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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大神-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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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穿眼泪刷的又下来了。他偎依了过去,将自己的大胖脸紧紧地贴到了她肩上。
  暮色染黑了天空,花园里小径边的路灯都亮了。不远处的派对正进入了□,兴高采烈的喧哗声,和着优美的音乐声阵阵传来,天空中燃烧着灿烂的烟火。
  憨憨一时兴起,抱起穿穿说:“穿穿,咱们也来跳舞吧!我最喜欢看你跳扭屁股舞!”
  穿穿跳到了地上,用尾巴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回眸,然后含泪笑:“好呀。”
  音乐声响起,他晃了晃屁股,和着音乐轻轻唱道:“你说出什么样的理由啊,你与我告别。是朋友啊,是恋人啊,还是心底最爱的人?”
  他低沉的嗓音在花园中回荡,忧伤得让花草们纷纷掩面。歌声像长了翅膀一样,飞上了天空。原本正在嬉闹着的人们,听到歌声,不由自主地聚拢了过来。大家围成了一圈,听着听着,周杰伦自动自发地跑到钢琴边弹琴,唐之行则若有所思地吹起了萨克斯风。
  音乐愈加悠扬,直抵人心。
  穿穿肥硕的猫屁股,就像灌了铅块一样,在风中缓慢而忧伤地晃动。他那半透明的胡须在轻轻地颤动着,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温柔:“寂静的夜里我们跳舞吧,忘掉你所有伤悲,吹起那忧伤的布鲁斯啊你是我最爱的人……”
  所有人都静静伫立着,听得入神,都忘了鼓掌。
  这只猫的屁股,就像有灵魂,每一下的颤动、摇摆,都抖落一地的音符,一地的深情——抖得人心碎。
  离别在即,明明是疼痛锥心,可是他还能带着笑,回味着相处时所有开心和感动,对她唱道:“再见了最爱的人啊最爱的人啊,你是我所有快乐和悲伤的源泉啊……”
  飞鹅普斯抹了一把眼泪:“哇靠,劳资不行了,你别唱了,太悲了。”
  憨憨也落泪了——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这只猫不对劲。
  派对终于散了,憨憨抱着猫回家,一路上心事重重,一言不发。
  睡觉前,穿穿习惯性地要钻回自己的老窝去,却被憨憨揪住了尾巴:“过来,陪我睡,顺便陪我聊一会儿。”
  穿穿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说:“可是我还没洗澡……”
  “我不嫌弃。”
  于是,穿穿就被拎起了颈后的猫皮,强制塞进了被窝。
  一人一猫静静地躺在被窝里,憨憨几乎能听到这只猫咚咚咚打雷一般的心跳。她看着他幽深的瞳孔,终于开口问:“穿穿,你是不是要离开我?”
  “……”
  “真的?”
  “……”
  “为什么?”
  “……”
  她抓紧了他,带着颤音问:“什么时候?”
  他还是不敢吭声,生怕一开口,眼泪就会掉下来。
  “穿穿,你怎么不说话?”
  他从未见她如此紧张过,他伸出了猫爪,抹去了她额头上晶莹的汗珠,最终还是不忍心,于是便嗲嗲地学着紫薇的腔调说:“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憨憨放心了,亲了亲他的额头,笑道:“那就好,我知道你是不会骗我的。咱们说好了,永远不分开。亲爱的,晚安。”
  穿穿翻了个身,故意打了个呵欠,眼泪却落进了枕头里:“……晚安。”
  ——傻瓜,我经常骗你,你都不知道。
  半夜,等到憨憨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沉沉地进入了梦乡;穿穿悄悄地钻出了被窝,跳上了窗台。
  月光如冰。
  夜凉如水。
  穿穿俯在窗台上,弓起身来,以一种沉默而悲哀的姿态看着月亮。
  命运不可逆转,时间不可倒流。但即便山无棱,即便天地合,即便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我也不能够、停止爱你。
  但他飞奔了几步,就心痛到无法迈步。原本轻盈的猫爪,就像被人用绳子牢牢地束缚着,用力往回拉扯。
  他蹭的一下又往回跑,再次跃上了窗台,就像初见面时候,隔着玻璃,看着她,泪如雨下。
  憨憨依旧在酣睡中,就像池中一朵睡莲花。她紧紧地抱着穿穿躺过的枕头,梦中露出甜美的笑容。
  冰冷的露水,和着窗外的他的热泪,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水痕。他的脸紧贴着玻璃,任由玻璃将自己的脸挤压到变形,仿佛只有这样,他那颗被揉搓捏碎的心,才能不那么痛……
  月亮不忍看着这一幕,隐退进了云层。天边一颗星星闪着红光,像是在发出召唤。
  穿穿回头看了看天色,终于含着热泪,纵身跳下了窗台,向旷野跑去。
  再见了最爱的人啊,最爱的人啊
  你是我所有快乐和悲伤的源泉啊
  再见了最爱的人啊,最爱的人啊
  你是我静静离去的一扇门啊

  第四十三章

  那是一个静寂的夜里,忧伤就像一群羊,不知不觉间爬上了山岗。
  当苟憨憨从梦中蓦然醒转之时,发现自己的身边已经空无一猫。她怔怔地坐了起来,以为自己是做梦:穿穿小盆友从来没有失眠过,他不可能半夜出去溜达、做出拍阑干、吟诗流泪之类浪漫的事情。
  她来不及披衣就赤脚下床,房间里没有猫的踪影;只有窗户上留着晶莹的泪痕,犹粘着几根黄色的猫毛,在风中瑟瑟发抖。
  她跑出了屋子,在窗台边发现了猫爪印,向着远方延伸,足迹越来越淡,终于消失不见……
  她想起穿穿临睡前说的话,浑身阵阵发冷——可是她又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这只深爱着她的猫,会这样不辞而别。她顺着猫爪印追寻了一会儿,一无所获;于是她便决心在窗外守候着,守候着她的猫回家。
  夜风阵阵。
  星辰冷月皆无言。
  一只沉默的猫头鹰站在突兀的树梢,低头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这只猫头鹰忽然开口道:“别等了。”
  憨憨猛地抬起头来,看着这只猫头鹰。他摇了摇头:“你睡觉的时候,他已经收到天庭的召唤——他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不,我一定是在做梦。”憨憨自言自语地对自己说:“就算猫头鹰会说话,就算太阳永不升起,就算地球停止转动,你也不会离开我。”
  她坐在窗前,抱着双膝,像一尊雕像一样,继续等待。
  天亮了。
  天空的脸色很苍白。
  心爱的猫咪还没有回家。
  他是生气了吗?还是仅仅因为找不到回家的路?
  那只孤独的猫头鹰依旧站在枝头,冷漠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再回头,看见窗户上原本粘着的猫毛被风吹得一根都不剩,看见窗台边的爪印渐渐落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心脏渐渐紧缩成了一团。
  蔡琴同学曾经唱过:我想我可以忍住悲伤,假装生命中没有你;可是亲爱的,你曾给我那么多的欢乐、鼓舞,从来都不是不存在过的——我无法假装、更不能想象,从此生命中没有你。
  她把头埋在膝盖间,痛哭失声。
  天亮后,憨憨去找师父唐之行,希望可以从师父口中得到穿穿的去向。可是唐之行怜悯地看着她:“什么?穿穿不辞而别了吗?他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吗?”说罢,长叹了一声:“他大概也不知道怎样向你开口吧……他这次下凡,本来就是为了让你成为渡神使;如今,他的使命已经达到,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自然该走了……”
  “我和他还有重逢的那一天吗?”憨憨眼巴巴地看着师父,问道。
  唐之行出了一会儿神,才答道:“彩云易散琉璃脆。这回望断,永作终天隔……”
  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苟憨憨从来没有停止思念过牛穿穿。
  这个夏天过去的时候,她瘦了一大圈,也变得沉默了。
  唐之行师父劝她不要再等着那只猫,他说那只猫不会再回来了。师父的话一向是对的,可是这一回,她不相信。
  穿穿的猫窝没有被移走,一直保持着原样。
  憨憨经常对着猫窝低着头嘀咕:喂,你什么时候回来呢?我答应你,只要你肯回来,我一定不再逼你洗澡,早上也不逼你起床,让你使劲儿地睡大屁股觉,想睡多久都可以。
  秋天过了一大半的时候,校园里的树叶都黄了。
  卞无良和苗凤梧从世界的某个小岛,给憨憨捎来了热带的水果,特别香甜。
  憨憨捧着果子,蹲着猫窝旁,傻傻地问:你怎么不回来跟我抢水果吃了呢?我还可以给你□吃的红烧蹄膀;我最近还学会了做很多很多好吃的,我一样一样地做给你吃——只要你回来。
  可是狠心的,你什么时候才肯回来?
  大三之后是大四,入秋了,各大公司都进驻校园来开宣讲会。憨憨站在校园里,看着身边的同学们,仿佛在一夜之间,统统换上了一张张成熟的面孔,神色严峻,步履匆匆。
  可是她还是不敢相信时间这么飞快。仿佛还在前天,自己还只是一个大一的新生,何未远帮她将行李运到了宿舍,意气风发地拍拍身上的灰,对她笑笑,潇洒地转身离去。仿佛还是昨天,卞无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上课老睡觉的她,喟然长叹。
  可是今天,她居然快要毕业了,投身到浩浩荡荡的找工作大军中去。何未远保研,严柳考研,开始早出晚归地去图书馆复习;班上的同学也蟹找蟹路,鱼找鱼道,各自四处打探路子。很多时候,只剩下她一个人孤军奋战,到处投简历,可惜投出的简历大都石沉大海。
  苟凤凰安慰她:“没事,找不到工作妈养你。”她很羞愧:被妈妈养了这么大,其实该是自己回报的时候了,怎么好意思再眼看着妈妈继续操劳呢?
  生活总是如此艰难。不久之后,妈妈的小饭馆又面临着拆迁。苟凤凰为了拆迁的补偿费、新饭馆的选址而四处奔波、操心不已。
  憨憨帮不上什么忙,只有自己咬着牙,盯着校园的就业信息网,瞄着各种招聘信息,跟着大军一起转战各个单位的考场,参加各种考试,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一次次地满怀希望,一次次地迎来失望,这么折腾了几个月,她瘦了一大圈。
  11月底的一天,憨憨去参加公务员考试,几个小时内头也不抬全力以赴地狂做题,考完从狭小的考场出来,几乎累得虚脱。她坐在冰冷的台阶上,仰天看天空,远处乌云密布,令人看不清前方;乌云的边缘,就像利刃的刀锋一样闪闪发亮。
  她看着天空,想着自己多年的寒窗生涯和未知的前程,嘴角浮上一缕苦笑。呵,多么讽刺!半年多前风光一时的渡神使大赛得主,还未走上社会,就已经碰到头破血流。
  太累了。她倚靠在水泥墙上,有一瞬间真的很想放弃。她已经厌倦了这种四处奔走的生涯,厌倦了为了芝麻大点的机会拼命争取的日子,厌倦了无数用人单位秋风扫落叶的睥睨眼神。
  可是每当她灰心丧气的时候,总会想起那只亲爱的猫。她想,如果他还在她的身边,这个时候他会说什么呢?他一定会煞有介事地伸出猫爪,抚摸着她的头发,语重心长地说:“嗨,亲爱的,永远别放弃。许多大门在你有意无意撞开之前,根本不相信它们的存在——但它们确实存在。”
  她这样想着,勉励着鼓舞着自己,继续向前。
  倏忽又是几个月过去了。过完年,班上的同学陆续有签约的了,可是憨憨还是一个准待业青年。
  工作没有着落,连年也过得无情无绪。憨憨一过完年就提前返校,继续奔波,以及——继续碰壁。
  年后的第一场招聘会——俗称“骡马大会”,在离学校很远的某展览馆举行。憨憨起了个大早,穿上了正装,抱着厚厚的简历踏上了征途。
  招聘会还未开始,门口就排起了长龙。开门后,她就像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被一眼望不到边的人群裹挟着进入馆内,接受着各种目光的拣选:
  “不,谢谢,我们这个岗位不适合应届生。”
  “……可是我们只需要男生。”
  “请本科学历的同学让一下,更高学历的同学到这里来。”
  “非党员?也不是学生干部?对不起……”
  不远处,有一个男生正在卖力地向某服装公司推销自己,卖力地跳街舞,像猴子一样蹦蹦跳跳,引得用人单位阵阵喝彩。同去的同学们不禁感叹:“这年头,要想卖身,还得先卖艺啊!”然后惋惜自己没有一技之长。
  昔日的天之骄子在糟糕透了的就业形势之下,只好使出了全身解数,不是不令人叹惋的。可是在现实面前,谁还能高昂着骄傲的头颅呢?据说十年前的A大学生都是不屑于挤招聘会的,还未毕业都已被各大单位哄抢一空。可是大家毕竟不是活在当年,只能面对现实。
  憨憨在偌大的招聘场馆转了一圈又一圈,投出的简历屈指可数。用人单位以狐疑的眼光打量着她:“有什么特长吗?”
  她哑然,她总不能说:“我擅长飞檐走壁,还能贴身搏斗。”——即便说了人家也不信,何况又不是在招保安。
  最苦闷的,是招聘场馆外聚集了一大群八卦的小鸟,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一次次地被鄙视。他们不停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就是本届渡神使大人?”
  “好像混的很惨耶……”
  “咦,为什么没有人要她呢?真的有这么差劲吗?”
  “喂喂,你们别说了,难道不觉得她已经很可怜了……”
  憨憨灰溜溜地走出了招聘会。
  台阶上结满了冰,心神恍惚的她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地,疼得直咧嘴。旁边卖糖葫芦的大爷过来搀了她一把,对她道:“闺女,小心点儿呀!”这么一句简单的劝慰,让她的眼泪差点哗的一下涌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不知从哪个角落冲上了一群人,往她手里塞招聘的小广告。她接过来定睛一看,竟然还有XX夜总会招聘的信息,不由得哭笑不得。
  她夹着简历起身,向卖糖葫芦的大爷道谢,耐心地接过所有的小广告,然后拍拍身上的灰尘,在寒风瑟瑟的公交车站等车。
  一个算命的瞎子路过了公交车站,被站牌绊了一跤,憨憨扶了他一下。他站稳后,攥着她的手不放,大惊小怪道:“这位小姐,你的命格精奇,不如让我帮你卜上一卦?”
  憨憨微笑着,摇头谢绝了。
  可是那瞎子却循循善诱:“你的命格万中无一,可是你命中注定要有大的挫折和磨难,比如你眼下这个流年,正是波折多多,正需要有人为你指点迷津……且让我为你推算一下,你只要付出十块钱,就能让自己受益匪浅。我跟你说,我可不是江湖术士,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见过不少神仙的……”
  憨憨苦笑了一下:“老人家,你走吧。我不需要算命,也不需要有人指点迷津,”她掏出了十块钱,塞进瞎子的手里:“您拿好,慢走。人世间的历练,再大的神仙,都无法帮我逃避。我所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
  那瞎子犹不死心:“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彷徨,也不迷茫?”
  憨憨不再答话,幸好公车很快就来了,她转头便上了车。
  其实她又何尝不彷徨?何尝不凄惶?
  就像这风中的小鸟儿,即便寥落的羽毛温暖不了自己的身体,可是我们终究都要靠自己,努力地伸出单薄的翅膀,向天空飞去。
  公车开到中关村的时候,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有一个人穿着一身黄衣,身形微胖,摇摇晃晃地向海龙大厦走去。她心头狂跳,突然不顾一切地冲到车门,拼命拍打着车门,哭叫着让司机开门。司机被她吓到了,猛地踩了一脚刹车,放她下车。于是她不要命一般地冲下了车,穿过滚滚的车流,向那人奔去。她一路狂奔狂喊,终于在海龙大厦门口截住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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