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这条狗-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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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车上，望着拥挤的人群，他想：“如果是真的，快点让我知道；如果只是在做梦，就别醒来。”

　　路上下起了小雨。两人沿着湘江一桥往下面一路小跑。她在前面开心地笑。

　　两人站在一棵大树下，雨越下越大。

　　“怎么这样啊，刚才天还好好的呢。”她抱怨道。

　　一群人在对面的铺子里躲雨，远远的，像小人国里人。

　　雨一直没有停的意思。树下开始下小雨了。两人去了附近的一个亭子。

　　雨水打在湘江河上，桥上的车子溅着水花往前开。

　　“这好像我们家乡的河，下雨的时候也是这样。”她说。

　　他望着河水出神。他想起小时候，家乡的河水涨大水，他调皮，在河边捞南瓜，不小心掉下去了，身体猛地往下游扯，他急急地去抓岸上的草丛，抓了几次都落空了。快到拐弯处了，远处有一群人惊呼着往这边赶，他脑海里反倒出奇的平静。他瞅准岸边的一根树枝，这回拉住了。他浑身湿漉漉地躺倒在岸上，浑身瘫软，彷佛全身的力气都用光了，只剩下喘气声。

　　他隐隐看见妈妈哭喊着和一大堆人跑过来。她也在里面，吓得哇哇地哭。

　　那时他才十岁呢。

　　他们对视了一眼。

　　“你还真命大。”她说。

　　“我妈都说我命里犯水。那次以后我看见水都腿软。”

　　“哈哈，我知道啊。每次放学你过桥时那个紧张样子，一到春天发大水时，你都宁愿呆在学校也不回去。”

　　两人一下子又陷入可怕的沉默。只有雨水打在亭子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渐渐停下来，河面上起了雾霭。两人这才从亭子里走出来。

　　“哇，好像换了一个世界！”她在前面一蹦一跳地走着，做大口吸气状。

　　路面上湿漉漉的，空气清新，鸟扇动着翅膀，从树梢上飞走。

　　他回头望了一眼后面的城市，它那么遥远，好像在他们之外的另一个时空。

　　她在前面开开心心地踩着水洼。

　　“如果是真的，快点告诉我；如果只是梦，就让我们一直这么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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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外面浪荡了一个下午，一直玩到傍晚才回学校。刚好中文系放电影，是那年最流行的《我的野蛮女友》。两人坐在角落里，张小林看得哈哈大笑。

　　她总是那么开心咯，打小就这样。她四、五岁时，别的小孩打针都哭得哇哇的，唯独她脸涨得通红，就是不哭。黑暗里他牵了她的手，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睛亮亮的。那一刹那他产生了错觉，以为他们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从来没有分开过。

　　当电影里的“她”在山顶上对着对面山上的牵牛喊话时，张小林安静下来，一直到电影结束，再没说过一句话。

　　他们就这么牵着手随着人群走出放映室，人群沉默地往外涌。

　　两人坐在文学院前面的石凳上，她很自然地把身子靠在他身上，两人就这么看黑暗里的人来人往。苏三一直在回想电影里的一个场景：“她”把写给牵牛的信埋在一棵大树下……这情形如此熟悉，可是此时的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轻轻地抱住她，蛐蛐在草丛里叫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睡着了，他不忍惊醒她，一动不动一直到她醒来。

　　“你是从广西搭火车来长沙的？”他问她。

　　“嗯，累死了，一晚上没睡。”她揉了揉眼睛。

　　“你……还会回去吗？”

　　“回哪里？”

　　“回广西。”

　　“会。”

　　他的心一沉。

　　“有没有想过……呆在长沙？”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不会。”

　　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

　　“我来长沙就是想看看你，变啥样了，还认得我么？”她小声地笑了，“我跟我妈讲是回老家看亲戚，但她应该知道我是来看谁……我爸不知道，知道的话会打死我去。”

　　他脑海里闪过两家吵架时张小林父亲凶神恶煞的脸，这么多年了他仍记忆犹新。打苏三记事起，张小林妈妈就喜欢他，读书时带饭带两份，张小林一份，他一份；下雨时带伞带两把，他一把，她一把。小学六年级时，他班的同学一看到张小林妈妈从学校旁边走过，就喊：“苏三，你岳母娘来了。”弄得全班同学都笑他。

　　“你爸可不喜欢我。”苏三笑着说。

　　小时候他每次去她家玩都要问清楚她爸在家吗，有时两人玩得好好的，突然他爸沉着脸进来了，苏三就会飞快地跑出去。在他印象中，她爸似乎从来没笑过，不但苏三，村里的小孩都怕他。

　　“我爸只是样子吓人，我和妈妈都不怕他啊。”

　　“你妈妈身体还好吧？”苏三问。

　　“这几年身体一直都不好。她在广西时常提起你，说你好乖巧，很懂事。”

　　“你们在广西这几年还顺吧？”

　　“还好了，一直跟着我舅舅做生意。”

　　两人又沉默下来。

　　“你们会一直呆在广西吗？”

　　“大概会吧，我爸爸今年单干了，生意刚起步。以后大概会在那边安家了。”

　　他很想再问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溜回去了。

　　“你也累了，我得给你找个睡的地方。”

　　“真的好想困了。”她伸了个懒腰。

　　两人站起来，一前一后往外走。

　　走到木兰路上，苏三还在想电影里的那个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