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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王朝·沉重的黄袍-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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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新消息?”

“大人,那人果然开始行动了。”闾邱仲卿为人谨慎,并没有直接说出赵匡胤的名字。

“休要卖关子,赶快说!”

“是!大人。我照您的意思去查了,杀害韩通将军的王彦升果然未被杀。据说,那人本想斩了王彦升,不知为何又改变了主意……”

“看来,那厮果然是纵容部下杀害韩通。真是个伪君子。”

“……不过,韩通将军倒是被追赠了中书令,得以厚葬。葬礼据说搞得非常体面,是按照中书令的规格办的。”

“猫哭老鼠假慈悲,真会收买人心。韩通的儿子已经将一切都告诉我了。”

“韩敏信?”

“正是,几日前他悄悄找到我,告诉我赵匡胤派人暗中刺杀他。他请求我起兵反宋,为他父亲报仇雪恨。我正想找你商议呢。”

“民间有传言也这样说。听说那人有一天去开宝寺,碰巧开宝寺僧人因受过韩通的恩惠,竟然在墙壁上画有韩通与韩通儿子韩敏信的像。那人看到画像,不动声色地令僧人们给刮了去。”

“哼哼,那是贼子心虚。看样子韩敏信那孩子今后必定凶多吉少啊。”

“还有更要紧的事呢。”

“快说!”

“最近一两个月内,汴京城内在大力开挖和疏通漕运河道。正月初七的时候,还下了诏书,那些疏挖淤泥的民工的口粮,都改由官府发给。原先,被征的民工可是自备干粮的啊。”

“哦?那可需要不少钱财啊。”

“还有,最近,朝廷正抬高价格四处收购粮食,不知是出于何意。”

“大军将动,粮草先行。难道,那厮现在在储粮备战,将有大的行动?不过,现在可不是丰收的季节,大军在这个季节行动,那得靠去年的储粮,难道他急不可耐想要灭了四处的诸侯吗?”李筠心头一震,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左右,“可探出朝廷收购了多少粮食?”

“这个还真不知道。”

“令人再探!对了,朝廷对南唐和吴越国有何动静?”

“大人,朝廷已经向南唐国主李璟下了诏书,通知了禅位之事。二月初八,还给吴越国王钱俶加封了。韩通葬礼也是那天。”

“是吗?钱俶原来是天下兵马都元帅,这次是何头衔?”

“加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了。”

“仲卿,你如何看待这事?”

“以在下之见,那人这些举措,意在先安抚人心,同时,以高官厚禄稳住东南。”

“有无直接针对泽州、潞州的行动呢?”

“这个……在下现在还很难看清楚。不过……”

“休要吞吞吐吐,说来就是。”

“是!大人。在下还打听到,除了王彦升,发起兵变的宿卫诸将都被大大提升了官爵。”

“仔细说来。”

“石守信自义成节度使、殿前都指挥使被改为归德节度使、侍卫马步军副都指挥使……”

“哦!石守信做了归德节度使,其所领之州可是要害之地啊!”

“高怀德自宁江节度使、马步军都指挥使改为义成节度使、殿前副都点检。张令铎、王审琦、张光翰等人也被授予重要军职。”

“如此一来,石守信、高怀德等人要不了多久,就要骑到本将军头上来了。”李筠慢慢地涨红了脸庞,紧锁起眉头,愤愤道,“仲卿,如果那谋逆贼子真要向潞州动手,你看应如何应对。”

闾邱仲卿迟疑片刻,道:“大人,目前契丹、北汉之军刚刚退去,慕容延钊大军长途奔袭,虽然未与契丹、北汉进行决战,但是尚不可能立即做出大的行动。石守信、高怀德所部的动静我们当重点留意。石守信、高怀德想要进攻潞州,若没有慕容大军的协助,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但是,潞州方圆仅有三百里,户口也只有两万多户,财力军力都有限啊!长久之计,唯有以契丹、北汉牵制当今朝廷,方可于夹缝中保我潞州安宁。”

“可是,契丹、北汉已然退兵。吾又奈何?”

闾邱仲卿诡异地一笑,道:“大人,我们只要略施小计策,就可让当今朝廷无暇顾及潞州。”

“哦?说来听听。”

“契丹与北汉上次未能得到好处,必然于心不甘。棣州饲养着大量良马,近来守备空虚,这个消息若是被契丹得知,他们必然会采取行动。当今朝廷必然受其牵制,无暇顾及我潞州。”

“……”

“这还不够,我们还须与北汉暗中建立攻防同盟。同时,大人可与淮南节度使李重进联络,也暗中结成同盟,约定任何一方受到谋逆贼子的攻击,另一方即发兵救援。潞州与淮南,一个位于京城西北,一个雄踞京城东南,只要联合行动,再加上有契丹在北面的骚扰,赵贼必不敢轻举妄动。”闾邱仲卿越说越激动,渐露慨然之色,已经开始将新皇帝赵匡胤称为了“赵贼”。

“好!这样一来,自然可使我潞州立于不败之地。”李筠大喜,眼睛中闪出的光芒,如同火焰一样热烈。

闾邱仲卿看到李筠兴奋的目光,仿佛也被它感染了,感觉到自己的全身一下子充满了力量。这种力量让他进一步感到斗志昂扬,就如同站在黄河边听着咆哮的水声,激发着他的斗志。他需要一个坚定的统帅,而李筠这是这样一个人。他对自己的将军很满意。“将军对我言听计从,我定当誓死报效于他。”闾邱仲卿怀抱着这样的想法,离开了李筠的府邸。他既得李筠同意,便依计而行,派人前往淮南联络淮南节度使李重进,同时,亦派出说客潜入契丹,暗里鼓动契丹入侵棣州盗抢军马。








自新皇帝登基以来,大事不断,范质、王溥、魏仁浦等重臣可真是比从前忙多了。不久之前,京城内奸民趁皇帝大赦天下之机,大肆闯入百姓家偷盗甚至抢掠。新皇帝赵匡胤闻知大怒,亲自令人逮捕奸民数十人,又挑出数个情节严重者,游街后当众处斩。

处斩奸民之前,有大臣上言:“陛下刚刚大赦天下,没有几日便用极刑,恐民间有所非议,还望陛下三思。”

“大赦,乃针对既往之事,如今奸民抢掠作乱,却是新犯。趁大赦之机犯法,明摆着就是目无王法。对犯法者纵容,就是对天下百姓的伤害。执法不严,天下之人就无畏罪之心。宽容为恶者为奸者,就是打击为善忠厚者,长此以往,天下就不知何为对、何为错。故,这些人不得不杀!”

当赵匡胤说这些话的时候,宰相范质心中一阵激动,象老树皮一样的两颊抽动了几下,蒙上岁月风尘的灰黄色的眼珠子几乎流出热泪。“当今主上果然是个明君啊!”这种心情,使他对周世宗的歉疚之心稍稍得到了宽慰。不仅如此,他还感到,自己治理国家的心志,依托于这个新皇帝,也许可以得到更好的实现。

范质想起了一件往事。那一年,周祖自邺起兵,京师大乱,范质隐居民间。他清楚地记得有那么一天,天气酷热,当时他正坐在封丘巷的一家小茶肆中饮茶纳凉。其间,他一边摇着手中的扇子,一边与旁边茶客谈论古今大事,对当时酷吏横行大肆批评了一番。忽然,来了一个相貌极其丑陋的老者,那人径直走到他的面前,作揖说道:“相公不必忧虑。”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当时他问那相貌丑陋的老者此话何意,那人却只是摇头不语。那人随后讨要他手中的扇子,并请他为扇子题几个字。他素来以字自负,当下也未推诿,向茶肆老板借了笔墨,略一深思,在扇面上写了一句诗,诗曰:“大暑去酷吏,清风来故人!”那人见了诗句,哈哈大笑,拿了扇子,飘然而去。离去之时,那人回头说:“这世间的酷吏冤狱,何止如酷暑啊!相公他日当深究其弊,造福天下啊!”变乱之后,周祖在天下寻访人才,他有幸得到大用。奇怪的是,他从来没有忘记那个相貌丑陋的老者,那老者对他说过的话,也常常萦绕在他的耳边。

如今,很多年过去了。范质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付出了不少努力。他曾遭朝中大臣的嘲笑,也曾遭那些贪腐官员的排斥,可是他没有退缩,忍辱负重,战战兢兢中勉力去兑现自己造福天下的诺言。范质不会忘记,为防止官吏徇私舞弊,周世宗令他编修了《刑统》,并亲自令人审定。可惜的是,周世宗忙于征伐天下,治理天下之事,却少有顾及。如今,范质觉察到,这个新皇帝的志向,似乎并非仅仅是开疆拓土,而是想要开创一个天下大治的局面。觉察到这一点,范质不能不感动。

正月二十八日,赵匡胤在垂拱殿举行常朝会。兵部尚书张昭等人上书,请求为皇帝的祖先高、曾等四代尊谥号并建立庙室。

赵匡胤本来是个孝顺的人,又想到给祖先建立庙室,对于巩固政权大有益处,正准备答应下制书,稍稍犹豫了一下,又道:“宫城北十四里的方丘平时夏至用来祭祀皇地祇,方丘往南一点,世宗在世的时候已经开始动工筑造孟冬祭神州地祈的祭坛,就用这两处轮流敬奉四位先祖吧。”

陶榖眼珠一转,趋着下步,像老母鸡一样往前走了几步,进言道:“那祭祀皇地祇的方丘有四角二层,面宽四丈九尺,东西才长四丈六尺,上层高四尺五寸,下层高五尺,五丈三尺见方,台阶宽三尺五寸。神州祭坛规模更小,才三丈一尺见方。这两处祭坛的规模都太简陋,臣斗胆请求依照唐朝的制度增建其规模。这样才能配上陛下祖先的尊荣啊!”

赵匡胤嘴角抽动了一下,心里想,这个陶榖,倒是个会拍马屁之人,只是这一双精灵鬼眼,叫人讨厌,当下微微一笑,道:“陶爱卿想得颇为周全,不过,我大宋刚刚立国,国力尚弱,这扩建祭坛的事情,暂且还是搁一搁。诸位爱卿暂时也休要再提了。”

陶榖讨了个没趣,当即灰头土脸地退回班列。

这日,赵匡胤在广德殿设宴款待近臣。这广德殿在紫宸殿的后面。它的西面,是便坐殿延和殿。延和殿虽是便坐殿,但也是皇帝视朝之地。广德殿是旬假等假日的视朝之地。这日,赵匡胤专门挑这个殿来宴近臣,乃是想要营造一种相对轻松随意的环境,以便让他们能够更加随意地表达意见。

“魏大人,使者从潞州回来,说起李筠将军对朕登基的态度,似乎非常勉强啊。对此,您有何看法呢?”酒过三巡,赵匡胤忽然向魏仁浦问道。

魏仁浦微一沉吟,道:“李将军的反应,在情理之中。他素来忌惮陛下,心中自然不安。陛下以宽仁之心待他,潞州自然会风平浪静。”

“不过,最近朕得到消息,听说李将军正在以重金四处网罗亡命之徒,还加征百姓税收,弄得百姓怨声载道啊。”

“陛下,李将军网罗死士,乃是对自己的安危感到担心。加征百姓税收,自然有可能是为了加强军备。不过,以老臣之见,对于潞州,陛下心中有数即可,如果采取过多行动,反而会可能刺激李筠。”

“哦?魏大人是要朕静观其变。”

“不错,潞州户口不过两万余户,男丁不足十万。即便有变,其也无后备之军与朝廷抗衡。不过……令人担忧的,乃是契丹与北汉。如若潞州私通契丹、北汉,事情可能会比较麻烦。”

赵匡胤问起了王溥。

“王大人,你的意见呢?”

“天下大乱已久,陛下当以仁治天下。故,老臣以为,李筠乃周之宿将,陛下应该善待之。”

赵匡胤不置可否,又将目光转向了赵普。

“唔……掌书记,最近契丹与北汉有何动静?”

如今,赵普已经被任命为右谏议大夫、枢密直学士。不过,赵匡胤叫他“掌书记”叫惯了,有时还是改不过口。

赵普道:“在慕容将军与韩令坤将军的大军面前,契丹与北汉主力已退去。不过,契丹最近以一万步骑入侵了棣州。”

赵匡胤道:“契丹此举有些蹊跷啊。”

“据战报说,当时契丹主力往北退去后,其一部突然斜出,自莫州与定州之间,长途奔袭,直取棣州……”

赵匡胤抬起大手,虚空里一摆,说:“且慢,魏大人,你可记得自莫州至棣州大约有多少里?”

魏仁浦接口回答:“约莫四百多里。”

赵匡胤问:“光义,如果是你带兵,你会从莫州突袭棣州吗?”

“臣不会。”

赵匡义为避皇帝名讳,已经改名“光义”。如今,他已经是殿前都虞侯、领睦州防御使。

“为何不会?”

“长途偷袭,实为不智。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明确的战略意图。”

“看来,这恐怕与泽州潞州的李筠有些关系。魏大人,速令棣州刺史何继筠尽快全力打击入侵之契丹军,但切勿恋战。另外,速让慕容延钊将军驰援棣州,一定要将契丹人打回去!对了,朕决定请李筠携其子到京城叙旧。陶榖,你赶紧拟份诏书。”








这一日,棣州北面的中国北方的原野上,万马奔腾,铁甲映日,契丹大军如乌云般在大地上笼罩。宽广的原野肆无忌惮地向四方延展,仿佛它从来就没有边际。

契丹将军骑在马上,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他伸出右手放在额前,用手掌遮住耀眼的阳光。

“离棣州还有多远?”

副将接口道:“大约还有一百余里。”

“好,大军加速前进!”

在将军的催促下,契丹大军万马齐喑,加速奔驰,在嗒嗒的马蹄声中,灰黄色的尘土咆哮着向空中升腾。

棣州城头,棣州刺史何继筠与长子何承睿、次子何承矩已经接到新皇帝赵匡胤发出的务必想办法击退契丹的诏令,他们也知道慕容延钊大军随后会来救援。但是,契丹大军已经迫近,慕容延钊大军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啊。新皇帝赵匡胤更是远在京城,鞭长莫及。

棣州城头,老刺史何继筠双手按在被春日太阳晒得温热的垛口上,眯着着眼睛盯着远方灰黄色的地平线。此时还是早春,气温并不高,甚至可以说还有些寒冷。老将军背负着沉重的铁甲站在城头,心里被即将来临的命运压迫着,不禁有一种体力不支的感觉。不过他强作镇定,不让旁边两个儿子看出来。

“此次契丹大举来袭,我们只有两千守军,为父已抱必死之心,你们兄弟二人当尽力率一部突围,投奔慕容延钊将军处。”老将的声音里混杂着悲壮与沮丧的气息。

长子何承睿正盯着老父古铜色的额头发愣, 听了老父的话,说:“不如现在即刻放弃棣州,马上投奔慕容延钊。” 他膀大腰圆,两道浓眉粗暴地横在眼睛上面,说话时,眉毛往上一扬一扬,仿佛对一切都无所谓。

“不妥。陛下令慕容将军暂时驻扎真定以西,似乎意在防御西部或西北之隐患。现在,契丹人冒险南下袭击我棣州,要不是脑子进水了,要不就是别有所图。我们死守棣州,契丹人就不敢在这里待久,因为慕容将军有可能率部东进截断契丹人的后路。如果我们轻易放弃棣州投奔慕容将军,那么反而让契丹人无了后顾之忧。派出的探子报告说,潞州的李筠大人正在招兵买马。李筠与契丹人素有勾结,如果这次是李筠暗中怂恿契丹人偷袭我们,那么事情就复杂了。” 弟弟何承矩接口说道。他与大哥长得非常像,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不过身材略为瘦小,显得秀气一些。

何老将军听小儿子这么一说,心里一动,扭过头用狼一般的眼睛看了过来,道:“你的意思是?”

“父亲,你想一想,如果慕容将军率部东击偷袭我们的契丹人,谁会得利?”

“那样慕容就顾不上李筠了。”何承睿插口道。

“如果我们放弃棣州,李筠很可能趁机起兵,那样子情势就会变得更加危急。此次契丹来袭,也有些蹊跷。” 何承矩微微笑了笑。

何老将军一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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