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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插队手记-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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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刘承新说:“这样吧,让他写一份检查,范围也不要太大,就由贫协出面召开个贫下中农会,在会上检查一下。”刘承新一听,点头应承,他也不想把这事闹大,毕竟是他介绍来的人。

我最后对吕永田说:“你出身贫下中农,而且已经有了孩子,应该懂得做人的道理。不是我想整你,而是我想帮你。现在看上去是二十几元钱的小错误,再这么下去积累到几百元,来查你的就不是我们了。你不想和家人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呀?”

此时的吕永田,唯有点头称是,喏喏而去。

  
 138、他打不倒 '本章字数:1696 最新更新时间:20130910 08:17:57。0'
几天前,县里来了一份通知,要队里派一名兽医去学习二个月。

要不要派吕永田去?我考虑再三,犹豫不决。直到明天学习的人要报到了,我才下了决心,还是派吕永田去,并让会计去通知他准备行装。

一早,我刚起床推门出去,只见吕永田背着铺盖,站在外面。

我说:“今天去县兽医站学习,都准备好了?”

他眼神有点异样地看着我:“做梦也没想到还让我再干这一行。”他说不下去了,激动起来,竟朝我鞠了一个躬。

老子活到二十多岁,还是第一次有人向我鞠躬,真有点受不了,于是对他说了一句:“好好干吧!”然后我转身绕过他,自顾自去队部分工了。

今天开始收割水稻,这是无法用机械化操作的农活,要靠大芟刀和小镰刀。秋收中的一场硬战开始了。

晚上九点多,上面突然袭击,分来了一批县城的支农学生。

我让知青腾住处、找社员张罗做饭。回宿舍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

在宿舍外面,我听到一个学生对老师说:“生产队安排我们住在知青点,这能行吗?”

那个老师面露难色:“是呀,怎么可以住知青点?那不行,学油了怎么办?今晚先这样,明天我找他们队长说说。”

然后,他象煞有介事地一个人反复自言自语:“那不行,那不行……”

我听了心里觉得可笑。

他们把知青都看成了什么人?难道都是坏蛋?

如果让他脱下皮鞋,和知青一起干几个月,他就会知道,在知青面前,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第二天早上,那位老师果真向我提起学生住什么地方的事。

我对他说:“这是你们唯一能集中住的地方,也是生产队最新盖的房子。否则,我就只能让同学分散住到社员家去,但那样我无法保证你对学生的管理。”

那老师听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天不吱声。

我终于憋不住,说:“现在的知青是不久前的学生,而现在的学生也可能是不久后的知青,你担心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

他连连说:“我懂了,我懂了。”

上午割了半天水稻,中午下起了大雨,收工回家。

下午睡了半天,吃完晚饭觉得无聊,就上杜义田家,一直谈到夜里十点多。

他拿出一张葡萄牌香烟的内衬纸来,纸上有用铅笔写的一首诗。诗如下:

冰雪红梅报早春,

风口浪尖显巨身。

独在荒野展新枝

好气魄!

暖暖春意确感人!

敢树正气腰杆硬,

不向邪风让寸分。

团结乡亲齐向前,

“春来早”,

亲切期望唤我心!

他说,春节时我上他家贴了“红旗飘飘干劲高,征途万里奋今朝,春来早”的春联,他就写了这首诗,一晃九个月了,都没好意思给我看。

我笑了,春天播下的种,现在终于有收获了。

连着两天下雨。晚上,知青学习小组开会,先谈《水浒》里的宋江是不是投降派。

跟五六年前比,知青的独立思考更多了,有的知青提出:《水浒》主要是写“逼上梁山”还是写宋江的投降主义?还有人提出疑问:宋江百分之一百错了吗?更有人表示:批小说宋江的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

对***的全面整顿是不是走资本主义,大家争论得很激烈。当时尽管批邓还没有正式开始,但已经山雨欲来风满楼。大家越争越面红耳赤,直到最后有人激动地说:***是打不倒的!大家一下子安静下来,争论不下去了。

我说:“差不多就学到这里吧,强调一句:学习小组上的话,是各抒已见,一律不得外传,如果有人外传,学习小组就解散。”

等大家散了后,我和同住的刘金鹏交流了对学习的看法。

知青当时的学习分成两类,一类是政治学习,一类是文化学习。很实在地说,我比较偏重文化学习。我感觉一个人的文化是基础,没有这个基础的人,只能靠善良的意愿去对社会进行判断,而无法从理论上去分辨上层在治理社会时发生的分歧。

还有,由于我们并不了解更多的背景,政治学习的气氛总是比较单一;而文化学习时我们可以占有许多资料,运用很多方法和技巧,观点和看法更加多样也更有意思。

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文化学习的,因为它对我们所面临的现实社会没有直接的用处。

学习“无用”的文化,确实是需要有一些毅力的。毅力的强弱,是一个人过去的经历再加上对未来的目标所决定的。经历越坎坷,目标越远大,毅力就越强;反之则递减。一般来说,我还没有见到平白无故而毅力坚强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个毅力坚强的人?反正,在经历了1968年夏父母被打倒隔离审查那样沉重的打击之后,我沉思了好长好长的时间,真正的有意识的文化学习,应该是从那时候开始的。目的就是好好蓄些养料,以行沙漠之途。

  
 139、今年放弃 '本章字数:1796 最新更新时间:20130911 16:05:53。0'
在收割水稻的大忙季节,每年一度的大学生招生开始了。

工农兵大学生推荐已经搞了四年,自从两年前张铁生交白卷的事后,原本“推荐+考试”的模式就变成只有推荐了。

知青对这种变化持两种完全不同的意见。

很多没有被推荐机会的知青认为应该考试,有的人本身就不是读书的料,硬推荐他们去读书,三年后出来也是废人一个。再说现在能被推荐去上大学的知青,要么本身是队长、团支书……大小是个当“官“的;要么其老子是个当官的,推荐已经成了干部私下交易和走后门的代名词。

而一些有被推荐机会的知青反对考试,认为假如要考试,那些全心全意扑在集体生产上的知青实在是太吃亏了。以后大家都可以不顾农忙,关进小屋里实习数理化去。甚至回上海呆在家里复习,每年只要等到考试时回生产队参加就行了。

其实,知青两种意见的对立,源于国家这种做法本身的矛盾,又要知青劳动好能被推荐,又要知青学习好能考上大学。能面面俱到的知青毕竟凤毛麟角,大部分知青真的是左右为难怎么干都不是了。

晚上,大队召开各队队长会议,先是汇总各队收割进度,再讨论康拜因收割机的安排,郭书记又用很长时间讲了最近上级布置的批宋江投降主义的要求。

这些天,队长们起早摸黑干活,都很累,一开始围绕生产的话题大家还有点精神,后来就都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

好不容易到了最后,郭书记谈到大学招生名额:“一个是复旦大学,另三个是省里的中专。大家先提个名看看。”

夜已深,负责生产的邵大队长有点不耐烦:“不用讨论了,正好四个名额,四个生产队一个队拿一个名额自己回去搞推荐然后报到大队就得了。”

四个生产队长中,只有我一个是知青,对此事比较上心,说:“把复旦的名额给我们队吧。”

那三位队长睁开迷迷糊糊的眼,都漫不经心地应道:“行,一队的上海知青是不错,把上海的名额给一队吧。”

开会回来,我对刘金鹏说:“我想推荐你今年上大学去,名额已经下来,是上海复旦。”

刘金鹏从团支书当到会计,又是水稻技术员,还经常给队里夜校讲个课什么的,是个爱学习的人,我以为他听了这消息会很高兴。

没想到他沉默了好久,竟然对我说:“让别人去吧,你刚回来当队长,我陪你一年。”

我听他说要陪我一年,很有点感动,但上学涉及到人的一生命运,可不能感情用事。我说:“机会难得,能走就走吧,我走的路跟你不一样,真的不用你陪。”

刘金鹏说:“我不会陪你在农村一辈子,但陪你一年总是可以的。我已经决定了,上学的事明年再说。”

第二天一早,我去找昊宇:“刘金鹏今年放弃被推荐上大学,你去吧。”

昊宇回答我:“我也不去。”

“为什么?”我连着问了好几声。

昊宇没有回答为什么,他的脾气有点固执,再说也没用。

由于他俩的放弃,队委会没有提出过硬的推荐候选人,就把招生的名额放到社员大会上,由社员直接投票,最后推荐了一名当出纳的当地女青年。

大队最后在讨论四个队推荐人选时,郭书记看到我们队没推荐上海知青,而别的队推荐了上海知青,就在会上说:“上海的名额还是让上海知青去吧。”

其他队长都说:“这应该。”

我无话可说,只是在心里一个劲地叹惜:大队里唯一一个大学名额,而且是上海复旦新闻系,竟然被刘金鹏和昊宇俩人就这么放弃了!

蔡景行回生产队后,手扶拖拉机派大用处。

水稻地因为有稻埂障碍,康拜因收割机是无法下地的,每年只能靠大芟刀和小镰刀人工收割,进度很慢。

聪明的蔡景行把手扶拖拉机与原本的马拉摇臂收割机相结合,“突突突”地,这家伙在稻地里跑得挺快,后面十来个人捆个子也跟不上趟,实现了水稻收割的半机械化,大大加快了收割进度。

收工时,坐在蔡景行开的手扶拖拉机上,跟他说起刘金鹏和昊宇放弃上大学的事,我还在叹惜。

蔡景行却沉浸在自己小发明的高兴中,哈哈笑着说:“那还不好?大家在一起干。明年我还想用这个小手扶来拉水耙,把现在公社已经达到的农业80%机械化,在我们生产队达到90%。”

他的眼睛凝视远望,路旁是小麦收割后已经秋翻的黑土地,如宽阔的黑海。我心中也荡漾起翻滚的浪花。

在轰鸣的马达声中,蔡景行大声对我说:“我看你也不会当一辈子生产队长的,那枝笔才是你一生的武器。”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知我莫若君呀。

手扶拖拉机在坎坷的土路上前行,我被震得不想再说话,只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响:笔是醮着心头的热血来写的,一旦对生活冷淡麻木,笔尖也就会凝固起来。假如今后我有机会写边境线上插队的故事,我的脑海中一定会有一群在艰难中仍然团结向前的知青,只要想到他们,我游走在笔尖的,除了热血还能是什么呢?

  
 140、玛瑙烟嘴 '本章字数:1830 最新更新时间:20130912 08:44:08。0'
蔡景行和汪永德用手扶拖拉机牵着摇臂收割机,从水稻田干到大豆田,在他们的助力下,整个大田收割进度提前半个月,才10月中旬,黄豆都快撅完了。

我去大豆地里检查收割质量,手扶摇臂收割的质量很好,但人工撅的质量参差不齐。尤其是王加顺,撅得实在不象话:那垅里尽是因为割得太高而留下的豆荚,人称“耳朵”,还有不少没被撅倒而站着的豆杆。

我让他返工,他便吵吵起来,说:“你这样严格,以后还会有多少人拥护你?”

我对他说:“我不幻想每个人都拥护我,我只要求每个人都善待集体。如果你不返工,我就派人替你返工,但工分要算给别人了。”

他嘴里说着:“算我倒霉,被你看见了。”身体转了过来,向自己身后的垅里捡漏去了。

我不知道以后会得到多少人拥护,只知道用真诚去对待所有的人。

其中也包括像老王这样的人。已经落选队长快两年的老王这两天喜欢到我这儿套近乎。

昨天,他来找我闲聊,先扯了自家的柴禾情况,说想请几天假。

我说:“这几天收割进度很快,你想歇一两天也可以。”

今天,他又来找我闲聊,提到春天时保管员炒炸药比例不对造成哑炮的事。

我说:“是呀,要没你提醒,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炒炸药。”

他高兴了,话题转到上次保管员把小麦掺进稻籽的失误,说:“保管员这工作可马虎不得。”

我说:“对呀,那次教训后,保管员工作仔细多了。”

他见我反应有点迟钝,又把话题转了一圈,干脆点明了:“现在,安排曹士英喂马不对,曹士英只会喂马,而我还能干木匠活。”

有人说,没结婚没孩子的年轻人就像童子鸡,连打鸣都不会,怎么能理解一份人家柴米油盐的生存利害?怎么会处理好人际间复杂的利益冲突?

我在当队长后,与各种人磨合,多少变得老练了一些,就算没结婚没有孩子,但还是能看出那些结了婚生了孩子的人在表面背后藏着的实质要害。

老王是想当保管员还是想去当饲养员马?或是以当保管员为首选以当饲养员为次选?我没顺着他的话题谈下去。

我不是个善于说附和话的人,也可以说是从来不喜欢敷衍的人。在我的眼神里,肯定已经透露出了十分明白的神情。我喜欢像拖拉机的犁铧,插到泥里,发生摩擦,铮铮发亮。而不喜欢躺在阳光露水下,锈迹斑斑,暗淡无光,成为废铁。

老王见我无话,便也不说了,在我的屋里沉默了好半天,无趣离去。

是,保管员原来有点想法,但现在干得挺好;饲养员现在也干得挺好。虽然他们从来不跟我套近乎,但我还是充分地信任他们,并以生产队的名义为曹士英的孩子上学提出了减免申请。老王即使以前对我不错,现在跟我也很好,但要想让我换掉保管员或饲养员,我既无权力也不愿意答应他。

快过冬了,知青点最近的事情也特别多。

挖菜窖要安排人,削萝卜要安排人,食堂鼓风机坏了,过冬白菜,土豆换粉条……

每天晚上下班回来,就在宿舍里和知青点的骨干一起忙着安排这些事。

云龙说:“这些事情可以放手让知青点负责人和伙食长去做,你都揽在手里,大家以后就有依赖心了。”

蔡景行在一旁开玩笑:“应该办一个干部学校,好好训练一下了。”

我说:“事情没那么严重。你们没看出来?他们有能力做好这些事,只不过喜欢每天晚上找个理由大家凑在一起,图个热闹罢了。”

第二天上午,我领着人清理场院,准备水稻和大豆脱粒。见大豆选粒机上盖着一只麻袋,就顺手想揭下来。谁知麻袋被什么粘糊糊的东西浸透了,洗好后放在脱粒机上晾干,结成了一个硬壳。我右手一揭,“咯”一声,我知道不好,赶紧到车明昌家看手。

车明昌,是农村那种不学自通的老中医,他给人看病不收钱,只是行个好。前几天他还在跟我吹他以前救过什么什么人,这回,正好救救我的手吧。

他看了看我的手,说:“主指骨错位了,筋骨膜伤了。”

他把我的手这么一提,那么一捏,只听“咯咯”几声响,他说:“安上了,回去最好别干活,休息一个星期。”

见我没马上走的意思,他又夸起他那个长烟管的烟嘴了。

我不知听他讲了多少遍,这烟嘴是纯玛瑙的。我也拿在手里看过,这块半透明的红玛瑙平坦光滑,泛着玻璃和油质的光泽,艳丽明快,自然纯正;暗藏的纹理由深至浅渐变,条带走向自然流畅,确是令人稀罕。

车明昌说到最后,还是那句老话:“有人说黑龙江沙滩里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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