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小米外企打拼记-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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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山下英生对于我的新鲜玩法很不适应，“请示”多了，山下英生也不好意思。老觉得对不起我，给我增加了麻烦。这样职居高位的人，是不喜欢给员工添麻烦的，于是，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发现，山下英生越来越不喜欢麻烦我了。
山下英生为了省去这许多麻烦，直接向总经理提了一个要求。这个要求让我们都很吃惊，他要在车间调一个人去事业发展部。居然要的是牛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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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小米外企打拼记33
牛小米也没有想到，山下英生会调他去事业发展部。
他本身就是搞总务管理的，后来派去海外学习研磨技术，刚上路，有点眉目，又要让他去搞管理，他的心一下子乱了，很矛盾。山下英生重新启用他，说明重视他，欣赏他，为什么会心乱呢？换了别人，都会铁了一条心，跟着他干啊。但牛小米并不喜欢盲目乐观。他的经历告诉我们，生活总是多变的，你永远无法预知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牛小米对调动的事波澜不惊，像个宠辱皆忘的隐士。这急坏了赵一鸣。他问牛小米脑子是不是给研磨机磨坏了，牛小米笑。“这是机会，你懂不懂，机会，机会，你要抓住机会。”赵一鸣在牛小米调动的事情上显得要比当事人激动得多。牛小米当然知道这是机会，只是面对机会时，他的心态更加平稳。牛小米什么都懂，他只是不说。
前两个月，山下英生基本上把牛小米挂起来了，让他学习文件，整理资料，做会议记录，打印图纸……都是一般事务员可以干的活。并没有很重要的事情给他做，牛小米觉得很枯燥，明明是一份闲差嘛。牛小米是一个闲不住的人，跑去找山下部长。部长说新工厂的项目本社还没有批下来，等批下来以后，事情就多了。牛小米悻悻地离开了部长办公室，刚出来，觉得哪里不对，又跑去找部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牛小米说：“如果通过决议，我们要做哪些工作？”
山下英生说：“很多。”
牛小米说：“工厂选址，工商注册，税务登记，海关备案，项目审批，设备购买，技术培训……都需要大量的精力去做。”
山下英生点头表示同意。
牛小米说：“这些工作，可以提前介入，一旦决议通过，就不会手忙脚乱。”
山下英生连续点头表示严重同意。
牛小米说：“万一通不过，就当是无用功，产品不也是经常有返工的吗？”
山下英生除了点头以外，还笑了。
“调你过来，是正确的。”山下英生很友好地请牛小米和他面对面坐下。
“把你的想法都说出来。”
“我们现在可以为新工厂选地址了。选址很复杂，要交通便利，土地便宜，治安还要好。现在可以调查，比较，签定意向书。反正这些，不要投钱。”
山下英生说好。
“下个月广州有一个机械设备展览，我想过去了解一下机器的性能和价格。留一些资料以备后用。”
山下英生说好。
牛小米还要继续说他的想法，被山下英生打住了。山下英生发话了：“这些事，你自己定，你来负责，要用车，找总务部洪课长。”
有山下英生这句话，牛小米就不闲了。他司机都不要，拿了车钥匙一个人就出去了，有时候出去个把小时，有时候一个上午，有时候早出晚归，一天见不到人影。牛小米整天忙得不亦乐乎，他每次拿车，我都疑惑地问，你是真忙，还是看上去很忙？
丰田项目在南沙建厂的消息是牛小米出去跑回来的，那时候《人民日报》还没有相关报道。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很少。牛小米去南沙看厂房，南沙区委会的工作人员告诉牛小米丰田项目可能会在南沙上马。牛小米回来以后把这个事向山下英生说了。山下英生半信半疑，打电话回日本询问，确认后，山下英生还把抽屉里的一盒巧克力奖给了牛小米。这个消息对于山下英生新工厂建设计划相当重要。丰田都来了，足以说明外资对中国市场的信心。另外，丰田作为世界汽车制造业的龙头大哥，势必会带动一个产业集群落户南沙周边。虽然东莞TTK公司目前不能成为丰田的直接供应商，但公司可以考虑做它的二级，三级，甚至是末级供应商。这么说可能不容易理解，打个简单的比方，做汽车，需要发动机，我们不能生产发动机，我们可以做发动机的水箱，我们做不了水箱，可以考虑做水箱盖，总之，要在丰田落户南沙这件事上做文章，发现商机。有了商机，投资新工厂才有更大理由。
牛小米第二次去南沙时我抢着要做他的司机，我也想亲眼目睹这传说中的“TOYOTA”是个什么样子。可惜我没有看到想象中它帅帅的样子，我只看到一个乌烟瘴气的巨大的工地。耳畔充斥着轰隆隆的打桩声，眼前飞舞着满天灰尘。山下英生兴致勃勃地让我绕一圈，我以每小时四十公里的速度，绕工地跑一圈竟然用了十五分钟。山下英生感慨地说，大，实在是大，比日本丰田还要宏大。
参观完丰田工地以后，山下英生给牛小米布置了新的任务，收集丰田汽车供应商在中国地区的所有资料。他要在这些丰田供应商中，寻找TTK潜在的客户。
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我一直觉得和这次南沙之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不是国务院特批丰田汽车落户南沙，牛小米和日本人那些惊心动魄的较量，也许都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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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小米外企打拼记34
现在，该是介绍TTK公司全球背景的时候了。因为这对接下来的故事发展十分关键。
TTK公司成立于上世纪三十年代，那时候日本帝国主义正肆无忌惮地对我泱泱中华发动侵略战争。TTK公司创始人田中太郎带领他的两个弟弟田中次郎和田中三郎从美国买回来两台机床，为皇军生产子弹外壳。博得TTK公司的第一桶金。
后来，日本战败投降，TTK公司陷入生存困境。就在这个时候，日本政府一声令下，号召全世界日本人无条件地反回自己的国家参加建设。田中一夫脑子一转，有了。卖掉仓库里几十吨生锈的子弹外壳，转型。做起了挖土机。那时候的日本国土一片废墟，民不聊生，城市规划建设急不可待。挖土机的销量供不应求。TTK公司博得第二桶金。
进入七十年代后，生产挖土机的企业跟风而上，比生产安全套的企业还要多，公司利润荡然无存。此时，世界爆发第二次石油危机，油价高涨为低油耗的日本汽车进入美国市场创造了机会，并陆续挺进欧洲，树立了在世界范围内的汽车大国地位。TTK公司抓住机遇，又做起了汽车零配件。TTK公司最辉煌的时候，日本银行三番五次找上门来，都这么跟田中太郎说：“尊敬的会长，您帮帮忙，到我们银行来贷款吧，拜托您了。”可以想象一下，TTK公司的金融信誉好到什么程度。
到了九十年代，世界经济学家的眼光聚焦中国。TTK公司在本土客户大量流失的背景下，公司经营再度陷入困境。在投资美国失败后，观摩了数年之久，于世纪交替之际在中国成立了东莞TTK工厂。
在东莞TTK工厂投产之前，日本TTK公司旗下只有一家工厂，即日本TTK工厂。日本TTK工厂因为各项成本加剧已经连续几年经营赤字。东莞TTK工厂的投产为日本TTK公司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利益。这些利益正好填补日本TTK工厂的亏损。保证TTK公司暂时度过难关。
现在，摆在会长面前是一个非常难以解决的问题，一个是赚钱的东莞TTK工厂，一个是赔钱的日本TTK工厂。如果保持现状收支平衡，则相安无事。如果公司要想继续发展，必需在东莞扩大产能，拓宽领域。那么，日本工厂就毫无存在的必要，唯一的选择是宣告破产。问题就出在日本这一批工人身上，都是几十年的老员工，跟着老板一路打拼过来的，他们怎么办？现任TTK株式会社会长田中英明是前任会长田中太郎的长子，一个优柔寡断的人，身上没有一点他爹当年的雄风。他除了办企业外，还经常参加社会慈善活动，心肠是公认的好。他一直下不了决心。
正是这样一种状况，让山下英生的扩张计划迟迟不能得呈。他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找到理由，拿出证据，说服会长快刀斩乱麻。该立的立，该废的废。
可以说，TTK第二工厂投资决议案是在山下英生的“逼迫”下召开的。东莞TTK工厂的巨大收益对连续多年赤字的日本TTK工场是一个不小的压力。广州本田和南沙丰田带来的巨大商机也为TTK公司加快投资创造了必备条件。
山下英生在日本TTK公司决策层的讨论会上的呈辞是完美不可攻击的。他手上拿着的资料是牛小米这些天为他精心收集的。他说：“日本TTK工厂倒闭是大势所趋，再拖下去只会拉公司后腿。日本几乎所有知名的汽车公司都在中国建立了合资企业，移师中国，已成为时代不可抗拒的洪流。”虽然这话听上去让日本方面很不舒服，但这是大实话。没有人可以反驳。
山下英生拿松下举例子，拿本田举例子，拿在日本默默无闻在中国却声名远播的马自达举例子……他们创造的惊人的利润背后，都暗藏着一个潜台词：中国，有着巨大的发展商机。最后，山下英生把东莞TTK工厂近几年的经营数据摆了出来。自己公司的证据，当然更具说服力。东莞工厂这几年赚了不少钱，日本也亏了不少钱，这是不争的事实，企业盈亏，本身就可以做为裁定企业存亡的一个标杆。对于山下英生的慷慨呈辞，日本方面没有人提出异议。
会长要求董事会投票表决。经过激烈的讨论后，结果出来了。决议案通过了成立东莞第二工厂的提案，生产东莞TTK工厂所需的主要辅助材料及汽车零配件。为了便于管理，将原有的“东莞TTK工厂”更名为“东莞TTK第一工厂。”
“终于通过了。”
牛小米在东莞第一工厂会议室里高兴得大叫了起来。通过会议视频，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日本会议现场的热烈气氛。我们都想看看田中一夫此时此刻的表情。很遗憾，摄像头一直没有对准这个人，也不知他跑到哪个角落里抽烟去了。
通过了建设第二工厂的提案，大家都很兴奋。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攻坚战。在山下英生孜孜不倦的努力下；在牛小米马不停蹄的奔走下；在丰田汽车抛弃日本市场投资中国的信心带动下；在众多员工怀着各种目的的热切期盼下。东莞TTK第二工厂投资建设的事宜终于尘埃落定了。
会长当场宣布：“山下英生为东莞TTK第二工厂筹建处的负责人。”
建设新工厂，对于我和牛小米来说，都是比结婚还要重要的大事。我们无法抑制激动的心情。可是激动之后，我很快冷静下来，这事好像和我没有多大关系，早在几个月前，我把机会供手让给了牛小米。
和山下英生比，我太缺乏先见之明了，当初，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山下先生有这么神呢？人在职场，此一时，彼一时。

牛小米外企打拼记35
因为要筹建第二工厂，牛小米又重新回到了人们的视线之中。
人们又开始讨论这个人了。现在谈论的内容和以前讨论的大不一样，以前人们讨论他的脾气，谈论他的工作，谈论他的女朋友，除了谈论这些以外，还要猜测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下一步怎么办，是不是没戏了，会不会拿刀子捅人之类的。现在人们基本上不关心这些了，老关心人家那点破事也没多大意思，都是打工人，还是实际点好，大家聚一起都这么说：“牛小米是不是要发财了？牛小米这狗日的走狗尿运了。”
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牛小米确实要发财了。自从我和山下英生划清界线后，山下英生能够放心使用的人只有牛小米了。虽然公司研究生学历的有好几个，但真正能为山下英生使上劲儿的，没有。很大程度上，山下英生要依赖牛小米做出判断和决择。这样就把牛小米在公司的权力无限放大了。他实际上掌握了很多小项目的生杀权。
自从上次和包工头查怀德练过高尔夫球以后，他就一直没有再联系过我，说明他很自觉，我正准备将他忘记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希望我能关照一下，我告诉他，情况有变，现在我不负责新工厂的事务。公司专门成立了一个筹备小组。我帮不上忙。他不信。我说不信可以去问赵一鸣。赵一鸣又找到我，说吃了人家的饭，喝了人家的酒，还打了人家的高尔夫球，这个忙，怕是推不掉。牛小米也不是外人。
我和赵一鸣一起去找牛小米。谁知牛小米不买账。好话歹话说了一萝筐，终于同意给查总一个机会，让他为设备通风工程报个价。这个工程很小，价格高不到哪里去。赵一鸣问：“还有装修、装饰工程呢？”
“到时再找人报。”牛小米答。
“你直接给查总得了，价也不用报了，你把预算告诉他就行了。”赵一鸣说
“不可能。”牛小米答。
“你给谁做不是做？少不了你的份子。”赵一鸣说。
“那不行。”牛小米答。
“你脑子是不是烧坏了？”我忍不住了，听着都着急。
“最少三家报价。这是原则。”牛小米说
“都来报，价就低了，你有什么好处？”赵一鸣问。
“要什么好处？事情办好了就是最大好处。”牛小米说。
“疯了？傻了？还是病了？”赵一鸣伸手去摸牛小米的额头。
牛小米用手打掉了赵一鸣伸过来的手。
“他想做就报个价，不做就拉倒。”牛小米语气强硬得很，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们都怀疑牛小米走火入魔了。照他这么搞下去，一分钱也别想捞到。人家查总都说了，光是写字楼装修一百五十万造价，就给十五万好处费。还有什么地板漆啊自动门啊监控系统啊都一律按点提成。查总说得好，日本人的钱，不赚白不赚，过了这一村，恐怕难找这一店啊。
可是牛小米，脑子最近出了一点问题。也可能是吃了什么汤药水，心眼打了个死结，解不开。把我和赵一鸣气得要吐血。没办法，只好佯装让查总报价，查总也不怕死，用国产材料报进口价格。牛小米让他一项一项写清楚，什么材质，什么颜色，是否防水，产自何处等，然后拿着查总的报价单跑到建材市场一个一个对照。问我们都是交的什么朋友，“非州来的？这么黑！”
牛小米事无巨细，样样经手，每天累得要死不活。我们都觉得他这么拼命工作是想到第二工厂当经理。牛小米不承认，也不否认。反正他忙，也没有功夫和我们较真。
事实上，牛小米确实做出成绩来了。村委会交给他的4000平方米的标准厂房，他左看右看觉得不对头。去市里把测绘局的人请来，一测，3700平方。不好意思，每个月得少付5000块的厂房租金；预算180万的装修费，110万搞定了。看上去效果还蛮好。报价4万多的监控系统被他砍掉了，他带上电脑维护员去明和电子城拉了一批货。自己捣弄。还真就整明白了，坐在保安室里，就能监控到每一个角落的风云变幻。三十多个摄象头，一台电脑，一台交换机，不到一万五。类似这样的工作他做了很多，我说得都累，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牛小米不想赚这份钱那是他的事，却苦了我和赵一鸣，我们真是望穿秋水啊，随便给点什么我们搞都行。出来闯，不就为了几个钱吗？当初日本方面决定在东莞建第二工厂，我们一个个激动得要死，难道让我们白激动了。
“牛小米，对兄弟要厚道。”我们教育他。
“山下部长信任我，我在背后搞他的钱，就厚道了？”牛小米反问我们。
真想骂牛小米是一条狗，算了，还是给他留点情面吧，这个人，走进死胡同了，一般就出不来了。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