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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棋无声-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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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脸上泛起了古怪的神色,半晌才道:“那是因为我无意中看到他和安乐公主的丑事的缘故。安乐公主自那以后就一直在追查我的身份。我那时候自然不能轻举妄动了,安乐公主知道我的武功流派,要是就此追查下去,我就算杀了你也无法全身而退。”

“燕王就没催你?”

“他何尝不想催我?”女官冷笑了一声道,“可是你,不,应该说皇后娘娘并没有给我们机会,警戒森严,闲杂人等,哪怕稍微面生一点也都无法靠近东宫。偏偏燕王只能将我安排入太一宫,根本无法进入东宫一步。而你又太听话,没有闲事就绝不在太一宫逗留,真不知道你这人还有没有一丁点的主见。结果莫名其妙就消耗了这么多年……”

“那你为什么后来不再动手了呢?”

“谁知道呢。”

“你现在还在恨我吗?”

“谁知道呢。”

看到女官已经意兴阑珊,再也不想理会外界的态度,我点点头,便不再问了。刺杀皇帝在任何时候都是头等重罪,我也没什么理由放走女官,便让她自生自灭了。翌日,大理寺的官员便报告说女官悬梁自尽,已经拟公文责罚看守的狱卒云云。我便叫人安葬女官,此后再也不去想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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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文和九年冬,书金屏的伤口慢慢好了,但是身子近来有些不适,比先前瘦了,据她说自感气短,总是浑身乏力,四肢关节有些发痛,不太想吃东西。这症状和成珠当初发病的时候很像,我有些慌乱,把太医们尽数叫来。太医们战战兢兢的轮流诊脉后,都说皇后外邪入侵,需要调理身子,壮阳驱邪。

我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便叫尚食局专门为皇后煎煮药汤和药膳,若有一定点的怠慢,即刻罚金,情节严重者罚金,杖刑十下并逐出宫。众人顿时忙乱,书金屏白了我一眼,嫌我太小题大作。若不是有成珠的例子在先,她一定会责备我太兴师动众。

新年的时候,书金屏感觉好了很多,可过了上元节,病情又反复起来,不但呼吸困难,还开始咳嗽了,幸好平时并不怎么咳嗽,只是偶尔才有。我便叫太医们过来,责备他们根本没治好皇后的病,赶紧重新诊脉开方。太医们有了上次的教训,都小心翼翼地为皇后诊脉,再度合计起来,墨迹了好半天才弄出四平八稳的药方来。

其中白姓的太医说:“陛下,我观皇后病症,怕是一时不察感染了外部的邪气,邪气潜伏体内滋养壮大后方才发作。这病需要常日调养,培养体内元气,方能祛除邪气。”

“不会像安平公主那样,才刚发病就走了吧?”

众多太医慌忙道:“不会,不会。”

看他们急得打保票,我也只好无奈地摇头道:“朕不是存心吓你们,只是害怕失去皇后。朕可受不了打击。”

太医们当即好言劝慰,慢慢退下了。我回想太医的话,有些纳闷,书金屏从哪儿感染的病呢?文晴湖忧心忡忡,迟疑了一会儿道:“怕不是那会儿替你挡了刀才惹的病吧,若真是那样的话,我可就真的对不起妹妹了。”

“别想太多,她的伤口都好了,怎么可能呢。”我急忙安慰文晴湖,“同样挨刀子的我怎么就没病呢?”

“也对。”文晴湖略微颔首,望向西面的昭阳宫,眉头并没有为之舒展开来,像是心中依旧藏有无限心事。半晌我才听她说道:“金屏妹妹能早日好起来,我就放心了。”

自那以后,书金屏的病情总有反复,有十天半个月的平静日子,也有一连两三个月的发病,而且越来越严重,不仅仅呼吸困难起来,还经常咳喘,咳出浓痰,总是心慌。虽然如此,她依旧勉力起身敦促我批折子。我心疼她,便不来昭阳宫批折子了,只在上书房处理公务。书金屏知我好意,便也不勉强,只每天问我可有要事,不准瞒着她。我每次都说好好好,私底下还是瞒着了。

我又不放心,叫来妙喜,叫她看紧点下辖的宫女、宦官们,不准给书金屏透漏一丁点的消息,免得她操心,病上加病。妙喜也知道情况严重,不敢嬉笑,面色严肃地答应了。又叫诸位大臣不准向书金屏上书或者商议事务,一经发现,立刻薪俸减半。

时任吏部尚书的焦永轩一日前来奏议,看我烦心,便随口问道:“皇后娘娘的病情又严重了?”

我叹了口气道:“这些日子还好,太医都说不能叫她耗心,所以我一直没让她插手政务。可是她的病情老也不见好,朕这心烦意乱,总觉得难以静下心来批折子。焦卿家,这政务,你就多担待些,先别找朕的麻烦了。”

焦永轩当即称是,又道:“皇后这一病,我们这也有些慌乱,生怕陛下无心朝政。既然陛下难以静心,不妨叫来三省长官交代一番,暂且叫他们担待些政务,有紧要事再来奏报。若陛下许可的话,还可以叫太子帮忙。”

“此计甚好。”我点头,当即命李恩仲叫人。紧接着我又招来成雍,跟他交代一些政务。成雍也不意外,只是拱了拱手,眉宇间略有些忧心,即使如此还是什么也没说。我有些歉疚,说了一些宽心话,便再也无言。

暂时卸下繁忙的政务后,我便日日探望昭阳宫,又怕人多眼杂,妨碍书金屏的养病,便下令禁止贵妃一下的妃嫔、王侯夫人前来视探,还请柳园尽量拖住皇太后,只让文晴湖可以随意出入昭阳宫。文晴湖觉得不妥,便让我稍微放宽,让谢婕妤、虞婕妤等地位稍尊的妃子在书金屏病情缓和的日子里可以前来探望。

一日中午,我来到昭阳宫,正好撞见文晴湖从里面出来,有些惊讶,问道:“这天还很早,晴湖怎么不多陪陪金屏呢?”

文晴湖静静地微笑回答道:“那也不能老是坐着啊,不是有夫君陪着么。你不知道,刚才金屏妹妹坚持要和我下棋,我不知有多辛苦才推脱掉呢。”

我讶道:“下棋?她还有这个力气吗?”

文晴湖不方便在众人面前捏我的鼻子,只好飞白了我一眼,低声道:“怎么能说得跟重病之人一样呢。”随即又叹了口气,却再也没说什么,只轻轻转移话题道:“夫君就多哄哄金屏妹妹吧,我改日再来就是了。”说罢,她便慢慢走去了。

我则进入昭阳宫,看到书金屏正在咳嗽,有些心疼,便要靠过去坐。书金屏咳嗽了一会儿,看我坐得这么近,便说:“别靠得这么近,小心染病。”

“我身子好着呢,不打紧的。”

书金屏躺了回去,叹了口气道:“也不知这病什么时候才好。总觉得再也没法和姐姐下一盘棋了。”

“晴湖刚才正好跟我说来着。金屏不正在生病呢嘛,就别闹孩子脾气了。”我苦笑起来,哄道,“等你病好了,再和她下一盘就是了。她要若不答应,我替你求一个。”

“是么?”书金屏微微笑了,“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是我亲口说的。”

转眼便是盛夏,人们体内普遍阳气旺盛,书金屏也便好过了许多,太医赶紧调整药方,希望能以阳克寒达到标本兼治的效果。虽然有时候还是心慌气短胸闷,咳喘、咳嗽却是轻了许多,几乎不曾发病。

书金屏叫我将近日的折子拿过去给她看,我推脱了几日,眼看实在无法推辞,才勉强将比较重要的折子交给她。书金屏一面阅览一面皱起了眉头,道:“白州、苜州、邺州三地出现涝灾,就拨这般多的银两?为何不叫附近的州府拨款救济?”

我顿时低下头道:“附近六州先前曾经拨款过去,可是这三州的刺史先前办事不力,将灾民轰至临近州府,惹得民怨沸腾,也和附近州府交恶。所以临近州府都罢工了,我这会儿已经撤下三州刺史,叫人押解救灾的银两过去了。”

“我生病一事已经传到宫外了?”

“可能吧……”

书金屏的目光冷了下来,道:“是么,看我病了,便都敢大着胆子欺负你了么?”我默然,又听她问成雍的处置办法,我方才慌张道:“成雍的太过激进了,我没敢采用。”

“成雍说什么了?”

“成雍希望能派人将三州刺史斩首示众,震慑临近州府上下地方官员,以此安抚民心,顺便调动三州的府兵镇压乱民——我觉得太急躁了,就说了他两句。”

书金屏无奈一笑道:“成雍虽然跟我,可到底性子急了点,完全没有继承你的温吞样子呢。怕是被你那窝囊的个性惹急了。不过你做得对,得叫成雍冷静一下。”说着,她沉思起来。

又过了数日,我和往常一样跨过昭阳宫的大门,才刚走到侧殿的门前,便听到文晴湖的声音:“妹妹,你身子还未好,手谈一事还是暂且放一放。总不能为了一时的兴致害了身子吧?”

我拨开珠帘进去,看到文晴湖正按住书金屏的手,耐心地微笑着试图说服她。书金屏显然不以为然,看我来了,便笑道:“夫君来得正好,可别忘了当日的约定。”

我干咳了几声,道:“可我答应的是等你病好——”话还未说完,便看见书金屏直直投过来的目光,里面竟隐隐有些祈求,就像是再说这次不下棋,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一时间走了神,不由得答应了,等我回过神来,文晴湖已经哭笑不得,白了我一眼,叹道:“好吧,那就下一盘。只是可要速战速决了,总不能本末倒置,为打发闲暇的小玩意儿劳心费神吧。”

书金屏只是笑着听文晴湖叮嘱,一再保证不会思考超过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如愿以偿。待到妙喜放好棋盘,端来两碗黑白子,文晴湖本要取白子,书金屏却道:“且慢,请姐姐先下吧。妹妹另有不情之请,姐姐可否先下三子呢?”

文晴湖抬眼静静注视着书金屏,也没有推辞,便拈了黑子各落在在九星中的右上角、右边和右下角上,起步极为中规中矩。书金屏当真照先前约定没有多想,拈起白子边下在九星的另一处。两人就这么手谈起来,节奏错落有致,落子声音极为悦耳,也赏心悦目。我暗自为这盘棋散发出的惊人美丽感到吃惊,却又无暇想到其他,只是紧张地观看到她们的棋局渐渐胶着起来。

棋局过半,黑白子交错,就像漩涡一样不断吸引其余的黑白子,局势错综复杂起来。这下连文晴湖也无法速战速决了,偏偏书金屏又极为认真,没有给她敷衍的空间,只好聚精会神,见招拆招。书金屏明明不能过于劳费心神,此时却又不知不觉忘记了先前的允诺,只是凝神苦思,落子也越发慎重了。我此时忘了提醒书金屏不可过于耗费心力,只是目不转睛盯着她们下棋,生怕不小心打扰了她们的思路。

待到日过中天,书金屏方才放下白子,静静注视着棋盘,落寞地笑了:“到底是姐姐。”

文晴湖静静笑道:“你在说什么呢,这盘棋不是妹妹赢了吗?妹妹可是让了我三子。”

“不……我并未让……”书金屏摇头,站了起来,却好像眩晕了一般,身子几乎要倾倒下去。我急忙扶住她,并送回床榻上。

待到书金屏入睡,我才小心地问文晴湖:“到底谁赢了?”

文晴湖默然,始终没有回答。

自那以后,书金屏的病情一日接一日加重起来,待到中秋时分便已经缠绵床榻,再也无法起身了。文晴湖为此极为自责,若坚持不和她下那一盘棋,书金屏也不会病重至此。我急忙安慰她道:“怎么可能因为一盘棋就害得金屏病重起来呢?这分明是御医办事不力!”

文晴湖摇头道:“那是因为金屏妹妹有心病啊,偏偏——”说着,她看向我的眼睛,嘴唇动了动,半晌才续道:“事到如今,只能尽人力,听天命了。”

我心里一紧,连文晴湖也不看好书金屏的病情吗?越想就越是慌,咬咬牙,既然连宫里的太医们都力不能逮,便叫天下英才前来为皇后治病!我已经失去了成珠,再不能失去书金屏了。于是我便发诏告示天下,重金悬赏,凡是自信能妙手回春的便前来一展才华,凡是欺世盗名骗取荣华富贵的当即推出去斩首示众。

听闻书金屏病重,如今已经七十多岁高龄的袭国公当即进宫向我表示希望能经常来看皇后。我看他年纪不小,怕又平白叫书金屏多添一道烦心事,便劝他道:“国丈,你也不小了,万一不慎染上病了可怎么办?”

袭国公叹道:“可我心疼女儿,生怕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我不禁气结,又哭笑不得起来,急道:“国丈怎么能这么说呢?朕只要能有一份力都要投进去,务必使皇后好起来!国丈可千万别在这会儿说泄气话。”

袭国公瞪了我一眼道:“我当然知道这话不好,可——”忽然又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听天由命吧。”

给袭国公这么一说,我心里头越发堵得慌,闷闷地和他一同去往昭阳宫。书金屏今日病情不好不坏,正躺在床上咳嗽,看袭国公进来,便要做起来。袭国公急忙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前,叫女儿别勉强,若不是之前我有敲打一下,估计他没说几句话会儿就要老泪横流了。

书金屏强打精神和袭国公寒暄,安慰他道:“我近日觉得身子强了些,何况夫君已经遍请天下名医,女儿总会有好起来的一天的。倒是父亲,就别来得太频繁了,万一染上病就不好了。”

袭国公也只能强打精神,和书金屏互相勉励一时半刻后,方才告辞离去。

不久,我便收到书金屏的两位兄长的书信,要求请假回城看望妹妹。我问过书金屏后,便写信叫他们暂且等到年末。可是信发出去的时候,已经有人来报,两位大舅哥已经离开各自任职的白州和钦州,星夜连程向京城进发了。

一个月后,他们便来到京城,进宫求见。我想了想,方才告诉书金屏。书金屏微微有些恼怒,可也无奈,便叫他们进来了。探望毕,书澄便向我请求留在京城代替老父看顾妹妹。我苦恼得直跺脚,最后也只好答应了,可又不放心,便叮嘱他们道:“你们别太张扬,平白给皇后增添心事。”

“这个我们晓得。”他们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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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文和十年初冬,冬雪降下,太一宫一片银装素裹,书金屏的病又恶化了,每次咳嗽总能咳出血来,太医们在检查的时候甚至能听到她的体内发出的细微的声音,都说肺部气血不充,络虚不荣,怕是救不了了。我气得发疯,抓住领头的室太医的衣襟,怒问道:“当真不能救了?”

“人身和世间万物相应,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唯有顺应时节方能保得身体安康。皇后娘娘的病最是怕冷,没有阳气滋养,病情自然加重。只有待到春天,臣等才能顺应时机催生皇后娘娘体内的阳气,祛除病邪。”

我放下室太医的衣襟,沉声道:“照你这么说,皇后若不能度过冬天的话,就会、就会……”

室太医默默地拱了拱手。我垂下头,眼睛里再度酸涩起来,不由得暗自向老天祈祷,可要千万保佑书金屏熬过这个冬天。太医开出催生滋养阳气的辅助方子后,便小心地告退离开。我来回踱步,觉得甚为痛苦,如果不是在这里,而是在故乡的话,一定能治好书金屏的病吧。

我怕书金屏在里面等久了,产生疑心胡思乱想,只好强作欢颜进入寝殿,说些模棱两可的话。书金屏只是听着,什么也没有说。离开昭阳宫,我也没什么心思到处转,只是到福阳宫跟皇太后进行每日晨昏的定省后,便往含光殿走去。

迎面文晴湖走了过来,看她前往的方向,应该也是准备去福阳宫向皇太后请安的。我驻足等她过来,说起书金屏的病情。文晴湖听罢,安静了一会儿,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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