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蛙全集-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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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告诉小狮子吧;我驮着妹妹;去了胶州;在那儿;我把她送上开往烟台的长途汽车;让她从烟台买船票去大连;从大连再转乘火车去哈尔滨。你知道;陈鼻的母亲是哈尔滨人;他在那边有亲戚。王胆身上带了足够的钱;你们知道她的聪明;知道陈鼻的精明;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十三天;王胆早已到达她该到的地方。你姑姑手大也捂不过天来。她在我们公社的地盘上可以为所欲为;但到了外地就不行了。王胆已经怀孕七个多月;等你姑姑找到她时;她的孩子已经出世了。因此;就让你姑姑死了这条心吧。
既然如此;那何必还要告诉她们呢?我问。
这是我拯救自己的一种方式;王肝说;这也是我求你做的唯一一件事。
好吧;我说。
第三部4
七
我确实是个意志软弱的男人。
原本我想;与小狮子的新婚之夜;我应该面对红烛;独坐至天明;以示我对王仁美的歉疚与怀念之情;但仅仅坐到十二点时;便与小狮子抱在了一起。
我与王仁美结婚那天下大雨;与小狮子结婚这天下暴雨。一道道的闪电;刺目的蓝白之光;然后是震耳的雷声与倾盆大雨。四面八方都是响亮的水声;挟带着浓重土腥和腐烂水果气味的湿风从窗棂灌进洞房。红烛将残;抖抖颤颤;终于熄灭。我感到恐惧。一道持续数秒的闪电猛烈抖动着;在这瞬间我看到小狮子闪闪发光的眼睛。她的脸在闪电下宛若黄金。然后是一声近得仿佛就在院里发生的雷声;还有刺鼻的焦糊味儿。小狮子一声惊叫;我与她抱在了一起。
我原本以为小狮子是块木头;但没想到她是一个木瓜。一个饱满充盈;轻轻一碰即会淌出汁液的木瓜。她有木瓜的质地木瓜的浓香。拿新人比较故人是很不君子的行为;我克制着自己的无聊联想;但心不由己。当我的肉体与小狮子结合在一起后;心也同时贴近了。
我无耻地说:狮子;我觉得跟你比跟王仁美更像夫妻。
她用手堵住我的嘴;说: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王肝让我告诉你们;十三天前;他已经将王胆送往胶州;坐上长途汽车去了烟台;然后又从烟台去了东北。
小狮子折身坐起来;又一道闪电照亮了她。那张激情洋溢的脸变得严肃冷峻。她抱着我又躺倒了。她在我耳边说:他在撒谎;王胆根本就不可能走远。
那你们……我问;是想放她一马吗?
这个我说了不算;要看姑姑的意思。
姑姑是不是有这个想法呢?
不可能;她说;姑姑如有这种想法;那她就不是姑姑了。
那你们为什么按兵不动?你们难道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
姑姑没有按兵不动;她说;姑姑安排了好几个眼线在暗中调查。
你们查到了吗?
这个吗……她犹豫了片刻;将脸贴到我胸前;说;对你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她就藏在燕燕的姥姥家;就藏在王仁美藏过的那个地洞里。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听姑姑的。
姑姑打算怎么办?
是不是还想用老办法?
姑姑不会那么笨。
那怎么办?
姑姑已经让人跟陈鼻谈过;告诉他我们已知道王胆藏匿在王家;并让他去通知王家;如不交出人来;明天就开链轨车来;把王家的房子和王家四邻的房子全部拉倒。
燕燕姥爷是个倔人;他要真拗上劲儿;你们难道真要把人家的房子拉倒?
姑姑的本意并不是让王家放人;而是让陈鼻把王胆主动带走。姑姑对陈鼻承诺了;只要带着王胆去做掉孩子;他的财产全部返还。三万八千元呢;相信他不会不动心。
我长叹一声道:你们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呢?弄死一个王仁美难道还不够吗?
王仁美是咎由自取。小狮子冷冷地说。
我感到她的身体也突然变冷了。
八
阴雨连绵;道路断绝;河水暴涨;外省前来购买吾乡所产大蜜桃的车辆;一辆也没有到来。
家家户户都有采摘下来的桃子。有的装在篓子里;摞得小山一般;上面蒙着塑料布遮挡雨水。有的就散乱地堆在院子里;任凭雨水抽打浸泡。水蜜桃不耐储藏;往年里;收购桃子的大卡车;直接开到桃林边上;摘下来随即过磅装车;那些不畏辛劳的司机;连夜奔驰;第二天凌晨即可将桃子运往千里之外的城市。今年;老天爷仿佛要对连续发了几年桃运的人们进行惩罚;从桃子成熟开始;几乎没有一个完整的晴天;大雨中雨小雨交替进行;即便不摘桃子;在树上也要烂掉。摘下来;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天一放晴;车一进来;装车就走。但这天;根本看不出放晴的预兆。
我家只种了三十棵桃树;因为父亲年老;疏于管理;产量不高;但也摘了将近六千斤。我家果笼少;只装了十六笼;放在厢房里;剩下来的;蒙上一块塑料布;堆在院子里。父亲不时冒雨出去;揭开塑料布;捡起桃子观看。每当他揭开塑料布时;我们就会嗅到一股烂桃子的味道。
我与小狮子新婚;女儿由父亲带着。父亲冒雨到院子里去;女儿也跟着跑出去。她举着一把小伞;伞上印着许多动物。
女儿对我们很冷淡;但保持着足够的客气。小狮子给她糖;她将双手藏在背后不接;口中却说:谢谢阿姨。
我说:叫妈妈。
女儿瞪着眼睛;惊讶地看着我。
小狮子说:不用叫;啥都不用叫。人家都叫我小狮子呢——她指指花伞上那个小狮子——你就叫我大狮子吧。
你会吃小孩子吗?女儿问。
5我不吃小孩子;小狮子说;我是专门保护小孩子的呀。
1父亲用斗笠装进来一堆烂了半边的桃子;用一把生锈的刀子削着;一边削一边叹气。
7要吃就吃好的吧;我说。
z这可都是钱啊!父亲说;这天;一点也不体恤老百姓啦。
小爹——小狮子刚刚改口;叫得有点别扭;听着也感到别扭——政府不会不管的;他们一定在积极想办法。
说政府就知道计划生育;别的事哪有心管!父亲不无怨尤地说。
网正在这时;村委会的高音喇叭响了。父亲生怕听不清楚;慌忙跑到院子里;侧耳聆听。
喇叭里播放通知;说公社已经与青岛、烟台等城市联系好;他们已派出车队;集中在五十里外吴家桥渡口那边;设摊收购高密东北乡的桃子。公社号召百姓;水陆并进;将桃子运到吴家桥去;价格虽然比往年便宜了一半;但总比烂成泥好。
广播甫毕;村子里就沸腾起来。我知道沸腾了的不仅仅是我们村;而是高密东北乡的所有村庄。
我们这里虽有大河;但船的数量很少;原先每个生产队里有几条小木船;但包产到户后;这些船都不知去向。
人民群众中蕴藏着无穷的创造力;此话一点不假。父亲跑到厢房;从房梁上拿下四个葫芦;然后又扛出四根木料;提出绳索;在院子里扎制木筏。我脱了外衣;只穿着裤头背心;帮父亲干活。小狮子撑着伞;为我遮雨。女儿撑着她的小伞;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我示意小狮子为父亲撑伞避雨;但父亲说不用。父亲肩上披着一块塑料布;光着头;雨水与汗水混合;在他的脸上流。像我父亲这种老农民;劳动时全神贯注;下手准确而有力;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筏子很快就扎制好了。
当我们把筏子抬出去时;河堤上已经热闹非凡。那些消逝了的木船;突然都出现了。与木船同时下了水的;还有几十个木筏;绑在木筏上的;有葫芦;有充足了气的马车内胎;还有白色的泡沫塑料。不知谁家;还弄出了一个大木盆。船只、木筏、都用绳索固定在河堤的柳树上。每条胡同里;都有扛着桃篓的人;匆匆地走来。
那些家里养骡子与驴子的人;已经把装满桃子的驮篓装在牲口背上。几十匹大牲口;在河堤上排成一列。
有一位泅水过来的公社干部;身穿雨衣;挽着裤管;手提着凉鞋;站在河堤上大声吆喝着。
我看到在我家木筏前边;有一个绑扎得近乎华丽的木筏。四根粗大的杉木;用牛皮绳捆绑成“井”字形。中间的空隙用镰柄粗的圆木编排起来;筏子的下边;绑着四个红色的充足气的马车内胎。虽然筏子上已装上十几筐桃子;但筏子吃力很浅;可见这四个轮胎浮力强大。筏子的四角和中间;还绑上了五根立木;立木上撑着浅蓝色的塑料薄膜;可以遮阳;当然也可避雨。这样的筏子;绝不是半天功夫能制造出来的。
王脚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蹲在筏子前头;仿佛一个垂钓的渔翁。
我家的木筏上只装了六篓桃子;吃水已经很深。父亲坚持要再装上两篓。我说:再装两篓可以;但您就不要去了;我一人撑去。
父亲可能考虑到我与小狮子是结婚第二日;非要自己去;我说:爹;别争了;您看看满河堤的人;哪有您这个岁数还下河撑筏的?
父亲说:那你小心。
我说:放心吧;我干别的不行;凫水还行。
万一有大风浪;就把桃子掀到水里。父亲说。
放心吧;我说。
我对着牵着女儿站在河堤上的小狮子挥了挥手。
小狮子也对着我挥挥手。
父亲把拴在树上的缆绳解下来;抛给我。
我接住缆绳;挽好;操起长竿;戳住河堤;用力一撑;沉重的筏子缓缓向前移动。
小心啊!
千万小心啊!
我掌控着木筏;沿着离河堤较近的地方;慢慢向前漂流。
岸上的骡子和驴与我们并行。沉重的驮篓使牲口们步履沉重。几家讲究的户主;在牲口脖上系了铜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岸上的老人和孩子们跟着牲口队走一段;到达村头后;便都立住了脚。
大河在村头;拐了一个急弯。船和筏子;在这里进入激流。一直在我的前边撑着木筏的王脚;没有随流而下;而是将筏子撑到河流拐弯处的稳水中。那边的河堤上;生长着枝繁叶茂的灌木;有许多蝉;在枝条上鸣叫。从看到王脚家的豪华木筏那一刻起;我就预感到将有事情发生。果然;王脚将筏上的桃篓掀到水中;篓子在水上漂浮;显然里边没装桃子。他将木筏撑入灌木丛中;我看到;高大的陈鼻;抱着大肚子王胆;跳上木筏。在他的后边;王肝抱着陈耳;也跳上了木筏。
他们随即将筏顶的塑料布放下来;形成一圈帷幕。王脚手持长杆;恢复了当年手持长鞭站在车辕上驱马前进的雄姿;威风不减当年。他腰杆子笔挺;可见确如姑姑所说;他的弓腰驼背;完全是装出来的。而所谓的“父子绝交”;可见也是气话;一到关键时刻;上阵还需父子兵。但不管怎么说;我从心底里还是祝福他们;希望他们能够载着王胆;逃到他们想去的地方。当然;想到姑姑为了此事所付出的无数心机;我又感到些微的遗憾。
王脚的筏子浮力强大;载重又轻;很快就超越了我们。
两岸的村庄里;都有木筏和小船下水。当我们漂浮到那个曾经让姑姑头破血流的东风村时;数百个木筏;数十条木船;在河心汇集成一条长龙;顺流而下。
我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着王家的木筏。它虽然超越了我们;但一直未从我的视野中消逝。
王家的木筏毫无疑问是那天最骄傲的木筏;犹如一辆夹杂在平庸轿车队伍中的“悍霸”。
它不但骄傲而且神秘。看到过大河拐弯处那一幕的人;自然知道塑料帷幕里隐藏的秘密;没见过这一幕的人;则不免侧目而视;心生疑惑。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筏上载的都不是桃子。
现在;我回想起来;当姑姑的那艘计划生育专用船开足了马力从我们筏边快速驶过时;我的心中;产生的是一种莫名的激动。这艘船已经不是1970年代那艘土造的机器船;而是一艘乳白色的、流线型的快艇。半封闭的驾驶室前是透明的有机玻璃;驾驶着这艘新船的依然是那个秦河;但他的头颅已经花白。姑姑和我的新婚妻子小狮子手扶着驾驶室后的栏杆站立着;风使她们的衣裳往后摆去。我看到了小狮子球一般的胸脯;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在她们身后;有四个男人对面坐在船舷两侧的座位上。他们的船激起的浪花溅到我们筏上;她们的船造成的水涡使我们的木筏上下颠簸。我相信船贴着我的木筏驶过时小狮子看到了我;但她连一个招呼也没跟我打;刚刚与我结婚的小狮子仿佛是另外一个人。我心中浮起一种梦幻般的感觉;此前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梦中的情景。小狮子的冷漠使我的心迅速偏向了逃亡者;王胆;快逃啊!王脚;快撑啊!
姑姑的船从木筏队中斜插过去;冲向在右前方单独漂流的王家木筏。
姑姑的船并没有超越王家的筏;而是与它并行。机船放慢了速度;几乎听不到马达声。船与筏之间隔着约有两三米的距离。船继续向筏靠近;显然是想用这种方式将木筏逼向河堤。王脚操着木杆;撑着机船的船舷;他大概是想借此摆脱险境;但木筏在反作用力下;渐渐地被逼出中流。
机船上一个男人;操起一根顶端安装有铁钩的木杆;对准木筏顶上的塑料布用力一拉。塑料布应声而裂。他又操杆划了几下子;筏上的一切便暴露无遗了。
王脚手持木杆;擂打着船上的人。船上的男人用手中的木杆招架着。而此时;王肝和陈鼻;每人手持一根木浆;坐在木筏两侧;奋力划桨。在他们中间;是那袖珍女人王胆;她左手揽着将脸藏在她腋窝里的陈耳;右手捂着球状肚腹;在木棍击打声中;浪潮澎湃声中;间或响起她尖厉的叫声:姑姑;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就在木筏渐渐脱离机船时;小狮子对着木筏的方向奋力一跳;扑通一声;落在了河中。她不会凫水;在水中沉浮。姑姑大叫救人。趁此机会;陈鼻和王肝奋力划水;使木筏又入中流。
搭救小狮子花了相当长的时间。船上的男人将木杆伸给她;将她拖至船舷时;她却伸手抓住那人的腿;将他也拽入水中。这又是一个不善游泳的。船上的人;只好跳下水救人;而驾船的秦河;似乎也大失了水准。气得姑姑在船上跳脚大骂。木筏和木船上的人;无人出手相助。但小狮子毕竟是我的妻子;我努力撑杆拨水;试图将木筏向她靠拢;但后边一架木筏斜刺里冲上来;几乎将我的木筏撞翻。眼见着小狮子在水中露头的时候越来越少;我没再犹豫;舍弃木筏和桃子;纵身跳入激流;挥臂向前;去救我的妻子。
在小狮子跳入水中那一瞬间;我心中便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事后;小狮子报功似的对我说;她嗅到了血的味道;是那种产妇特有的圣洁的血的味道。她同时也看到了王胆腿上的血。她故意跳到水中——当然这行为也可以做别的解释——借此拖延时间;她冒着被淹死的危险拖延时间;她说她对着河中的神灵祈祷着:王胆;你抓紧时间;快生啊;你快生啊;只要孩子出了“锅门”;就是一条生命;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个公民;就会受到保护;孩子是祖国的花朵;孩子是祖国的未来。当然;她说;这点小聪明;根本瞒不了姑姑;我一撅尾巴;姑姑就知道我要拉什么屎。
等我们把小狮子和另一名计划生育干部救上机船时;王家的木筏已划出起码三里之遥。而此时;机动船又熄了火;秦河满头大汗;一遍遍地发动机器。姑姑暴跳如雷;小狮子和那名计生干部趴在船边;头伸到舷外;哇哇地吐水。
姑姑跳了一阵;突然冷静下来。她脸上浮现出一种悲凉的笑容。一线阳光从云层中射出;照着姑姑的脸;也照着浊浪滚滚的河面;使姑姑像一个末路的英雄。她坐在船舷;低声对秦河说:别装了;都别装了。
秦河怔了一下;一下子就将机器发动起来。机船如离弦之箭;直冲着王家木筏而去。
我拍打着小狮子的脊背;偷眼看着姑姑;姑姑时而低眉垂眼;时而咧嘴一笑。她在想什么呢?我猛然想到;姑姑已经47岁了;她的青春岁月早已结束;现在;她正在中年的路上行走;但她的饱经沧桑的脸上;已经显出老者的凄凉。我想起母亲生前不止一次地说过;女人生来是干什么的?女人归根结底是为了生孩子而来。女人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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