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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赢家:一个职业炒手的炒股笔记-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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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肩膀:“好,好,老上级,仍旧在关心我!谢谢啦!”他故意看看手表,“此刻正有
事,要不,我做东,让我们叙叙!改日吧!”便拿出腰缠万贯的神气,将皮包往腋下一
夹,顾自大步往前匆匆地走。
强行支撑起来的气壮如牛,使他真的感觉到这之前的曾经海,实在太消沉了,消沉
得简直可笑。……然而,这种自信,转眼间又都随着踉跄的脚步留在了身后。行人也开
始寥落。一种难以言传的凄凉,随着料峭的春风,又悄然潜进他的心头。他愈感到了孤
寂、悲凉与恐慌。金钱,娇妻,人格,名誉……全部丢失殆尽的孤寂、悲凉与恐慌。他
不想去想它,可又做不到。
前面是一家相当气派的酒家,很雅的名号、很潇洒的书法:醉乡酒家。他走进去,
选个座位坐下来,没有点菜,却想到了酒,能送他步进醉乡的酒。服务员很漂亮,浓重
的四川口音,是川妹子,很热情地向他推荐这个,推荐那个。他却要“湘酒鬼”,这是
一只很有点品位的股票,让他赚过钱的,敢于喝鬼鬼必怕,不图味,为的给自己壮壮胆。
没有么,请店家去买。菜,是“醉乡”的特色菜,都有一个漂亮的名字,“双味斑节
虾”、“雪夜双鳗片”、“锦绣石榴球”、“宫廷豌豆绿”……服务小姐把他视作了一
位财大气粗的大老板,他—一照点。酒买到,菜也上来了。他自斟自饮。心,很快热起
来,真如一个吃鬼人,“鬼”进了肚,人生都变得简单而又微小了。唉,我太不中用了,
竟受不了这点挫折!听听,“滕百胜”说得不错,今天所讲的老篑的故事,分明暗示我,
继续补进“岭南高新”!大盘不是“快见底”了吗,底者,冰点而不再下降之态势也。
如果抓住这机会补进,价位一低,就可以早脱手,多获利,说不上人生转折,但至
少可以补偿部分赔损资金,等到冷热一转变,就能继续大展宏图。没资金么?找宫经理,
透支,只要看准机会,冒险又何妨?不冒险就不能发财;不冒险,就不是上海人;不冒
险,就说不上赌一把!对,就这么办,透支他妈的三百万!“这是最后的斗争,奴隶们
起来起来起来!”有了钱,才能站起来,才能真正地“起来起来起来”,才有他妈的安
详、宁静和平和的生活嘛!捞它一票,马上离开,彻底告别股市!“这是最后的斗争,
奴隶们起来起来起来!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是天下的主人!”
被《国际歌》雄壮的旋律鼓动着,他弄不清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随手抓起皮包,
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直往门外走。
“喂,老板,还没有买单呢!”
“啊,对不起!”他站住,伸手往西装左口袋里掏出一只皮夹子,打开,里面没有
比十元面额更大的纸币了,而且只有三张;在口袋呢,空空如也。他这才想起,自己所
有的钱,都变成皮包里那一摞摞交割单和账单了!“对不起,我没有带现金……记账
吧!……”摇摇晃晃继续往门外走。
“你别走,老板!”“川妹子”的眼里注满了困惑,盯上来。
领班出现了,是颇具成熟风采的一位漂亮少妇,低声命令:“别让他走!”
“川妹子”显然头一次碰到这局面,十分胆怯,只喊:“别走,你别走!”
曾经海继续往门外走。
“抓住他!”领班继续命令,“他点酒菜的时候,光拣好的,我就看出是打秋风来
的,就像上次那几个流氓。”说着竟亲自冲到跟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胳膊。
“你说话可要清爽点!”血液猛地往曾经海的脑袋里涌来,“我是流氓?”被揪的
胳膊猛地一挥,“啪”一声,手背正好打在了领班的右颊上。
“快来人呀,流氓打人啦!”领班尖声叫起来,“流氓打人啦,来人呀!”
店堂里一片混乱。在领班的尖脆的呼声里,他下面的一切,就都给搅成混饨一片了。
看来,店家对这种吃白食的,早有一套对付的办法,不知从什么地方出来了几个彪形大
汉。他紧抱住皮包,只觉得无数拳脚,像雨点般落在他身体的各个部位,不多一会,他
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彻骨的寒冷,让他醒了过来。一片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沙
啦啦的声音,像风声。好一阵他才知道自己是在一个房间里,一个又阴又冷又黑的所在。
他勉强地睁开眼,瞄了瞄,朦朦胧胧的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有一股淡淡的酱油味,酒
味,身子下面软绵绵的,是皮沙发。他不明白是什么所在,想不起自己怎么会到这里来
的。胸口和四肢多处隐隐的痛楚,才叫他想起好像发生了什么。对了,喝醉了酒,让人
教训了一顿。是给送到派出所来了?这是派出所的拘留室?他冷丁跳起来。要真是拘留
室,那很可能会找到原单位去!
他边看边模,很快明白,这是酒家的一个KTV小包房!他完全清醒了,昨晚发生的
一切都清晰起来。大概昨晚在这里所花不菲,酒家不愿送派出所,而是留在这里,等他
酒醒,然后要他付清款项。听宫经理说起,有这样一位炒手,被打穿变成了“塌底户”
以后,就在一个酒家演过一场喝得烂醉却一文莫名的闹剧。酒家拿出这一套安置手段,
“为了顾客的安全,留在酒家,等他酒醒了再走”,在这不是拘留,却胜如拘禁的时间
内,尽可能地把醉汉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既不触犯拘留法,又不使店家经济受损失。
曾经海急忙摸了一下口袋,什么都在;于是慌忙摸皮包,皮包里有那一沓股票磁卡,而
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份证和那一张来不及交回机关的工作证!如果他们翻拣了出来,等机
关一上班,昨晚的事件,就成了机关内最新新闻,他所有的底牌,就全部曝了光,名誉,
人格,未来一切的一切……
他的心一阵颤抖!真如堕入冰窖,心肝,血液,筋骨,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结凝
结住了,说不清是痛楚,还是寒冷……颤抖着手乱摸,皮包在哪儿?在!他摸黑打开。
股东代码卡、身份证、原机关工作证,都放在那沓账单、交割单和一些报纸旁边。他越
发急了。这些证件仍在,不等于没有给翻拣过以致摘录下来,说不定,这时候,原机关
早已是尽人皆知了!
他跳一般地扑向一缕微光处。是丝绒窗帘。他猛地拉开,一片光亮刺得他的双眼赶
紧一闭。再张开时,马路,车辆、行人,都给缩小并落在几十米底下。是在高楼上!正
是早晨。春风春雨正紧。正如他推测的,这是KTV包房。什么都顾不得了,他需要先研
究一下,皮包里这些暴露他身份的证件,是否留下被翻栋的痕迹,以采取应急办法。他
看不出有什么痕迹。他再在包里翻寻,昨天离开海发时小应给他的那一沓账单;前些日
子收到的几封信件;还有海发公司为顾客提供信息的一份什么《证信传真》……这份传
真,匆忙间还来不及看的,这时候,一个小标题却倏地跳进了他的眼帘:《行家对“蓝
海股份”这类停牌股票的前景预测》。他急忙取出,刚扫一眼,全身便轰的一声冒汗了!
文字只有五行,却列举了一连串香港和围外的先例,其停牌是无限期的,多达数年以至
更久远!
啊,无限期地偿付八十万元的百分之三的月息!他所有的动作都是机械的、本能的、
下意识的了:赶紧翻出账单,看看“梁菲”账上,是不是全部都是“蓝海股份”,会不
会自己搞错了?会不会侥幸没有成交?账单抽出来了,同时带出来一片白晃晃的什么,
飘到了地下,他也顾不上,先审视这份决定命运的账单。他立刻颓然地一屁股跌坐到了
地板上!其他账号,只部分资金买人了“蓝海股份”,独有这个八十万全部押在这只股
上了!也就是说,每月偿付三八二十四、二万四千元的利息,一年,两年,以致于永远!
别的像丰乐诗她们亏损的百分之二十赔偿,以及都茗的那一笔“青春补偿”还都没有算
上……
完了,完了,完了!……
真正是运到穷时,犹如邀进了魔鬼的盛会!刚刚飘到地下那片纸,原来是一封信,
挂号,信封下端鲜红的单位,竟是他原机关的主管机关:区政府。但给划掉了,写了一
个地址加一个“梁”字。他忽然想起丰乐诗介绍过这位梁菲女士,很难弄,(不难弄,
怎么会要百分之三的月息)?公公是区政府政法委员会的一名头头,她很擅长于运用自
己的优势占便宜。莫不是正是她的信?
曾经海颤抖着手抓起信拆开。一点不错,是梁菲!信笺也是区政府的。工工整整的
几行字,却力透纸背,说:与她签订的合同,她已经到公证处要求公证,希望他能予配
合,约个时间!
这女人不打电话而用挂号信告诉我这一点,不公证也胜过了公证!
他忽然大笑起来,痴笑,像哭,比哭更难听,然后睁大了眼,面对着窗外,不见春
雨,也不见光亮,没有声音,也不见颜色,只见是一条茫茫然望不到头的黑得难以化开
的无尽隧道,黑暗,深幽,这时刻,却有着多么令他向往的宁静和安详啊!他吃力地爬
起来,走向这一片宁静、幽深和淡泊……
他机械地拉开铝合金窗门,机械地将右脚跨上了窗台。
一阵急骤的雨滴,被春风挟裹着,兜头兜脸地向地扑过来。
他猛地一惊。我怎么啦?死?
他颓然地滑回到窗台下。眼泪小泉一般地喷涌出来。任凭雨滴在头上扑打,然而,
这刺骨的冷,反而使他越发清醒。一个证券市场的“初级”阶段,总有一批牺牲品。我
已经无法摆脱牺牲品的命运,这就是我面临的现实。命运既然将我安排成这样一个角色,
挣扎又有什么用?应该自慰的倒是,我已经参与了,并为我的追求奋斗了,成为失败者,
我不怨谁,不恨谁,只求早一点儿解脱,只有解脱,才算保全妈妈给我的那一点儿积蓄,
以度她的晚年,不然……
啊啊,爸爸,妈妈!我怎能说对得起你们?我有的只有对你俩养育之恩的辜负啊!
可是,不这样,我又有什么办法?爸妈,请原谅吧!
他越发痛苦。仿佛是一种本能,他从皮包里取出圆珠笔,抓起那份帐单来,将身子
挪到雨水打不着的窗下,趴在地上拿皮包垫成台面,开始写信:亲爱的爸爸妈妈,请最
后一次接受你们不孝儿子的恳求:接到这封信的时候,千万不要为我而悲伤,因为,我
是一个不值得你们悲伤的儿子……
他写。不能奉养两老天年的愧意越来越使他的双手无法执笔,父母的期望,自己寻
求独立人格的努力,不幸的婚姻,还有那位除了父母,最令他内疚的邢景姑娘,一起往
他心头涌来,他写不下去了……
“曾先生!”有人喊他。
曾经海一惊,赶紧收起纸笔拭去眼泪,举起头来。随着一阵从窗外扑来的猛烈的风
夹雨,房门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打开,一个陌生的男子客气地引进来一位女士。
曾经海简直以为是在梦里,突然惊叫:“你?……”
邢景笑吟吟地走上前,也不坐下,说道:“没想到吧?”不等地开口,也不问他何
以如此,匆匆地说:“走吧,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好吗?”
曾经海茫然地将她望了几秒钟,才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将纸笔和那些资料、账单
一起装进皮包,机械地站起来。那男子趁这空儿,轻捷地走过来,关窗挡住穿堂的风雨,
然后向他笑了笑,重新谦恭地守到了门口。他随邢景下楼来。还是早晨,这儿不经营早
点,昨晚喝酒的营业大厅里,只有两个服务员在收拾桌椅。侍候过他的那位川妹子也在
其中。她们都朝他投来歉意的一瞥。他愈发纳闷:这是怎么回事?问邢景,她笑了笑,
对那位川妹子看也不看一眼,只轻声关照:等会儿说。


十、人生如股市,随处都埋伏着陷阱,随处也蕴藏着机遇
天底下有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下决心不想与曾经海再见面的邢景,还是身不由
己地和他见了面,而且有可能比过去更为密切。
她离开了职业学校不久,凭她对英语、日语的纯熟,很快被聘为飞天商贸股份有限
公司经济信息部的资料员,专门负责电信资料的收集与整理。这是一家区属上市公司。
总经理常无忌原是一位行政干部,以胆大心细,勇于创新,勇得有点野而在政界出名。
每有出奇制胜的招数,从没有触过礁,搁过浅,所以有“福将”之称。高度近视眼,一
副金丝边眼镜,架在鼻梁上,并不显得潇洒;头发稀疏,皱纹不少,但都像刀刻在紫檀
木上,每一缕沟渠都是皮肤弹性的反衬,突现处无不光光亮亮的,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
和使不完的精力。上任伊始,他就雄心勃勃,要把公司办成第一流的公司,对外与各方
疏通,将贸易范围扩大到全球,对内不断地提高公司的业务水平与管理水平。不到三年,
竟在上海进出口行业中,成了一家举足轻重的股份制公司。当今世界贸易竞争激烈,差
不多每天都有新技术、新产品、新的贸易手段问世。邢景每天要把新到的技术资料看一
遍,发现有参考价值的,就要尽快地翻译整理出来,分别提供给有关的各部门。工作繁
重得差不多把她锁在书案上了,一般年轻人都望而生畏的,她却乐此不疲。
然而,不多久,生活又给了她一个“身不由己”,让她离开了信息部资料室。那天,
公司与几位外商谈判一笔生意,原定的翻译因心脏早搏住院检查,匆忙中一时找不到合
适人选,总经理便要她去代替。两位美商外,还有一位是日本商人。她以中、日、英三
国语言,在三方的交流中,准确的表达,熟练的应答,灵活的沟通,不仅使几位外商满
意,更使常无忌震惊而自傲。打发了外商以后,常无忌立刻要她到总经理办公室担任秘
书,工资也连翻两倍。一般说,秘书,给人的印象,总是老板的影子,一个对她拥有直
接权力的男人的附属物。她最怕的便是这个。但婉言拒绝无效。她不能不坦率地说:我
不善与人打交道,更怕与男人打交道。如果在这方面不会叫我为难,秘书可以做。常总
爽然答应,声明她只管内勤而不对外。也就是说,她仍然可以把自己封锁在办公室以内。
常无忌基本上信守诺言,人手实在安排不过来的时候,才破破例。这一天,常无忌请了
一位曾经帮他审批一笔外贸商品的朋友吃饭。她知道这位朋友叫连胜,是常无忌的老同
学,是属于外省驻上海协作部门的实权派,邢景曾经为了业务和他接触过几次,那是外
销一种国际市场缺口较大的农副产品,在连胜的帮助下飞天公司成了独家经营者,赚了
不少钱。所以常无忌请她一起去,她自然无法推辞。地点就在“醉乡酒家”最豪华的
“芙蓉厅”KTV小包房内。除了连胜,还来了另外两位,其中有一位客人,因故提前离
席,邢景送他下楼来的时候,却见对外营业厅里几个保安人员,还有几个服务员,在殴
打一名流氓无赖。不知保安拳脚过重,还是那“流氓无赖”醉得太厉害,居然躺在地上
失去了反应。一个服务员慌了,说:“要真死了,麻烦了!”一个保安说:“慌什么,
我们可没有打他,是醉的!快打110,交给公安局处理!”她不想干预,顾自往电梯口
走。那服务员转身跑出人圈打电话的时候,她突然在地上发现了那只皮包,很熟悉的一
只棕色皮包,在拉链上挂着的是一条尼龙丝编织的小金鱼!她心里猛地一抖。立刻蜇过
身子去仔细一看。
躺在地上捱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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