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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插队手记-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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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婆娘这才收住口,躲一边去了。

王加顺转过脸对我说:“屋里坐,屋里坐。”

我说:“不了,看你挺好的,就行。”

王加顺知道我的意思:“昨晚上真不行,早上起来才觉得好了一点。明天我下地干活去。”

行了,我不多说了,只要他明白就行。

下午,在队部场院打场,一会儿有人过来拖你到边上说:“队里分得麦秸不公平,分给我少了,不信?上我家看看去……”

一会儿又有人会拉住你的手说:“家里兄弟嫂子间吵起来了,赶快去解决一下吧!”

四五十户人家,柴米油盐、房子猪圈、生死婚嫁、打架斗殴……什么事都来找你。

我一个才22岁的年轻人,成了婆婆妈妈的大管家了。

晚上下班回来吃完饭,天都黑了,小莎妈跑来捂着脸大哭大叫:“家里来贼啦!”

我着急地问:“你抓没抓着贼呀?”

她说:“让他给跑了!”

她向我哭诉,刚才在家想到院子里抱点柴禾,谁料想一个人影呼地冲上来,拿着一捆柴禾对准她的脸上撞来。她被柴禾撞倒在地上,没看见那人长得什么样。胆小的女人家也没敢追,躺在地上,紧紧盯着那个黑影,只见黑影溜上大道向南跑了。

我一看她的脸,有几道血痕,但伤得并不利害。

我跟她去家。

一路上她叫头晕心闷,步子蹒跚,进了屋一下子扑在炕上,呜呜直哭。

家里只有她那瘫痪在炕半活的老伴,嘟嚷着嘴,艰难地咳嗽,说不上话来。

一会儿,她女儿小莎从外面进来,躲进了里屋。

我刚想问问小莎情况,她妈却恍然大悟,突然完全明白了过来,叫骂起来:“你个不要脸的野丫头,把男人招进院来了!你说,那人是不是铁旦?”

小莎只是哭,低声嘟囔:“人家就是在院里柴禾堆那儿说说话……”

我问:“那铁旦扔柴禾干嘛?”

“我妈一直见他就骂,人家害怕……”

我对小莎妈说:“既然不是贼,那扔柴禾伤了你的事,我来出面解决,可是年轻人谈恋爱的事,我也说了不算,你看怎么办?”

小莎妈说:“你不用管了,我来解决,我就不同意他们谈!”

夜已深,月亮清清,在回知青点的路上,我背了几首诗。这是我几年来的习惯,那少儿诗歌三百首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路过队部场院时,看见夜班打小麦的社员还在忙着,传来一阵阵笑声,心里突然想起北宋范成大那组《四时田园杂兴》中的“秋日”:“新筑场泥镜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笑歌声里轻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

我没去场院看看,今天累了。

回到到宿舍洗脸洗脚花了不到五分钟,我把今天的事在日记本上记下,赶紧睡了。

  
 135、借腹事件 '本章字数:1321 最新更新时间:20130907 09:13:45。0'
如果说“黑影袭击”一事还并不烦人,那么“借腹生子”的事就让我发火了。

这还没几天,我回到知青食堂吃完饭,到宿舍刚躺下,贫协妇女委员宝珍姐领着张凤兰找来了。

张凤兰是记工分小马的老婆,她一进屋就抹眼泪,什么话儿也不说。

宝珍姐再三催促她:“有事就跟队长说呀。”

她这才说:“说出来丢脸呀,小马没有生育能力,他老爸今天从下面农场找来一个上海男知青,说是要什么借种,今晚就住在我家了。这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呀?”说完呜呜直哭。

小马是家里独生子,和张凤兰结婚已经四五年没有孩子。即使如此,也不能强迫媳妇借种呀!

我来火了,问:“那知青呢?”

张凤兰说:“刚伺候他们吃完晚饭,在家呢。”

我和宝珍姐一起跟张凤兰去她家。

进门,不见小马,只见老马夫妇陪着那个男知青坐在炕边磕瓜子。

我对那知青说:“你懂不懂法律?”

那小子一脸紧张,看着我不吱声。

我来火了,说:“他妈的,你想犯强奸罪去坐牢呀?”

他倒也老实,说:“这也不是我要干,我走就是了。”说着起身要走。

我追着他说:“你要再敢来,就报案抓你!”

老马是公社医院的老医生,算是有点文化的人,不吵不嚷的,但用白眼看我,一脸不满。

我平时没病没灾,没求他的事。他不满意我,我还不满意他呢!

我回过头来指责他:“这事你们也敢干!领一个认一个,什么办法都可以,但要想用这个办法,你们就是强奸同案犯!”

老头子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不在理上,用沉默来对抗。

我对张凤兰说:“如果他们还想这么干,你就来找队里,看我怎么收拾这帮家伙!”说罢,我摔门而去。

烦燥了好几天的心,今天突然纯净了下来。

早上,路过北树林时,只见清晨的阳光照在幽幽的红松林里。

已经80岁的贾大爷,在树林一块空草地上沤肥,他拿着铁锹在倒肥,这样,能沤得更均匀。

贾大爷,有儿有女,但他喜欢一个人生活,喜欢靠自己养活自己。

他帮知青种了好几年的菜园地,今年说是要回老家河北去,辞掉了这份活。

后来不知怎么又不回老家了,却也不愿意再回知青菜园,说自己是一名党员,不能老让我们照顾他干轻活,非要上队里找活干。

一个已经80岁的老人,能让他干什么呢?

队里就安排他沤肥。

每天早上,他用一辆小牛车把村子里的猪马牛和人的粪拉到北树林里,然后再耧来落叶和碎草,掺在一起。一春一夏下来,他一个人已经堆起了七八条五六米长的粪堆。

你看他,银白的头发、漆黑的脊背、亮晶晶的汗珠;还有头上盘着一圈驱蚊的艾草绳。绳头燃烧着,慢慢腾起一缕袅袅青烟。背景,是一片阳光被黝黝的松树分割成一条一条斜斜的光线。

除了偶尔的鸟叫,这里一片安祥。

见到我楞在那里看他,他笑了,让我过去坐坐。

他卷了一颗烟递给我,说:“当队长了,不容易呀,干得好!这生产队就像一头大蒜,社员就是蒜瓣,这个不好掰了,那个不好又掰了,最后就会剩下你一个光杆司令了。”

我知道,他是说我对最近一些事的处理比较稳当,没有激发矛盾。像炸石哑炮、稻籽掺麦、饲养员安排、邵家搅局……他在肯定我。

贾大爷又笑着对我说:“社员家家都有事,出工少,别着急,要哄着他们干呢。”

“呵呵,我知道。”我突然发觉,这老人独自生活,也不跟大帮人到大田干活,怎么连我这几天心情烦燥、为什么烦燥都那么清楚?

贾大爷虽然不再为知青种菜烧炕,但他仍然在用自己的残烛余年,来关心和帮衬知青当好生产队这个家呢。

  
 136、手扶来了 '本章字数:1784 最新更新时间:20130908 08:26:48。0'
地区农林办的孔主任和张宝民没有食言。

去年底曾答应拨一台沈阳工农12型手扶拖拉机给我们生产队,今年9月,打了个电话给我,说指标下来了,让我们去北安付款提车。

队委专门开会讨论谁来开手扶拖拉机。

我在会上向大家推荐了人选:蔡景行。早在去年底,蔡景行听说地区要拨给队里一台手扶拖拉机,就跟我说,一旦手扶拖拉机来了,他就申请从大队机耕队调回来。

我还提名了手扶驾驶副手:汪永德。被判过两年刑的汪永德年初“偷油未遂”后,鬼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不光没有追究他,反而让他去粮库工地带工干活。结果出乎我的意料,自此他变了一个人,壮实的身板像是有使不完的劲,一直成为大田干活的带工人。大半年下来,大家对他赞誉有加,都说他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对这两个人选,队委会一致通过。

蔡景行在大队机耕队干活是没的说的,但平时爱提个意见什么的,领导不怎么喜欢他。既然生产队要人,也就同意把他放回来。反正各生产队有的是想去的,大队机耕队不差人。

不过,对蔡景行从大队再回生产队这事,总有人觉得反常,于是传来了许多猜测:有说我不顾大局,只从局部利益出发;又有说我和蔡景行私交好,让蔡景行回生产队是想以后有机会把他送到上海上大学。

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爱搞阴谋的人总觉得周边处处有陷阱;喜欢对抗的人老觉得身边处处是对手;猜别人是怎么样的人,往往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其实,我知道,蔡景行是个喜欢搞革新的人,可他总是碰壁,越干越没劲;而他也知道,我会支持革新,别看小小手扶拖拉机,也许能干出大事情。当然,我相信还有一条,就是他作为知青,也想用自己的一技之长来支持我这个当队长的知青。

要讲私交,我想说明一下:由于五十年代出生的人剧增,政府对我们这代人采取的做法往往是一刀切,无论什么事都是统一就近安排。这样,我们好多知青都是一个小学、一个中学、再一起插队的。甚至我们的弟妹也互相是同学,连父母互相都很熟悉,蔡景行只不过是这样知青中的一个。

话说回来,刚下乡时,他们并不支持我,甚至还“反对”我。不过时间不长,我们依然和好如初。尽管现在私交相当不错,但推荐上大学的事,蔡景行从来没提起过,我也从来没对他承诺过,那时的知青还是比较单纯的。

晚上,在大队机耕队交接完工作的蔡景行到我宿舍来聊天,说起最近别人对他回队的种种猜测,他觉得很好笑,问我:“那个李晓兰你还记得吗?”

我说:“怎么不记得,不是调到别的生产队去了吗?”

今年春天,大队党支部书记郭木森有一次对我说起自己的苦恼:公社指名道姓地要调走生产队一个叫李晓兰的当地青年,此人是社直单位一个干部的女儿。生产队对这样的直接调人有意见,不同意放人。老郭左右为难,一气之下,说自己不想再管这件事。

可是公社有的是办法,让李晓兰打了个申请转队的报告,这不算是直接调人吧?然后派一个公社党委委员来做生产队的工作,硬是把李晓兰的户口迁到了另一个生产队。

蔡景行说:“李晓兰后来一天也没去那个生产队,在家休息了半年,前两天直接拿了招工名额去县城了。”

他气愤地说:“身为国家干部,让贫下中农再教育知识青年,对自己的子女却大开后门。这种真正反常的事,倒没人猜测,也没人说句公道话了。”

我劝蔡景行:“我们不要因为有这些阴阳人的存在,而放弃对真善美的追求。即使我们生活在一个言行相反、里外不一的龌龊虚伪大环境里,也要努力去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真诚光明的小环境。”

蔡景行说:“你太理想主义了,在这社会上能吃得开吗?”

我说:“古人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哪怕我这一套吃不开,连队长也当不上了,起码我还能守住刚下乡时就为自己定好的人生底线:洁身自好。”

汪永德当天晚上也知道自己将成为手扶驾驶员了,十分兴奋,到我屋里转了好几圈,见我在跟蔡景行聊天,没好意思坐下,转一圈就问一次:“什么时候去北安提车?”

我笑着提醒他:“不是跟你说好几遍了?明天一早,你和蔡景行一起去北安。”

他这才停止转圈,走了。

望着他宽厚的背影,我对蔡景行说:“任何人都有其闪光的地方,包括像有着汪永德这样经历的人。我有个体会,无论在哪里,都不要另眼看待被认为是落后的人群,哪怕是别人看成是一钱不值的垃圾,我们也要想办法去变废为宝。尽管这样做有时会有风险,会被他人误解为是非不分、助长歪风。”

蔡景行笑了,对我说:“当汪永德变了个样,他身上闪光的价值被大家认可后,你这个当队长的是不是特别得意?”

我说:“是呀,这世界上还有比人的改变更大的事吗?”

  
 137、评分拗劲 '本章字数:1393 最新更新时间:20130909 09:07:28。0'
晚上评工分,吕永田演了一出戏。

吕永田是生产队的兽医,前些年由贫协组长介绍,从关内来此落户。

他凭着出身好,再多少沾着点贫协组长介绍来的光吧,平时干活不咋地,每次评工分都只能得二等,但一到年底“算盘响换队长”的时节,就显得特别活络。

前两天,有人向我反映,他给社直干部家的鸡鸭猪鹅打针时,收了钱,却没入生产队的账。

我派人调查得知,钱不多,总共才二十七八元被其私掖。我想忙完评分这件大事再找他谈话。

谁知有人将我派人调查他私掖钱款的消息透露给他了。

吕永田得知后非但没有主动来向我说明情况,而是选择在评工分会上主动向我发起进攻,想用政治上的威势把我这个队长哄下台。

“吕永田。”主持评分的会计刚报出他的姓名,“二等!”像往年一样,社员听到他的名字几乎异口同声报了这个数。

但吕永田却同往年不一样地站了起来大喝一声:“凭什么?”

大伙有点发愣:这家伙怎么了?

吕永田继续用大嗓门吼道:“我要问问队长,你在生产队依靠的是什么人?你对我们贫下中农就是卡、卡……”

大家一阵哄笑。队里已经好长时间不搞政治运动了,陡然又出现这种腔调,把大家又勾回了过去,都觉得有点好笑。

吕永田觉得有点不对路子,用政治斗争这套唤不起大家的共鸣,就换了一付可怜相:“队长,你对我有成见,打击报复,给我穿小鞋!”但他举不出事实来。

我说:“别扯太远了,大家继续评工分。”

社员一声大吼:“二等!”

李树田回头扫了大家一眼,只得无趣地坐下,嘴里恨恨地骂了一句:“他妈的!队长瞎了眼!”

散会后,昊宇和我走在一起,说起吕永田刚才会上骂人的事很气愤。

我说:“当队长得罪人可真容易,这个也没办法。可这二等工是大伙给他评的,我一句话也没说,他如此反常地针对我,看来是另有目的。”

昊宇问:“他有什么目的?”

我说:“事情还在调查中,现在不好说。”

正说着,只见前面有人跌进了路边的沟里,大叫大嚷的。

我跑过去一看,跌进沟里的是吕永田,他在沟里叫着:“操,好你个肖明!”

肖明站在沟上,对他说:“哎!别怪我,这么多人挤我,我也是没办法。”

原来,这帮人走路嬉戏打闹,硬是存心把吕永田挤沟里去了。

一群知青和老乡在边上哄笑而过。

吕永田从沟里爬出来,见我看着他,他不理会,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哼!想整我,没门!”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土,自顾自走了。

第二天,我和贫协组长刘承新一起找吕永田谈话。

我开门见山:“要是早在评分前就找你谈,就没昨晚那出戏了。你自己先说吧,打针不入账的钱一共有多少?”

吕永田对我瞪着眼睛说:“你污蔑人!”然后他用似乎很无辜的眼神看着刘承新。

我跟刘承新事先都已经把调查结果研究过了,得出的结论一致:这家伙手脚不干净,要好好敲打一下。

刘承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你就不要再犟了,自己有什么事自己心里还不清楚?”

吕永田软了下来,说:“可能是忘了入账,有四元多钱吧,”

我根据调查的结果,一一和他对账,像挤牙膏一样,最后他老实了,承认了所有的调查结果。

我对刘承新说:“这样吧,让他写一份检查,范围也不要太大,就由贫协出面召开个贫下中农会,在会上检查一下。”刘承新一听,点头应承,他也不想把这事闹大,毕竟是他介绍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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