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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夫人神算-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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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丞脚步一顿,笑容僵在了脸上。
火把的光芒跳跃在每个人脸上,将他们的表情清清楚楚地照了出来,惊惧、迷惑、愕然、醒悟……种种复杂的情绪出现在了小厮们脸上,紧接着是高高低低的应和之声:“谨遵王妃教诲。”
兰陵王歪靠在云瑶身上,醉眼朦胧,像是听明白了,又像是什么都没听明白。
府丞咬了咬牙,笑道:“王妃说的是什么话呢。我等都是大王亲手调/教出来的,自当事事以大王为先,何来背叛之言?”他一面说,一面亲自去扶兰陵王。
云瑶深深地望了府丞一眼,一字字道:“记住你今日的话。”
言罢,她便与府丞一起,将兰陵王扶到寝屋里去了。兰陵王像是真的醉了,一沾上榻,便昏沉沉地不省人事。云瑶唤人进来,替他净了手面,又替他除去鞋袜王服,才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丫鬟们早已经退了出去,熄了烛火,屋里暗沉沉的没有半点光亮。
云瑶想起兰陵王方才所言,便想到河间王府里去看看。片刻之后,一道淡淡的影子从她的身上飘了出来,穿过层层叠叠的假山回廊,直朝外面飘去。
河间王府就在邺城的另一面,距离兰陵王府颇远。云瑶跟在一个博陵王府的小厮后面,在各家王府里转了好几圈,好不容易才飘到了河间王府里。王府里已经熄了一半的火烛,后院里有间干净的阁楼,高高大大的在王府里极为扎眼。云瑶微一停顿,便顺势飘进去了。
阁楼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只有两个大丫鬟在外间守夜。
云瑶顺着阁楼的走廊,飘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里。屋里传出清晰的木鱼声,还有诵经的声音。她知道南朝喜佛,没想到连北朝的王府里,也能听到木鱼和诵经之声。
她慢慢地飘了进去,见到了一位不算年轻的夫人。
这位夫人大约有四十来岁,容貌与河间王有六七分相似,但却要更加柔婉一些。她捻着佛珠,一下下地敲着面前的木鱼,口中喃喃地吟诵着佛号,神情很是平静。
片刻之后,屋外有人轻轻敲了敲门,道:“皇后。”
那位夫人淡淡地说道:“别叫我皇后,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屋外那人怔了片刻,才又改口道:“夫人,那边来信了,说是宇文氏大肆诛杀前朝宗室,比高……做得更狠更绝。那边的人求夫人,将幼子引渡到邺城,暂避灾祸。”
那位夫人笃笃地敲着木鱼,目光无神,喃喃说道:“避灾祸?如何避灾祸?当年父亲与高氏联姻,‘避灾祸’的事情,做得还少么?他不顾我的意愿,将我嫁与高澄为妇,还让哥哥助我稳固后位,结果又能如何?昔年的那些人、那些事,我全都不想再见了。”
那位夫人言罢,又重重地叹息道:“你去罢。”
云瑶听到这里,不禁暗暗地咋舌。这些事情居然牵扯到北魏、东魏、西魏、北齐、北周之间的权力争斗和朝代更迭,真要追究起来,恐怕三日三夜都难以理清。
——真是太复杂了。头疼。
☆、第17章 北齐|可以扮鬼吓人嘛
屋外那人又是一愣,忍不住苦求道:“夫人——”
那位夫人笃笃地敲着木鱼,木然地说道:“不管你是哪里来的人,都回去罢,我再也不想和那些事情有牵连了。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连我的父兄都已经亡故,我一个残败之躯,哪里还有什么用处?回去罢、都回去罢,不论是宇文氏也好、高氏也好,都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了。”
屋外那人沉默良久,才默然道:“既然如此,夫人且安歇罢。”
随后便听到笃笃的拐杖声,还有脚步声一起远去了。
云瑶琢磨片刻,忽然明白了兰陵王那句话的意思,“一旦追查下去,没有人是干净的”。二十年前的朝堂倾轧和皇室更迭,早已经超出了一般人的范畴,其中所牵连的人和事,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就算那时清河王做过些什么,也早已经无从查起了。
她想到这里,禁不住微微有些失望。
那位夫人依然在笃笃地敲着木鱼,一下一下地,神情木然。云瑶看了她片刻,忽然想起一幅画来。那是兰陵王府里的一幅画,已经有些陈旧了,但画中的美人却依然栩栩如生。据府里的丫鬟说,画上的美人是兰陵王的生母,也是她留下的唯一一副画像。
——不如,她假扮成兰陵王的生母,来试试这位夫人?
云瑶思量停当之后,便闭上眼睛,回忆起画中人的模样,一点点地照着描摹。现在她是一缕幽魂,可以自由地改变形貌。因此没过多久,云瑶就变成了画中美人的样子,栩栩如生,容色倾城。
忽然变成别人的样子,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呢。
云瑶慢慢地显出身形来,然后又慢慢地,降落到了那位夫人面前。
那位夫人仍旧在敲着木鱼,一下一下地,笃、笃、笃……
一位身穿红色罗裙的美人从天而降,缓缓地飘落在夫人面前。夫人动作一顿,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她连连后退了两步,将手里小槌朝美人身上丢去。
小槌轻轻松松地穿过了美人的身体,砸在了墙壁上,又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美人朝她微微一笑,赤/裸的双足飘到了木鱼上,轻飘飘地立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她的相貌与生前一模一样,甚至连抿唇微笑的神情也一模一样。就像是、就像是……
二十年前那位姿容无双名动京华的姑娘,真的活过来了。
“你、你……”夫人指着面前的美人,身子微微颤抖。
美人静静地望着她,面上的表情虽然在笑,但眼里却透着冰凉的恨意。她仿佛是前来索命的厉鬼一般,慢悠悠地飘到了夫人面前。夫人一步步地往后退,直到背心贴在了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为止。
“你、你……”夫人哆嗦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脸色煞白,眼里满是惊惧之色。
美人又往前边飘了寸许,像是和夫人紧紧贴在了一起。但她的身体没有实质,仿佛是雾气凝聚而成,稍稍一碰就会散开。隐约间她轻笑了两声,夫人的脸色更白了,惨淡淡的没有半点血色,连呼吸都是断断续续的,整个人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一样,冷得渗人。
外面忽然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还有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唤道:“母亲?”
夫人的瞳孔一缩,颤着声音说道:“你、你别进来。”
年轻男子疑惑地敲了敲门,又道:“我听说刚刚有人来找过母亲。母亲,可是西边(北周)出事儿了?是宇文觉还是外祖父留下的人?母亲?母亲?”他一面说着,一面又笃笃地敲了两下门。
夫人闭上眼睛,颤颤地说道:“你别进来……阿娘已经睡下了……你别进来……”
年轻男子轻轻噢了一声,果然不再叩门,脚步声渐渐地远去了。
夫人贴着冰凉的墙面,缓缓地滑了下来,涩然道:“你为何要来找我……为何要来找我……”
美人轻轻笑了一声,蹲在夫人面前,轻飘飘地说道:“听闻你对肃儿不好,我便来这里看看你。你的孩子气得我呕血而死,我连肃儿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你说,我该不该来这里?”
夫人呜咽出声来:“是我的错。你莫要找阿琬,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美人勾起嘴角,轻笑道:“不知夫人错在哪里?噢,我应当称您为‘皇后’。”
夫人连连摇头,呜咽道:“不……不……”
“我知道是父亲下的手。也知道你因罪充入掖庭,实在是冤枉。但我又有什么法子?我不过是个宗室女子,父亲让我嫁谁,我便嫁了。高澄从来都不会看我一眼,就算是新婚之夜,也不过是勉强为之。他喜欢有才气的美人儿,可我偏偏资质平庸,除了一个宗室的身份之外,再无长处。他的那些妾室们,一个个地都想取我而代之。我的父亲死了、哥哥死了、连大魏皇室都分崩离析,我一个前朝宗室公主,除了在府里苟延残喘之外,还能做些什么?是,那些年我是恨过你,甚至是恨高澄,恨他的孩子,甚至是恨我自己的孩子,恨他身上流着高氏的血,但那毕竟是我的孩子啊!我被废之后他还剩下些什么?他什么都不剩了!”她缩在墙角处,呜呜地哭出声来。
美人静静地望着她,沉默不言。
“我不能让他变成庶子。我是前朝宗室公主,毫无根基。要是连嫡子的身份都没有了,阿琬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了。你出身魏晋遗族,姿容无双,名满京华,高澄又对你心向往之,要是你真的……这世上还有哪个女子能及得上你?是,后边那些事儿都是我做的,父亲去世之后我便明白了他的想法,所以我不能让你从掖庭里出来,更不能让你进府,陪伴高澄左右。”
美人垂下头,低低地说道:“没有我,也还有别人。”
“你说王氏?”夫人讽刺地一笑,脸上露出冰凉的神情来,“朝中无人愿意替她说话,连她的父族都厌弃她,就算她生下了孩子,又有什么用处?高澄再宠爱一个人,都不会为了她割断同僚情谊。要是当年他替你父亲上疏,我父王也不会这样轻易得手。”
美人轻声问道:“那肃儿呢?”
夫人讽刺地一笑,指着外间说道:“你也看到了,兰陵王威震三军,一身功勋无可比拟,连阿琬都退了一射之地。至于他的天煞孤星之名,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他出世的第二天,你的父亲便横死狱中,生来即是不祥。当初你连看都不肯看他一眼,不正是因为如此么?”
美人松松地摊开手,声音愈发地轻柔:“但我现在知道了,父亲的暴亡并非偶然。”
夫人愣住了。她盯着眼前的美人,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你不可能会知道……”
“但我现在知道了。”美人无辜地望着她,“父亲在狱中暴亡,并非是肃儿克了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人是谁?现在在哪儿?是仍在邺城,还是去了西边?”
夫人不自觉地朝后边退了退,连唇色都变得煞白。但她身后已经是冰冷的墙壁,再也退不了了。美人又往前边飘了寸许,指尖在她的眼前轻轻晃了一下,微笑道:“或许我可以去找河间王……”
“不——”夫人高声尖叫,眼里满是惊惧之意,“不要去找阿琬!那人在西边,那件事情没过多久,他躲到了西边去避难。高湛也知道这件事情,但他一面要重用兰陵王,一面又忌惮他功高震主,就将这事儿压了下来。兰陵王身上背负的东西越重,就越没有威胁。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你莫要去找阿琬,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去找他,也全然没有用处。你不要去找他。”
美人轻轻笑了一声,道:“这算是你我之间的交易么?”
夫人呜咽道:“是、是你与我两个人的……”
“好。”美人儿轻声道,“我要你将刚刚的那番话,亲口说给肃儿听。”
夫人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缓缓地滑了下来。刚刚的小槌滚落在她的脚边,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拾取了。美人刚刚的那一番话,如同一块沉坠坠的铅,压在了她的心头上。这是她们两个人之间的交易,如果她不将那件事告诉兰陵王,那么那位宛如复生的美人儿,一定会去找河间王的,一定。
她不能让她去找河间王,更不能让河间王亲面这一切。
夫人踉跄着站起来,慢慢地走到佛案旁,提笔开始写字。她一笔一划写得很慢,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刚刚的美人儿消失了,但夫人能隐约感觉到,她就在这间屋子里,她还没有离去。
云瑶隐隐松了口气,慢慢淡去了身形,又变回了自己的样子。
她偏头看了那位夫人一会儿,看着她亲自写好帖子,封在一处信函里,又唤人过来送到兰陵王府去。兰陵王后天就要离开了,所以夫人只有明天一天的时间,能向他坦言这些真相。
云瑶生怕事情生变,又害怕这位夫人会忽然寻死,便一直留在这间屋子里,没有离去。直到第二天上午,那位夫人带着婢女,到兰陵王府里拜访去了,她才隐然松了口气,飘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兰陵王已经起身离开了,寝屋里空无一人。
云瑶揉揉太阳穴,感到脑子里有些昏沉沉的,大概是一夜未眠的缘故。她起身用了些朝食,又借口自己身体不适,便躺回到榻上补眠去了。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她相信兰陵王会处理好的。
☆、第18章 北齐|要动身了
她这一觉,足足睡了三个时辰才醒来。
醒来时时间已经过了正午,丫鬟们三三两两地在廊下打瞌睡,还有两个小厮在院中洒扫。兰陵王已经离开了,想必那位夫人已经告诉过他,那些事情的真相是什么,那些人现在又在哪里。她昨晚盯着那位夫人写下信函和拜帖的,应该不会有错。
用过一些牛乳酪浆之后,云瑶便到院子里翻晒铜钱去了。今天的阳光很好,很适合用来翻晒铜钱和龟甲,但眼下她手里没有龟甲,便只能用铜钱来凑数了。她一面翻晒铜钱,一面听丫鬟们谈论说,兰陵王今天有些奇怪,送走那位夫人之后,便独自一人去了偏院里练剑,还带了好些酒坛子过去。
——他这是怎么了?
云瑶有些惊讶,便翻拣出六枚半新不旧的铜钱,进屋替兰陵王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兰陵王近日无病无灾,呈现出中吉平稳之相。这对于时时事事凶煞的兰陵王而言,已经是难得的上吉之相了。
但他怎么会闷声不响地,独个儿跑到偏院去喝闷酒呢?
云瑶有些不解,便想要亲自去看一看。她没有自己过去,而是从身体里飘出了一道淡淡的影子,直往偏院飘去。兰陵王府不大,偏院也就那么两三座,她很快便找到了地方,飘进了那座偏院里。
兰陵王果然在前院里舞剑,剑光凛凛,威势慑人。
三尺青锋在阳光下吞吐着寒芒,剑锋凛凛生威,他的身影快得几乎看不清了,唯见桐树之下那人衣袂翻飞,长剑叮地一声撞在地上,剑尖巍巍颤颤,细碎的桐花满天飘洒,纷纷扬扬落下。
王服的玄色袖摆拂过满地落花,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慢慢地滑落下来。
啪嗒。
一颗冰凉的汗珠滚落在地上,慢慢的化开了一滩水渍。兰陵王像是刚从梦中惊醒过来,粗粗地喘着气。他将长剑收回到剑鞘里,又抓起旁边石桌上的一坛酒,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
然后他重重地靠在梧桐树上,冰凉的酒液滑过咽喉,烈如刀锋。
刚刚那位夫人对他说,昔年的那些事情,确实是清河王所为。清河王是前朝宗室,对他的父亲、前文襄皇帝高澄,可以说是恨之入骨,但又不能不倚仗高澄。所以当年在前朝和后宫,清河王行事都颇为狠厉,将前朝宗室的势力慢慢地分散开来,免得被高氏一举覆灭。
至于那位夫人自己,她纯粹是恨乌及乌,但凡高澄所喜爱的一切,她全部都恨到了极点。
最后那位夫人交给了他一些东西,而且对他说道:昔年的那些人,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幸而存活下来的,大多都还在西边(北周)呆着,一生都不会再回邺城。
如果他想要翻案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兰陵王闭上眼睛,烈酒滑入到胃里,烧得他胸腔炙痛。
那位夫人还说,她之所以将东西交给他,是因为昨晚见到了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见到那人,她这一生都不会踏进兰陵王府半步。而那个人、那个人,是他的生母……
“母亲……”他喃喃地唤了一声,眼睛在阳光下有些刺痛。冰凉的烈酒灌进喉咙里,一坛接着一坛,像是要将那些痛苦晦暗的情绪,在酒浆里全数宣泄干净。
如果母亲还在这世上,那她为何不来见他?为何?为何!
是因为那一天,他从兰陵郡匆匆赶回,却见不到母亲最后一面么……
恍然间,有一位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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