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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缘-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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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勉强吞。略吃些些收过去,含悲坐语到初更。于时攀凤方辞出,痛泪千行送外甥。此夜惊惶皆对泣,五更时候叫提人。合家上下号天哭,点一名时绑一名。国丈夫妻亡七魄,诸姨母子走三魂。可怜世子刘奎璧,只吓得,面色如灰不出声。巡抚彭公同一党,绳穿索绑也随行。真可叹,实堪惊,星斗无光动哭声。当下齐齐俱绑出,喧呼推出法场行。但见那,云阳市上静无喧,军士查街绝往还。监斩官儿棚内坐,提刀刽子立中间。几条芦席平铺地,几口棺材放半边。怨气行行迷宇宙,愁云惨惨锁江山。崔郎既在场前等,一见来时跨上先。泪下如珠容惨淡,悲声大放跪于前。
啊唷岳翁、岳母、奎璧舅兄啊!崔攀凤在此相送。
不意无人奏圣君,今朝一斩满家门。诸般后事俱端正,特送归西尽此心。国丈夫妻言不出,微微点首泪双淋。可怜绑在云阳市,只等传呼到午辰。一个个,魂飞魄散神无主。一人人,意乱神昏眼不睁。棚内官儿惟等旨,场中刽子要行刑。崔郎押着棺材等,不住地,仰首观天只怕明。已见曙光生远树,又看寒路落疏星。风吹土木迷人目,日起山烟寂少声。正在心愁天已晓,刘门合眷要归阴。忽闻远远鸾铃响,如飞奔马来一人。跑近芦棚牵住辔,一挥鞭,高呼监斩听纶音。
嗯!监斩官听着,万岁爷有旨,因刘捷之女燕玉愿代父母受刑,并有武宪王父子当朝保奏,特命原旧收监,听候定夺。
一声高叫震云霄,监斩官儿撤市曹。刘府合家魂复转,崔郎惊喜上眉梢。忙呼人役抬回榇,自己飞骑送进牢。当下犯人俱免斩,其间刽子又封刀。纷纷齐下南牢内,刘国丈,夫妇还魂胆已摇。
话说刘门合眷卸绑归牢,父子夫妻一个个如梦方醒。刘国丈且惊且喜,忙问夫人道:你方才可曾听见传赦官说,因刘捷之女燕玉愿代父母受刑,并有武宪王父子保奏,以此赦转法场,收监候旨定夺?我想女儿已经出阁,如何又在京中?更兼可奇也,皇甫敬父子怎么不报冤仇而反行保奏?
夫人心内更加惊,半晌呆呆不出声。国丈在旁追问紧,无奈只得诉前情。细将代嫁因由讲,连说今朝好不明。我解京时甥带孕,已经满足要临盆。纵然他却知凶信,产内如何上得京?来者莫非真燕玉,逃而复转救吾门!看他一个无能女,难道说,竟为当朝救二亲?更兼可奇皇甫敬,为什么,仇人反做救仇人?刘侯见说方心悟,却原来,嫁往崔家是雪贞。
啊唷奇哉!我竟被你瞒过了。怎么出嫁的是梅家的甥女,燕玉半夜私奔?
如何闺阁这般宽,长大裙钗不守严。半夜私奔逃出去,却将甥女续姻缘。今朝若不分明说,我竟糊涂在梦问。燕玉果然来替死,也算她,一腔孝念为椿萱。既知做此光明事,怎么在,月下星前干不端。据我看来非败坏,私逃必定有机关。
啊唷崔贤婿,难得你关切如亲。
连朝辛苦探南监,又为我家去买棺。刘氏一门蒙照拂,感煞你,挂名女婿肯周全。刘侯言讫重重谢,攀凤言称理正该。况是两姨情最切,今做个,舅翁甥婿两相关。监中探望应该事,如此言来不安宁。可喜朝廷传赦诏,今日里,吉人天相又回监。既然死罪俱皆赦,必定皇恩一概宽。就此相辞甥婿去,整备了,压惊酒饭再来监。崔郎说罢躬身退,国丈相携嘱再三。你在外边须打听,有何消息向我言。访一访,亭山父子因何救?探一探,燕玉裙钗怎得还?酒饭必须重整备,相屈你,晚间到此坐谈谈。崔郎应诺乘驹走,打听情形且再言。且说才能江进喜,五更起早不求安。匆匆赶到东平府,老少王爷已起銮。遂在头门同众坐,宁心耐性候朝还。看看红日从东出,忽听得,喝道之声渐渐来。执事一到人跪接,飘飘黄盖进中辕。朱轮辇歇头门内,二位王爷立正冠。进喜上前双膝跪,禀一声,小人在此候朝还。东平千岁忙扶住,武宪王爷启口言。
第三十九回 求赦诏入梦贤妃
陈寅恪评:再生缘一书之主角为孟丽君,故孟丽君之性格,即端生平日理想所寄托,遂于不自觉中极力描绘,遂成为己身之对镜写真也。观再生缘第十卷第三九回述皇甫少华迎娶刘燕玉一节云:“皇甫家忠孝王的府第造于外廊营内,阮京兆大人的私衙却在烂面胡同。这边迎亲的花轿转来,正从米市胡同孟家龙图相国的衙门前经过。”及同书第一一卷第四一回中,述刘燕玉至孟丽君之父母孟士元韩氏家,拜认为孟韩之继女时,士元送燕玉至厅院前,其言曰:“,人夫们,轿子抬稳啊!连日晴明雪水流,泥泞一路是车沟。小心仔细休轻忽,外廊营,进口艰难我却愁。”然则皇甫少华家在外廊营,即是孟丽君终身归宿之夫家在外廊营。据上引陈句山年谱乾隆三十五年条,知陈兆亦寓外廊营。端生乾隆三十三年秋间初写再生缘时,即在外廊营宅也。端生无意中漏出此点,其以孟丽君自比,更可确定证明矣。至端生所以不将孟丽君之家,而将皇甫少华之家置于外廊营者,非仅表示其终身归宿之微旨,亦故作狡狯,为此颠倒阴阳之戏笔耳。(《论再生缘》)
诗曰:前妃入梦后贤妃,之子无良使我悲。寄语君王矜赦宥,大开法网把仁施。
啊江义士,孤家与小千岁五更入朝,就把郡主救亲之意一一陈明,还替你刘爷着实地善言,求皇上连亲族亦皆宽恕。如今万岁爷准奏,已发赦书到法场去了,命将一切人犯依旧收监,等侯圣旨下来再为定夺。你去通知郡主罢,这件事可以放心的了。
进喜闻言着实欣,连连顿首跪当门。参武宪,叩东平,说谢王爷莫大恩。老少王爷齐挽起,方才款步进仪门。才能义士心欢喜,举手忙辞众伴行。出了东平王府内,就听得,三三两两说新闻。有的道,真亏武宪王爷好;有的道,也算刘家郡主能。既上法场仍赦转,这般造化实非轻。满街士庶齐谈论,进喜欣然赶步行。一到店中飞入报,连呼郡主与娘亲。真可喜,实堪欣,转祸为祥得好音。武宪王爷真大量,前仇不记反求恩。五更父子朝中去,就奏说,郡主来都愿代刑。着实美言皇上准,还赦了,无辜被累族中人。合家已到云阳市,这时
候,依旧收监下狱门。特令小的来报复,叫郡主,如今这事可宽心。多娇听了惊加喜,玉手高抬叫一声:
啊唷谢天谢地!谢菩萨的威灵保佑!
竟把双亲救下来,从今三载吃长斋。荷蒙如此垂怜念,保佑我,解了爹娘这次灾。郡主于时心大喜,梵如三嫂笑颜开。
啊唷好了,不枉了上京一场,这件事公然办妥。
到底千金有孝心,顺风一路早来京。果然赦了全家难,还及那,同族之中也得宁。不枉千金修两载,真正是,皇天不负好心人。梵如三嫂齐欢喜,郡主欣然叫一声。
啊唷进喜呀,难为你了,为奴之事带累你多少辛勤。
今朝大事已完成,恩德铭于肺腑间。既得合家多赦了,快些同我探牢间。才能进喜言称是,郡主还须用早餐。整备起来应到午,小的先去唤车来。黎明薄饼俱充饱,我倒也,不觉饥来不觉寒。娘去取些零碎钞,待吾代去好盘川。再称整银三十两,少停时,打点牢中也不难。就此大家俱餐饭,待车一到免迟停。多娇应诺江妈恼,问了声,使用何须要若干?半百之银容易尽,又非宝穴与金山。这般花费因何故?你只当,五十纹银用不完。进喜见言含笑道,就称廿两勿相耽。江妈方始房中去,先付零星约五钱。义士接来辞郡主,忙忙走出店房门。走过幽街穿闹市,看了看,京天大地果非凡。经营士庶丛丛集,百铺千行处处开。进喜换钱提着走,一边行路一边观。暗思小主曾生子,还有侯爷庶出男。今若买些糕与果,少停带去探南监。更兼郡主和姨母,旅店持斋可口难。若买些微干小菜,买来不费几多文。于是进喜心中想,东顾西瞻步步行。先吃饭,安乐馆中鱼肉美;又买些,佩兰斋里点心鲜。孙公园内多佳物,代取了,十块新鲜豆腐干。买罢东西重又走,叫车一直转旋身。来回之价都言定,忙忙地,赶到招商店面前。
话说进喜雇车回店,郡主与江妈早已吃饭,大家在堂内坐等着相侯。见车子已到,乱哄哄就要起身。江妈把二十两银子递与进喜。江义士就在包内取了五钱多一块,预备进牢使用的。另包整银,要带去与小主人盘川的。当下催促道:郡主上车罢,讲定来回二百文钱,不要叫他等得久了,又要加钱。江妈就叮咛梵如说:老妹子,你替我们看家。若然坐得倦了,可闩上房门再睡。梵如点首道:晓得晓得,放心放心。
郡主于时出外边,袖藏草稿备亲观。侯爷太郡如相问,好把其书献上瞻。故此带于衣袖内,上车已毕就垂帘。江妈盘膝坐车沿,进喜相随在后边。出了店门行得快,一鞭打动马蹄旋。真急速,不迟延,已到巍巍刑狱间。车近虎头门下歇,两旁禁子一齐拦。
嗯!了不得了,这刑部监门,怎许你们这班人走进走出!
俺们守汛有严威,不许闲人擅往回。你等是谁休乱闯,快些退去快些回。才能进喜慌忙上,走上来,挺着腰儿笑面堆。
啊老哥们,不须拦阻,望你通一点情儿。
这是一位女千金,国丈刘侯面上亲。有个礼儿祈笑纳,千求放入内监门。说完就把门包递,禁子拿来叫快行。进喜应声多谢了,回身指点把车停。江妈扶下千金女,郡主含羞带泪行。义士就烦人引入,一齐款步不曾停。风切切,冷清清,两带囚房有哭声。红日无光生怨气,白云失色起愁云。真可叹,实堪惊,好似酆都枉死城。燕玉佳人心胆战,一边痛泪一边行。手扶乳母从容走,不多时,禁子回头说已临。郡主抬头睁凤眼,看了看,三间大屋闭堂门。真惨淡,果凄凉,里面微闻嗟叹声。狱卒推门叫进去,才能义士急忙行。观仔细,看分明,早见了,太郡刘侯小主人。抢步上前双膝跪,一声悲唤泪如倾。
啊唷侯爷、太郡、世子恩东啊,小的江进喜同郡主来了。
一声哭叫跪于前,因丈夫妻尽骇然。正欲问时人影闪,霎时又见一红颜。乌绫包髻轻轻罩,元色披风薄薄棉。惨淡玉容刚至近,匆忙飞步已趋前。一捧双袖尘埃跪。只哭得,哽咽无声半晌言。
啊唷我的爹娘啊!不肖女儿拜见。
万分无奈背萱堂,不意家门一旦亡。父被擒拿收狱禁,母遭拿解上京邦。可怜燕玉闻凶信,万里云南赶路行。一纸哀书求代罪,难得个,天恩浩荡赦还阳。
啊唷双亲呀,今日相逢似梦中!
郡主言完哭倒地,香喉哽咽不抬身。刘侯见了悲又悦,太郡观时喜又惊。奎璧在旁心恍惚,诸姨围着密层层。侯爷夫妇忙扶女,洒泪含悲问一声。
啊唷你是女儿燕玉啊!难得你这般仁孝。
幸又潜身在那边,如今奋力救椿萱。此番正法非亏你,怎能够,绑到云阳又赦还。快快起来休痛哭,快把那,前情后事向吾言。刘爷夫妇方才问,又见江妈在后边。
啊唷侯爷太夫人在上,老妇人叩头。
国丈夫妻听未明,含糊答应就抬身。江妈再叩方才起,郡主含悲拭泪痕。敛袖起来重退步,又呼兄长礼殷勤。失时国舅心凄切,答拜之时也泪淋。燕玉复将诸妾见,众姨含泪谢千金。便携幼子同相拜,郡主殷勤答礼频。见毕就将字草送,脸带着,羞红两片递双亲。
话说刘郡主和一家骨肉见毕之后,就走到父母之前,把将生母托梦之言,是以订婚于小春庭内,因全贞节,是以隐名姓于万缘庵中,那些前事一一告诉明白,却不提出进喜泄机之故。言讫,就将密书草稿递与爹娘。
刘侯太郡一齐观,奎璧慌忙也共瞻。上下从头瞧一遍,刘国丈,回头惊问女婵娟。
呀,原来如此!竟是你救了少华,他所以今朝保奏。这等看来,我与皇甫敬是儿女亲家了,何苦怀仇结恨。
我报仇来他报冤,两年抵死不容宽。何期你有花园事,竟不知,儿女联姻已数年。今日临刑重赦转,原来是,亭山为你奏明君。咳!这也罢了。事由前定果然真,未许人谋一二分。我结仇来他报恨,两家虎斗与龙争。何期吴越成秦晋,反是个,儿女联姻一至亲。据此想来真可叹,当初何苦下无情。今朝幸喜亭山好,不念前仇倒奏君。仗彼目今新国戚,救吾运败旧皇亲。浮沉世事真难测,倒是你,一女留情保众人。国丈言完连叹息,夫人默默泪双倾。既尽孝来该尽义,为什么,哥哥你就不心疼?书中带笔求情话,少不得,兄长叨光也可生。今只救了爹共母,怎教我,亲观爱子去临刑?若能保得哥哥活,做娘的,顿首还当谢你恩。太郡说完容惨淡,多娇双膝跪埃尘。垂痛泪,吐悲声,掩袖花容叫母亲。非是女儿无爱意,实因其事不能行。祸根俱是哥哥起,罪首须归兄长身。如若合门都要赦,定连父母也难生。私通外国非轻犯,哪有个,合牢之人尽免刑?就便书中添一笔,朝廷岂肯遍开恩?女儿无力全兄命,兄长还须谅下情。太郡无言垂双泪,刘奎璧,一声冷笑自呼名。
啊刘奎璧呀刘奎璧!你这三年的用计真是空劳了。婚姻谋不到手,反把妹子送与别人。正所谓: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嗟吾枉作丈夫身,一事无成要命倾。三载以来徒碌碌,只惟逼死孟钗裙。此情到底心无怨,我和他,两个俱皆不得成。母亦何须求妹子,我岂肯,叨伊恩惠保残生。已宽父母吾心足,愿到云阳市上行。奎璧说完悲更愤,回观义士喝高声。
啊唷江进喜,你好生负我!
密室之中共你商,如何郡主晓端详?自然你去通消息,故此同谋搭救将。今日我亡皆是汝,刘奎璧,用人之错受灾殃。说完不觉重重怨,江进喜,叩首悲称诉细详。
啊呀,小主恩东呀,冤屈杀了小的了!
千金得梦故知闻,放走他时必早行。进喜也知其内事,但尊主命去焚庭。红光起处人先走,还道尸骸化作尘。今日主人来责问,真正是,覆盆之下有冤情。
啊唷世子啊!今日恩主坐南牢,进喜无能救主灾。往日之恩难补报,恨不得,死同地府活同牢。小的因有亲娘在,难舍残生命一条。今日凑些银两在,主人留用勿心焦。侯爷太郡王皆赦,或者那,皇上开恩一概饶。几两白银来尽意,望爷留着在监牢。才能进喜言完恸,递上纹银一个包。
话说江进喜把银子送上,递与刘奎璧,辩白了泄机的一桩大事。刘奎璧见他说得干干净净,心内竟不猜疑了,遂收过银子,说了一声道:要你着实破钞。进喜又将带进来的点心,分送与归郎、贵哥。这贵哥儿已经长大了,懂得人事。早间受那一绑之惊,已吓得半死半活。见了各色糕饼,只是眼泪汪汪地吃不下去。倒是小归郎不知苦乐,拿过点心来开包就吃。又取了几片百香糕,伸着小手儿递与父亲。
奎璧观儿更痛酸,泪沾襟袖默无言。归郎好不心欢喜,糕饼排来只顾餐。郡主于时方坐定,重来细与长兄谈。正言之际人声响,攀凤崔郎又进监。气喘吁吁行得急,面疑傅粉色增研。入门似有佳音报,郡主多娇不上前。待到了,太郡说知前后事,刘燕玉,含羞万福袖翩翩。表兄啊,多承关切念亲情,照应监中父母们。此德此恩铭肺腑,谢兄患难为寒门。多娇言讫忙忙跪,攀凤慌忙亦倒身。且拜且言呼表妹,愚兄何德又何能。已惭无有回天力,探望该当不足云。可敬孝心贤表妹,一封书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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