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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里狂奔的孩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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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尔萨总是说:“努瑟你别学了。你学什么,真主就把你变成什么。”

  清真大寺里的拜叩响起,我和尔萨也回到了家。烛光色的灯照明了窑洞,烟囱里冒着白烟,整个村子弥漫了烟雾。爷爷手里拿着毛巾前往清真寺礼拜。妈妈站在灶火旁做饭。我和尔萨相互拍打身上的泥土。之后我们两个像小兔子一样钻进被窝里面,爬在热乎乎的炕上。给妈妈讲述当天发生的事。尔萨只是安静的听着,他总是那么安静,直到妈妈把长寿面端上炕,我才安静。妈妈总会笑着说:“你就给我胡扯,咋不像你尔萨哥学习。”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三章
听到妈妈那么说我,我的心里就开始难过起来,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嘟囔着嘴望着尔萨,好像在告诉尔萨:你,尔萨,你现在最好什么也别说。妈妈给我和尔萨碗里挟了些酸菜,奶奶不会腌酸菜,每年深秋都是妈妈给奶奶家腌菜。我那个老是说自己头疼的奶奶什么都不会干,你若非得要说她会干点什么的话,我想奶奶只会生孩子了。这也许是她老人家最大的本事,奶奶生了那么一两堆孩子,活着的也就剩下六七个了。爷爷老是骂奶奶:“你日你妈的你把我就往死里害,我完了有你好过的呢。”

  吃罢饭,妈妈下炕托着疲乏的身子站在灶火旁洗碗,我和尔萨坐在炕上玩着爸爸从学校里带回来的纸牌。我玩不过尔萨,他老是让着我,可我依旧输个没完没了。我边玩着扑克牌边回想着哈桑踩我的城堡。给妈妈说哈桑欺负我,妈妈却说我在胡扯还要让我向尔萨这个驴子学习。我越想越气。直到——想着——想着,我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微笑。我要去毁灭哈桑的城堡。我放下了牌冲尔萨撒谎说我要去尿尿,还一个劲的认真的叮嘱尔萨不许偷看牌,我知道他不会偷看,可我依旧认真的说:“谁看牌谁就是驴日的,真主会恨他的。”我就这么说。我跳下炕穿上蓝色布鞋。我记得我还穿错哩,我一个脚穿着我的蓝色布鞋另一个脚穿着尔萨的。我瞎摸着朝跑驴圈去,巷子里的杂草丛中虫子鸣叫,夜空中时而也会听到猫头鹰凄惨的叫声,很是害怕。我一个人爬到驴槽下面穿着妈妈为我做的那双蓝色布鞋使劲的踩,我把哈桑的城堡毁灭了。我像个战场上的胜利者,像个英雄那样嘴角流露出得意的微笑。我拍了拍手,好像在告诉自己:好样的,努瑟。你做的真好。我欢快的蹬蹬的跑回了屋子。尔萨在炕上躺着,妈妈在灶火旁拿着沾布抹着黑黝黝的锅头(灶火面子)。尔萨凝视着我的脸,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用他那特有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我满身泥土,我不敢正眼望着尔萨。好像他是面魔镜,专照妖魔鬼怪的魔镜。妈妈关心的问我是不是绊倒了,给我拍打着身上的泥土。我连忙回答:“嗯,刚才被院子里的石头挡倒了。都是尔萨惹的祸,我害怕他偷看牌,才——”我低着头给妈妈抱怨,好像我真的被绊倒了一样,好像真的因尔萨我才绊倒的。

  尔萨无辜的望着我,手里捏着纸牌什么话也不说。

  “你咋把啥事都往你尔萨哥身上推。”妈妈给我打理衣服,还一边的问我身上绊烂了没有,疼吗,之类的玩意。

  我和尔萨玩了一会儿牌回到了隔壁的窑洞,自打我懂事起我就和尔萨像亲兄弟一样睡在这间窑洞,我们两个睡着同一张炕,盖着一样的被子,我是说我们两个的被子上面都有朵大牡丹花。我们穿着一样的鞋一样的衣服。

  尔萨是叔叔的儿子,比我大一岁。奇怪的是我从未叫过他尔萨哥,我老是叫他尔萨。

  听妈妈说尔萨出生的那天阴云密布,约莫着能下场了不得的大雪。当清真大寺里的拜叩响起,尔萨也哇哇的哭出了声音。妈妈老是说尔萨出生的那天面带微笑。遗憾的是当尔萨面带微笑的来到这个一点也不会为新生命体激动的世界上时,他的妈妈就闭上了眼睛。

  那段日子我的那些大智大慧的婶婶和女邻居们对尔萨妈妈的离世议论纷纷。她们差点都举行了一次家庭会议,说什么要来个举手表决同意。她们说呀,尔萨妈妈离世完全是两只乌鸦惹的祸。妈妈对此有不同的看法,妈妈说:尔萨妈妈生尔萨时是因为大出血才完了的。我觉得就是。可我那些大智大慧的婶婶和女邻居们对这种说法持坚决反对。她们一致认为就是尔萨家大门外的那棵老榆树上的两只该死的乌鸦惹的祸。她们提议非要把门前那棵老榆树砍了不可,尔萨爸爸为了把心中的怨恨挥洒的一干二净,鲁莽的提起砍斧不加任何思索的就剁了门前的那棵老榆树。从此那两只乌鸦再也没有飞回来过。尔萨爸爸整天沉浸在失去妻子的悲痛中,不顾及可怜的尔萨,每天都去西山洼为尔萨妈妈上坟,尔萨整天熟睡在爷爷的怀抱中。西山洼和九丈洼要相对应,那里长眠着我的族人,尔萨妈妈坟墓就在那里。可怜的尔萨哇哇的哭泣的时候总会被尔萨爸爸歇底斯里的吼叫一声,妈妈就这么说。正如人们说的:每个男人,每个做丈夫的男人,心中都痛恨自己的儿子,恨不得宰了自己的儿子呢。

  尔萨几乎是山羊的儿子。我是说尔萨是喝山羊奶长大的,他就差那么一点,我是说他就差那么一点就把山羊叫声妈妈哩。尔萨一岁的时候,也就是在1990年的时候中国人民还跌在改革开放的海洋中。

  说起改革开放,也就是在1978年的时候,整个中华大地响彻了一个口号。宛如雷霆在空中怒吼,震得大地抖动,那次抖动完全赶得上1920年海原大地震,我是说不得了啦。我的族人还沉浸在大锅饭的残留美梦中一下子就掉进了改革开放的海洋中。人们都想跳进海洋里看是否能捞一些古物,老地主们活起来啦,我是说他们*了。他们被公平,正义的海洋感动了,感动的疯了。疯的拿起家里的砍斧狂砍我的族人,他们骂我的族人是些土匪,没有文化的人,是真正的八国联军,是毛主席疼(爱)坏的。一句话都是毛主席的错。他们就这么认为。那段日子老地主们热烈的,激动的,含着改革开放的感动眼泪高喊:有力的上,无力的下。说的意思好像就是:日他妈的,该活的活,该死的死。老地主们疯的吓坏了我的族人,吓坏了我那些手无寸铁的族人。吓的我的族人拿起粗粗的木棒和老地主们大干一场,惨烈的场面完全赶得上越南战争的场面。在这次激烈的战争中三爷葬送了左手,从此得到了一个具有侮辱性的绰号,人们叫他折爪子。听爷爷说三爷年轻的时候认识几个字,也可能有几十个字。反正他曾在*时期担任公社里的什么个混账干部。有一次,他在队上为老百姓讲述一个在他老人家看来也许是个非常深奥的问题,也许是某个聪明的天才问了三爷这么一个混账的问题,反正三爷差点被他的无知要了自己的命。“啥叫毛贼东。”三爷还没等下面的老百姓兴高采烈的回答就自个陶醉的解说了。“毛,是马牛羊毛的毛,贼,是贼娃子的贼,东,是东南西北的东。”爷爷老是说到着总会环顾一下四方,好像也在担心是否有人在窃听他的讲话哩。三爷还没听到老百姓的掌声就被民兵扭进了牛棚,直到爷爷拖着三爷家的一直小羊羔像小偷那样的战战兢兢的送给了乡长,这位通情达理的乡长才帮了爷爷这个忙。把三爷从牛棚牵了出来。

  爷爷说一个家族的强大最能体现的就是:学会捍卫家族的尊严,决不能软弱,不能忍气吞声,因为怯弱是出卖灵魂的叛徒。

  有时我也这么想:老地主压迫了我的族人多少年,我的族人为他们创造了多少财富,把他们当儿女一样的供养,*时期毛主席让我的族人在老地主那里拿到的也只是他们本应该得到的东西。可老地主们不管,老地主们含着委屈的眼泪手里拿着砍斧高喊:物归原主。

  妈妈总是说:真主是大能的,全聪的,是公平和正义之神。我相信。

  1990年的某一天,洼洼子极为安静。而爷爷家的庭院里闹腾的如同锅里的沸水,就像杏树上的麻雀吵吵闹闹。我是说我的那些大智大慧的婶婶们实在压不住心中的悸动,她们闻讯尔萨爸爸要去深圳,都一个个的像些苍蝇趴在了腐肉上。我是说我那些婶婶都一个个的钻进了爷爷家的窑洞,窑洞里传来热烈的讨论声,妈妈说最我努古颜婶婶激动,嘴里一直嚷着:“啊哟,那可怜的尔萨咋办呀?”还一个劲的流着怜悯的眼泪。最后我那些仁慈的婶婶通过举手表决同意把尔萨留给爷爷照看。

  想起这些事我真为尔萨难过,一个面带微笑来到尘世的孩子连自己叫声妈妈的权利也被真主剥夺。又在一岁的时候咿咿呀呀的送走了自己的爸爸。我真是万幸。我总是欢快的喊着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而可怜的尔萨呢?

  那天尔萨爸爸坐着驴车前往树台,再从树台坐着拖拉机前往海原城,背着淘金的梦飞向了深圳,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这下可好了,我那些大智大慧的女邻居们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嘴了。不管在榆树下乘凉还是在田间干活,总离不开一个话题,就是尔萨的爸爸。她们说尔萨的爸爸肯定在外面发了大财忘了本而不回来的,肯定在外面娶了老婆等等。由其哈桑的爸爸总是埋怨尔萨爸爸不讲情义,骗了他。尔萨爸爸在前往深圳的时候一半车费是爸爸的,另一半是哈桑家的。爸爸从未提及过此事,妈妈也是。也许他们知道尔萨爸爸,也就是我小叔可能完(死)在了外面。

  窑洞里的那盏煤油灯——灯捻上的火苗,在黑压压的窑洞里一晃一晃。尔萨安静的双手抱着头躺在炕上,凝望着窗外,我跳下炕吹灭了灯捻,窑洞里一片黑暗,我咯咯的笑着说:“尔萨,快看,窗子上趴着一个伊布列斯,他吐着红舌头。”我光着脚丫子蹬蹬的跑上了炕钻进被窝里面。尔萨咯咯的笑着。

  夜阑人静,万簌俱寂的星空,繁星闪烁。园子里的虫子婉转鸣叫,疲倦的月亮把苍白的光华撒进窗户边的炕上。我和尔萨就熟睡在这张只铺着一张火烤味席子的土炕上,沿着炕周围的墙面糊着一些陈旧的报纸,报纸泛黄,还有爸爸的一些书籍。靠西边的墙上挂着一副麦加朝圣的挂图和一副真主至大的横幅,窑洞最里面有一张红色油漆喷的杏木桌子,桌子上放着尔萨的弹弓和爷爷给尔萨从海原城买来的一本《古兰经》,它里面夹着一张尔萨妈妈的相片。杏木桌子下放着一些爸爸的书籍还有一个没上漆的木头箱子。“箱子里装着爸爸的秘密。”妈妈老是这么说。

  我记得每当下雨时,我就央求尔萨把爸爸的书籍撕扯几张,我几乎从未撕过,就算我撕了我也不会承认。不然爸爸问起来怎么办呢?若爸爸问起是谁撕得,我就说尔萨。我真这么想。

  下雨的时候,尔萨就会给我叠一些纸船,他还会叠癞瓜子(癞蛤蟆)哩。我总是央求尔萨叠那种带房子的纸船,我们两个最喜欢光着脚丫子站在泥泞的院子里,伸着双手,接天上的雨水,然后就会喝掉。妈妈看到了总会叫骂,我们俩个就会咯咯的笑着跑进屋子。钻进被窝里面装着睡觉,我还装着打呼噜哩,可我总是装那么一两分钟就会咯咯的大笑起来。然后我会把尔萨的被子揭起,拉起尔萨。我们会跪在炕上望向窗户,看着天上的雨水。泥泞的院子里雨水荡起涟漪。雨几乎快停的时候,我总会一个劲的央求尔萨快把纸船放在院子里的水坑坑里。纸船在水中游来游去,直到纸船恢复原形,成为一张纸片沉没在混沌的雨水中。

  我和尔萨躺在苍白的月光下,苍白的光华洒在尔萨的脸蛋上,尔萨睁着圆圆的大眼睛,什么话也不说。他总是这么安静。我觉得无聊透了,我老是在无聊的时候就那尔萨开刀,在他的伤口上撒盐。我好像有这种病态的爱好。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又问尔萨,虽然问了几千万遍,可我喜欢问。我笑眯眯的问可怜的尔萨。

  “嗨。”我有时发现我真的是个伊布列斯。

  在苍白的光华下我凝望着尔萨红润润的脸蛋,尔萨痛苦的凝望我,好像我是个毒瘤,是他惶恐不安。他长长地出了口气,他的气流飘在我的脸上。好像在说:努瑟,别问了。我们快睡觉吧。

  我真是个恶魔。

  “尔萨你杀了你妈妈,对吗?”我坏坏的笑着问尔萨。

  麻乃老是这么问尔萨。麻乃是邻家的孩子,我恨他。他偷了爷爷家的杏子,他比我大四岁,长的丑极了,眼睛眯在了一起,总给人感觉他好像一直在睡觉。头发卷卷的,像被点击了一样。还流着鼻子,我真的恨他。那次爷爷不在家,他就跑进爷爷家院子偷了杏子,我看到了但我低着头装作没有看见。他看到我朝我狂奔过来,把我按在墙上,掐着我的脖子。我一个劲的给他说你走吧,麻乃。我不会说的。他好像是个聋子,还恶狠狠的恐吓我:努瑟,你若说了的话,我得让你尝尝我的厉害。我是个胆小鬼,给我些胆子我也不敢说。村子里的孩子都害怕他,这个恶魔。

  尔萨凝望着我,什么话也不说。我不知我的脸在苍白的光华下会有多么的狰狞。我变得兴奋起来,我推了一把尔萨。我有时就会这么激动。

  “好了,尔萨。你个驴子怎么会杀你妈妈呢。”我笑着说“我妈妈说你妈妈是生你的时候大出血完了的。”

  我说完咯咯的大笑起来。

  尔萨转过头凝望窗外,好像他并没有理会我在说些什么。我还以为他要数星星哩。我的心里开始腻烦透了。我坐了起来,我小时候最喜欢玩这种病态的游戏。我闭着眼睛,学着伊布拉,手在炕上胡乱的摸着,咯咯的笑着说:“尔萨快来救我呀,我成瞎子啦,我成瞎眼子伊布拉了,我掉进洪水沟了,快来求我呀。”

  我老是这么说,尔萨总会被我逗得咯咯的笑起来。这让妈妈很是恼火,妈妈总会叫骂一声,我总是说我没有笑是尔萨。

  尔萨又转过头凝望着我。

  “你恨爷爷吗?恨哈桑吗?”尔萨安静的问我。

  “恨。我恨透了他们。由其哈桑。”我气愤的说:“哈桑那个驴日的不是人,我长大后要宰了他。”

  我看到尔萨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嗨,我说尔萨。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是不——”

  “我只是随便问问,不会告诉他们的,努瑟。”尔萨面带微笑的说。

  “真的吗?”我推了一把尔萨,笑着问:“你真的不会说吗?”

  “嗯。”尔萨使劲的点头。

  “我也相信你不会说啦,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说呢?尔萨。”

  尔萨依旧点着头,这是他最诚恳的样子啦。

  “我妈妈说你爸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爸爸说尔萨爸爸可能完了。)嗨,尔萨。你想你爸爸吗?”

  尔萨摇晃了一下脑袋,(他的意思是不想。)望向了窗外。夜空中繁星闪烁,莞尔微笑。好像在说:孩子,别装坚强了,怎么会不想呢?

  那夜,就是我爬到驴槽下面毁坏哈桑城堡的那夜,我看到尔萨孤独的望着窗外。我的心里第一次难过起来。这不符合我的身份。(我是个伊布列斯呀?是个魔鬼呀!)我记得平时,我总会偷偷的转过头嘿嘿的笑着,嘴里还会咕哝着安慰尔萨的一些话。

  “你妈妈那张相片呢?”我爬过去和尔萨并排坐在一起望着夜空。

  “你想看吗?”尔萨认真的问我。

  “不,我只是问问而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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