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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人:性相近习相远-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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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乡镇当个乡长,铁打的规矩,不成文的规矩。象县里几个楞头小伙,鼻涕都不会撸,当了几年县委小秘书,就下到乡里当书记,不象我们奋斗多年,做出成绩,才当上书记的。市里任何部委局室都不如市委办、市府办。张院长,你也事多,我拜托的事可要办好,办好了我会感谢你,办不好我还要来求你出面办的,直到办好为止。谁叫我们交情那么深呢!这样,约个时间到馆子里聚一聚?喝他个痛快嘛!看你酒量可有长进?”说着盯了凌子鼐一眼,夹着公文包出去。凌子鼐见到张院长直摇头。
凌子鼐把一叠文件交给张院长,然后坐了下来:“院长,我有一件事想汇报一下。”
“你说。”
“能不能把葛副主任的岗位调换一下?”
“怎么,”张院长目光直视凌子鼐:“你们俩个在一个办公室,闹不愉快了?”
“不是的。”凌子鼐不敢正视张院长:“是她要我来说的?”
“你没有听到刚才雷主任说的,办公室是领导的权力中心吗?人家拼命往中心挤,她却要走开,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我们基层法院并不缺少办案人员,办案谁都会的,不会一学也会,办案人员多哩!我们目前缺少的是文秘人员、研究人员、管理人员,我把小葛、小董包括把你小凌调进来,就是补充这类人员。从任用上看,葛副主任不是干得好好的吗?负责司法装备管理工作,去年还评为全市法院先进个人。负责劳动服务公司,分管‘华苑宾馆’和‘天平砖厂’,上交管理费几十万元,老板对她评价都很高,做得不错啊!是不是嫌工作太辛苦了?”
“我不太清楚,她说只要不是留在办公室工作,做什么都行!”
“你不清楚,叫她自己来说。综合部门是培养人锻炼人的地方,真的要从办公室出去,我都会好好安排。”
葛隐骞亲自去了院长办公室。张院长的意见是,葛隐骞既然说自已身体不太好,那就平调到新成立的少年法庭任个副庭长,主持工作。其时,北京市海淀区法院出了一个全国知名的尚秀云,多年从事少年刑事审判工作,做出非凡业绩,感动一代法官,人们称她“法官妈妈”。张院长说,全国法院纷纷成立少年法庭,我们法院也成立起来,葛隐骞是合适人选,说不定又能出一个“法官姐姐”。 葛隐骞说当不当副庭长无所谓,就想办些案子。张院长说,那就这么办吧。刘主任具体接管下了负责劳动服务公司这摊子。刘主任过去一直说是“案头主任”,这下有了负责吃喝拉撒的美差,多少有点实权,有实权就有实惠,有实惠就有人缘,有人缘就有官运,口头上说干不好,心肚里十分高兴。
调整岗位不久,省高院下来一个明传通知,将在省城举办首期“全省法院未成年人犯罪理论与实践研讨班”,时间定为一个月,届时将邀请最高院、人民法院报社、省教委、省妇联、团省委的专家学者前来授课,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张院长在文件收稿上签字:“派葛隐骞同志按时参会。”凌子鼐把文件递给葛隐骞,葛隐骞说:“谢了,老弟。”
廖逸宣副院长要去省城参加全省*党派处级干部座谈会,廖副院长力邀凌子鼐一同去省城走走,顺便到市中院、省高院的对口部门联系一下。凌子鼐说:“我不太方便跟张院长说。”廖副院长说:“这是联系工作,疏通感情,又不是出去游山玩水。张院长会同意的。”跑到院长办公室请示:“凌秘书平时很少外出,这次我去省城,带他去省高院走一走,省高院办公厅的马主任很赏识凌秘书的。”张院长说:“去一下也好,带点香菇、木耳之类,代我向马主任问好。”
廖副院长开会的日程由省委办公厅统一安排,统一开会、统一进餐、统一住宿。凌子鼐和司机住在外头招待所,一直等着廖副院长的空隙。等到第三天,廖副院长说,参会人员组团坐火车去海南学习考察,凌子鼐和司机自个去省高院办事,勿忘代张院长、廖副院长向马主任问候。凌子鼐在招待所给省高院办公厅打了一个电话,办公厅的人说马主任到北京开会去了,过两天回来。办公厅其他人员凌子鼐不熟悉,土特产留下来转交也不好,打电话请示张院长,张院长说你就等马主任回来再去,接触一下更好。凌子鼐对司机说:“还要等上几天,车子摆着不好,干脆我一个人留下来,你先回去,到时我搭火车回市城,再坐班车回来。”司机经常跑省城市城的,没有多少诱惑力,堂兄在家建房子要乔迁,正好赶回去帮手,非常乐意。
凌子鼐以前在市城师专读书,省城没有同学,街道也不熟悉,一个人懒得出去,躺在招待所被窝里看电视,不知不觉睡到天明。起来吃了早点,想起今天是礼拜六。葛隐骞在省高院法官培训中心学习,可能也在休息,找她作伴。一个电话打到法官培训中心,对方说是在刑事审判第三庭承办。电话追到刑事审判第三庭,一个声音说他会转告。
中午时分,有两个人叽叽喳喳走到跟前。葛隐骞挽着他丈夫的手臂,手提一大袋水果。他丈夫在省财经大学进修三年,再过一个月就要毕业。他是帅哥,圆领短袖派头,高佻身材个子,说话露出两排洁白牙齿,咯咯地笑,与葛隐骞一个神态。葛隐骞把一串香蕉、几个雪梨倒出来,跑到卫生间去清洗,因为没有刀子削皮,他丈夫抓起一个雪梨就咬:“干净吃下龌龊死,龌龊吃下干净活。”葛隐骞在他大腿上一拧,他丈夫哇哇直叫。这种气氛之下,凌子鼐也抓起一个雪梨,不知从那个部位咬起,瞪了许久,对着张口到位的底部动粗。葛隐骞笑道:“你们男人就是不讲卫生。”自个抓起香蕉,纤细小手瓣开皮层,象是加工插花。
“葛隐骞,还没介绍你的家长呢?”
“我是家长,他是副家长,县财政局田龙羽副局长。一九八三年财会大专毕业,目前正在脱产进修财会本科,昨天已经完成毕业论文,有望通过。我们家终于有了一个知识分子了。”
凌子鼐想跟田副局长握一下手。
田副局长口里含着梨肉,手里沾满梨汁:“就免了吧,都是哥们!”
凌子鼐不好意思笑笑,就问:“田副局长,你当上领导还来脱产进修,真有上进心哪!”
“不要叫什么田副局长,怪难听的,就叫田大哥吧!”葛隐骞插嘴了。
“对,对。就叫田大哥,这样亲切些。”田副局长象大哥一样娓娓道来,“来进修呢,开始是自愿,后来发现是上圈套。我一走,经委雷根柱的堂弟雷根华就从二轻局工会主席调任财政局副局长,这是我进到大学一个月之后才知道的事情,这就是政治阴谋,前几天我还跟来省城开会的庄德权副县长说起。他说没有这回事。他越否定,我越猜就是他出的鬼主意。”
“怎么要你进修他才调得过来?”凌子鼐真有点不解。
“你知道‘三定方案’?财政局领导职数是一正三副,副局长三个当中,老王过几年就到了五十二‘一刀切’,现在是雷打不动,那里也调不走的。老*从乡下调进机关,凳板还没坐烧,几年内也不会动他。只有我田龙羽,当了三年副局长,又正年轻。当时庄德权副县长动员我到市财政局跟班一年或到那所大学进修几年,拍着我的肩膀说,回来弄个正职。我呢,其时根本不知道跟班和进修不占领导职数,给别人留了后路,欣然同意选择进修。其实,能不能扶正,心里不在乎!”田副局长非常自信。
“其实,你的田大哥最在乎扶正,”葛隐骞说,“来进修三年就是为将来抢班夺权作备战。”
“也是,也是,知我者,夫人也。”田副局长说。
“田大哥气宇轩昂,将来必成大器。”凌子鼐也顺着说。
“小凌老弟所言极是。夫人听到了吗?夫人有信心了吧!”田龙羽放开来说:“象我县财政局,也算个挺重要的职能部门,从局长到副局长,除了我财会大专毕业,其他几个都是从乡镇政府上来的,老彭是乡镇书记,老王、老刘是乡镇长,那里懂什么财会懂什么预算,外行领导内行,很多人不服呐。老刘从乡里调上来的那次欢迎酒席上他大言不渐地说,我是来管人的,不是来做账的,我当乡长从来不用自个动手做事。他以为副局长还象乡长一样搞农村工作?老彭马上退二线,不太管事,其他几个想管事也管不了。后面进来的那个雷根华只会喝酒打牌,说什么当工会主席时养成的职业病,说什么他雷氏家族个个都是一斤以上的好酒量。不知道丑字怎么写的人!”
“你不在单位里,碍你事么?”葛隐骞拦着话。
“我看不惯!当上局领导没有一个会做事的,当上股室领导没有一个想做事的,那些真的做得了事的财会专业学校出来的大中专毕业生除我之外没有一个当上领导的。一般而言,官位越高,责任越大,可我们县财政局正好相反。奇了怪了,怎么人一当上官反而不用做事,不做事反而可以不负任何的领导责任?”田龙羽又显得非常不自信。
“所以,”葛隐骞说,“我们的田龙羽同志正在忧国忧民,正在发挥最大的想象空间,准备做占山为王的翦径客。”
“真的,现在的体制是,国家权力部门化,部门权力利益化,部门利益个人化。局长的权力很大,就象一个家长。提携几个部下,调动几个岗位,是随心所欲的事情。要出门了,带上秘书司机,捎上万把块钱,回来填报发票,自已一支笔审批了事。我们无疆有个笑料,原来一个乡镇书记调到地震局当局长,大家笑他地震局没有钱,没有酒店进了。这局长一听,瞎话!叫办公室干事打报告向政府要钱维修机房,发狠放话要把一堵墙拆掉,这时,就有人来求他拆墙的活干,拆掉了又有人求他砌墙的活干,一来二去,吃喝没个问题,红包也有着落,那一段日子照样红光满面,牙签总在嘴角上架着,而且——”田副局长说,“省市局的领导还说他有开拓精神,有发展潜力哟!”
“这就是我们的田龙羽同志读了三年大学的心得!官场心得!颠覆理论!”葛隐骞大笑着。
“其实,我不想当什么鸟官。防止权力私有化、商品化、家长化,是体制上的,不是我田龙羽力所能及之事。说说只是闲聊而已。我田龙羽当了官也改变不了什么,当了高官照样是八面威风雄踞明堂,呜锣开道车舆出巡,或许更加专横跋扈。我读了三年专科三年本科,最大的愿望是办个实业公司当个董事长总经理,赚上一大笔钱,让我们的葛隐骞同志跟着我享受荣华富贵。家里除了钱还是钱,有一箱不是现金,原来是珍珠玛瑙和金银财宝。哈哈!”田副局长底气很足。
“那,我先谢了!”葛隐骞做了一个古典女子的礼节姿势。
吃饱了相邀去一个古城墙玩。三个人挤上一辆公交车,两边的高楼大厦接踵而过,向玻璃窗口后面逝去。田龙羽当向导:“这是省府大楼,那些高官就在这里上班,那进进出出的小车,都是厅局长以上的,坐车很有讲究。这是明清建筑,解放时没拆,*时没拆,现在改革开放也没拆。为什么?这是当官的在讲风水。这是烂尾楼,当年一个领导引进外商建的‘半拉子’工程,外商公司倒闭了,工程也停下来,花了几千万,没人敢接的。”田龙羽兴趣特浓,话题不断,说话带有个人色彩。葛隐骞突然着急了问:“我们说了那么多家乡话,这些人听得出来吗?”田副局长说:“讲快一点就听不出来。”葛隐骞说:“你说话快听不出,凌子鼐说话慢就可能听得出呵。”田副局长说:“听出来又怎么得。当官的人表面上正襟危坐,实质上*透顶。”凌子鼐见葛隐骞又在田副局长大腿上拧了一把。田副局长说:“在家里一个局长一个县长象当一个土皇帝的,对着下属喝五吆六,这里省城科级处级满街都是,你说这辆公交车上有多少科级干部有多少处级干部?”凌子鼐说:“科级干部可能有,处级干部不会挤车吧?”田副局长说:“在省城,处级干部根本没资格配车,多是坐公交或骑单车。我们学校学生处处长是正处级,天天上街买菜,跟菜农砍价,买贵了回家可能老婆还不让上桌呢?”葛隐骞用力在田副局长大腿上一扭,田副局长大叫:“暴力倾向。”一车的人都扭过头来看。车到站牌,三人赶紧下车。
星期一早晨,凌子鼐和葛隐骞扛着一箱土特产进到办公厅马主任办公室。马主任还记得下基层法院搞调研时帮忙整理书稿的凌秘书,拍了拍凌子鼐说:“好好干,有出息。代我向张院长、廖副院长问好,谢谢大家!”转向葛隐骞:“小葛转向少年刑事审判工作,这是新课题,好啊好啊。省高院领导对你们无疆县法院是很满意的。”
凌子鼐和葛隐骞几乎是拉着手下了楼,出了大门,葛隐骞的手从凌子鼐的手中挣脱出来:“好痛!”
第六章 领导心里有谱用不着别人提醒!
凌子鼐是全国法院干部业余法律大学“最后一班车”的学员。无疆县法院一同就读的有近二十人,有的是原中专毕业参加全省成人高考录用的,有的是原非法律专业大专或本科毕业免试录用的,凌子鼐作为教学班班长,与许多法院同事去市城“业大”分校参加脱产学习,然后进行复习考试。
廖逸宣副院长受聘担任“业大”分校第五学元的理论教员,主讲《写作教程》,听廖副院长说,只有二十个课时,要讲授十二章的内容的确有点难度,廖副院长说,他会尽力讲好,不给自己丢脸。
十月的市城,艳阳高照,秋高气爽。市中院的审判大厅,端坐着一百多名学子,这些都是在编在职的法院干警,1993年7月1日《法官法》的颁布实施,使法官这个称谓理直气壮地出现在审判法庭,《法官法》首次把干部的法律专业作为任职法官的必备条件,最高人民法院通知要求,自1995年7月1日起,凡未取得初任审判员、助理审判员考试合格证书的法院工作人员,一律不得被提请任命审判员或者助理审判员职务,否则,视为违法任命,追究有关人员责任。正因如此,我国法院重视和加强对在职法院干部的法律专业继续教育,多渠道、多形式地对法院干部进行学历教育和专业培训,而法院“业大”就是重要的、主要的、必要的教育培训机构。
廖副院长在全体学员的掌声中款步上台。“业大”分校阳副校长在介绍名师简历:“今天,我们荣幸地邀请专家型法官廖逸宣同志讲授《写作教程》,廖逸宣同志六十年代毕业于部属重点大学,长期从事教育工作和理论研究,八十年代初是省教育厅《教育战线》的封面人物,有一大批理论成果,可谓著作等身。廖逸宣同志的很多大学同学在各个学术领域担当学科带头人,我们大家耳熟能详的我国著名的经济学教授刘乃林、人力资源专家易释明就是他的大学同桌和室友。廖逸宣同志留在法院系统工作,是我省法院的荣幸!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廖逸宣老师给大家讲课。”说完率先鼓掌,惹的台下一片欢呼声。
阳副校长没有介绍是政法大学还是农业大学,没有介绍是法学专业还是财经专业,没有介绍是专职教师还是兼职教师,这些空间留给台下学员去联想、去幻想、去梦想。大多数法院同仁听说过其名没见过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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