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永远-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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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晚上，学校角落里那个篮球场旁的小树林。不远处是灯光绚亮的静思楼，更显出这里的阴暗幽静。
落了一天都不高兴，满腹心事的样子。子轩问她，她也不说，急得子轩团团转。他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落了从不是无缘无故就会沉脸的人。他偷偷问过思媛，思媛也感到莫名其妙。但她后来好像想起什么，告诉子轩：“她最近压力挺大的。”
于是晚上子轩借口散步和落了一起出来，准备好好问问她。
“落了。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好吗？”
落了手漫无目的地揪着一颗柳树上垂下的叶子，沉默半晌，说道：“子轩。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可怜的？”
子轩心里松了口气，终于开口说话了，只要说话就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为什么问这个？”
“我想知道。从前，包括现在，你有没有认为我是个可怜的人。”
子轩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回答：“有过。”
落了的心黯然沉下去。果然是有的。杨子粒没有乱说，也许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自己傻。
“可这和我们现在有什么关系？”子轩关切地问。
“子轩。我们还是分开吧。”落了轻声说。听见自己说出分开这个词，落了心里已经酸了。
“为什么？！我说错什么了？”子轩有些着急了。
落了哽咽一会儿，强忍着眼泪说：
“你对我好，只是因为可怜我，或者是因为可怜，渐渐才有一点点喜欢。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把这当做是……”
落了咬着下嘴唇，怎么也说不出“爱”那个字。
子轩上前一把抓住落了的双臂，落了挣了挣没有挣开，然后眼泪就掉了下来。
子轩紧紧地抓着她，低声说：
“你这是胡说什么啊。我自己的感情我自己都不清楚么？落了你看着我……”
落了无声地哭着摇头，后退着又要挣开去。子轩却用力把她拉进怀里，在她耳边说：
“落了。我爱你！我爱你！你看着我好吗……”
落了停止挣扎，抬头泪汪汪地看着他，他的眼睛里满是诚恳和坚毅。
“傻子。我怎会不爱你呢？你信不过自己，总该相信我的。”他抬手帮落了轻轻地拭去脸上的泪水，然后温柔地说：
“你听我说。正如你所言，初见你时，我对你确是有些怜惜。想象你承受这一切的不易，对你有所钦佩。所以也更加关注你。可是后来我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我想每天都看见你，看你旁若无人地看书，看你小心地微笑。一天见不到你，我心里就空落落的。”
“在一个人的时候，我在心里认真地问过自己。我是爱上这个女孩子了吗？于是我闭上眼睛想象，如果你忽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这个世界不再有你，我会怎样。”
“这样想着，我忽然非常难过，难过得无法再继续想下去。从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爱上你了。无比确定。”
子轩捧起落了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说：
“现在。你相信了吗？”
落了听他说完，心中早已是百转千回。但仍是狠狠心，将子轩的手慢慢拿开。“可是。我还是无法承受别人看我的眼光。人人都觉得我捡了大便宜。我很疲惫，我不想这样，我想安静地活。我配不上你，我只是个……”
落了下意识地把手握紧放进衣兜里。
子轩不容她说完，一把抓起她的左手，放在唇上狠狠地吻着。落了惊叫一声，用尽全力要把手抽回来，但是子轩抓得太紧了，她根本抽不动。
落了顿时急得哭出声来。子轩忽然张开双臂，大力将落了抱在怀里，力气大得让她喘不上气来，仿佛要把她压进身体里，与自己融为一体。
“落了。落了……对不起……”
落了感觉他的身体在轻轻一下一下地抖动。努力把他的头转过来，看见他已是满脸泪水。一瞬间心柔软到一塌糊涂。她伸出自己的左手，将他为自己心疼地泪水抹去。
“落了。对不起。让你独自承受这么多。我真的不好，很不好。想让你成为幸福的孩子我都做不好。对不起……”
“不不不，这怎是你的错？怎么能怪你？”落了情不自禁拥住他说。
本就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要不信任呢？为什么要在乎别人怎么说呢？落了只知道，在这一刻，她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和他分开。哪怕只一分一秒。
她主动吻上了他的嘴。两人全力的久久地拥吻着。背后是婆娑绿树，和无数窗口的灯火闪亮。
天气渐冷的时候，思媛给他们两人各织了一条围巾。细密的羊绒毛线，浅浅的灰。她坚持要亲自给两人围上，然后让他们站在一起。子轩斯文俊雅，落了娇俏可爱。思媛上下打量两人一番，眼睛里艳羡神情表露无疑。
“赶紧走开赶紧走开，消失！嫉妒死我了。”
其实思媛心里对子轩一直没有彻底放下，但看到他和落了现在这么好，也默默为他们祝福，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感伤一会儿。
落了怎会不知思媛的心事？看着自己手织的围巾围在子轩身上，她心里也是温暖的吧。
两人回去后，落了拿着那围巾爱惜得摸了又摸，贴在脸上感觉它的柔软。暗想自己如果能织该有多好，给他织毛衣织毛裤，让他在冬天里随时感到自己的温暖陪伴。落了叹了口气。
子轩看出落了的心思，安抚她说：“对我而言。你能做得比这更多。你能做到别人永远都做不到的。”
于是子轩想把那围巾收起来。落了不干。又帮他围好。“我们都围着，情侣围巾，多好看。”
爱情让人如沐春风。落了依旧是齐肩短发，消瘦身材，但却由里而外散发着青春光彩。连杜鲁都对子轩说：“我发现你老婆越来越漂亮了。还是你当初慧眼识珠。”
一开始落了听到自己被称做他的老婆，脸都羞红了，心想男生怎么都这样啊，刚在一起就成了他的老婆。时间长了，也渐渐坦然接受，心里还蛮受用的感觉。反正自己这辈子不会爱别人，将来总是他的老婆了。
落了的父母也发现了女儿的变化，又见她常偷偷打电话，还经常周末借口溜出去玩，回来时总是满脸阳光明媚。老两口一合计，估计女儿是恋爱了。于是又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女儿终于找到所爱，担心的是不知那边是个怎样的人，会不会对女儿好，会不会将来嫌弃她。父母总是为孩子担心的，尤其是落了这样的孩子。
于是他们在适当的时机，委婉地引出这个话题，在落了红着脸承认后，便要落了把人领来看看。落了哪好意思，毕竟离谈婚论嫁还早着那，只说让他们放心的话。
两人自然不答应。落了百般无奈，只好与子轩说了此事。没想到子轩倒痛快，“去看看叔叔阿姨也无妨。”
落了不愿意搞得太隆重，毕竟不是正式登门。只想见面时越随意越好，就当朋友到家里玩。子轩却还是精心挑选了礼物，给落了爸买了一双Florshelm软底皮鞋，给落了妈挑了一身纤丝鸟保暖内衣。两样花了近千元。落了心疼钱，够自己两月生活费了。子轩说：“又不是给别人。”
在一个周末的上午，子轩一身正装堂而皇之地登门，老两口站起迎接，登时看傻了。这小伙子太帅了。又见他说话行事礼貌周到，年纪轻轻便有稳重的样子，一看就是家教极好的孩子。心里是一百二十个满意。只是又隐隐担忧，自己女儿能不能配上人家。
中午留他吃饭。落了妈担心家里寒酸，一个劲说饭菜不好，把肉菜都堆在子轩跟前，还使劲给子轩夹菜。弄得落了都替她不好意思了。
“妈。子轩不怎么吃肉的。您别给他夹了。”
子轩习惯性地把落了爱吃的菜都挑给落了。老两口见了，相视微笑。
子轩走的时候，两人一直送到楼下，热情地让子轩没事常来玩。子轩很礼貌地答应着。待与落了一起走远了，才嘿嘿笑出声来。
落了撅起嘴说：“你又坏笑！”
子轩笑着说：“没有啊。我只觉得，你爸妈人真好。我心里高兴，才笑出来的。”
两人在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去吃路边摊。在氤氲的雾气中瑟瑟发抖，然后看着彼此的样子傻乐。子轩不管吃什么都同落了一样要小份的。落了追问他为什么吃这么少，子轩说：
“我胃有一点轻微的溃疡，高考前住校饮食不规律落下的。不用担心没关系。”
可落了已经开始担心了，要陪子轩去医院检查，但子轩说什么也不愿去医院。
“小毛病嘛。我最不喜欢医院了。我妈就是医生，小时候父亲很忙，我妈都是把我带到医院，我早受够那个地方了。”
落了没办法，但仍旧不放心，第二天就跑去药店买了一堆温胃舒养胃舒，立逼子轩要按时服用。子轩无奈也答应着。落了怕他耍赖，于是天天冲好药亲自看他喝下去才罢休。
两人空闲的时候，就会在四周游玩。春暖花开的时候一起去了上海，看了东方明珠，看了一直想看的张爱玲旧居。然后还顺便去了位于上海西郊淀山湖畔的朱家角古镇，领会了“小桥流水天然景，原汁原味明清街”的韵味。落日晖下，石板桥头，都留下两人相伴的身影。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快。世事并非皆是顺遂，他们不知道，更多的困难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27。

转眼到了毕业前夕。大家都在忙着找工作。落了的父母是无论如何也不放心让落了去外地工作的。而子轩的父母已在他所在的城市为他联系好了工作单位，正急着催他回去。他们面临着两难选择。
“子轩。要不你就回去吧。等一切稳定，我把父母说通了，我就去找你。”落了说。
子轩沉思半晌。“不好。还是我留下，那边的事我会与家里人解释。”
“可是你的工作怎么办？”落了担心地问。
“工作我在这边找。”子轩看着落了说。“总之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们说好不分开的。”
其实落了哪舍得与他分开。听他这话心里是快乐的，但还是隐隐的为两人的将来担忧。
很快她便知道了她的担忧绝对不是多余。每年越来越多的大学生要走上社会，就业压力可想而知。几经周折，子轩终于在青岛康大集团属下的一个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主要是处理房产售后和物业管理方面的事情。
而落了就不那么轻松了。每天研究报纸的招聘启事，一家家地跑，简历到处投送，但最后都是无功而返，原因仍在于落了的身体局限。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四年大学生活结束了，落了感觉自己是突然被丢到了这个社会上，幸好有子轩在身边，才没有彻底的彷徨无依。
思媛在她家里的安排下，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在一家大的国企里做文员。她知道落了的窘况，也天真地让她爸爸帮落了的忙。后来才知家里为她工作的事也费了不少心，帮助别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一提到落了的条件，她的爸爸只是摇头。
子轩为工作方便，在公司旁边租了一个小房子，仅一室一厅。好在还带有家具，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可以收拾一下直接入住。落了帮子轩把房间彻底打扫一遍，更换了新的窗帘，铺上新的床罩，整个房间焕然一新。
两人躺在床上休息。落了把头枕在子轩的胳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这就是我们的家了吧，尽管很小，尽管不华丽，可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家。
子轩突然翻过身来，看着落了说：“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你看我自己多孤单。”
落了脸红了，说：“不行。我没法和我爸妈说……”
子轩想了想说：“我要尽快在公司站稳脚跟，等有些基础，就娶你过门。”
落了把头埋在子轩胸前，两人都默默憧憬着未来的美好。
落了白天没事可做，就一直待在小出租屋里，收拾家务，买菜，学习做饭，然后等子轩下班。吃过晚饭一起玩一会儿，子轩就送落了回家。
可是子轩下班的时间越来越晚，回来后经常也是一脸疲惫。落了心疼地说：
“你不要太拼命了，累坏了怎么好？”
子轩用手指抬起落了的下巴，轻啄她嘴唇一下，“我必须努力啊，才能早点给你一个真正的家。”
“可是你的身体……中午在公司都吃什么？有没有按时吃药？”
“放心吧。我身体倍棒儿。”
落了哪能放心，眼见子轩日渐消瘦，只能在晚餐尽量做得丰盛些给他吃，还经常从家里带来一些好吃的。有时拉着他回自己父母家改善一下。只是子轩比较忙，也难得去家里一次。
这天思媛给落了打来电话，兴奋地通知落了，在自己的软磨硬泡下，爸爸终于跟残联联系上，为落了找到了一份工作。是在一家棉纺厂的一个下属小车间里做账务管理，问落了去不去。
落了自然去的，心里对思媛和她的父亲感激不已。抽个时间一定要登门致谢。
落了心里高兴，在房间里坐不住，马上就想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子轩。看看快到子轩下班的时间了，于是也不打电话，直接出门，顺着子轩下班回来的路走，期望能在路上遇见他。
刚走过第一个街角，就接到子轩的电话，说今天不能回来吃饭，晚饭要陪重要客户，让落了自己吃。落了还未及告诉他自己找到工作的事，那边就匆匆挂了。
落了心里隐约有些惘然。也不想回去，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东游西逛，或是看路边橱窗里映出自己单薄孤独的身影。
走过一家豪华大酒店的门口，几辆漂亮的小车缓缓停下，车上陆续下来一些人。落了一眼就看见了其中一身西装的子轩，兴奋中刚要喊他，忽见子轩拉开另一侧的车门，车上走下一位衣着时尚的女子。
竟然是杨子粒！
落了愣在了原处。一段时间未见，杨子粒好像更加漂亮了。略施粉黛的脸上淡淡的笑容，头发烫成长长的□浪卷，合体的套装，细细的小腿和高跟鞋，宛然一个靓丽妩媚的职场女子。
而自己，还是学校时的样子，一点没变。齐肩的剪发，单色的裙子，平底的帆布鞋。两边一对照，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落了远远看着子轩陪着杨子粒被那些人簇拥着进了酒店大门。心中恍然若失。这就是他所说的重要客户么？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是杨子粒？
落了开始六神无主。也不知该怎么办。找了对面一个街边小公园的排凳坐下来，傻傻地望着酒店大门发愣。
天色渐暗。落了坐了近两个小时，还是未见他们出来。于是站起身，自己慢慢走回去。
进了门，未及开灯，先被什么东西撞到了小腿。揉着被撞疼的腿打开灯一看，是自己下午往门后钉挂钩时用来垫高的小板凳。把它踢到一边，迷迷糊糊走进去，看见堆在卫生间旁边的一大堆未洗的衣服。平时子轩心疼她，不让她洗衣服，工作又忙，一般都是丢在洗衣机里一搅了事。
落了把外套拣出来放进洗衣机，按下按钮。又找来一个塑料盆，把他的内衣放进去，挤了些洗衣液就开始一下一下地手洗。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子轩上楼的声音，听见他掏钥匙打开门进来，然后是粗重的喘息和呻吟。
落了忙走过去，见子轩已躺在了沙发上，一手放在头上，一手压在腹部。
“落了……”
“你怎么了？你喝酒了？是不是不舒服？”落了在他身边坐下来，手也放在他额头上。
“嗯。头疼。胃也有点不舒服。”子轩虚弱地说。
“要不要去医院？”落了担心地说。
“不用。你帮我倒点热水吧。”
落了忙去饮水机边接来热水，顺便把药冲好，用嘴试试温度，然后扶子轩坐起来，小心翼翼地递给他。
子轩喝了几口药，又重新躺下，似乎好了些。
“等我再休息会就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搭车走就行了。”
“不行。晚上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其实落了看子轩的样子也是不放心的，她想了想说：
“我给家打个电话吧，我今晚不回去了。”
“你怎么跟妈妈说？”
“我就说我在思媛家，一会再给思媛打电话交代一声就好了。”
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