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宋先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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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学，毫无悬念地第一了太久，我常常倍感寂寞，面对考试也不再有最初的热忱，这封联名挑战书虽然敌意十足，却如一管强力鸡血，大大激发了我对考试沉寂已久的热血，让我重新感觉有事可忙。

而有事可忙，我就不必总是烦心自己对宋老师莫名的的想念，所以不管结果会如何，我都欣然接受了挑战。我一刻不停地紧张复习着，终于能暂时将对宋老师的思念放在一边。

考试结束那天，高强度的复习也随之结束，同寝室友也纷纷回家去住，我回到寝室，看着一张张空荡荡的床铺，忽然有种无力感，干脆翻出宋老师写给我的全部的信，爬到床上一封一封地读。

让我无奈的是，读信再也不能缓解我对宋老师的想念，我的情绪第一次出现不知名的烦躁。这种烦躁的情绪在家长会的前一天达到了顶点，我甚至不能像往常一样很好地控制住情绪，钟文宇感受到我的情绪波动，与同学谈笑间笑得特别意气风发。他大约是以为我如此反常，是在为成绩忧心。

最终成绩在家长会当天上午才出来，我考了一个破校史纪录的分数，钟文宇和一帮等着看我出丑的人的脸色，黑得比锅底还要难看，而我，如果有一面镜子让我照一照，我觉得我的脸色也不会太好。因为宋老师虽然来了，却不是一个人，跟在他身边来的，还有一个年轻温婉的女子。

他们并肩而来，好像一对璧人。我感觉自己像吞了一块生铁，胸口闷得难受，一直到那女子走到我面前站定，我整个人都是僵硬的，挤不出一点笑容来，但她却表现地毫不介意，很热情地微笑地看着我，自我介绍她叫陈蓉，我可以叫她蓉蓉姐。

宋老师依然如以往一样，拍拍我的肩就为我去开家长会了，没有与我过多地交流。这本是我们之间相处的常态，可多了一个陈蓉却让我忽然觉得，宋老师对我较以往有些淡漠。

我对陈蓉有一种直觉上的抵触，一直到她将我拉到操场边的长椅上聊天，我也没有开口，对她的回应，也只有简洁的“嗯”，直到她的话题转移到宋老师身上。

需要说明的是，在此以前，宋老师从不曾和我说起他自己，只除了我读六年级起，他开始给我生活费，被我因担心他的经济状况拒绝过，他才向我透露过一点他的信息，告诉我他的本职工作就是教师，有稳定可靠的收入，让我不要担心。

他这样简单地带过，我便也以为他不对我说起，是因为没有什么特别可说之处，就在心里将他想象成一个普通的、特别热爱英语的中学教师，所以当陈蓉和我谈起宋老师的真实背景时，我被彻彻底底地震惊了。

宋老师不对我说起自己，不是因为没什么可说，只是由于他惯于低调。他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普通教师，而是莘莘学子众所向往的百年名校的知名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他的英语之所以那么地道，得益于他曾在英国剑桥深造多年，而英语，也只是他精通的多门外语之一。

而陈蓉则与宋老师渊源匪浅，她不仅是宋老师担任硕士研究生导师之后所带的第一名学生，也是宋老师任教本科阶段时所教的第一批学生之一，她的求学履历，也是相当得精彩出挑。

在陈蓉对我聊起这些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在学习方面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可是听陈蓉说过这些以后，我忽然觉得自己的成绩好普通，在宋老师的眼中更是完全谈不上优秀可言。

这种失落的情绪一直蔓延到宋老师为我开完家长会以后：他面对我一贯的淡淡的微笑，落在我的眼中也不再是往日温柔的感觉，而是一种不觉得惊喜，感受平常的危险信号。

在他出来时，陈蓉接了一个电话，紧接着就与他飞快交谈起来，里面有很多我听不懂的专业内容。交谈之后，宋老师就告诉我，他必须马上离开了。奇怪的是我盼了他那么久，如今只匆匆一见他就要走，我却不想挽留。

事情可能真的很紧急，宋老师嘱咐了我几句就立即与陈蓉离开了。

我能感觉到他离开得很不放心，几乎每走几步就要回一下头。我强迫自己微笑着对他挥手，当他最终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嘴角的笑容也随之迅速湮没。

之后我的表现，用钟文宇同学的话讲就是“疯了，真疯了”。全班同学也都被我上课学，下课学，吃饭学，无时无刻不在学的劲头折磨得有些崩溃，同是尖子生，大家都有一种你学我也得学的危机感和使命感。

就这样，全班同学纷纷加入埋头猛学的队伍中，直接导致我们班在初一下学期，学习的劲头就已远远超过正处于初三下学期的实验班，搞得班主任老师惊喜之余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紧张。

据说因为班上有不少高干子弟，班主任老师还曾私下找同学打探消息，怀疑他们是因为听到了什么教改的风声，为了抓住机会才如此拼命学习。当然，这种想法最终被证明只是很不靠谱的乌龙。

又一个学期，就在我席卷了大小考试的第一中飞快度过，我的同学们从最开始的很不适应，逐渐变得习惯了我的第一，和追赶我的进度。而这期间，钟文宇同学对我的态度转变得尤其突出，从最开始每次经过我的位置都要嗤之以鼻一下，变得会在午餐时间帮我稍来一份盒饭，有时还会与我主动交流学习心得。

　6那一年名满昆城（5）

宋老师爱上的人会是怎样的呢？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却始终没有想象出来。宋老师已如此完美，真不知能被他所爱，究竟要有多出色才可以。再想到宋老师在遇到我之前就已心有所属，甚至都已有了孩子，回想自己这一年来的反常，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我躺在床上，稍稍抬眸就能看到宋老师融合在暗影里的脸部轮廓，我知道这些俊美如刀刻的线条都是属于别人的，却依然无法阻止自己的心因它们而加速跳动。宋老师放在被子外的手，距离我的大约也只有几厘米，我真的好想握上去，哪怕一秒，可是我没有，我知道，那也是属于别人的。

我的胸口窒闷得难受，偏偏肋骨有伤不能动，只能躺在原位忍受纠结。那个晚上，应该是我有记忆以来度过的最难熬的夜晚。

第二天宋老师醒来时，时间已近中午。会这样晚的原因是他为了早些结束出访，三天内走访了四所不同地区的学校，正要休息一下准备第二日回国，就接到了我出事的电话。他简单交代了一下便立即更改行程，跨越十几个时区回到国内。

这一天，是他近两个月以来最疲惫的一天。我看着他眼中还没有消去的红血丝，既觉得心疼又觉得愧疚，我以为他忽略了我，他却因为我的一个电话跨越大半个地球赶回来，却为了不影响我休息，而没有告诉我。

面对我的道歉，宋老师只是笑笑，他说原本缩短行程就是为了早点赶回来陪我。他竟然以为我自从上学期家长会短暂碰面以后，我回信的内容就越来越少，收到手机后也从不给他打电话，是因为他陪我太少而在跟他赌气。

我本想解释，可宋老师宠溺的笑容和语气像是有着魔力，让我情不自禁地收住了想说的话，只为了多体会一下那一刻流淌在心尖的甜蜜。

这次宋老师停留得比以往都要久，足足有一周之多。因为知道了他还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顾，他每多留一天，我的心里都有一种复杂的感动。

我不知道他的妻子和女儿会不会怪我占用了原本属于她们的时间，可是如果真的怪我，也请原谅我吧，因为宋老师实在太好太好，我也很爱很爱他，他在我身边停留的每一刻，对我而言都弥足珍贵。

在这次入院以前，我的身边有很多快乐的孩子和幸福的家庭，但我都不曾羡慕过，可是这一次宋老师离开以后，我看着一边空荡荡的床铺，想象着宋老师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情景，却不禁羡慕起宋老师的妻子和女儿来，为他们可以拥有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做丈夫，做父亲。

宋老师离开时，没有嘱咐太多，相识日久，他只需一个眼神，我就能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可他还是特别强调了一下，不要只到出事时才给他打电话。

我知道他不是怕我麻烦他，只是太久不联络，他会记挂。他返程的飞机落地的时候，我也收拾好了东西回到寝室。我很想打一个电话给他，听他说一句已经平安到达，可是我又怕听到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声音，那样的画面我每想一次，心里都有一种复杂的痛。

最终，我与宋老师又恢复成以信件往来的方式交流，开始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选择如此，后来在每一次漫长的等待中，我渐渐意识到自己这样选择，也许是因为写信这种方式，可以让我在每一次期待中，假装宋老师依旧只属于我一个人。

时间一点点流淌，又到了秋去冬来的时节，一切与之前都没什么变化，除了学科难度逐渐增大，钟文宇同学对我的态度渐渐变得越来越诡异之外。

自从遇袭住院后，我们之间就成了朋友，虽然那三个妹子被学校盘问时交代了袭击我的奇葩原因，但我和钟文宇都很有默契地装作不知道，一直和谐地相处着。可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钟文宇经常和我说话说到一半就觉得不耐烦，过不了多久，又找另一个话题来和我聊。而在我收到宋老师的来信以后，他这种反常的行为就会出现得更加频繁。

家长会的前一天，钟同学焦躁的程度简直可以媲美将要下蛋的母鸡，在我的位置旁不停地转悠，令人无法直视。也因为他令人无法直视，同学们便都将视线转移到我的身上。

无奈之下，我只好带他到操场边的树下摊牌，问他最近如同更年期提前的种种表现究竟是怎么回事。

钟同学阴沉地看着我许久，用他那正处于变声期的独特低音告诉我：“你必须停止喜欢宋承林老师。”

他这声音不大的一句，投在我的世界里却如一枚重磅炸弹，一石激起千层浪。喜欢宋老师是我埋在心底最深处的感情，他怎么会知道？

我还没有从这一波震惊中恢复过来，钟文宇舰长就像我投下了第二波炸弹，“如果不是太喜欢你，如果不是时时刻刻都关注着你，我也不知道我的敌人竟然是一个已近而立之年的大龄男人。宋小双，你和宋老师不会有结果的，与其将感情投注在他的身上，不如选择我。”

这算是告白吗？如果是，这大概是世界上最镇定也最让女孩子反感的告白了。没有女孩子在听一个人说喜欢自己的时候，会乐意面对一双专注却阴沉的眼睛，像是在面对一份警告，你接受我也要接受，不接受也要接受一样。更不要说，再听到一份半仙儿似的恶意预言，加一份实验报告似的可行性比较。

我也是个女孩子，我也不例外。我很想向他表现出我的反感，但我最终没有，因为我知道，对于一个告白者和威胁者，最有杀伤力的回应就是无感和无所谓。

我转身离开，不想却被钟文宇抓住了手腕。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对我说，宋老师很爱他的妻子，我是不会有机会的。

他深深地看着我的眼睛，看似平静，实际却有些歇斯底里，从他握紧我手腕的力道上就不难发现。我不懂他为何会如此激动，他虽然有时脾气差了一些，但一向理智，更何况我对宋老师的感情，向来克制，我爱他，但自从知道他已有家庭之后，就不再期望得到什么回应。他这样说，是认为我会去破坏宋老师的家庭吗？

他真是个混蛋，他以为我是什么人。我狠狠地瞪了钟文宇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在我走远的一刹那，我听到钟文宇说了五个字。他说，你会陷进去。

那一刻我只以为这五个字是对我人格的严重否认，我从未想过，这五个字的背后会是一种颠覆，对已有认知的彻底颠覆。

钟文宇调查了宋老师，宋老师的生活并不如我认为的那么美满，可宋老师这个人，却比我认为的更加令人心折。钟文宇看到了宋老师不愿轻易示人的那一部分，预见到了我知道时会有的感受，才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和那句断言。

但那时的我并不了解这背后的原因，我完全不能理解钟文宇过于激动的反应，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就与他陷入了冷战之中。

所谓冷战，既要无交流，又要有战斗，眼神就成了最佳的作战武器，但一次次眼神交锋下来，考试从未败给他的我，却开始觉得自己输了。钟文宇始终自信的眼神，就像一把锋利的剑，刺穿了我空虚的坚定，令我开始觉得迷茫。

自从我知道宋老师有家庭后，就一直设想宋老师有着一个完美的家庭，我不应该去打破那份美好，破坏他的家庭，但是同时我也在回避他的家庭，回避他的妻子和女儿。我不愿去设想，万一宋老师的家庭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美满，万一他的妻子不如我想象的端庄贤淑，他的女儿不像我想象中的聪明乖巧，我又该怎么去做。

尽管我很想否认，但我在想象宋老师的家庭不如我原本设想的那么美好时，心中的确曾闪过一个很自私的念头。我曾试图否认那个念头的存在，或是为自己开脱，每一个人在这样设想的时候都可能会有类似的想法，特别是当她遇到的那个人是宋老师。

可是我最终决定不去回避它，这个想法尽管自私，尽管可耻，但它到底是我想出来的，它是会只存在于我心中，让我自己纠结，还是真的施行出来，受人唾弃，并不在于它是否存在过，而在于我最终如何选择，如何去做。我应该认真对待这个想法，仔细考虑一下自己到底要怎么做。

而我到底应该如何去做呢？我想了整夜，最终决定先去了解一下我一直在回避的宋老师的妻子。对此老天给我安排了一个很好的人选——陈蓉。

　7那一年名满昆城（6）

这次陈蓉也和宋老师一起来，虽然他们看起来依然很默契，但我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对，宋老师对她似乎有所疏远。不过即便真的如此，我也不会因此而觉得高兴，自从知道宋老师已经结婚，我对她的敌意就渐渐散了。

我们像第一次见面那天一样，并排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聊天。这一次我没有一味地沉默，与她交谈到后来，竟意外地聊得很愉快。其实抛开成见去看陈蓉，会发现她是一个很容易让人欣赏的女孩子，她的外表温婉可人，但言谈之间却坚定而有主见，有种令人心折的洒脱气质。

聊到某个话题时，我仿佛无意般地将内容过渡到宋老师的妻子身上，陈蓉听我说到宋老师妻子之后的反应，很值得琢磨。

她沉默了许久，眼中的神情瞬息万变，最后对我说：“你也是喜欢宋老师的吧。他是个值得人倾心去爱的男人，但是爱上他会很累很辛苦。”

她是个很细心的人，说到喜欢宋老师却用了“也”字，这无疑是在向我表露她对宋老师的心意。不过我最诧异的倒不是她会对我坦诚对宋老师感情，而是她说最后一句时的语气，那种共勉的语气，让我直到最后也无法说出什么。

我实在不能理解她的想法，或者说我感觉到了什么，却不敢相信。可是她与宋老师一起离开时对我的最后一个回眸，那神情，分明就是要我确定心中的预感——她要对宋老师采取行动了。

那一刻我觉得她真是疯了。可是看到她疯狂起来，我动荡不平的内心反而一点点平静下去。我还不到对宋老师表明感情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在介入他的家庭与退出对他的感情之间应该如何抉择，既然陈蓉决意先行探路，我为何不先观望而后定夺呢。

接下来的一个学期，就在我的等待中慢慢度过，平淡得有些无味。课程和考试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