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喜生畏-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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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二哥。”程子衿双手交握着站起身来，说话的声音波澜不惊。“我吃好了，哥哥们慢用。”
一路踩着鹿皮毯子回房，这偌大的华贵宅子，只有住在里面的人才知冷暖。她此时亦如同去年春节除夕夜一样站在同样的房间窗前，面对外面黑夜狂风，想起的居然是爷爷出事前她和杨木一起住过的阁楼。
在她把前尘往事尽埋深海之后，她却在打开封盖的时候，最先想起的还是他。
杨木，好久不见。
杨家这边亦是灯火鼎盛，这年杨木正式进入他父亲的杨氏财团，早先建立的新塑猎头公司大部分事务都交给了林夏天和纪无双。对于杨家又一个太子爷回归，这气氛反而是更沉闷了下去。
“四哥，听说子衿姐回国了。”杨小五在一众兄弟的眼神暗示下，掂着脸惴惴地问。
“嗯。我知道。”杨木瞅一眼杨小五，出声的应他，夹了一筷子鱼放进嘴里慢慢吃着。
杨小五手心搓出汗来，偏偏杨家老大又递了一记凌厉的眼刀过来，杨小五认命地憋嘴，“什么时候见见？我说四哥，女人不能晾她，晾凉了不还得想办法捂热？”
杨木面色微变，说话间仍旧漫不经心，“哟，小五在哪学来这些弯弯绕绕，改日把媳妇带回来给哥哥们瞅瞅！”
杨小五被杨木几句拨弄，到是把问题丢给了挑事者。杨小五分明感到了后面来自自家母亲大人的眼神扫射。“哈……哈哈，书上看的，书上看的。”
车子转进程家老宅最后一处弯道上时，杨木放慢了速度。脸上表情沉郁，车窗外一片漆黑山林，路灯在前面很远的地方，照不亮这方的幽暗。
鬼使神差，杨木都觉得自己疯了，车子停留在当下再也前进不得。第一次，他想到程子衿的时候竟然连奔向她的勇气也没有。怕被拒绝，怕被冷视。现在这样他至少还可以幻想，或许他们之间还有可能的一天。
京都冬季的深夜气温冷得吓人，杨木即使呆在车厢里亦是冷。他枯坐了半夜，手脚冻得发麻，在晨光微曦间，发动车子调头驶往来时的方向。
元宵夜里，程子衿吃过饭，与家人围坐在客厅里闲谈看电视，听见门外声响，一转眼就见从黑夜寒风里进来的顾青城。
多久没见了，程子衿想了一下，终于想不起来。她睁着一双杏眸望向顾青城，他依旧是清瘦的男子，脸上神色温润轻缓。
“青城，你什么时候回京了？吃过饭了没有？”首先开口的是程家老大，声音不急不缓。
“吃过了。”顾青城笑着回答，脚步直往程子衿而去，“子衿，你回来了。”
程子衿以为顾青城跟杨木一样，都是她不敢见的人，而现在，他就这样温温润润的站在自己面前，她心下反而安慰。
“嗯，回来了。”程子衿答应着，客套的话无论如何都不该是他们之间能说的。
顾青城点点头，跟程家人一一打招呼。坐在程子衿身边跟着看电视，说话甚少。两个人这样坐一起，大家的目光时不时往他两身上扫射一下，弄得程子衿眉头轻皱，起身拉住顾青城就往楼上走去。
“你怎么来了？”程子衿把顾青城带到楼上书房里，问了他话却不敢看他。
“山不就我，我就山。子衿，我想来看看你……既然回来了就不要走了。”顾青城终究把一些话咽在心里，即使不能得到，他也希望她能离他近一些。
程子衿交握的两只手紧了又松，上前去轻轻拥住顾青城，闷声说道：“对不起，青城……我想你大概是再也不想见我了……我……”
顾青城抚着她发的手一顿，这命运转折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很多次很多次，他幻想过的，他幻想过他的未来是程子衿，孩子和他自己。
年节总算过去，天光现出暖阳，程子衿算是呼出了一口憋了一整个冬天的凉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就该是想想未来的时候了。秦悠悠那票人当然一力留她在京，这京都的那些混事小魔王到真是只有她能治得住。
程小九更是欢天喜地，从程子衿回来那天起，她游说要搬出来跟程子衿一起住，十八般武艺用尽，更是闹出不少笑话。程子衿却是个腹黑的，明明心里也同意跟程小九一起，但面上硬是不松口，暗地里偷笑着日子过得也快。
二月中旬，程子衿拿着手头上的房产资料一再对比，终于选定二环中心花园的一处住宅。学业到底不能再拖，干脆实习好了，每日里忙忙碌碌也充实。
这天搬家的大日子，程小九的御用搬运工林夏天结结实实累了一天，临到傍晚十分一切收拾妥贴，程小九一甩手，“走吧，走吧，太子爷累了一天回去好好躺着啊！”
林夏天瞪眼看着对他笑着挥手推他出门的某人，咬牙切齿“程小九，就数你丫没良心！”他这辛辛苦苦一整天，居然连个好脸都没讨到，他沉着一张俊脸，也不去里头和程子衿打招呼了，一摔门调头就走。
等程子衿收置好自己房间出来的时候，哪里还有人影。“小九，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要是我非宰了你不可，至少也道个谢呀！”
程子期兀自窝在沙发里喝饮料，嘴里叼着根吸管，面上神情浑然不在乎。“谁让他自己不给自己脸啊，我是男人他都喜欢呢！”
程子衿一个趔趄，脑袋里星火烟花齐放，愣了半饷才回房去自己消化了。客厅里飘荡着程小九放肆的朗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七陪酒

真正到了出社会实习，程子衿才知道选个看得过去的公司还真不容易，首先要找个不认识她的地儿，其次，还不能老是出外面陪客户的，毕竟这外贸英语的陪客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经过几天面试，不是要经验的就是要能加班的，再就像公关小姐一样长副漂亮脸蛋，踩十公分高跟鞋上班的。终于在程子衿大呼社会难闯之下，一通上岗电话姗姗来迟。
“是，是，好……我明天就能上班。”
秦悠悠在一旁看着白眼直翻，就冲程子衿那一脸傻笑的接电话的样子，谁能把她联想为京都程家大小姐，那就一个穷傻样儿。
“我说你还能笑得更蠢，不就一工作，有必要整得那求爷爷告奶奶的样儿？”秦悠悠把盘子里的海鲜戳得响当当以表示她的愤满。
“秦大小姐，我现在是自食其力的人，你没事一边凉快去。”程子衿喜滋滋放下手机，夹一只明虾放在嘴里，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哟，还来劲了，我保准你做不到一个月。”秦悠悠喝着白开，继续泼冷水。
“哼……”程子衿嗤笑着冷哼。这事后来真被秦悠悠说中了，却还是拜杨木所赐。
第一天上班，程子衿穿着一身浅咖色大衣，脚上同色系的高跟裸靴，一对修长好看的腿走起路来风姿灼灼。这个时间段，写字楼的电梯里人满为患，程子衿等了一拨又一拨，终于见着一个空档挤进去。脸上被挤得发热，扑红扑红的。
还好进去的时候没迟到，去见了老板，一个中年秃顶的肥胖子，坐在老板大转椅上瞅了程子衿两眼甩手就把她打发了。
程子衿拿着自己的东西坐到被安排的位置上，前后凑过来几个同事打招呼，被程子衿一一笑着规矩的答话，几次下来终于觉得没意思，就都坐了回去做自己的事情。
无非是一些翻译和写文件的活儿，一天对着电脑坐下来还是有些累。程子衿垂着头去茶水间去泡一杯茶，边上凑过来一年轻女孩，看样子也是跟她一样大学刚毕业的。
“……那个，程子衿是吗？”女孩左右环顾一下才低着头小声地说话。“你刚来，不知道，你坐那个位置算得上是我们公司的公关了，陪经理外出见客户是常有的事儿。不喜欢的话，趁早走吧！”
“……嗯？”程子衿端着一杯英式奶茶不明所以。她分明是看公司招聘上不要求应酬才来的。
“我是见你挺漂亮的，又被安排坐那些秘书做的事，老总肯定是这样想的。前面来的几个都是这样被安排的。”那女孩长得粉嫩粉嫩的，到真是好心提醒。
程子衿扫她一眼胸牌上的名字，韩小晗。“谢谢你，韩小晗。”程子衿脸上笑颜灿灿，无奈的说道，“我这工作都找了快一个月了，要不我先做着，到时候再闪人？”
都说茶水间是同事之间交流的最好地方，程子衿首次上班就体会到了。不过是这样热心的女孩，还是挺值得高兴的。
果然没几日程子矜就被叫去应酬，陈小晗隔着几张办公桌朝程子矜笑得意味深长，手上扬了扬手机，表示她会不间断的会打电话过去骚扰她。程子矜脸上愤愤，跟在肥头老总后面怎么看都像是傍干爹的绿茶妹。程子矜内心哀嚎，上了车之后也不管老总跟另一个去的同事说什么话。
车子停在程子矜那一帮人常去的高级PUB外，她就觉得大事不妙，顿时想脚底抹油甩手走人。硬着头皮进去，对方还没来人，他们这边算是乙方，来得早也是应当。
程子矜一个人坐着按手机刷微博看，一路上沉默着似乎很不给面子，程子矜敷衍的笑一下应对过去老总的无事问话。
没多一会儿，对方就来人了，同样是经理模样的人身后带着一男一女，晚上6点快7点，吃晚饭正好合适，程子矜被肥头老总叫着给对方敬酒，话说得不留丝毫余地。对方经理同样是中年模样的人，一双眼有些浑浊，看向程子矜的目光像是审视。程子矜被看得发毛，猛然站起来说一声敬语，一杯酒就灌下去。
包厢里沉默了一下，叫好声接连而起。程子矜坐下身去，对方经理一个劲叫她到他旁边来坐，那肥头大耳的老总陪着笑暗中给程子矜使眼色，程子矜沉着一张脸巍然不动。
气氛在这一刻僵持下来，边上跟着来的女同事私下里推程子矜，小声说道，“BOSS要火了，程子矜，今天你好歹给个面儿……”
程子矜眼观鼻鼻观心，从来没受过这种待遇的她心底忽然生出一抹寂寂无依之感。这样想着，刚要起身，包间的门便从外面打开了。
众人看着走进来的那人，皆是一愣，好半响那秃顶的老总面红耳赤的紧赶几步迎上去，笑容里七分讨好三分震动。“……杨四少，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这一声‘杨四少’震得程子矜背对门的身子抖了几抖，由于那杯急喝的红酒面上愈发地红起来，火烧云一般映在她眉目如画的面庞上。
杨木抵在门口的眼一瞬不瞬的看着程子矜，像是没听到别人说话问好一般立在那里久久不动。生意人最是察言观色，众人瞧这情形，目光在杨木和程子矜两人身上审视。那起先为难程子矜的男人更是坐不住，杨木是谁？京都杨家四少爷，杨氏集团太子爷！
“抱歉，打扰你们吃饭了！我看今日也差不多了，要不我带子矜先走。改日咱们再聚，敬诸位一杯！”杨木东道主一般几句话说下来，最后拿着程子矜喝过的杯子倒上酒一饮而尽。
这场面，唬得众人一愣一愣地，还没等人反应过来，程子矜便被杨木拉着出了包间。
同样愣住的还有程子矜，设想过千万次他们的再见，怎么也没料到是这个场面。这叫什么？王子的首次出场救下落难公主？
杨木插在裤带里的另一只手微微颤抖着，俊逸的眉目纠结成一团。心里扑通扑通跳动着，比第一次亲吻她还要剧烈。
直到出了PUB门外上了车，杨木踩上油门发动车子开了好一段距离两人间还是无话。程子矜惴惴的去瞧杨木的脸，他的侧面在暗夜车灯下清瘦而俊美。
“不要再去上班了。”杨木的声音沉且稳，像是这一路来他都在心底练习这句话似的。
程子矜乖乖坐着，面容静美。“嗯……明天去把东西拿回来。”
杨木仍旧目视前方，说话的语调缓下来，“我派人去拿，你别去了。吃饭吗？还是送你回去”
“回家吧！”程子矜同样目视前方。前一刻心潮起伏在现在已经平静下来。杨木，她发现自己不是不能面对他，而是见到他的时候就像是嘴里被塞进了一把黄连——有苦难言。
杨木熟练的把车子开到二环的中心花园，并且停在程子衿住的那一栋楼下。他开门下来绕过车前来给程子衿开门的姿态一如往常般熟稔，像是从未有过暗黑的别离一般。
“上去吧！”杨木站在程子衿面前轻声说，双手□□裤子口袋里，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
三月初头，京都的空气里还吹着冷风，把程子衿一头黑而长的秀发吹得凌乱。杨木唇角紧抿，他是如何能够做到不闻不问的，和现在一样，强忍着想拥她入怀的念想而站着不动。
程子衿点点头，一手捉住乱飞的头发一手提着随身带的包进去公寓大楼。对于杨四少的能耐她向来不怀疑，有心查探她住哪里，一个电话就能知道。
杨木点燃一支烟，倚在车前看到程子衿家里的窗户亮起灯才离开。回到他们出事前住的小公寓，卧室的门还是没被修好，杨木仰面躺在床上气息全无，黑亮的眼睛在夜里闪烁悲伤的光。
一个人的夜，有多漫长就有多寒冷。程老爷子的事后，知道的发小们都来宽慰他要忘掉程子衿，找一段感情重新开始。想到这里，他在心底嗤笑，不是他不能生活在没有感情的世界里，而是因为那个人是程子衿，他就只能永世堕落。
黑夜里，他抬起自己的手捂住胸口，这双手拥抱过她，这颗心深切又无望的爱着她。若果他是被下了名为程子衿的蛊毒，穷尽一生，他想找到解药，然后销毁，这样想念着她的疼，却该死的令他甘之如饴。
第二天程小九起床来看着程子衿的房里没动静，以为她出去上班了，推开门就见程子衿躺在床上还睡着。
“喂，程小七！你不用上班了啊你？现在几点了还睡？”程小九一手拽住程子衿的胳膊就要拉她起来。
程子衿本来昨夜就没睡好，被摇得烦了，一个挺身坐起来。“程小九，你要反啊你，姐姐我不上班了。”
程小九白眼翻了翻，他就觉得靠程子衿养家糊口不靠谱。程小九默默坐了一会儿，见程子衿又躺下去睡着了，站起身来摇头叹息着回了自己房间，看那模样是数钱去了。
门铃声按了一回两回，程子衿躺在床上似梦非梦，半眯着眼叫了几声小九没人应她，终于起身去开门。
杨木看程子衿这刚起床的样子，似触到了某根神经，从前一起住的那段日子，她每日也是这样迷糊的起床。
“起来了还糊涂着呢！”杨木说话的声音轻且柔，手上动作不自觉的去抚弄她头发。
程子衿听到这个声音，神经反射大脑，意识终于回笼。程子矜愣了一下，低头的瞬间脸上不由得现出一抹粉红。“怎么来了？”
杨木的呼吸变了几变，脸上强装的随意即将崩裂。“帮你把东西带过来。刚起床？”
程子矜点点头，一身纯色睡衣露出白皙纤长的脖颈，莹莹透透的美丽却不自知。程子矜犹豫一下才说，“……你，要不要进来坐。”
杨木抵在门框的身体一颤，脚步随即迈了进来。利落踢掉鞋，换上程子矜的居家棉拖鞋，脚后跟露出大半截在后面。
“呵……木木你就别穿鞋了。”程子矜笑起来，像是春日里暖阳照在了杨木身上，令他的眼睛瞬间闪耀起来。
“子矜……让我抱抱你……”他知道自己不能要求太多，但千忍万忍还是忍不住想要拥抱她，用身体和温度感知她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快要接近尾声了！还是那句话，看到有人评论我会更努力的写好！


、带我回家

程子矜脸上笑容渐收，终于抬起头来与杨木直视。她发现他的眼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亮，里面闪烁期待的光。曾经多相近的两个人，现在连要一个拥抱都到了耳提面命的程度。程子矜吸了吸鼻子，上前一步靠近杨木。
杨木把程子矜搂抱在怀中的时候才知道，万水千山，他从来就只为一个她而已。她的气息扑进杨木呼吸中，如同整个灵魂找到了安放之地，再也没有飘荡和不安。
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