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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辙记-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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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着的双眸都开始发酸,几乎流出泪水。
辽王仍是近乎狂热的盯着怀中美丽的脆弱的人儿,尔后,缓缓地抬起他的腰,贴身上来。
有些痛可以忍,可有些痛不能。比如说,自尊和骄傲被撕裂的疼痛 。
不仅是身体,好像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也随之碎裂,消逝。
无殇整个人被耶律撞击得头昏眼花,几欲呕吐。背上也不断冒出冷汗。他几乎觉得自己将要死去。
“畜生……”身上的男人将那些粘稠的激情泼洒在体内深处时,无殇忍不住低声咒骂,声音里带着冰冷的恨意。
然而眼前这个人,在最后蛮横的动作后,静静地搂住蛇眸中散着杀意的少年。
用一种近乎舔舐般的目光凝视着那对绝色而愤怒的双眸良久,耶律璟终于缓缓别开头,嚣张的红发落下了几缕,挡住他的眼神。
落无殇轻轻的合上眼,等待药效过去。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无殇尝试着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四肢,然后避开身旁沉睡的男人,扶着疼痛欲断的腰部,飞身离开虎皮大床。
在床脚站定,面无表情的穿好衣服,又拔出一根观音的手臂,然后莫名地犹豫了。
下一个瞬间,毒针像是有意识似地迅速地刺入了耶律璟的脚筋。
硬捺住□的不适,无殇对守夜的士兵比划着去散心,便飞身跨上过隙,扬尘而去。
任务已经完成了。
八、九日之后,李应羽的死讯才传入皇宫,一时间朝野议论纷纷,而真正伤心的,终究只有皇帝一人。
顾及李应羽不怎么光彩的身份,和这在外族被杀的丑闻,也只得秘不发丧。可怜他一介小王爷,就这么作为某些权力争夺的牺牲品了。
这世间,这江湖,纷繁复杂,易进难出,残酷无比,不是任何人都能活下去的地方。
而彼时听到消息的落无殇,刚刚从昏迷中醒来,正躺在柔纱暖衾中养伤。
小红起先眼睛红红、脸也红红的冲他傻笑,过一会又带着后怕的神情讲起他刚回来时的情形。
当时慕容公子看见趴在马上半昏厥的无殇,脸色一下就变青了。再抱我下马后,发现他□血流不止时更是愤怒的说不出话来。后来无殇昏迷了数日,那人找来的大夫没有五十,也有三十个。
有钱还骂无殇不要命,自己气得半死,也不晓得他都昏过去了,哪里听得见?
“不过好歹无殇你醒了,不然慕容公子非把大家都折腾死~雷公子也来过好几次呢!”小红细心地吹吹手上的热粥,靠近来要喂无殇。“你脸色可不好呢,苍白苍白的,慕容公子吩咐,如果你醒来,就先把这素粥喝了,再吃药。”
对于无殇而言,其实身体倒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是劳累过度,失血过多而已。他带着些许疲惫的撑起身子来,“我自己来就好了……有钱呢?”
“无殇才醒就想我啊?这份情谊真是让我欢喜~”从旁而近的传来慕容有钱带着戏谑的声音。无殇入得耳来,竟是亲切至极。
第十四笺 白衣染血
冻云黯淡寒天气,
怒风北来不见息。
归云一去无踪迹,
不知何处是前期?
红杏不出墙,坚决拽出来。
“无殇才醒就想我啊?这份情谊真是让我欢喜~”从旁而近的传来慕容有钱带着戏谑的声音。无殇入得耳来,竟是亲切至极。
走了近来,平日即为注意形象的花花公子哥儿竟也是两眼通红。无殇心头一热,拉住他的衣袖。“你一直没休息?是为了照顾我么?”
有钱则含笑不语,从小红手里接过那精致的瓷碗,就要喂他。
无殇有些急了,张口便问,“慕容有钱,你对我这么好做什么?上回那尊观音……那花未眠的配方也是你两天内集齐的吧?”
慕容有钱俯下身,替那苍白的人儿掖好被角,一双凤眼里桃花闪烁。“因为我喜欢无殇啊~”
喜欢么……
“无殇好好养伤,等痊愈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有钱忽而又笑道,“看花魁,好不好?”
无殇扬了扬嘴角,垂下眼睑,专心喝粥。又回味小红适才说有钱还告诉大家自己是腹部受了重伤,需要静养。心下感激他不追问受伤的来龙去脉,还替自己维持了仅有的尊严。
一碗清粥喝了半个时辰。
后来有钱怕无殇不舒服,便将他搂在怀里,靠在自个身上,然后一碗碗的灌药,间或讲些无伤大雅的笑话。
落无殇起先以为,耶律璟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自己会惧怕别人的触碰。然而有钱的动作一点也没有触痛什么,反倒温暖舒适得像是种治疗。
之后他眼皮发沉,终又沉沉睡去。
在慕容身边,总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亲切的就像是血缘,亲切的可以立刻睡去,不用担心醒来后要面对什么。
不知恰好是没有落无殇的任务还是别的原因,他这一歇就是两个月。别说那些伤早已痊愈,经过自我暗示治疗后,他连那辽王的模样都几乎忘记。
已是隆冬,虽未有雪,南方也是寒冷不已。无殇叫来小红打算多升几个暖炉时,多日不见的雷霄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银狐。
落无殇,身体好些了么?”个性泼辣喜庆的银狐走上前来,快人快语,“我和雷打听到一些有趣的事,你可有兴趣一听?”
无殇闻言放下手中的暖木,直起身来,“想必与我有关,说来听听。”
“你,被抓走了。”
无殇有些奇怪的看着两人,自己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么?
银狐轻轻一笑,“那辽王恨死你了,悬了重赏抓你。”
辽王?他竟没死?还是应该说……果然没死?落无殇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
难道银狐是指——真正的刘少言?可是大师兄不是在山中作了掌门么,他下山做什么!
无殇神色一冽,脱口问道:“你是指辽族军师的我么?银狐!他现在怎样?”
“可不是他!想来那人定是与你有怨,不然你也不会做了那么过分的事还留下他的名字。呵呵~无殇一石二鸟,倒是聪明~听说辽王以为有人冒充你,更是气得发疯,马上就斩了那人。”
为什么会这样!
大师兄……死了……
无殇的双拳攥了几回,又松开,最后勉强牵起嘴角笑了笑,就要开门送客。
雷霄盯着他,双唇张了张,最终没有说什么。
魂不守舍地送走两人之后,无殇重重的跌坐在门槛上。
“谁……谁能告诉我怎么会这样!我以为大师兄即位了掌门,应守门中规矩,闭关三年,别说不会下山,就是出关都不可能。而且大师兄为人稳重,怎么会……我到底做了什么?我只是神差鬼使的借用了大师兄的姓名,我只是想成为拥有攸云师姐的他——哪怕只是一个名字。”
无殇只是不曾想到,着诸因诸果,联系得如此弄人。
可是,自己害死了大师兄,攸云师姐最爱的人。
——攸云师姐!无殇的瞳孔猛的收缩,她那么爱慕大师兄,定会不计一切去救他!那么现在,师姐也许正在危险之中!
已经不能再等!
无殇留下一张字条告诉有钱出去散心云云,尔后一跃而起奔向马厩,牵出过隙,飞身上鞍,策马扬鞭驰向那个他曾以为不用再回去的噩梦之地。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最终会全变为绝望。
但他还是希望,大师兄没有死,或是攸云没去找他,或是没有被抓住,或是……他不曾做下那蠢事……
过隙不愧是宝马,通人灵性,日夜不停的风驰电掣。不过三日,一人一马已至辽营。
“辛苦你了,过隙。”无殇拍拍它的脖颈,示意它隐藏起来休憩。“我去去就回。”
这一日,辽王耶律璟听闻手下又捕获一名与刘少言有关的汗女,便拖着那条断了脚筋,即使是中原第一神医也无可奈何的左腿,早起入得大帐,准备进行审问。
帐外,那“假冒的”刘少言头颅在风中晃了两下。
而帐中的景象让他一时失了神,屏了息。
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血将牙白色的帐壁染得鲜红。耶律璟日思夜想,或爱或恨的“军师刘少言”——落无殇正端坐在自己的虎皮软椅上。
杯中有酒。
膝头横剑。
白衣胜雪。
莫说辽王,连那一二十个侍卫,也尽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反应。
只有攸云露出迷惑而惊喜的表情,但那神色在耶律璟脱口而出的“少言!你——”之后很快消失,转变为了不可置信的痛苦。
落无殇将目光移向发怔的辽王,轻执起酒杯,笑声芬芳。“大王近来腿脚可好?似乎还想与草民饮上一杯?”
“上!”那贴身的侍卫终于缓过劲来,“护驾!”
耶律璟并不阻止,只是黯然道,“莫伤他性命。”
白衣杀手舞剑杀入人群,刀光剑影中仿佛看见了当日的觥筹交错,那么热闹……那时候,他们还当自己是上天的礼物,亲热的敬酒,而如今,他们终于看见自己的福星不过是颗大大的灾星!
有人怒喝,有人惨叫。
但无殇的脸色十分平静,甚至还带点冷淡和厌倦。这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亡会有的神色,而是身经百战的杀人者的表情。
胜雪的白袍上血迹斑驳,却没有一滴是他自己的。
终于闪身近了攸云,无殇这才察觉她脸色发白,鼻翼扇动,是中毒之状。
他悲啸一声,厉声问道,“是谁!谁下的毒?!”
“是我自己,”师姐吃力的抓紧无殇的衣襟,“辽人武功高强,你救不出我的,自己快逃吧……我不怨你,我们……下山私奔,自废武功,根本手无缚鸡之力,是咎由自取……你只答应我,将我们的头颅葬在一起。无殇……你多保重……”
攸云师姐慢慢合上那双温暖了自己七年的眸子时,无殇只觉得喉头发甜。
手起刀落,无殇抱着师姐的头颅,失魂落魄地走向帐外,再缓缓地解下大师兄的。
众士兵一时也不敢贸然行动,整个空气都凝固起来。
动作有些迟缓的杀人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唇血和眼泪一滴滴落在师姐的脸上,再滑向师兄的。然后他慢慢抬起头,对着耶律璟凄惶一笑。
下一瞬,便发出一声尖哨。过隙闻声而来,无殇提着两颗发丝纠缠的头颅跃身马上,绝尘而去。
背后利羽的尖啸和士兵的喊杀声渐行渐远。
落无殇中了很多箭,却没有一箭是致命的。
他冷冷一笑,撕下前襟扎紧几处大伤口,看来辽王是真的不打算杀自己。
这样大费周折,眼见猎物入了圈套,却又眼睁睁的看猎物逃走。无殇实在不明白那耶律璟到底想做什么。
“为什么大家都要这样一个个在我眼前,在我身边死去!我对着空旷的夜路无声地悲鸣,耶律璟,你不杀我,来日我必取你性命!”
那时的落无殇完全被满腔的恨意遮住了双眼,他根本不记得辽王初见我时炽烈的眼神,也根本不记得他为自己挡剑的神采,也根本不记得那人红发下郁伤的表情,更不记得他在最后关头说,莫伤他。
他只记得,自己要杀了他。
第十五笺 逃出生天
听风听雪过隆冬,
愁草忧花万般红。
料峭无烟寒中酒,
幽阶一夜苔生恐。
有时候,只理解字面意思就好了。比如,君子坦荡荡。
过隙腿部受了伤,勉强全力逃出辽国后速度就渐慢下来,至得中原时,人也委实身心俱疲,便决定原地休息一天。
跳下马,无殇才发现自己的腿脚都在发抖,慢慢地用披肩裹住两颗血泪粘连的头颅——幸而是在天寒地冻的北方,才不惧腐坏。
他呆呆地坐在路边,不知所措,而过隙一声不响的在身边打转。
路上很静,一个人也没有,雪花静谧的飘着。一时间,只有过隙踏在雪上的沙沙声。
无意中低头去看那雪,无殇这才发现满地殷红——可怜过隙,如此忠心,为自己四蹄漓破,血肉模糊。于是缓缓站起身来,身上仍是抖着的。无殇从怀里掏出雷霄给的金创药,打开瓶盖,用指尖抠出一些,慢慢地抹开来,均匀地为过隙上药。
涂着的时候,他又像个疯子一样的哭了,眼泪一直流着,最后冻在脸上,一阵寒风刮过,生疼。
好冷的地方,连心也能一并冻住了。再这样下去,这一人一马必定会冻死街头。
可是自己还得活着,还要报仇!还要……找到父亲,还有师父的吩咐。
现在的自己绝不能就这样为小可死去,死亡这种事情,从来不出现在无殇的考虑范畴之内。生存的欲望终于战胜所有悲伤,无殇咬了咬牙站起身,牵过过隙,走向山脚处的一家客栈。
小客栈的店牌上用粗黑的狂草写着:君子坦荡荡。看起来老板像是淡薄心性的人,让人不禁心下亲近三分,牵马走近。
“客官住店吗?”小二接过缰绳,热情的引客人进店“哎呦这位爷,您受伤了?脸色这么白,嘴唇也乌紫乌紫的……是从边关那来的吧?这年头边境总是兵荒马乱的,还是南方好,安宁得多……”
无殇听不得絮絮叨叨,伸手打断,“一间清净的上房,上好的饲料,银子会多付。”
“好嘞!”小二一声吆喝,“天字一号房!客官,楼上请。”
天字一号房?好气派的名字,可是这客栈看起来很小,难道另有玄机?无殇皱起眉问道,“你们这里一共几间客房?”
“十间!天字五间,地字五间!”小二拍拍胸口,气贯长虹。“后来生意难做,楼下五间改作食馆,楼上一间改了老板的卧房,一间伙计们住的,一间账房,一间储物室。现在也就是——只剩客官您住的这间上房啦~”
“……”
“怎么样,客官还满意吧?”
“……你出去,打些热水来。”
小二手巧倒是利索,落无殇刚在床下放好裹着头颅的包裹,他就提了两大桶冒着热气的水敲门进来。
递过布巾的时候,小二瞟瞟无殇那把拴着九龙缚丝剑穗的龙吟,又开口大侃,“客官是剑士?哎呀这个一身豪气,这个肝胆相照,这个俊美无双,这个明眸皓齿,这个出手阔绰……”
无殇见小二越说越没谱,这还没出手呢,怎么就阔绰了?便掏出几角碎银扔了过去,“行了,你下去吧。”
“好嘞!银子是老大,小的这就消失……一会儿给您送饭来~”
耳根终于清静下来,无殇却又觉得黑暗铺天盖地地罩下来,眼前一阵阵的发懵,混入胸腔的,只有浓烈的血腥味。
咬住牙,他开始褪身上的衣物,血出得有些多了,全冻在身上,一撕便带下些皮肉,牵动了伤口,那辽人的羽箭又是极利,创伤自然不浅,着实有些疼痛。待将全身脱的干净后,额上早已冒了细细密密三层汗。把血衣放在一旁,无殇跨入木桶,将自己整个浸泡在温热的水中。
心口肠胃像是都冻住了,他蜷在水中,耳中嗡嗡直响,眼前晃过师姐临死前苍白的面孔,和大师兄死不瞑目的表情,尔后剧烈地对着一桶血水干呕起来。
最后的时候,他还浑浑噩噩的想,若是吐出来些什么便好了,只是几天都滴水未进,最后只呕出些黄绿的胆汁来。
“客官!客官您怎么了!”小二的惊叫将半昏迷的无殇吵醒,“这水都冰凉了,再泡着会得伤寒的!”
对方却看着他,久久未动。
“客官您伤的重么?我扶您,快出来!这冰水里呆不得,这、您还流着血 ……”
被店小二架着,无殇慢慢的站起身来。
“真是报应,我杀了那么多人,却不知人家丧亲之痛。这下可好,终于轮到我自己品味了。你说是不是?”店里唯一的客人突然对着墙壁笑了,声音轻轻的,不知在对谁说话。
“啊?您说什么?”小二停下手中的活儿,“饭菜都放着啦,您赶紧穿上衣服别冻着,小的先下去了。”
无殇转过脸来看着他:“给我拿身干净的衣服。”
“客官,这……”
“这是十两银子,你拿去。”
“好嘞!银子是老大,小的这就给您找去!”
虽然思绪仍是渺茫,身体却可悲又可喜的条件反射想要活下去。落无殇敷上金创药,穿了小二送来的衣裳,这才发觉自己牙关咯吱作响。他一向有些畏寒,更别说在北方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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