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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国三百年:赵匡胤时间-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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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还多次要杨光远到河北一带来做“都部署”,前方总指挥,处理边境事宜。最后,干脆任命杨光远为天雄节度使,治所在河北大名。此地辖境当河北南部,靠近幽州,属于天下重镇。

石敬瑭这一招太昏!任命完事,他就后悔了——这里距离契丹太近,万一这小子要是效仿老夫,那可不是耍的!桑维翰也有这个考虑,于是秘密请求分散天雄军的兵力,办法是:给杨光远加官为太尉(朝廷军事方面的最高荣誉职称)、改为西京留守兼河阳节度使(治所在河南孟州)。

杨光远得到消息,从此对石敬瑭和后晋有了怨恨心理,他开始暗中贿赂契丹,并多次向契丹自我表白,还私自训养了各类亲兵千余人。这时,他已经有了叛离的念头。只不过,他在等待时机。

石敬瑭也知道“移镇”对藩帅伤害太大。于是又更命杨光远镇守山东青州,加封为东平王。这样,杨光远就由“省部级”升格为“国王”啦!此举,算是略略安慰了杨光远。在帝国之中,“王国”是最高行政级别了,再往上,就是“帝国”了。杨光远开始称王,也觉得尚好。就要求带着儿子杨承祚同行,石敬瑭答应,又拜杨承祚为莱州防御使,父子俱东。

作为临别礼物,石敬瑭还送给他们官马三百匹。

但就是这三百匹马,成了杨光远日后跟后晋翻脸的台面理由。

出帝石重贵继位后,也不敢得罪杨光远,还拜他为太师,封寿王。但景延广开始生事。他认为晋国马少,不利于以后与北方的征战,于是又开始“括”天下之马用来佐军。他给杨光远发去了一个口信,说先帝给你的良马三百匹,乃是借的不是送的,要还给朝廷。

杨光远闻讯大怒:“此马乃先帝赐我,安得复取!这是怀疑我造反啊!”

于是干脆就反。

他的谋反策略与石敬瑭如出一辙:召契丹入寇。

他告诉契丹愿意合兵灭晋,还说“中原士兵大半都饿死了,没有什么战斗力了!”耶律德光大喜,于是率十五万铁骑南下,连下贝州(今河北邢台附近)等地。后晋北疆的几个刺史也闻风而降。





为帝业“北结强虏”


从石敬瑭开始,中原大藩起兵造反,所依靠的核心力量就是契丹。除了契丹,他们也都知道拿不出更优势的力量来做那泼天的帝王“大业”。

石敬瑭做了皇上之后,中原连续有三个藩镇不服从他的调动,最后反叛,吓得石敬瑭心惊肉跳,几乎就要逃窜。最后他问计于河东大帅刘知远,刘知远说:“自古帝王之兴,自有天命。陛下当年守晋阳,困难的时候,粮食已经不够五天所用,但最后还是成就大业。这就是天命。现在天下已定,内有劲兵,北结强虏,那些鼠辈又能干成什么大事!”这一番话,让石敬瑭放下心来。

“北结强虏”,是五代这一批要干“大业”的人最重要的依恃。所以能在乱世成事,这是不可忽略的“国际背景”。在这一层历史迷雾中,船山先生深刻地勘透了它的因果。他在《读通鉴论》中分析这个现象时说:“德不可恃,恃其功;功不可恃,恃其权;权不可恃,恃其力;俱无可恃,所恃以偷立乎汴邑而自谓为天子者,唯契丹之虚声以恐吓臣民而已。故三镇继起,张皇欲窜,而刘知远曰:‘外结强虏,鼠辈何能为?’则契丹以外,敬瑭无可依以立命也可知矣。”

这段话意思是:(历史来看,每一次改朝换代)如果道义道德不可依恃,那就依恃功业名望;功业名望不可依恃,那就依恃权力权谋;权力权谋不可依恃,那就依恃绝对优势的武装力量。石敬瑭这些都没有足够资源可以依恃,但他之所以在汴梁僭位而自认为是天子,唯有仗恃契丹的声名用来恐吓臣民而已。所以三镇一开始叛乱,他认为自己没有力量能够弹压,就想逃窜。刘知远说:“外结强虏,鼠辈何能为?”透过这句话可以知道:石敬瑭实在是除了契丹之外,没有任何可以支持他人间立命也即充当天子的资本。

杨光远要干“大业”,也要依恃契丹的力量做一次中原之主。

他在等待时机。

石敬瑭尚在时,他有过一次机缘。

三镇之一的滑州(今河南浚县东)叛乱,杨光远受石敬瑭之命前往剿抚或平叛。但他部下的大兵还没有到滑州时,士卒们听说滑州已经反了,就想推戴杨光远做皇上。士卒们认为主帅杨光远当初在晋阳投降石敬瑭,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现在推动主帅当皇上,我们这些人都可以加官晋爵。于是大胆不逞之徒开始啸聚,阴谋胁迫杨光远起事。

但杨光远认为这个“机缘”并不成熟,理由很多,但我能猜想他的小九九,就是还没有做好勾结契丹的准备!依靠他现有的藩镇力量,要推翻上台不久的石敬瑭,似还没有胜算。于是,他严厉斥责了这伙闹事的部下,大言道:“天子岂汝辈贩弄之物!晋阳之降出于穷迫,今若改图,真反贼也。”天子这个位置,岂是你们这班家伙贩卖摆弄的玩物!本帅当初晋阳之降实在是出于形势所迫,现在要想改变图谋,那可真是反贼了!

像石敬瑭一样,何时是合适机缘,他们有动物直觉般的感应。

滑州,杨光远没有反,史称“其下乃不敢言”,他的部下听到这一番话,这才不敢多言。这是五代史上“被拥戴”不成的一个案例。当有此“被拥戴”的故实之后,石敬瑭对杨光远应有小心翼翼的提防;杨光远也应有擘画野心的推演。现在,石敬瑭已死,石重贵跟契丹闹翻,景延广来讨要“三百匹马”,杨光远的动物直觉有了反应,他认为:这一次,真的机缘来了。

所以,他开始吆喝契丹入主中原。

而契丹,也正在寻求战机。现在,不仅杨光远在招呼契丹入寇,连赵延寿也在怂恿契丹南下。听说中原又在蝗旱大灾中,契丹认为:向“十万横磨剑”雪耻的时机到了。

耶律德光制定的总体战略是:从幽燕出兵,过黄河,与山东杨光远会合,而后西进直捣汴梁。

第一次战役开始了。





耶律德光兵败北归


出帝石重贵得到契丹南下消息,河北战事失利后,开始亲征。

景延广官拜御营使随行。

他们得出一个战略判断:“契丹东过河与光远会合,则河南危!”

于是出帝大营横在耶律德光与杨光远之间,与契丹相拒于澶州(今河南濮阳)、魏州(今河北大名附近)一线。又遣名将李守贞、皇甫遇以兵万人沿河而下,伺机寻战,歼灭敌人有生力量。

景延广口吐大言甚壮,领兵行阵实孬。此人无见识,更无胆识,却又无端傲慢,气势凌人。两军第一次接触,契丹在河南戚城神速包围了后晋名将高行周、符彦卿等人。在这之前,景延广曾下令诸将“分地而守,无得相救”。他的意思无非要诸将尽力,不要等待援军。但契丹大军来势太猛,戚城甚小难以固守,于是高行周等人火忙告急。景延广不救。时间一天天过去,出帝担心戚城有失,只好令景延广坐镇大营,自己率军去救。契丹闻讯解围而去。被围的将军见到皇上,感动得哭诉起来:“陛下若是再晚来一天,恐怕戚城难保!”

两天后,后晋名将李守贞等人北上来到一个叫马家口(今山东聊城附近)的地方,主动寻战。契丹匆忙遣步卒万人筑起营垒,散骑兵于营垒之外,又遣余兵数万屯在河西,有船数十艘往来渡兵。契丹还没有安排妥当,李守贞大兵已到。

一战,击败契丹骑兵。

再战,拔掉契丹营垒。

三战,杀获契丹援兵。

契丹大败,乘马赴河而逃,溺死者数千人,俘虏斩杀也有数千人。契丹河西之兵看着几千草原兄弟葬身河东,恸哭而去,不敢东来。

杨光远率兵出青州,准备西会契丹军,也被晋将击退。

戚城解围后,耶律德光示弱,退兵顿丘(今河南浚县北),打算诱使晋军离城后,契丹起伏兵邀击取胜。恰巧赶上阴雨连绵十余日,晋军倒是有追击的打算,在老天干预下,闭城不出,契丹伏击计划落空。

深春三月初,契丹派遣十万草原兵再攻戚城。出帝石重贵率众出城,临阵督战。大战从中午至傍晚,胶着中互有胜负。

耶律德光看到晋军严整,说道:“杨光远那小子说晋军大半都饿死了,哪是那么回事啊!”

看着大仗互有胜负,耶律德光心下不禁有了怵意。

天黑,两军暂时休兵,晋军退入城中,耶律德光想想退也不是,扎营也不是,又鼓余勇,召集精兵在暮色中强攻戚城。但晋军有准备,黄昏下万弩齐射,契丹死伤甚众。眼看天色越来越黑,契丹军不敢在城下扎营,又害怕晋军夜袭,便趁着月光,连夜北退三十里。第二天,未见晋军来追,于是干脆沿途烧杀抢掠,撤兵北归。

杨光远的地位瞬时尴尬起来:继续追随契丹,人家已经返回草原了!继续做他的藩王,明显已经惹翻了石重贵,青州已成孤城。

他的好日子不多了。

后晋契丹反目以来的第一场战役,结束。





后晋取胜三考


此战,事后来看,后晋的总体战略不错,将大军直接挺进到冀中、冀南,与河南连为一线,横亘于杨光远和契丹之间,始终不让他们连接,相当于围棋中的“隔”,契丹与杨光远就是俩“孤子”,未能连成一片。这应该是后晋取胜最直接的军事原因。

此战还有三个信息值得注意:

一个是中原民气甚旺,在反击契丹时大有同仇敌忾的气势。甚至,远在西北宁陕一带的定难节度使李彝殷还主动率兵四万从麟州(今陕西北部神木县)过黄河,进入契丹之境,以造成南北夹击之势。李彝殷此举深得兵法之要。他的行动等于在全面战场上又开辟出北边的一环。契丹与青州,一南一北“夹击”后晋;后晋与麟州,又一南一北“夹击”契丹。战场出现了“双环结构”,不仅后晋被围,契丹也被围。所以出帝石重贵很重视定难军的这一次“围魏救赵”式的主动军援,战时,即升李彝殷为契丹西南面招讨使。

开运元年(944)春,晋出帝在北面牵制契丹,特意封赏李彝殷为契丹西南面招讨使,契丹西南战区总司令,防备契丹由此路南下。所以当出帝与契丹大战时,李彝殷得到消息,尽管契丹没有从他的辖区南下,他还是主动出击,侵扰契丹的西南方向,遥远地声援了后晋帝国。

有一个叫程福赟的人物,值得在这里说说。

出帝北征时,他当时正做着奉国右厢都指挥使,五代时,马军旧称“护圣”,后来改为“龙捷”;步军旧称“奉国”,后来改为“虎捷”。都是对禁军的称谓。禁军有左右两部,称为“左厢”“右厢”。程福赟的“奉国右厢都指挥使”,就是步军右厢总指挥官。

这一支步军有了“阴谋拥戴”的军变,夜间开始纵火焚烧大营。

程福赟组织灭火,自己也被烧伤。大火被扑灭,哗变者没有成功。

当时战场形势险恶,京师空虚,天子在外,而契丹即至,程福赟思前想后,认为不应该因为这一场变故而动摇人听。

他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隐匿这件事,不去上报,尽可能地将消息控制在小范围内。这是“以静制动”的兵法枢机所在。

程福赟不简单。

但有个下级军将,很想肉体消灭程福赟,他好取而代之,于是诬陷说程福赟参与叛乱,与哗变者同谋——如果不是这样,他为何不上报?

出帝闻言,想想也是,哪有那样的人啊?于是抓了程福赟,程福赟也不自辩,最后被杀。史称“人皆以为冤”。

后晋帝国,无道至此,还有这样的忠义之人,实属难得。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信息是:契丹开始得到河北等地后,总是对地方有“抚慰”,地方官也往往留任拜官并有赏赐。等到戚城之败,惹恼了耶律德光,再后来,攻略所得的庶民,一律杀害;俘虏的军士,全部烧死。史称“由是晋人愤怒,戮力争奋”。中原士庶对契丹开始有仇恨积聚。

第三个值得注意的信息是:当时后晋最为强大的一支军队是驻守三晋大地的河东节度使刘知远。刘知远虽然也曾有过大兵异动,早期也曾抗击契丹,但在这一次决战中,却始终是佯动。出帝下诏令他率部出恒州(今山西大同)击契丹,他却兵屯乐平(今山西昔阳),逗留不前。

出帝返回汴梁后,对景延广有了不满,夺了他的大权。

景延广“郁郁不得志”就居住到洛阳。他也看出中原虽然战胜,但长久看,似不是契丹对手,于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开始大置宅第,广置伎乐,恣意放纵,聊以度日。出帝也有感觉:战役虽胜,但实不足为喜。投降的将士、背叛的刺史、不听调遣的大将,特别是刘知远的河东,正在做大做强。这些都让晋国有了隐忧。他有些后悔当初的孟浪,不该放纵景延广横挑强梁。

一代名相桑维翰,在后晋朝中遭遇一群昏人的排挤,此际已经没有多少实权,但他还是相信契丹的魔力,于是多次劝谏出帝向契丹请和,停止战争,以此来缓解大晋倾覆的结局。石重贵于是派人向契丹奉表称臣求和。

耶律德光回信说:“让桑维翰、景延广来;再把镇州、定州割给我,乃可以谈和。”

将本国大臣送给敌国,已经割让燕云十六州,还要继续割让两个大州,这条件根本就不是条件,这是明摆着不想“和”。史称“晋知其不可,乃止”。

两国的仇雠已经不可化解。

此际只有你死我活。

事实上,契丹连岁入寇,不仅中原疲于奔命、边民受尽战火之苦和“括率”之毒,契丹人和牲畜也损失惨重。契丹部落民众也普遍厌战。耶律德光的母亲述律平太后开始劝谏儿子。

她说:“让汉人来当胡人大汗行不行?”

耶律德光回答说:“不行!”

太后又说:“那你为何要当汉人的皇帝?”

德光道:“姓石那小子辜负了我对他们的恩义,不能容忍。”

太后说:“你现在即使取得汉地,也不能居留;万一有差失,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德光一向服从母亲懿旨,也准备接受母亲的意见。但一想起“十万横磨剑”就无法按下一股腌臜之气。

述律平太后又对她的下属众人说:“这些年来,汉儿哪曾睡过一晌好觉!自古以来,只听说汉来和蕃,没有听说过蕃去和汉。汉儿如果能回心转意,我们又何必吝惜与汉儿和好!”

这番话的意思是:只要汉人继续来求和,契丹还是愿意忘记“十万横磨剑”的故实,争取与汉人和好如初。但后晋一次求和不成,就没有再派人来说项。后来耶律德光进入汴梁时对大臣李崧等人说:“如果当时晋国使者再来大辽求和,我也许就答应了,那可能就没有这一次南北之战了。”

后晋没有再去求和,契丹想着“十万横磨剑”,于是,有了第二次决战。





皇甫遇置死后生


公元945年,辽、晋大战于阳城(河北安国、顺城附近),晋兵大败契丹兵,耶律德光仓皇北遁。是为第二次战役。

第二次战役,与幽州节度使赵延寿有关。他怂恿了耶律德光。

契丹大将赵延寿,原来是中原将领,多年前跟随老爹赵德钧投降契丹,此人有战功,契丹有“以汉制汉”的远猷,所以赵德钧死后,他一直得到重用,给了他一个幽州节度使。

幽州节度使又称卢龙节度使、范阳节度使,是当时河北最大的一个藩镇。

此外,契丹还赐封赵延寿为燕王。赵延寿对契丹是死心塌地、忠心不二。更妙的是,赵延寿也想效法石敬瑭。耶律德光知道他的意思后,就答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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