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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开始到现在-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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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他,她沉默了良久,最后才像是下了狠心,终于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心里话:“你在外面碰完别的女人,就别再来碰我。我觉得很脏!”
接下去的一周,她主要在门诊坐班。
医院的门诊永远是最忙的地方,从早上八点开始叫号,一直到下午五点半,护士不间断地将病历递进来,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就连中午也只留了十五分钟的吃饭时间。
在食堂排队打好饭菜,承影就近找了个空位,不多时身侧就有人落座,是住院部的护士长金娜。
“哎,听说了么,李主任离婚了。”金娜一边吃饭一边低声说。
“心内的?”
“嗯。昨天你不在,有同事看见一个年轻女人用车送他上班。后来一打听,据说年初就离了,现在这个还是省台的主持人。瞒得可真够严实的。”
“哦。”承影与当事人打交道不多,倒也不好太八卦,只随口说了句:“世事难料。”
金娜哼了声,“我看是男人都靠不住。混到主任这个位置,人也这个岁数了,居然就抛弃原配了。”
“你怎么知道是他抛弃的女方?”承影觉得好笑。
金娜一愣,转头看她:“一个女人四十来岁,轻易是不会主动提出离婚的吧?”
“那也未必。”承影用最快的速度草草吃了两口饭,收拾好餐盘起身之前才说:“也许是破碎的感情让人不堪忍受,与年龄和性别无关。”
金护士长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笑了两声:“……搞得好像你深有体会似的。”
她举起一只手冲身后摆了摆,很快地往门诊去了。
晚上本没她什么事,但她还是找到值夜班的同事,主动提出换班,然后打电话回家告诉阿姨。
“您今晚不回来?”阿姨似乎有些意外,在电话那头仿佛犹豫着又追问一句:“那明天呢?”
“明天还有白班。怎么了?”
阿姨还没作声,听筒里就传来其他人说话的声音,好像在问有没有冰块。
承影听出那是沈池的人,也不觉得奇怪,陈南他们几个没事的时候都会聚在家里喝茶聊天。以前她兴致好,偶尔还会亲自下厨给他们做饭,将这一帮大男人喂得心满意足,竖起大拇指连番称赞。
电话那头不时传来讲话声和脚步声,看来今天人挺多,她想了想便主动结束了通话。
晚上拿着杯子出去倒水,就听见一群小护士正围坐在一起讲鬼故事。
大概其中有一个是新来的实习生,被她们逗得连连惊叫。
她走过去,拿杯子在台面上轻敲了敲,提醒说:“你们小声点儿。”
“晏医生。”主讲的那个护士姑娘抬起头,脸上笑嘻嘻地:“我们在给小刘说这家医院的历史呢。”
“什么历史?”她不禁皱眉嗤笑:“全是无聊的人胡乱编的,你别故意吓唬小朋友。”
那实习护士小刘脸都有点白了,一副既害怕又好奇的模样,缩在她们几个中间,小心翼翼地向她求证:“晏医生,她们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当然是假的。你胆子那么小,还敢听?你们几个,也别都聚在这里了,一整个晚上叽叽喳喳的多不像话,小心明天病人投诉。”她连哄带唬地又交待了几句,这才感到了口袋中有手机在震,看见这群小护士散开干活去了,便走到一旁接电话。
陈南说:“影姐,你的车弄好了,明天我叫人帮你开回来。”
她早已不许他们当面叫称呼她大嫂,就为了这个,沈池手下的一帮人很是花了一些时间去纠正。
“好。”她应了声,但这种事有必要非得这时候打电话说么?
果然,那边停顿了两秒才问:“你跟我哥昨天打架了?”
这个词用得很新鲜,令她都忍不住笑了两下,“打架?你认为我打得过他吗?”
“那为什么……”陈南轻咳一声,突然就停住了。
“有话就说吧。”
“我是说,昨天送他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今天突然就腰伤犯了,而且左手关节也有点小伤……”
这段时间医院的信号不好,听筒里的声音忽远忽近的,她愣了愣,后背抵着走廊的墙壁,握着手机不作声。
昨晚那样闹了一场,她感觉元气大伤,在浴室里呆了很久,等到出来的时候卧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大概沈池是睡到客房去了,因为她没再听见楼下有汽车发动的声音。
而对于她最后说的那句话,他根本没有回应。
每个当医生都有或多或少的洁癖。可她受不了他的触碰,这与职业却没有任何关系。
只要一想到,他也许已经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另一个女人,又或是很多个女人,就足以让她开始排斥他。
谁说占有欲只是男人的专有属性?
她认识这个人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过十年后的今天,他们之间竟会沦落到现在这般境地。
曾经只属于彼此的感情和甜蜜,如今有了太多不相干的介入,忽然就从无价之宝跌到一文不值。
站在静悄悄的走廊上,承影莫名有些难受,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允许自己因为这个人而难受了。
情绪沉下来,耳边听到陈南的声音:“……喂,你在听吗?”
她心不在焉地低低“嗯”了一声:“你现在还在家里?”
“对啊。”大概是嘴里叼着烟,陈南含糊地应道:“我让人去接了个推拿师傅来,这会儿应该正在路上。”
“好,我在值班。”她顿了顿才说:“明天回去。”
Chapter5 记忆
第二天是陈南亲自来接她下班的。
上次在雨里被追尾的车子拿回来了,那样的小刮擦,修好后半点痕迹都看不出来,还跟新的一样。她站在车尾心想,可惜感情和车不同,裂了再补比登天还难。
路上陈南把大致的情形讲了,原来是沈池昨天一早亲自给他打的电话,说自己起不来床了。
“这两天天气不好,一直下雨,我原本就在担心他会不会旧伤复发。”说完他侧头看她一眼,“你们……没事儿吧?”
承影右手支在车窗边,撑着头,不动声色:“既然你好奇,昨天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陈南夸张地做了个投降的动作,笑道:“姐你饶了我吧!我也是好心才打听一下,要我当面去问我哥?我可不嫌自己命长。”
她笑了笑:“好好开车。”半晌才盯着前方,不经意地问:“现在怎么样?”
陈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你是问我哥的情况?”
她斜着瞟去一眼,懒得接腔。
他嘿嘿笑了:“其实你也不是不关心他嘛。”
“再废话,你就立刻下车,我自己开回去。”
谁知她话音刚落,陈南果真就把车沿着路边停了下来,跟她说:“我去药买点东西,你等一下。”
几分钟后,他拎了个袋子回来,“家里的镇痛膏药用完了。你刚才问我,我也只能说今天比昨天好不了多少。中午勉强起来了,在沙发上靠了一下,结果还是被我扶回床上去的,自己一步都走不了。”
承影将架着的手收回来,十指轻轻交握着放在膝盖上,没有再说话。
到家的时候阿姨正在做晚饭,客厅俨然变成了牌局现场,四个男人围在茶几边打扑克。见到她回来,纷纷抬头叫了声“影姐”。
她点头,望向陈南,后者却难得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举高了手中的纸袋,“需要我替您拎上去吗?”
她忍不住横去一眼,冷着脸接过来,上了楼。
沈池果然睡着客房里,她进去的时候正好听见他在讲电话。
声音略微有些低,仿佛带着倦意,但每句话都简洁明了,到最后他说:“好,明天见。”
明天?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手中的膏药,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将眉头皱了起来。倒是沈池,将手机扔到一旁,大概是之前听见门口有声音,这时便转过头来。
前天晚上在卧室闹出的动静不算小,只不过这两年,两个人似乎都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都学会了如何在彼此的排斥中继续维持着相敬如宾的表相。
所以,他们很少去翻旧账,过得一天算一天,哪怕几个小时前脾气上来了冷言冷语互嘲一番,天一亮便又可以不咸不淡地聊两句天气和交通。
从没有事先商量过,但每一次的不愉快似乎都恰恰卡在一条临界线上,那是条危险的临界线,线内和线外将导向两种完全不同的结局。
不过前晚,在积压了许久而突然爆发的情绪下,她似乎感觉自己已经越线了。几乎是出于直觉的提醒,所以她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便不肯再多说一个字,而是转头离开了难堪的现场。
窗外是烟雨蒙蒙的薄暮,成串的水珠从玻璃上慢慢滑下,模糊了原本绝佳的风景。
明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越发将他的眉目衬得清俊异常。
他将她从上到下很快地扫了一眼,最后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她抿了抿嘴角,若无其事地问:“还是起不来?”边说边走进室内。
其实他此刻平躺着的姿势并不利于腰伤的恢复,俯卧应该会更好些。
她走到床边,才去看了眼窗外连绵的雨水,忽然有些心浮气躁,也不知这场台风带来的阴雨天气究竟还要持续多久。
对于她的问题,沈池没有回答,只是语调平平地问:“手里的是什么?”
“膏药,镇痛的。”她看他一眼,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在床沿偏坐下来:“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他没再看她,微微闭上眼睛说。
这样的对话和场却让承影有些恍惚,仿佛曾经也有过类似的情形。
只不过那一年,她半蹲在床边,而他趴着,一只手还捏着她的掌心,语气安抚:“还好。”
可是哪里好了?明明受了这样严重的伤,明明腰上还缠着白色的纱布,刺得她眼睛都疼了。彼时她还在医学院念书,成绩最好的就是解剖学,可那是头一次,她发现自己竟然也会害怕,怕得手指尖都在轻轻颤抖。
这样的手,估计连手术刀都拿不稳吧。
当时,他没说太多话,又或许是真没气力多说,便只是用微凉的手掌覆住她的手。这样的安抚似乎有着极为神奇的力量,终于让她渐渐镇定下来。
那天她就坐在床边一步都没离开,一直看着他因为疲惫而沉沉睡去。其实她知道情况一点也不乐观,至少不像他说的那样轻描淡写,因为他的掌心温度低凉,始终带着冷汗。
当时,那难熬的一整夜,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时间隔得太久,承影发现自己已经快要记不清了。
强迫自己回过神,她把手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便说:“陈南说昨天医生过来留了药,你转过去,我帮你按。”
他没反应,明明听到了却不愿搭理。
她深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又叫了他一声。
他依旧闭着眼睛:“我动不了。”语气平淡得仿佛是在说着旁人的事,只有眉头微微蹙了蹙,似乎不愿意承认,又似乎不大耐烦。
她没想到这次居然会这么严重。最后只得扶着他,很轻很慢地协助他换了个体位,让他趴在床上。
过程相当艰辛,完成这一系列动作,身下的床单已经乱成一团。
按摩手法还是当年他初受伤后学的,特意请教了中医院的师姐,练习了很久才敢在他身上动手。
她记得那时候他还取笑她:“白天是不是没吃饱,轻得像只小猫在挠痒。”
其实她只是不敢用力而已。心中将他看得太贵重,每一下都小心翼翼,难免失了专业水准。
药油的特殊气味很快就在房间里飘散开来。
她搓热了手掌才放上去,明显感觉到床上的人微微震了震,大概是因为痛。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忽然升出一丝莫名的快感。
其实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后颈伏贴的短发。他曲起一只手臂隔在前额和枕头之间,所以任何表情都被隐藏起来了。
第二下,她又加了两分力,猜测他是否已经皱起眉头。
整个按摩持续了十五分钟,他始终一声不吭,最后反倒是她全身起了一层薄汗。
用手背蹭了一下垂落在脸侧的发丝,她站起来说:“我去洗手。”
等到洗完手又换了件衣服回来,发现沈池正试着自己起身。
“你再乱动,估计明天哪儿也别想去了。”她冷冰冰地警告了一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已经伸出去一半,在空中僵了僵,到底还是扶住他的胳膊。
沈池似乎也愣了一下,可是眼睛并没有看她,只说:“明天让医生再过来一趟。”
她明知道他想干什么,但也只是动动嘴唇,没接话。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负责好了,关她什么事呢?
按摩加药油似乎起到了迅速而短期的效果,沈池勉强从床上起来之后,撑着墙壁略微走了两步。但仍旧不能上下楼梯,所以晚饭只能端到房间里来吃。
承影这时候才想起路上陈南说的话,医生诊断是阴雨天气再加上突如其来的外力拉扯,才会导致如此严重的旧伤复发。
前晚她跌倒在地上,其实倒被他消去了大半的力道,所以自己毫发无伤。
不过,这一切本就是因他而起,所以她根本没有半点内疚或感激。
一整个晚上,楼下客厅里都热闹非凡,显然是有人真的将这里当成赌场了,玩得起劲了,谈话声、笑骂声不绝于耳。
承影去洗澡之前顺路拐到楼梯口,倚在护栏边朝下面看过去,随口问:“谁赢了?”
“南哥。他说一会儿要请我们吃宵夜。”
陈南大概刚从大门口抽完烟回来,手上还攥着一把牌,笑着招呼几位送钱的财神:“少废话,打完最后一局大家赶紧撤了,别吵着大哥和影姐休息!”
“我倒无所谓。”承影转了个身,边往房间走边叮嘱:“你们慢慢玩,走之前把客厅给我收拾干净了就行。”
结果等她从浴室里出来,楼下已经变得静悄悄一片,显然人都走光了。
阿姨也已经睡下。她拿着干毛巾擦了一会儿头发,就听见隔壁传来一阵异常响动,走过去一看,原来是玻璃水杯掉在地板上摔碎了,而始作俑者正半靠在床头,既没有能力弯腰也似乎根本没有打算弯下腰去收拾残局。
看到她走近,他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麻烦你了。” 手中的书本随着话音落下又翻过一页。
几乎是从她今天傍晚进门开始,他便始终是这副不冷不热的腔调。其实,从很早之前她就发现,这个人总有一种特殊的本领,当他不想和你亲近的时候,只需要用最简单的表情和语气,就能将彼此隔出千山万水的距离。
几十个小时之前,他还捏着她的下巴,无视她的挣扎和反抗,似乎不顾一切地强迫她做出最亲密的举动。
然而此刻,却又像在对待一个陌生人。
不过,她已经习惯了。
当习惯的时间过长,就会演变成麻木。她现在就在盼望着这一天的早日到来,盼望着自己终有一天会不再介意他的任何表情和话语。
她拿了块吸水抹布来,半蹲在地上微低着头,面色平淡地回敬:“不麻烦,这本来就是我的义务。”
床上的人半晌都没接话,只有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直到她收拾干净地板,才听见他微微低沉的嗓音:“明天一起吃晚饭,我让人去医院接你。”
她直起身来,见他盯着书本似乎看得专注,很快便想了个拒绝的借口:“我明天未必能准时下班。”
“那就请假。”他却说得很果断,似乎这并不是建议,而是一个决定。说完,眼睛终于不紧不慢地抬起来,目光落在她脸上,“你就当是再尽一个义务好了。”
那双眼睛太过深黑,仿佛无底的潭,幽幽地望不到尽头,此刻却露出一抹显而易见的嘲讽情绪。
“好吧。”她怔了怔,与他静静地对视两秒,才忽然笑着答应下来,只是这份笑意太浅,并没有到达眼底。
客房的床很软,并不适合腰伤伤患睡觉。她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将他扶回主卧里睡,不过既然已经连着尽了两项义务,她就不打算再给自己增添负担了。
掉头离开之前她甚至平心静气地对他说了句“晚安”。
第二天醒来,连日的雨水终于停了,窗帘外竟是一片金灿灿的阳光,耀目得刺眼。
她开车出门,才走出十来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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