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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北大梦-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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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风气导向之下、这样的价值框架当中，中学当然找不到自己准确的位置，不知所措，只能围着高考这个轴心转了，从最初的‘专科率’、‘本科率’到现在的‘重点率’，高考分数成为……”
“那里还只是什么‘重点率’，现在都已经开始叫‘北大率’了，您不知道现在有多少学校都把考上北大的人数作为他们攀比的标准啊！”台下的前排竟然有人直接嚷上了，李天宇探出头去，看见了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的背影。
“钱女士，现在我们的时间全部都被占用去做那些没完没了的事情了，就比如说吧，老师天天就叫我们要努力学习，学的都是些什么呢！理科生就没完没了地做课本对应的习题，而文科生天天就背教科书上面那些啰里八嗦的废话！我们的学习内容被分成了课内课外，凡是那些跟考试无关的东西就都是课外的，老师就禁止我们去学，而书本也被相应分成了课内书和课外书，凡是跟考试无关的书就都是闲书，可是我明明觉得那些课外书能够带给我的东西更多，这就是老师们天天叫嚣的‘努力学习’，我觉得他们根本就是不让我们学习！从初中开始每天都要忙到晚上十二点，忙的就是那些最无聊的事情，您觉得那样有意义吗！您刚才说了那么多，我觉得您说的很对，但是您觉得现在的状况如何才能得到改变呢？”
台下一片惊叹。
“非常好啊！其实，从我们那个年代走过来并且上过当时著名的重点中学的人都知道，‘一所好的学校，无论中学还是大学，都应该是能让每一个从那里出去的学生，在漫长的生命途中时时驻足回望的，是能让学生有一种精神归属感的。中学正值人生最美好的年华，是生命之花含苞待放的时段，一所好的中学给学生提供的除了知识，更重要的还是一种求知的方法、路径，是一种精神的训练，是打开认知世界、观察社会的窗户，或者说提供一个眺望世界的平台，是启迪心智，点亮每个人心中的那盏灯，是对创造的鼓励和激发，肯定每个人的梦，尊重而不是抹杀个性。’我相信在座的大部分同学都将中学生涯当成了泛舟的苦海，更谈不上什么精神归属感了。其实不仅仅是大学，中学也需要有自己的理念，这就是超越功利倾向的束缚，把学生的精神气质和全面发展作为学校教育的重点，尤其是在当今这个浮躁的时代里，把握自己的人文脉搏很重要。在中学里面，同样要有自由讨论的风气，同样需要尊重不同的学生和不同的观点，需要尊重批判精神，要激发学生的创造才能，要给学生全面发展的空间，鼓励学生多研究，多思考，经常提出不同的见解。总之，这些都是中学应该坚守的价值信念。”
李天宇感到自己心灵受到的震撼是如此巨大，他不敢相信在这样一个恐怖的封闭空间里面竟然也能够听见如此振聋发聩的声音。或许，这样的声音本来就已经在学生们的心中回荡了很久，不过很少有人愿意倾吐出来，而这次演讲就成了爆发的机会。
随着大家的七嘴八舌，这次讲座很快就成了一场发泄会。
但是，这样短暂的发泄结束之后，生活也会是怎样的呢？
李天宇不敢去想。
后来，海校长快步走上了台，接过已经话筒，拿话筒已经被台下的学生传递了很久了。一阵开场白之后，他说：“……同学们啊，校长我很清楚你们现在的处境，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校长也很理解你们，同情你们啊！”
“哼，你同情的不是我们，而是金钱吧！”李天宇分明听见刚才前排那位抢先发言的学生说了这样一句话。
“高考制度虽然很多弊端，但在中国这样的环境之下如果没有这个制度，那些无财无势的家庭里的孩子就永远不可能有上大学的机会了，那么最起码的社会公平就得不到保证了，所以说在现在的条件下高考制度仍然是是最公平最合理的选拔人才的机制。同学们，你们现在面对高考，面对升学的任务，根本就不应该有那么多的抱怨，抱怨是没有用的，要去努力地适应它……”
李天宇在心中感到一阵恶心，他痛苦到了极点，他埋怨这次很好的见面如何成了发泄会，如何提起了那么令他伤心的事情，而校长又为什么叫他们去“适应”，他不理解也不愿意去理解。他没有再继续听下去了，而是离开了座位，然后快步走出礼堂，穿过购书的人群，冲进了校园那美丽的夜色中。
十五
又是一个星期五的下午，就要度过那本来已经不再是周末的周末了，我的心里感受到了些许的轻松，晚上照例还有晚自习，而晚自习上需要匆匆把作业赶完。陈老师虽然许诺过把班会完全交给班干部去组织，可后来反悔了的她仍然用班会的时间上起了数学课。那次暑假补课风波之后梅歆就辞去了班长的职务，陈老师很爽快地答应了。不久之后 海韵被提上了班长的位子，而全班同学都没有什么意见。我不明白海韵究竟有什么魅力，可是她的成绩一直保持着全班第一倒是真的。改选之后，所有的事情都是海韵与李天宇一同主持完成的，自从那次“数学晚自习出逃事件”之后陈老师想要以严重违反班级纪律为由把他撤职，但是经过了李天宇又是认错，又是检讨的一阵忙活之后陈老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今天下午的班会陈老师点明了要陈晴负责组织，这让我对于其中的原因很好奇。所以，我早早就在座位上面等待了，希望能够在单调的生活中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陈晴一刻都没有闲着，他很快就从办公室里面把手提电脑借来放到了讲台上，连接好各种数据线，打开投影仪，放下屏幕，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然后，随着上课铃的响起，教室里面安静下来。陈老师缓慢走上讲台。
“同学们，我知道以往的班会课大家都很辛苦，我也很辛苦。本学期开始，我一直在考虑，是否应该把班会课完全交给大家呢。在最近的一次全省中学校长会上，海校长当着各个学校领导的面说过我们峡江一中是绝对不培养死读书的人的。我绝对不主张大家死读书，我觉得大家应该有一个时间发展一下自己的兴趣爱好，所以我决定在不浪费正常的学习时间的前提之下，以后的班会课都留给大家作为培养和展示素质的舞台。同学们，这个班会课的活动展示时间可是很珍贵的哟，你们去看看那两个与我们平行的理科实验班，他们的班会课哪里是做什么展示活动啊，都是班主任老师上课的时间，你们在这个班上已经是很幸运的了。我在这里强调一下，我们这个班成立的主要目的说白了就是代表我们学校冲刺北京大学，所以，学习才应该是你们的主要任务，不要因为这个活动而耽误了你们的学习，不然我们还不如取消这个活动呢。所以我在这里规定每次参加活动的学生数量不得超过五个人，记住哟！……”
“算了吧，看你会把这个诺言兑现多久！”李天宇从来就不客气。
“本周的班会，我特别请陈晴同学主持，他也是首次登台亮相。那么，现在请让我们用掌声热烈欢迎他！”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足以让我感到精神极大的振奋，这是一种神奇的感觉，顿时，一股热流冲上心房，脸上也微微开始发烫。我的耳朵里不停回响着全班同学一瞬间的惊呼，这种惊呼的状态虽然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可是它分明就停留在我的脑海中，就好像一记沉重的敲击之后那幽灵般的回音，似乎永远都无法抹掉。这惊呼里面分明暗含着由衷的赞叹，或者嫉妒。在表面的平静下整个教室里蔓延开的是狂热的情绪，犹如可怕的魔爪一样，让所有灵魂都放下了精神上最后的抵抗而成为了这情绪的死心塌地的追随者。
讲台前面，白色的巨大显示屏上面出现了几个耀眼的大字：我的北大梦。
“同学们，一年前，我们相聚在这里，来聆听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一年前，我们相聚在这里，来回味生命中最珍贵的感动；一年前，我们相聚在这里，来奏响岁月里最绚丽的乐章；一年前，我们相聚在这里，为了共同的梦，啊，那心中的白塔，未名湖，都向着我们招手；现在，我愿意和大家一起继续分享这个梦，带来今天的演讲——我的北大梦。”陈晴照例用排比句开头，这开头就好像我们的高考作文。语文老师告诉我们，排比句的使用可以增加语言的气势，而最为关键的是这样更容易得到高分，这些，我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
全班掌声如潮，如山崩海啸一般传播开去。就在这如火的共同激情中，我扭头发现李天宇同学竟然没有鼓掌，他只是面无表情坐在那里，似乎连瞅也不愿意瞅一下讲台。
“就陈晴那种人也配上台讲这种话题，听听刚才下课的时候齐璇怎么说的，陈晴肯定又开始讨好陈老师了，还不知道有什么目的呢！”
我并没有理会李天宇的小声嘀咕，更不会在乎齐璇那样刻薄的小女生会怎样评价陈晴，而只是尖起了耳朵，用万分的兴趣和耐心关注着讲台上的一举一动。
整个过程中，我激动得都不知道陈晴究竟是以怎样的逻辑连接和语言方式完成了今天的演讲，换句话说，我的脑中除了热血沸腾以外，根本就不存在关于这个下午的任何准确记忆了。即使这样，我也模模糊糊地知道，随着幻灯片的移动，屏幕上似乎出现过一段关于北京大学的历史与现状的简介，接着就是大堆的风景图片和文字。许多内容之后，阵阵惊叹与掌声告诉我，他对于北大最热门的三个专业——光华管理学院、经济学类和元培实验班的介绍给予了我们最深刻的印象。
“可惜，这些热门的专业在峡江省投放的名额很少，所以大家如果有心一定要上北京大学的话，也有可能不得不选择诸如历史、哲学或考古学这样的‘垃圾专业’了。”陈晴似乎有些不满了，而同学们应该是很赞同他的不满的。
“中国最强”“亚洲第一”“世界一流”“最高学府”“象牙塔尖”，这些耀眼的词汇，就几乎构成了我对于北京大学的全部理解，甚至连诸如“985”“211”这样我根本就不明白的数字符号也被陈晴用来形容这所学校的种种好处。怎样的环境，怎样的气氛，怎样的老师，怎样的学生，在那个对于我来说仍然遥不可及的地方里，似乎一切的一切都是天堂，甚至可以说，在中国只有北京大学才能算是大学。这个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结束之后，陈老师在讲台上的总结陈词则更是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同学们，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想要告诉你们的。你们来到峡江市这所最一流的中学里最一流的文科实验班，来到我们这个由精英组成的集体，你们就应该拥有与一般同学不一样的打算，就像陈晴同学刚才说的，这应该是你们的追求。同学们你们都知道吗，现在的大学生就业是多么困难啊，如果你们能进入中国一流的大学深造，就会有更多的机会，那么你们以后哪里还会为就业苦恼呢！一句话，你们用现在一时的辛苦就可以换得一生的幸福，这难道还不值得吗！”
陈老师说着这话的时候很激动。
“但是，我亲爱的同学们，这一切也不是你们能够轻易得到的，所以你们现在就必须比普通班里面别的同学花更多的时间，同学们，你们还记得吗，‘顶尖，意味着牺牲休息与娱乐，顶尖，意味着苦练坐功、少说多做，顶尖，意味着自觉性、效率性都超过他人，顶尖，意味着竞争更加残酷，同学们，你们必须经历这些，才能够达到目标。”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老师已经拿出了教案，然后就从粉笔盒里拿出了一支粉笔。
“现在，我们闲话少说了，接着上午讲过的习题……”
啊，我不由得在心里面尖叫起来，看着仅仅只有五分钟就要下课，想着今天下午肯定是要拖堂了，食堂里面也将又一次排起长队，我瘫软在了那本写得满满的数学笔记本上面。
冬渐渐深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峡江市的天空总还是不那么晴朗。
夜风中，阴冷的空气弥漫着，偷偷飘进闲暇者的睡梦，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街道上面，留下一闪而过的点点声音，那包裹着最后祝福的雨点，向着所有在寂寞中爬行的人带来不能称之为快乐的快乐。地面上仅仅有一些在微弱路灯下反射出的光斑，白花花的，使本来平坦的道路显得泥泞。这些都让匆匆过路的行人感到沁骨的寒意。这是一幅普通的峡江冬夜图，宁静、悠然，而且肃穆，让所有还不能找到精神家园的流浪者彷徨其中。在微弱的光亮下，天马行空背着那旧书包，拖着自己那双已经两三年了都还没有洗过几次的旅游鞋，在蹒跚中走过雨中的街道。虽是普通的过客，但恍然间他也就像是一位历经磨难的行者。当自己的身体与雨点接触的时候，他分明感受到自己并非行走，而是在飞翔。飞翔着的思想就像是跳动着的火苗，但是它却永远没有机会变成一场燎原大火，而仅仅是在心中折磨自己的灵魂。
让它随着自然的轮回消失在那茫茫苍穹中吧！
天马行空不愿意继续走了，他停了下来，伸手拿过书包，打开了那黑暗的一角，一张破旧的稿纸随风飘了出来，落在了地上，很快就被雨水浸湿。天马行空赶紧将它从大地的手中抢了回来，借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光线，他仔细一看，原来那是在自己离开学校礼堂回到家里之后写的一篇文章。突然，他的拳头紧紧握起，将那张可怜的稿纸揉成了一团，可当他迟疑了一下之后，又手松开了，那张稿纸随着风再一次飘到了地上，当稿纸落地的一瞬间，天马行空再也止不住最后的冲动，朝着夜色中无边的黑暗放声大哭。泪水挂在黝黑的脸上，而那声音穿透了层层街道，却最终消失在邈远中。黑夜坚守自己的职责，掩盖大地上的一切生灵，让他们的目光都静止在眼睛的周围而不能发射出去。
凝重的黑夜，是没有任何声音能击穿的。
眼泪是对愤怒的最好洗涤，世界上的一切，不管是天上的云，还是路边的野花，只要经过眼泪的冲刷，就会改变自己本来的面貌，变得更加丰满而伟大，眼泪就是人心里可贵的善良，可贵的真诚和可贵的感动。对于天马行空来说，被雨水和泪水交替打湿的这张稿纸，留下的是他梦想破灭的一瞬间对这个世界的回眸一眼，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感觉到自己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在万家灯火的注视中飘起来然后又重重摔在地上，头破血流中他挣扎着，想要找回那些尊严却又一次失败，反反复复中他彻底将自己撕碎成两半，在夜色中宛如艺术的扭曲，没有了任何的逻辑，可是理性又将他拉回了现实，让他重新情醒。
第二天早上，我在细雨中匆匆赶到教室，看见李天宇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拿出英语，而是表情凝重地握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分明是被水反复打湿过多次了的，上面似乎有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后面大大地署着一个叫做“天马行空”的名字。我很好奇，想要凑过去看看那上面写着什么，却发现离早自习开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只好作罢。
然而，这篇书写潦草，言语含糊甚至带有偏颇色彩的文字对李天宇的心却是深深一击，就在这个细雨朦胧的早晨，在这个对我来说单调而平静的读书时光里他分明感受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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