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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政变24小时-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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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这几年一直待在京师,对朝廷的事情看得也就比较通透。开始的时候他也以为李世民重用魏徵不过是做个给天下人看的样子,以显示他这个君主胸襟广阔不计前仇。但魏徵的胆子却是越来越大,说话谏言也越来越不给年轻的皇帝留情面。李靖自己就有十几次亲眼见他在朝堂上口若悬河侃侃而谈,将皇帝的某些言行批评得体无完肤。贞观元年为了关中军府早征中男的问题,这个前东宫洗马在殿中口说手比将皇帝及当时在御前议政的三位宰相批驳得哑口无言,李世民当即拍案大怒,怒斥魏徵越权擅权。换了别个大臣,被皇帝如此指责,除了免冠谢罪或者就此住口再无别的办法。偏偏就是这个魏玄成,在皇帝面前毫不示弱,居然用手指头点着皇帝的鼻子历数这位新天子继位以来所做的数件失信于民之事。这一说起来便滔滔不绝地自三皇五帝一直讲到隋炀帝的教训,弄得原本气恼之极的皇帝没了脾气,只好乖乖承认是自家不对立即纠正,否则还不知道这个魏徵究竟要说到什么时候。
所以今天一听说这老夫子进宫来了,李靖立时一个头涨得有两个大,看来军事问题一时恐怕是讨论不下去了……
魏徵昂然进殿,规规矩矩行礼,然后站直了身躯,劈头便道:“陛下,臣有一疑,请陛下为臣解惑!”
李世民皱了皱眉头,无奈地道:“玄成有话尽管说来,就不必兜圈子了吧!”
魏徵道:“近日陛下连续在内宫校阅军士,所为者何?”
李世民冷冷道:“怎么,连军事你这个秘书监也要插手?”
魏徵不卑不亢地道:“臣既然奉旨参与朝政,凡军国大事,臣便要过问,否则便是辜负圣恩尸位素餐,便是失职!”
李世民暗自摇了摇头,无奈地道:“朕正在和药师商讨出兵漠北事宜,校阅军士是为了在出征之前给中军的将士们鼓鼓劲……”
“请问陛下,此次出兵漠北,谁为总管?”魏徵直视着皇帝道。
李世民强自按捺着心中的不快,耐着性子答道:“朕以决意李药师以刑部尚书检校中书令为定襄道行军大总管,曹国公以并州都督为副总管。”
魏徵点了点头,毫不客气地道:“陛下既然已经决定了前敌统帅人选,战前鼓舞士气之类的事情,便应由未来的定襄道行军大总管去做。无论是从道理上还是从上下层级统率关系上均应如此,陛下去做不但越俎代庖,还会使众将众军不知所从,对未来战事不利!”
李世民哈哈大笑,强自压抑着濒临于爆发边缘的怒气道:“魏徵,你是不是吃错了药了?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也要来朕跟前絮叨?你魏徵什么时候又懂得军事了?朕不和你生气,你趁早回去是正经,不要在这里让朕和药师兄笑话。”
魏徵毫不示弱,仰着脸对着皇帝道:“臣说的乃是正道,陛下越俎代庖,本身便是错的!”
李世民自御案后站了起来,走到丹墀的台阶之上站定,脸上似是讥讽又似是嘲笑地道:“朕为天子,大军出师之前亲自慰问鼓励将士,难道不应该么?依你魏徵的说法,朕接见一下军士便是越俎代庖?”
魏徵正容道:“若陛下真的仅仅是接见士卒鼓励士气,魏徵虽不以为然,亦不啰唣。陛下只要答应臣此番用兵绝不御驾亲征,臣这便辞驾出宫,再不多话!”
大殿中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肃杀起来。李世民圆睁着两只眼睛恶狠狠盯着面前这位不久之前刚刚被任命为秘书省长官的东宫旧人,两道如同箭矢般锋锐的目光仿佛要将傲然站立在丹墀之下的此人在顷刻间射穿。若是目光能够杀人,此刻的魏徵早已死了千百回。
一旁的李靖心中暗自苦笑,这个比自己小了十来岁的魏玄成,还真是谏言谏上了瘾,不分场合不分时候也不分事情,连点最起码的进谏学问都不讲究。皇帝都还没说要亲征的,他便先跳出来堵皇帝的嘴,若是这位君主抓住这点破绽责问追究,这位秘书监大人却要获一个不大不小的罪名了——此刻若是有殿中侍御史在侧抑或萧瑀在场,早就跳出来弹劾他了。
尽管,皇帝此番是一定要亲征的。
对于当今皇帝这件欲说还羞始终有抱琵琶半遮面的心腹事,李靖心知肚明。昔日的秦王一旦闻到硝烟的味道,整个人便会兴奋得不能自制,在这一点上,这个人现在不过是拿天策上将军、太尉、秦王、左右十二卫大将军、雍州牧等十几个头衔换了一个皇帝的头衔而已。北方的战鼓一响起来,想要他规规矩矩待在长安等候前线将领露布报捷那简直如同痴人说梦。李靖其实早有心理准备,自己这个中书令兼任的定襄道行军大总管,打起仗来指挥权限十之八九还不如当年在赵王麾下做行军副总管兼长史的时候。
所以,别的事情或许还有商量,这件事情却是没商量的。
皇帝是一定要亲征的,谁要阻止,那无异于与虎谋皮,必然是要豁出性命的。
“陛下须向臣保证,此番绝不御驾亲征!”魏徵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皇帝的呼吸声渐渐粗重起来。
“魏徵,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李世民缓缓地咬着牙问道。
魏徵却微微笑了笑:“陛下,臣早就是将死之人,能够苟活到今天已经是异数了!”
皇帝的呼吸一滞,魏徵那笑吟吟的面容越发显得可憎,明显一副有恃无恐的神情。
下一刻,大唐天子怒容满面拂袖而去,竟将两位大臣晾在了殿上……
挺着大肚子的长孙皇后愕然望着一脸阴霾的皇帝大步闯进寝宫来,端起宫人奉上的水盏喝了没两口便扔在了地上,吓得那宫女当场便跪了下去,脸色惨白,泪珠在眼眶中打转,眼见便要哭出声来。
水盏落地的声音惊醒了摇床里本来便睡得不那么沉的晋王李治,刚满周岁不久的九皇子立刻细声细气地哭了起来。
长孙氏急忙伸手推着摇床晃了起来,使眼色暗示那宫女下去,口中却浅笑着道:“这几年你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今天又是哪一个惹你不快了?”
“还不是那个只配回老家种地的魏村夫,如此下去,恐怕早晚有一天我会忍不住杀了他!”李世民恨声说道。
长孙氏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会心的一笑。此时李治却还在细声哭泣,她略有些费力地支撑起身子,站在那生闷气的李世民见状急忙上前搀扶着她站起了身子,嗔道:“我不过是被那村夫顶撞得火上了头,过来你这里散散心,你这么重的身子,还非要拘这个礼数做什么?”
长孙氏摇了摇头,柔声道:“稚奴被你吵醒了,你哄哄他!”
说着,皇后推开皇帝扶着自己的手,缓步往内殿走去。
大唐皇帝呆了半晌,直到李治的哭声略响亮了些,这才醒悟过来,急忙笨手笨脚地摇起了摇床,一边摇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李世民生性好强,文治武功行政军事样样不弱于人,唯独看护婴儿却是破天荒头一遭,一时间张手支脚地颇有些不知所措。站在一边伺候的宫女宦官们见皇帝如此尴尬模样,想笑却又不敢笑,一个个绷着脸憋得极为辛苦。
“臣妾恭贺陛下如天之喜!”
李世民怎么弄李治便是不肯睡,只是哭声渐渐低了下来,他正自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冥思苦想这臭小子究竟怎样才肯入睡之际,忽听得皇后温婉柔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大唐皇帝愕然转身,却见长孙皇后穿着一身深青色的赤质袆衣,裨、纽、佩、绶佩戴齐全,发髻之上也戴上了金质鸟饰,正自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往下跪。
李世民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急忙上前搀住道:“你疯了么?七个多月的身孕还要行大礼,你不要命了?”
长孙氏也不勉强,任由丈夫搀住自己,笑道:“我是替你高兴啊!”
李世民一脸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恼道:“我受了一肚子气回来,你还替我高兴,什么意思嘛!”
长孙氏神情认真地道:“你不是一直立志要做个名垂千古的好皇帝么?如今上天派了孔明那样的贤人来辅佐你,你难道还不高兴?”
李世民顿时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那个唠唠叨叨烦死人的村夫若是能有孔明半分聪明,我也不会被他气成这样了!”
长孙氏伸手帮皇帝理了理头发,道:“孔明不就是个种地的村夫么?刘备先主为一村夫能三顾草庐,得之则喜不自胜,陛下得了个村夫,怎么反倒闷闷不乐?难道陛下不以先主为先贤?”
见李世民发愣,长孙皇后又道:“我听说主明才得臣直,魏徵每每能够直言相谏,甚至不怕触怒于陛下。这恐怕不是魏徵的胆子大,而是你这个皇帝开明聪慧胸襟博大。你想做个明君,魏徵自然也想做个贤臣。若是你不想学明君的气度,难道他还敢这么不知死活么?就算他不惧死,巨鹿魏氏一族难道也不惧天威?”
她轻轻笑了笑:“反正你想好了,你若要做明君,这个魏徵便是上天派给你的诸葛孔明。你要想做昏君,他便是上天派给你的逢龙比干。他究竟是谁不取决于他,而是取决于你这个君王。臣妾倒是无所谓的,陛下为明君,我便做贤后;陛下为昏君,我便也做个昏后,总要配得上你才是!”
李世民凝视妻子半晌,苦笑道:“看来终此一生,我也不会再有亲冒矢石纵横沙场的机会了……”
贞观三年十一月十四,李世民在东宫显德殿设中朝,向文武百官宣示颉利十大罪状,拜刑部尚书检校中书令李靖为定襄道行军大总管,拜并州都督李世勣为行军副总管,征发关中之兵两万为中军,征发并州之军七万为主力出征漠北,敕命于贞观四年元月之前在并州完成总管府的组建及大军的集结。为保障此次军事行动的后勤粮秣,李世民下敕由尚书右仆射杜如晦领衔专办大军粮秣供给事宜,尚书省民部自尚书以下堂官、兵部自侍郎以下堂官、中书省兵房舍人、门下省兵科给事中均在南省轮值办公,凡涉及北征大军所需人、财、粮、物,从兵部上呈表单到三省五花判定再到皇帝正式敕旨发出,前后竟不超过一个时辰,如此效率,自三省定制以来尚属首次。
据说,就在李靖领天子节钺离京当天,大唐天子李世民召魏徵独对,直截了当地问了一个问题:“朕与药师,能军者谁?”
魏徵从容不迫地回答道:“陛下之军略武功,天下无出右者!”
“那你为何阻朕亲征?朕为将军十余载,难道还会有什么闪失差池?”皇帝怏怏不乐地反问。
“因为陛下现在已不是将军!”
“陛下若为天子,则臣请陛下以天下苍生为念,举国元元黎庶尚不饱暖,而陛下却欲亲猎漠北,此隋炀帝之行也!陛下若为上将,魏徵无言以谏,但请还大宝于先太子……”
据说,对于魏徵狂悖却严谨的谏言,皇帝陛下在沉思良久之后恶狠狠回答了三个字。
“朕不还!”
陈兵漠北
建定襄道行军大总管府的明诏再一次麻痹了颉利可汗,使得这位草原盟主对攻击时间的判断发生了错误。尽管几年来颉利在草原各部族之中的威信和声望不断下降,但大敌当前,颉利自认自己还有能力在两个月时间内在唐军大军压境的情况下再次将诸部族聚合起来。虽然相互之间纷争内斗不断,但毕竟同种同族,同在一个大草原上放牧,面对中原农耕王朝的进犯,颉利相信突厥各部族一定能看清形势再次联合。实际上,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他或许真的能成功。
然而李靖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十一月底,本应在并州的李靖突然率军出现在榆林以北并迅速击破颉利一部,斩首万余,一举打通了大唐与突利可汗部落的联系通道。李靖当即代唐廷向北面盘踞的突利可汗发出劝降敕,十二月八日,突利可汗在唐军庞大的军事压力下率五万部众自缚请降。十二月,李世勣率部北出蔚州,绕了老大的一个圈子迂回到乞伏泊附近,对驻扎在附近的几个部落发动突然袭击,几天内便连续击溃了两万多人,同时俘获牛羊牲畜无数。李世勣毫不停留,率军一路向西,向阴山方向进击。
十二月底,由霍国公柴绍亲自护送抵京的突利可汗在东宫显德殿向大唐皇帝李世民递交了降表,称:“臣本域外之民,自此归服王化,永为天子藩屏,使朝廷不复北忧!”李世民对突利归顺大唐的大义之举大加赞赏,在设宴以叙兄弟之谊的同时,正式以敕书形式册封其为突厥可汗,享郡王俸禄,食邑五千户,赏金千两,帛百匹,牛马三万头,将五原周围方圆三百里赐为其游牧场所。
突利入朝是唐军伐突厥取得的第一个阶段性胜利,而李世勣在东线的频繁活动让定襄的颉利极为不安,他预感到一张致密的无形大网正在悄然张开。
贞观四年正月,李靖亲率三千轻骑,共计三千骑兵近万匹马。自云州出发北出长城,不眠不休连续行军三昼夜,于正月十一日突然出现在定襄城南八十里的恶阳岭。这支骑兵人数虽少,却公然高擎“大唐刑部尚书定襄道行军总管李”的大纛,招摇过境。
这一次颉利派出的所有斥候游骑全部都失效了,因为李靖来得实在太快了。
三千骑兵,近万匹马,每个骑兵平均配备三匹战马,一路换马而行,散布在周围的突厥探子最多也就配备两匹战马,在移动速度上自然赶不上唐军。不眠不休跑了两天,几乎所有遭遇的突厥游骑都被唐军甩在了身后。因此当这支轻骑部队兵临恶阳岭的时候,正在定襄城外巡视部落牧民的颉利可汗还懵然不知。
被唐军的突然到来惊呆了的牧民们开始驱赶着牲口四散奔逃,附近的突厥骑兵根本来不及集结便被唐军打散。颉利在定襄城下看到的便是一幅牧民们驱赶着惊慌不安的牲畜们纷纷北逃的恐怖景象。
随即,唐军的前锋进抵定襄城下,并往城里射进了一封大唐中书令李靖写给突厥汗国颉利大可汗的劝降书信。
颉利的惊讶可想而知。他的主力大军都驻扎在定襄周围,他的巡曳游骑在方圆几百里之内自由往来广布眼线,而唐军的到来竟事先没有得到任何警报,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游骑斥候要么已经被歼灭要么正在与敌军进行苦战。这充分说明了唐军兵力之空前强大。颉利自幼随父亲启民可汗在中原游历,对中原的官制十分熟悉,他知道,中书令是中书省的长官,是宰相。李靖以唐廷宰相北征大军统帅的身份敢于率孤军深入腹地,必是唐已倾全国之力来攻。更加令他不安的是东面的李世勣大军一路扫荡迂回,自己的侧翼和后方都在其威胁之下,如今前有强兵,后路不宁,颉利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过程便作出了放弃定襄的决定,他连在定襄城停留两天集结兵力再后撤都不敢,唯恐李世勣趁机去包抄自己的后路,于是在李靖兵锋抵达定襄的当天夜里仅率百余亲兵出城北逃,将定襄城和周围将近数万突厥战士牧民乃至十几万口牲畜扔给了李靖。李靖趁机轻松攻克定襄,生俘寄居于此的前朝隋炀帝皇后萧氏及皇孙杨政道。
就在李靖轻骑奔袭定襄的同时,李世勣也没有让颉利失望,他先一步迂回到定襄以北,在白道设伏,将刚刚在逃窜途中收拢了些兵马准备找个地方驻扎的颉利击溃,颉利数日之内在自家腹地内连败两阵,不知唐军究竟来了多少军马,仅率数百骑仓皇北窜,最后总算在阴山东北的帻口站稳了脚跟,再设牙帐。
然而实际上这时候所谓牙帐的意义已经不大了,突厥大军的整体建制已经被李靖雷霆万钧的霹雳手段打乱了。眼见唐军将十余万失去统一指挥节度的突厥大军分割包围在定襄周围各个击破,颉利又是心痛又是恼怒,此时如果他果断率部北还,唐军的力量究竟是否足以支撑一场深入漠北的长途作战便会成为一个问题,然而对于颉利而言,此刻北还的必然结果就是放任在定襄附近过冬就食的部族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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