷在眼睛上，动作娴熟。

周扬转而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闭着眼睛半躺在沙发上，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你没事吧？”周扬问，走到沙发边坐下。

“可能有一些事。”

“什么叫可能有一些事？”

“就是不确定是否会发生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不确定会发生？”

若曦拿开冰袋看着周扬，眼神里透出的害怕让周扬也担心起来：“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了小孩子。”

“什么？！！”周扬惊的跳起来，嘴巴张成O形，呆呆地看着她。

“你记不记得我们的例假差不多时间？”

“你是说你们是有身体接触的？”周扬直接切入了主题。

若曦闭了眼点点头，将冰袋放回眼睛上。

“徐若曦！！”周扬尖声叫着：“你怎么能这么糊涂？都这样了你还分手？！”

“这次不是我。”若曦轻声说。

“什么！那个混蛋他竟敢……”敢什么？周扬没再说下去，她看到若曦的眼角有水流下来，不知是冰袋里的水还是她的泪水。谈恋爱、分手、结婚、离婚，跟敢和不敢又有什么关系？两个人在一起时是因为觉得对方可爱，分手时则是因为觉得对方可笑。她不知道这一次楚真实是因为怎样可笑的理由提出的分手，但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愤怒都只会让若曦更心伤。

“那他知道你怀孕的事么？”

“不知道，我不是说了不确定？连我自己都不确定的事，他又怎么会知道？”

周扬无言。一会儿又想起来似的说：“你也别瞎担心，也许情况没你想的那么糟！还有，现在药店里有一种小棒，很简单就能验出是不是怀孕！”

若曦扶着冰袋坐了起来，心里隐隐的有了丝希望。



正文　无路可退（二）

第二天的中午，天气很热，秋老虎的威力被蝉声喧染的更甚。若曦却倚着卫生间的台盆，一阵阵发着寒。那根断她生死的小棒被她扔在乳白色的地砖上，上面的红色印迹已经模糊，但在她看来却异常的清晰。她已经再三对比过包装上的说明，试图找出自己可能看错或遗漏的地方。然而，那些说明的文字清清楚楚地对应着小棒上的印迹——她怀孕了！

怎么办？在她短短24年多的岁月里遇到过多次怎么办的问题，但从没有一样像这次的问题一样令自己充满矛盾。怎么办？她该告诉楚真实吗？他会怎么看待自己？又会拿出怎样的解决方案？不该告诉他吗？可是自己真的没有勇气一个人面对这件事情。还有，他们的关系会因此而发生变化吗……

千百个念头在她的脑子里跳来跳去，还没跳出个眉目来，周扬已经在外面敲门：“若曦呀，你好了没？”

“好了！”她慌忙答应，从地上捡起那根悚目惊心的小棒扔进垃圾筒。

“怎么样？”周扬用眼神问她。

她并不答话，只轻轻摇了摇头，错过周扬走回自己的座位。

周扬以为她的意思是没有怀孕，神色间立即放松了很多。

若曦满腹心事地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拿起手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输入楚真实的电话，又一个数一个数的删去。她第三遍删那些熟悉的数字时，秋走了过来：“下午去金元地产开总结会，你要作总结发言，准备一下！”

“可是……我……”她觉得自己的状态很差，早上的例会因为自己走神已经弄的乱七八糟，再到客户的办公室出糗，那可不只是她个人的问题了！

“若曦，我知道你最近比较累，但这次会议你作为主案策划，必须参加！等这段时间过去，我和江总商量一下，让你休息几天。”

秋的语气委婉却不容拒绝。使得若曦反应过来：这是身为老板娘的秋在同自己说话，她没得商量的余地。

“好！”她说。“我就这开始准备！”

秋向她笑一下，施施然离开。

若曦看一眼秋，发现她最近的状态从未有过的好，连身材也丰腴了一些。她看着秋走回江小川的办公室，并关上了门。收回眼光，再看一眼手机，伸手打开了电脑。

周扬从洗手间回到座位时，看到正在认真工作的若曦，在瞬间的诧异后，彻底放下心来，她想果然没事，不然，若曦又怎么能这样安静地做得进事情？

周扬不知道的是，飞快打字的若曦已经在心底做了一个决定。她决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楚真实，誓将自己的勇气进行到底。如果上次的分手是楚真实努力拘回，那么这次就由她来挽回吧！

好不容易到得中午时，她将打好的文稿从头到尾通读了两遍后，打印装进文件夹，又细心地整理了桌面，实在无事可干之后。她握着手机出了公司大门，走进电梯旁的楼梯间在楼梯台阶上坐下。她在暗暗的台阶上坐了一会儿，终于拔通了楚真实的电话。



正文　无路可退（三）

“喂！”铃声响了两下被接起。

“是我。”

“我知道！”

“……你忙吗？”

“忙！”

若曦的手发着抖，他这样简洁的说话，她不知如何接下去。两个人在一起，向来是他说，她听，她已经形成了习惯。现在，他这样的简洁，似乎不仅仅是忙的原因，她本就惴惴不安的心更加慌乱起来。

“……那个……你……还好吧？”

“嗯，还好！”他的回答似乎仅限于两、三个字。

“我想……我……”她紧握着拳，意欲孤注一掷。

“楚律师，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听到有人在问他，看来他确实很忙。可是，这句话也正是她现在想问他的，这句话自上午起就一直在她的胸腔里奔突着，急于找个出口宣泄出去。然而，她说出口的却是：“那你忙完能不能给我回个电话？”

“好！”他说。

“你不想知道我有什么事吗？”她终于鼓起勇气问他。

“我们是朋友，如果你需要帮忙，尽可以直说！”

他终于说出了长句，却令她的心像崩断了线的风筝，猛地坠落下来。

“不是，我没有事……”她仓惶地说，却听到他急急地说：“等一下我联系你，挂了！”

她愣愣地对着已挂断的手机看了一会儿，喃喃地说了句：“石头，你说我该怎么办？”浑身力气像被抽尽了般，倚在墙上。

电话很快再次响起，以为是楚真实，她急切地接起了电话，电话里响起的是刘宁那年轻却透着担忧的声音：“你还好吧？吃饭了没？”

刘宁的这种近似家人的关心像江水带动流沙一样摧毁了她一上午伪装着的坚强。泪水一下子奔涌而出，她想答他一句话，张口却哭出了声，只好拼命捂住了嘴巴，怕他听到自己的吸气声，将手机举的远远的。刘宁焦急的询问声在安静的楼梯间里清晰可闻。手机里终于安静下来，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哭了一会儿，又恼恨自己遇事就哭的软弱，办公室里可没有冰块啊。

黑黑的楼梯间异常安静，有凉凉的风吹过，电梯间人们的聊天清晰可闻，她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也感觉得到有人划亮火柴抽烟，大约有人走楼梯去吃饭。

她转过身向上走，打算回公司。仰头看见是江小川站在转角平台上，手里的火柴正在逐渐熄灭。她想起来江小川有走楼梯的习惯，正是因为他的这个习惯，自己才受其感染，难过时也会选择楼梯间减压。

江小川抽了口烟，站在原地没有动，像是不知道她的存在一般。

若曦拼命压制着由哭泣导致的抽气声，不知自己该就此走开，还是该礼貌地跟他打个招呼。最后，她还是礼貌的叫了一声：“江总！”毕竟他是自己的老板不是？上午秋的话语提醒了她，自己是这个公司的员工，不管彼此有过怎样的私交，她始终都要恪守员工的身份。

江小川不说话，暗沉沉的光线下看不清他的神色。

若曦不想再打扰他的思考，回身往下一层走。

“若曦！”江小川叫住她。

她回身看着他，等候他的指示。

“你……有什么为难的事吗？”

“没有。”她说，习惯地摇了摇头。

“我希望，你有什么事，还能像以前那样，把我当听众！”他郑重地说，看向她。

若曦却不再看他，起步走开：“不用！谢谢，我没事！”

“若曦！”江小川再次叫她：“我们还是朋友吗？”

若曦顿住脚。朋友！多么美好的词啊！她一下子多出了好多朋友呐！她笑一下，看向江小川，也看向掩在安全门后面的秋的身影：“江总，我们不是朋友，我们是上下级！”



正文　无路可退（四）

若曦硬撑着自己在总结会上发了言，余下的时间她一直握着手机。直到会议结束，都没有等到楚真实的电话。这期间欧阳燕不时看看她又看看杜仲，甜笑的表情一直没有变，若曦也并不在意，她现在一心只想着楚真实的电话什么时候打过来。

会议结束后，她心神不宁的去杜仲办公室。赫然发现楚真实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眼神缥缈，似乎根本没看到她进来。她则是结结实实吃了一惊，转而又惊又喜的看向他，似乎他是来这里找自己的一样。

“若曦，你坐！”杜仲招呼她，一面又问她：“你今天精神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我蛮好的！”她答，眼睛还看着楚真实。

杜仲顺着她的眼光也看向楚真实，又转向她说：“我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的。”

“什么事？”若曦收回眼光，看向杜仲。心里却觉得异常难过，因为看得出来，楚真实似乎并不打算和她说话，而且他俨然已经忘了要给自己打电话的事。

“第一件就是我近期要出国，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杜仲一边说，一边端了杯水放在她面前。

“谢谢杜总！”若曦说着喝了一口，发现是蜂蜜水，很感激他的细心。

“第二件就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毕竟这对你是很有好处的，甚至可以说是个机会。”

“可是，您知道我是没办法走开的。”他的好意，她只能委婉地拒绝。

“家里你不用太担心，我会安排好。至于签证，我请了楚律师帮忙，他已经基本都弄好了，无需你烦神。”

“！”她看向楚真实，他在帮着自己办出国的手续？！

楚真实面无表情，只是随着杜仲的话点点头，眼光并不看她，盯着墙角的一棵绿萝，仿佛那里会开出一朵花来。

“但是，杜总！”她急起来，知道他对自己很好，可是他这样安排自己的生活，也太过越俎代庖了吧？“我不想的呀！我不想出国去的！”

“咳……”杜仲像是早有预料似的叹了一口气，以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看着她，说：“如果你一定不愿意离开这里，那么我会安排其他人来跟你对接工作。另外，有些事情，等我出国后会有楚律师跟你谈一谈。”

若曦再次看向楚真实，这个一直不愿看自己的人似乎充当着安排自己命运的助手，他似乎比她更清楚她的未来！

楚真实顺着杜仲的话点了点头，终于在若曦的注视下转脸向她露齿一笑。他笑的太大了，她觉得很假，假的她甚至想斥责他的虚伪。

“杜总，我真的很感激您对我的很多帮助和关心，可是我的事情我想自己决定，不希望别人来帮我定下什么！”她转向杜仲说，心中有一块地方坚硬起来。

“若曦，你不要误会我，我不是擅自帮你做什么决定，只是想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为你多做点，好让你……让我自己能心理平衡一些……咳……咳……”杜仲被她急切的语气惊到，站起了身，连声解释，同时双手下压，像是要压制住她的激动，一面倾下身咳嗽起来。

想到他的身体状况，若曦一下子无言。她不能那么不知好歹，知道杜仲完全是为自己好，自己不但不知感恩还要去刺激他。她叹息了一声，从茶几上抽了纸巾递过去给杜仲，注意到他的发顶更稀疏了。

回身之际，看到楚真实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冷漠。



正文　无路可退（五）

从杜仲的办公室出来，若曦的期望已经从失望再过度到了绝望。一个人的改变往往会令熟悉他的人吃惊，旦夕之间似乎就已换了一个人。若曦现在对楚真实就是这样的感觉，甚至怀疑他是否真的爱过自己，他那么轻易的说出他爱她，却又在转脸之前对她冷若冰霜。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她一直没能看清他，这场爱情的审判里，她只是个从犯，在他的安排下她们订下一个期限交往，在他的安排下她们约会，在他的安排下她们甚至开始讨论起了将来。可是，有一点不是他安排的，那就是她爱上了他！

若曦脑子晕沉沉的往外走，恍惚间看见前面一个身影急急走过来，她闪身在一旁待来人走过去，继续往外走。却听到身后有人问：“你就是‘若曦’？”

若曦站住回头，是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恍似见过，却想不起来是谁。只好说：“我是徐若曦，您是……”

女人不说话，走近了她仔细地看。

若曦觉得头晕的厉害，她勉力笑一下，刚想再问一下对方是谁。却听得“啪”的一声响，脸上已经火辣辣的挨了一记耳光！

本就安静的办公室里这一声耳光的音量显得特别大，瞬间的寂静之后，有人轻呼出声：“杜夫人！”

若曦瞪大了眼只看到一片模糊的影子，耳边是一阵尖锐的啸叫，像是收音机接收不到信号的波频声。她的大脑也像是收不到波频，无法处理此刻的信息。

杜夫人并没有就此罢手，她满脸愤恨的瞪着这个瘦小的女孩，再次扬起了手，嘴里同时骂出声：“你这个祸害精！”

“够了！”楚真实像一头发怒的狮子般冲了过来，制止了杜夫人的第二个耳光，力气之大几乎将杜夫人摔倒在地。

“若曦！”他终于又叫她的名字。

若曦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声音，无力的目光茫然的滑过他的脸庞，却看向他身后的杜夫人。嘴里喃喃的说了句什么，转身往外走。

“若曦！”杜仲也从办公室冲了出来。

若曦充耳不闻无视身边聚拢的人群向外走，脚步虚浮，终于撞上一排格段，慢慢地倒了下来。

“格祸害！”母亲愤恨的样子又出现在眼前，自己真的是个祸害啊！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哥哥怎么会死？哥哥多聪明呀！长的老好看的，姆妈更是把哥哥当作了自己一生的骄傲！哥哥是这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他总是牵了自己的手说：“妹妹不怕，有哥哥在呢！”“妹妹不怕，哥哥会一直陪着你！”“妹妹不哭，哭丑了不好看！”可是自己总是胆小害怕，还动不动哭鼻子，哥哥该有多烦神啊！哥哥懂的东西真多啊，他总教自己写名字，“若”字她记得清，“曦”字太难啦，哥哥说她是早晨来到他们家的，所以就叫曦，因为曦就是早晨的阳光，早晨的阳光是最美的，所以，妹妹是最美的小女孩！

可是，自己是个祸害，因为自己，外婆死了，哥哥也没了，姆妈恨自己是应该的呀！

可是为什么其他人也这么恨自己？！



正文　过去总不会过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