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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赢家:一个职业炒手的炒股笔记-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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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的分量,他毫不犹豫地倾其家财再买进了二千股“电真空”。只几个月,他便一下子从一个“山上下来”的刑事释放人员,变成了买卖股票的大户,金光闪闪的财富,使“消息面”三个字活似衣食起居一样不可或缺。甲戊年春夏之交,股市低迷到跌入了成本价,每日成量只有几千万元,人家都纷纷撒离的时候,惟有他不走。他说,从宏观面、技术面来看,都该物极必反的嘛,为什么走?可惜,早到谷底了,就不见反弹。他正准备收拾起摊子悄悄割肉离场,忽然听说,中国证监会即将公布证券方面的“三大政策”,他立刻改变了主意,坚守阵地。三天以后,消息如期而至,他所拥有的股票当日就翻了番,股指飚升数百点,他竟赚了五十万。可见“消息面”来了动静,就像四面墙壁一起乒乒乓乓地倒下来,什么宏观面、技术面统统都不作数了。他深知在这个世界里周旋,给这个“消息面”当奴隶的艰难,倘对这个“消息面”不理会、不探听、不掌握、不运用、不随时作出反应的话,必定寸步难行,以至全军覆没,哪怕你拥有的那几条“鱼”,是从最深最深的海底里抓到的好鱼。于是他把赚到的那五十万,先去买了房子,然后拨出十万元来继续炒作。既然要涉足这个世界,杭伟头脑里总是贮藏着无以数计的消息;见到新朋旧友,总先发出这样一声问候:你好呀,有什么消息吗?
这个词,这一刻从杭伟唇齿间轻巧地弹进曾经海的耳朵,并用这种神秘兮兮的神态审视着,教曾经海直觉得其包容的内涵非比寻常。于是也装着半醉的神态说道:“什么消息,请透露一二,让小阿弟长长见识嘛!”
杭伟哈哈大笑了一阵说:“好吧,谁叫你是我小阿弟呢!”他喝了一口酒,又点燃一支卷烟,扫视了一眼邻座,放低声说:“事情也很简单。就是和上市公司联手,在‘中报’、‘年报’的数据上做点手脚。”
曾经海吃了一惊:“啊?内外勾结?这不是证券欺诈行为吗?”
杭伟眯起一只眼,大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将香烟灰喷得满桌都是:“你呀,就是憨!到今天,还没有从海底游上来!”
曾经海心一动:是的,我又憨了。股海如人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的未必有身价,有身价的未必真,靠假才能兜得转,靠吹才能到处受尊敬,你难道见得还算少、经得还不够吗?他恍然大悟地举起了杯子:“OK!你这只股票呀,难怪高开高走,一路飚升,成了绩优股!……来来来,让我敬你一杯,感谢你帮我发了财,又帮我开了窍!”
杭伟得意地笑了一阵,脖子一仰把酒干了,乘着酒兴说心里话:“炒股,就是这么回事。这是动动脑筋就可以发大财的行当,啥人不在挖空心思多捞?……给我这种消息的朋友,多了!你听我的,包你也高开高走,一路走在上升通道上!”
“谢谢,谢谢!”
“谢什么?别随便告诉别人就是了,”杭伟放低声音说,“你知道吗,大户室的那几个,我都不让他们知道的!”
曾经海想起来了,每一次去找杭伟,不是见他和朋友在对面房间里秘密地谈什么,就是将手机贴在耳朵上跑出门去接电话。这位老邻居,真把他当成自己小阿弟了!一阵激动,把“色狼”的以往,以及对都茗那色迷迷的眼神都丢进了黄浦江,拿起酒瓶,将酒杯斟满,举得高高的:“好,大阿哥对我的帮衬,我心里明白!让兄弟们一起,‘高开高走’,‘一卡在手、老板做够’!”
杭伟哈哈大笑起来:“你还记得这句话啊!”
曾经海也笑着说:“怎么不记得呢,就是你这句话把我引进股市的嘛!”
杭伟说:“你不是相信'滕百胜'嘛!”
这些大户间经常串门沟通行情交流信息,曾经海几次到这里来,都说是杭伟的朋友,哪能不传到他耳朵里去?这是曾经海早就料到的,这时候正好把人际间的这个“跳空缺口”补上,以便完全恢复对老邻居应有的那份信任和尊敬,便哈哈笑着说道:“没有你,我也不会认得他。”
“人各有各的话法,股各有各的炒法。”杭伟一得意,便忘了形,有点色迷迷起来,“不过,股票这东西,操,完全像靓得妖里妖气的女人,总是挤眉弄眼地在那儿叫:我帮你一本万利,我能帮你一本万利!勾引得人们心里痒丝丝的。可你真要上了她的钩,而且死守着她,一定吃足苦头!因为这种女人呀,就是不安分,为了招引男人,她总是喜动不喜静,喜爱变化不喜爱死板,喜爱奇特不喜爱一般。我说得对吧?我们这些男子汉呀,只是利用她们这些特性去赚钱,管她是婊子,还是游在海底的鱼!”
了解杭伟经历的曾经海,只是不置可否地一笑。
或许,杭伟发觉自己太俗了,便把话收了回来,认真地说:“你跟我做,包你翻几个筋斗。”他将双唇贴近曾经海的耳轮,悄悄说,“告诉你,马上有两家公司争着想收购一家上市公司,你想想,成了两家公司收购的对象,这个题材,想怎么炒作就怎么炒作!我叫你买进的时候,你大胆地买进就得了。啊?”
“哪家上市公司?”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哪有天天耍这种花招的?兵不厌诈,要玩,也得借着东风玩的!”杭伟举起了杯子,“今天不谈这些了。来,干!”
曾经海明白了,这东风就是消息,或者叫消息面的东西。他不觉想到了另一个消息,谨慎地问:“听说,眼下股市太热,管理层要采取降温措施了呢!”
“有这个说法”,杭伟说,“不过眼下关系不大。明年上半年笃定能看到一千八百点!……你说,哪个股市没有泡沫?何况我们……”
和“初级”一样,这又是涉及“宏观面”的理论问题,反正“炒股就是炒股”,靠着经验这么丰富的朋友,何用他操心?
两天以后,曾经海真的按照杭伟提供的消息,调动全部资金买进了一只叫“轻工”的股票。购并没有实现,不过他又赢了二十多万,比买“新隆生”盈利还要丰厚。在都茗和自己亲友面前,他越发显得身价百倍了。对都茗,不说是杭伟给的消息,却又不使她放胆去找杭伟,只说是他和“滕百胜”交上了朋友,说:“杭伟也是跟‘滕百胜’一起做的嘛,我们天天见面!”说真的,他内心深处真耻于跟在杭伟屁股后面转,总想在哪一天超过杭伟,独自打亮招牌,反正,炒股,就是这几种手法,“滕百胜型”,“老贺型”和“杭伟型”,最早让他放胆进入股市的杨博士,属于“滕百胜型”。“滕百胜型”虽然万无一失,但赚钱速度太慢,他没有这份耐心;“老贺型”不仅要有一整天守在电脑边的时间和条件,而且需要有赚到一笔,趁涨即果断脱身的心理素质,有打一枪就走的对游击战术运用自如的技巧;最实惠并能充分发挥他这个机关干部优势的,还是“杭伟型”。于是他把自己整个儿交给了“消息面”,张开眼,就是探听、寻找“炒作题材”,然后紧追猛赶。“华银联合”是东江开发区的金融股,据说,美洲银行将投入几亿美金支持开发,已经有庄家进去了,他悄悄地跟进,买得不多,赚了;“呼伦毛纺”是西北的纺织工业股,听说与欧美诸国签订几亿美金的进口加工合同,庄家正在建仓,他不动声色不失时机地买了一万股,也赢了利;“家宝电脑”是某高等学府的高科技股,其重要性自不待言,自然是庄家的目标,于是也跟着炒……炒,炒,炒,在跟进跟出中结识了不少股市朋友,自然都是炒手。炒手们给了这些“题材”一个动听的新名词:概念。“华银联合”属“新开发区概念”,一纳入某时髦的“概念”,必定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同类的股票跟着上涨。就如人海里一个个阶层,一个个家族,一个个圈子。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知不觉间,他也满脑子的“题材”,满口的“概念”,逢人也拿这句话作为打招呼:“有什么消息吗?”这可不同于像“早饭吃了吗”,“最近忙吗”之类的无话找话的礼貌性问候,这些“消息面”、“炒作题材”、“概念”活似指挥棒,给了他这只“高开高走的绩优股”无穷的搏击的冲动,主宰世界,张扬个性的强烈向往。时间久了,听到人家有什么题材要炒作,就忍不住趁机测试测试自己的判断能力,悄悄地买进一点看看,赚了,就公开;亏了,就独个儿咽进肚子里。杭伟拿股票与女人性子相比的那些话,俗是俗了,可这些特性,对他真的产生一种永不衰竭的冲动。这使他对杭伟有了新的理解,有什么应酬,他总请杭伟参加。自然,杭伟呢,只要能让他参加的也不忘请他。消息啦,消息面啦,弄得他神魂颠倒的,是不是会打都茗的主意,都成了多余的操心了。
曾经海很快脱离了老伯伯、老妈妈,告别了汗酸味浓浓的交易大厅,进了海发证券公司的大户室。
他是属于“成长性”和“股本扩张能力”都看好的客户,眼下资金还不算大,刚够得上一个中大,加上海发证券公司场地的局限,所以无法享受到杭伟那样的优裕条件,只让他进了靠交易大厅的一个大间里,一个常年紧闭的小窗,透过玻璃可见交易大厅的市况。十五六个人分成背靠背的两排,每人一架电脑,当然有空调和直线电话,还有一名报单员的专职服务。在一些证券公司,这种条件是属于“中大户”室的,在这样的空间里,虽然各对各的电脑屏幕,构成了各自不同的一方天地,但不断需要信息沟通,相互间很快便熟悉了,并熟悉了左邻右舍的大户,以及他们来来往往的朋友。
他能享受这一待遇,据说,是有一位股票一上市就涉足股市的大户,因为透支亏得一文莫名,被扫地出门,把位子给了他。为了这,都茗特地在他出门的时候,放了八只鞭炮。他却置之一笑。他简直有点趾高气扬。他记得谁说过,中国股市是人生的加速器。有的一夜成了豪富,有的一夕间成了瘪三。他想,我一进股市,就给自己订了一条规矩:绝不透支。套得再深,也是自己的资金,只输时间不输钱,而且智能比他们高,坐在这只位子上,倒能时刻不忘这些失败者用血所提供的教训,这难道不是成功的因素?
当一个人所向披靡的时候,都是百无禁忌的。
事实确是这样。曾经海坐在这个位子上,便一帆风顺。因为他的消息正确,所在房间大,人多口众,传得快,传得广,所以很快成了股市中小有名气的人物,甚至把他当作股评家,邀请他去参加一家证券公司的股市沙龙。他也有了自己的“追星族”。海发证券公司营业部的几位年轻人,像研究部的小魏小燕他们所谓的“亲戚朋友”,都因为他的消息而赚了钱,和他谈得很投机,他们头头宫经理也把他当作营业部的一张王牌,亲切地要他“喊我大姐就得了”,那天晚上,还特地邀请他上文艺沙龙叙叙,还说:“能请你的太太一起来,最好。”
宫经理长相出众,瓜子脸蛋上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往往令男人不敢直视,皮肤白嫩,身段娇小,平素只着淡妆,薄施脂粉,与其说为了增添姿色,不如说在展示她对天生丽质的自信,如果忽略了她神态举止上的老成练达,很难相信她会是“大姐”辈。说不清什么原因,他却很有礼貌地慌称:“我太太安排不出时间来”,把都茗排开,怀着粉红色的朦胧感,幽会似地到了这家据说在上海滩很有点档次的沙龙以后,才知道,一起做东的有小魏、小燕他们几个小伙子,同时被邀请的还有几个和他有点头之交的大户。分明属于对有影响的顾客的感情投资。虽然微觉失望,但是两杯下肚,想想刚入市时的情景,也禁不住得意非凡,开怀享受成功男人才有的人生欢乐了。三瓶孔府家酒,加上宫经理席上那种眉眼含情的妖媚,不多久便给灌得醉醺醺的了。宫经理差小魏把他送回家,他直觉得自己总算顶天立地,天马行空了,在脚底下飘着的,像云雾,也像汹涌的波涛。都茗从小魏手里接过来,扶他进房,怕他酗酒伤身,说了很多心疼他的话。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妻子的祖父的祖父,是带着一条小尾巴来到这个世界,并有两颗心脏的,如今都茗是让最善良的那颗心脏在值班。他禁不住挥着手,狂笑着说:
“走开,你走开!我,曾经海,不再是一条游在海底的鱼啦!我身上长上了翅膀,飞上天啦!……要房子吗,我不要看分房小组长脸色,不要悄悄上门去送钱送礼啦,只要到股市里伸手就是了!要出国吗?我也不需要向我们头头拍马,对同事们当面逢迎,背后拆台啦,股市会送我进国际旅游团的,东西南北,上天入地,什么地方不能到?我要……反正,我要什么就有什么,懂吗?我就是上帝,上帝就是我!你,你们算老几?”
都茗说:“好了好了,别说不着边际的话了,归根结底,你终究是个小小的机关办事员!”
他拌着半僵硬的舌头说:“什么……办事员?明天,我就提出辞职!”
都茗笑着说:“当职业炒手?这算啥?”
他又笑起来:“什么‘职业炒手’?应该叫‘职业投资家’!你知道吗,在欧美,投资的资本家是最受人尊敬的!……嗨,就叫‘职业炒手’也没有关系。有了钱,你追求什么就会有什么,什么人生价值都能体现出来!你,信不信?”
都茗不露声色。她明白:醉后吐真言,他透露出的是隐藏在心里的报复的冲动。他要报复妻子,报复单位里那些大大小小的“扁头阿棒”们。到时候他肯定要丢掉结发妻子另寻新欢的。不是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吗,暴发户妻子的悲惨结局,这些年看得实在不少了,他能例外?如果说,以往她这种担心还被自己巨额“青春补偿”的安危压制在第二位的话,近来却越来越冒到前头来了,而且已经发现了苗头!
但她不怕。她已经估量过,真要玩,他玩不过她,她有这份自信。
九、退一步是为了进三步,怕割肉的人就没有资格进股市
第二天早晨,曾经海的酒还没有醒,电话铃响了。抓起听筒,就听见“扁头阿棒”没头没脑地问:“一六零七弄七号的事,你知道吗?”
曾经海一听心里就发毛。这是由他联系的地段。这幢楼里住的基本上是区内中小学教职员工,其中有一些是征集了这块建房土地的农民。教职员工往往和这些居民发生磨擦。最严重的是底层的一零四室,占用了楼梯下面的过道,搭起炉灶,开起了小饭店。不说烧菜的油烟,薰提整幢楼房到处粘腻腻的,每逢低气压还潮的日了,水门汀的走廊地板都打滑,老人不敢轻易出门;更不堪忍受的是小饭店人来人住,像食堂那样,经常把剩菜剩饭撒在门外,居民叫苦不迭。店主左邻右舍,多是同一家族,“外来”的这些秀才,都不敢当面指摘,背地里向居委会反映数次。居委会解决无效,也曾经“上交”给他,请求综合治理。曾经海一了解,矛盾棘手得远非他的能力所能承受。这家小饭店的顾客,都是附近一些没有食堂的小单位职工,一六零八弄弄口虽然有饭店,可太高档,是一家带KTV小包房的叫“豪都大酒家”的海鲜城,所有时令荤素,从活杀大王蛇到油煎蝎子,应有尽有,就是没有解决普通职工就餐的档子,自然使这家只有一份小摊的营业执照、连块招牌都没有的小饭店,五六元一份的小盒饭就显得特别实惠,生意兴隆,比千人大单位的食堂还红火。最近安排了几名下岗职工来帮忙,据说,近期内还将扩大经营规模,准备再请五名下岗职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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